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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各自算計 文 / 香溪河畔草

    且說眾人散去,靜安師太自袖內摸出一揭帖遞給柯老夫人,柯老夫人接過細看,但見揭帖寫著:「劫煞為災不可當,徒然奔走名利場,須防祖業盡消亡,妻子如何得久長!」

    柯老夫人驚惶:「這是說誰?何意呢?」

    靜安師太沉聲道:「方纔我話沒講完,這說的就是方纔那女子,此女命中不但帶鐵掃,且命犯三煞,克父、剋夫、克子,命裡有子也守不住,不但是個孤老命,還是個敗家女,此女進門,舉家不寧。老夫人該不會是要為你孫子結親,此女萬萬不可,歲數也不合,大了你家長孫三歲呢!」

    柯老夫人聞言安心,忙擺手:「且沒這個意思,老身……」

    靜安師太奇道:「難不成此行非為府上孫少爺擇偶?」

    柯老夫人略一遲等,把瑤草之夢說成自己:「我昨兒做夢,遮天的燕子飛來,壓塌了我這房舍,醒來心神不寧,恐怕與兒孫有礙,故而求師太解惑。」

    靜安師太稽首道:「這是施主修橋補路積了功德,虔誠之心感動了佛祖,佛祖顯靈托夢示警了,施主因此避過一劫,真乃可喜可賀!」

    柯老夫人聞言一身冷汗,原來這柯老夫人雖然嫌棄王氏嘴賤,不喜簡小燕上趕著巴結,其實心裡對簡小燕也有幾分喜歡,畢竟她摸樣整齊,又識文斷字兒。正是她有心在方氏這胎不得男時收納簡小燕進門,故而瑤草噩夢她才特別驚心,這才請了靜安師太過門相看,不想竟然得出這般結論,心裡直呼萬幸。

    柯老夫人忽然心裡一動,看著靜安師太道:「那師太叫她唸經又為那般?」

    靜安師太道:「食君之祿,為君分憂,我青蓮庵一向得施主佈施,總要替施主謀算,這樣的孤煞星定要設法替施主請出家宅,我不當面說破也是出家人一點慈心,女子生了這樣命也甚可憐。」

    柯老夫人起身雙手合十,鄭重稽首道謝:「如此謝謝師太,老身將終身信佛絕無轉移。」頓一頓問道:「我把三孫女兒如何?師太你可要實話實說,萬勿隱晦。」

    靜安師太道:「這我正要說呢,你那小孫女的命格竟然跟他老子有些犯沖。」

    柯老夫人訝然:「你是說她克父?」

    靜安師太搖頭道:「這倒不至於,父親屬牛她屬馬,俗話說牛頭不對馬面,這兩個命擱一起有些不和諧。不過不會有大事,畢竟骨肉至親,親生父女,再犯沖又能怎樣呢,只要有人居中協調,定能融洽。我可以告訴你的是,她是她母親弟弟福星。」

    柯老夫人眼皮一跳:「你說三媳婦懷的男胎?」

    靜安師太稽首道:「施主原諒則個,貧尼只看出此女命裡有弟弟,是不是這胎,貧尼又看不明瞭。」

    柯老夫人聞言甚是樂呵:「是太有這話老身就安心了,只要有弟弟,是不是這胎也無關緊要。」

    靜安師太卻又言道:「你讓我看的那個懷氏婦人是個貴命無疑,只是生命線有些古怪,中間竟有一斷裂處,卻又硬生生長全了,不過她手上富貴線綿長,只怪我修為有限,不能說得更明白,不過她斷裂接頭之後,生命線卻又順暢無阻,想來應該命中有一劫難,只要小心應對付,定會否極泰來。」

    柯老夫人心裡咯登一下,常言道懷氏夫人一腳踏進鬼門關,莫不是她生產凶險?反頭一想又覺不對,方氏已然生過了一胎,二胎應該無事呀,忽然想起議事廳前溜溜冰,想起這詭異乃是瑤草所破,頓時釋然,原來瑤草果然是母親弟弟福星呀!心裡不免念聲佛號:「阿彌陀佛,菩薩保佑!」

    兩人又說些佛語,講些因果,師太用了齋飯這才起身告辭。

    柯老夫人只把靜安師太送出大門方笑道:「庵裡年下所需米面油柴禾,都已經備齊裝車,師太好走。」

    靜安師太再次稽首:「多謝施主饋贈,我佛慈悲,定會福佑施主子孫延綿,繁榮昌盛。」

    卻說這王氏原本要為表妹簡小燕說情,求柯老夫人允許簡小燕就在柯家設壇唸經消孽障,想著柯老夫人昨日冰冷的眼神不由打個寒戰,想著自己目前雖行使之母職責,卻並無主母名分,此時不宜跟婆母翻臉,暫且忍耐一時,待自己站穩腳跟再圖其他,如此一想,也就顧不得表妹了,只想著讓表妹先回去,自己如今當了家,還不是幾時叫她回來就回來了。

    卻說王氏這一番想通透,反而勸說表妹早些回去唸經消孽,以便早些回來。還叮囑簡小燕趕在三月之前返回柯家,那時自己自由安排。

    簡小燕見自己如此敗命,表姐還對自己不離不棄,難免涕淚雙流,哽咽難語:「表姐厚誼,表妹永世難忘,若有一日出人頭地,定當報道姐姐大恩大德。」

    王氏不免又對簡小燕交代提點一番,姐妹又暢想一番將來在柯家雙劍合璧之快意,使得簡小燕少了許多離愁別恨。王氏提議簡小燕收拾停當去各房拜別一番,也是在親戚家住一場的禮節。

    這話正中簡小燕下懷,如今簡小燕有滿腹辛酸要訴,而那柯三爺無疑就是她理想的救星。簡小燕想著能對著三爺訴一訴苦悶,讓他瞭解自己的無奈與癡情就更好了。

    卻說這簡小燕先到了柯老夫人怡安堂拜別,言說自己在柯家打擾日久,難為柯老夫人悉心照料,此番回家洗去孽障,回頭定然十倍百倍報答。

    簡小燕說哀婉動情,梨花帶雨,柯老夫人想她如此搏命,倒也動了惻隱,不免去安慰幾句:「報答不報答無關緊要,好好回去過日子最要緊,你還年輕,往後要走的路還長著呢。」

    柯老夫人一時不忍,倒給了簡小燕二兩銀錢以為餞行。

    簡小燕千恩萬謝,言道好要去各方辭別。

    柯老夫人心頭一跳,生恐她的煞氣煞了三兒子官運,三媳婦的胎氣,忙對一旁陪同的王氏道:「如今天冷異常,親家與表小姐明早要遠行,還是早些回去歇著,至於表小姐美意,我會轉告兒媳婦三媳婦她們,你放心去。」

    說著話拿眼睛錐子似的剜了王氏一眼,就黑臉端茶送客了。

    王氏至此不敢再有違拗,一路安慰表妹,言說回頭還有機會。

    卻說翌日一早,瑤草照例早起晨練,卻見大伯父正忙活著使人套車,搬東西。瑤草心中納悶,難不成大伯母又要出去採購不成?又想這是大房屁事兒,於自己無關,不管也罷,卻自去跑步不提。

    半個時辰後,瑤草來到了母親房裡請安問好,卻見陳媽媽正眉飛色舞說得高興:「簡家母女回家唸經去了,這回大夫人可做不成媒囉。」

    因為昨日瑤草陪著母女先一步離開,並不知道簡小燕看相算命之事。此刻聞聽陳媽媽一番講古,方知端的。

    瑤草聞言心跳如鹿,一時心裡百感交集,淚盈餘於睫:自己計謀成功了,簡小燕滾蛋了!

    且這一滾蛋便是九九八十一天!

    瑤草不免掐指暗算,現在已經臘月中旬,也就是說,簡小燕即便再被大伯母召回,也是三月初了,父親早已經離家赴考去了。而母親生產期在臘月底,最遲也是正月初,如此母親出月則在二月初,父親三月還須殿試,如此一來,自己只要說服母親生產出月後,即刻隨三舅母去汴京外祖家吃滿月飯,便可阻止父親三月殿試後回柯家村報喜,而後母親與自己可以從外祖家直接跟隨父親去任上定居。

    瑤草越想越興奮。

    簡小燕縱是再臉厚,也不可能自己跑到表姐小叔子家裡去自薦枕席,從而徹底切斷父親與簡小燕見面的機會。

    那麼父親與簡小燕今後就是兩條道上的騾馬,再也滾不到一口馬槽裡了。

    那麼,自己一家就成功避開簡小燕這個災星。想到此處,瑤草簡直想要放聲大笑幾聲,以抒情懷。

    同時,瑤草後知後覺發現,原來祖母雖然有些偏心,卻也疼愛自己!這個認知讓瑤草心房暖哄哄的透著甜,也讓她對今後要走之路充滿信心。

    瑤草還以為簡小燕命中帶鐵掃,乃是柯老夫人與靜安師太合謀編造呢!

    瑤草這會兒心事又變了,正在思考,如何挽留三舅母,等著母親滿月再去,以防止祖母不放母親前往汴京,雖說祖母眼前對自己不錯,保不齊有什麼變故,瑤草現在需要的是萬無一失。

    說來也巧,這邊柯家大爺剛剛駕車送走簡小燕母女,方家三人踩著腳後跟就到了。

    方三夫人此來正式拜見柯老夫人,三舅母並未因為自己來自京都汴梁就輕視柯老夫這個鄉下親家,不但對看了老夫人畢恭畢敬持晚輩禮,絲毫沒有大家子的倨傲之氣。又辦了一份貴重瑤草布匹尺頭,如意綵頭齊全的厚禮,與柯老夫人作為見面之禮。柯老夫人見這位舉人娘子如此禮儀謙謙,不免心中熨帖,想起王氏大嫂不過典吏娘子,到對自家擺冷臉,不由心中一聲嗤笑,真乃仰頭秕子!又想起方氏所說,親家公已經在為兒子打點,來年定會進士及第,這一想對那王氏更不中意了,只覺得方氏百好千好了。看著方家三夫也是越看越尊貴得體,倒比王家號稱世代書香之家更優雅些。

    當日柯老夫人殷殷留飯,方氏瑤草作陪,主客相談甚歡。

    柯老夫人力邀方三夫人來家居住,說這才是做親戚的道理,又說臘月風雪天氣,朱仙鎮雖然離此十里路程,來往奔波甚是辛苦,別鬧病了,自己罪過就大了,等等云云,一句話,柯老夫人不把方家三夫人留家裡誓不罷休。

    方三夫人至此,也不好再辭,只要客隨主便,回頭帶著家下人等正式入住柯家,不過方三夫人與柯老夫人約定,飯可以一個鍋裡吃,自己得自理生活銀錢,否則寧願得罪親戚,也不來了。柯老夫人主次也不好在執著。自此,柯老夫人與方家三夫人越處越投機,兩個人是不是湊一處小酌幾杯,情分越發好了。

    瑤草見這位三舅母不但對母親細心周到,對子親切和藹,且長像甜美,舉止文雅,目光清澈,落落大方,看著就讓人覺得親。讓瑤草覺得三舅母乃是可以依靠之人。這些天方三夫人來家居住,瑤草便貼近方三夫人進進出出,小嘴嗒嗒,比蜜還甜,成天三舅母長,三舅母短的。又是親自做吃食,又是噓寒問暖,還再三要求舅母入住自己的房間。平日裡一有空閒,就跟著三舅母宋氏做小跟班,洽巧這宋氏只有兩個兒子,一個八歲,一個六歲,三年前養個女兒沒站住,正有稀罕女兒之心,見瑤草可親可愛,小棉襖似的黏糊自己,討自己歡心,逗自己開心,不覺間就把瑤草當成親生女兒一般疼愛了。

    這瑤草等跟三舅母混熟了,一日趁機就對三舅母提了自己要求。問舅母能不能等了母親出月一起走。

    方三夫人宋氏聽過陳媽媽講瑤草機靈古怪,十分機敏,不過方三夫人一眼猜透了瑤草心思,這小丫頭是想要自己坐保鏢呢。因而一搖頭,想逗逗瑤草:「這可不行啊,你三舅父二月會試,舅母要回去守著,否則會吃不下睡不著呢!」

    瑤草心中難免失望,把這三舅母胳膊:「三舅母何時動身呢?」

    宋氏笑道:「我來時就定了歸期,開年要與你父親一起動身離家。」

    瑤草扁扁嘴道:「這樣啊,離我母親出月至少還有半月之久呢!」

    宋氏見瑤草不自覺皺眉,一張粉嘟嘟的小臉,卻故作成人的苦悶,因摸一摸瑤草眉頭,替她撫平,笑道:「外甥女兒放心,舅母雖不能等你母親一起,會安排好一切,到時候,你母親一出月,即可動身前往,舅母會替你們收拾好住所,讓我們草兒賓至如歸,好不好?」

    瑤草一笑,忽又擔心道:「三舅母,不知祖母哪裡?」

    方三夫人低頭跟瑤草抵抵額頭:「這個無妨,我已經遊說你祖母,答應了讓你們母女一起去東京陪考,在一起去任上。」

    瑤草大喜!這乃是瑤草費盡心機想達成目標的,不想三舅母這般輕易便達成了,想這三舅母不過與祖母接觸幾天,便有此能耐,瑤草時打心眼佩服。她不知道母親方氏已經提前對柯老夫人放出了誘餌,柯老夫人因著兒子前程已經心思活絡了,只是還沒最後定案而已。她倒是三舅母舌燦蓮花之功,因笑臉蹭蹭三舅母胳膊:「草兒今後有三舅母一半聰明就好了。」

    這話恭維的方三夫人心裡甜蜜蜜的透著樂,對瑤草也更疼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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