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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十一章 要為自己精彩 文 / 粉筆琴

    屋內陳氏與林熙對坐,林悠在看到林熙當著母親的面說相讓後,真心相信了林熙的心意,很激動的抱著她種種許諾。

    可這對於林熙來說,一點都不重要,她只是單純的希望林家的姐妹可以同氣連枝,尤其是親親的姐妹就算不能真得做到一條心,至少也不應該是嫌隙生恨的,畢竟沒有什麼比親人的背叛更叫人無法承受的。

    而對於侯門的親事,她雖然也曾嚮往,但在得知林馨與杜閣老家嫡出的兒子訂下親事後,卻忽然間對這高嫁的親事一點想法都沒了,只因為她想起了葉嬤嬤的話:「有人小心翼翼生怕錯,有人一時衝動一輩子毀。」

    她的上一輩子,算是毀了,一半毀在自己的恣意任性,一半便是毀在自己以為的美好裡,以至於到了最後被背叛時,不能承受也百口莫辯;林馨以庶出的事實嫁給高門嫡子,這裡面不管是怎樣的緣由,都足以令她想到一個「毀」字,葉嬤嬤的「毀」字能說明什麼?自是林馨的種種不配,她甚至都會擔心林馨日後在那杜家生活的日子會不會苦悶不堪。

    而於她,她更清楚的認識到,靠一紙文書約來的婚姻,更是將兩個不般配的家庭拴在一起,門不當戶不對的,怎生就合適了?她倒寧可自己創出一個好名聲來,他日嫁給一個因慕她名而來,一心上進的讀書郎,與他一道拚搏共勉,相夫教子,直到日後她或是舉案齊眉就此幸福終老,或是終有一天能夠翻雲覆雨再雪前冤。

    重活一次,如此大的機緣,她絕對不要再做一個失敗者,她願意靠自己的雙手為自己的前程打造出一片錦繡芳華,靠自己腳踏實地去步步生蓮。

    「你真的想清楚了嗎?」打發林悠回去,說要和林熙好好談談的陳氏,這會兒真得是激動不已。

    期許的這個竟想讓,不合適的那個則想爭,完全逆著她的意,可到底都是她的女兒,若真得能兩方錦繡,她又怎麼會不樂意呢?那可比寄予一個更踏實,更好啊!

    「娘,還有什麼比咱們一家人能親親和和的在一起更重要呢?如果你不應了四姐姐,她日後倘若嫁了一個更好的還好說,否則便一定會怨著你,何況四姐姐若不能高嫁,您也會臉上無光的,想來倒不如成全了四姐姐。」

    「那你呢?」

    「我,有嬤嬤教我啊,我若能學下她一半的本事來,也自是滿足了,何況爹娘疼我,至少也會讓我門當戶對的嫁出去,不會虧了我,我又何須擔心呢?」林熙說著對母親笑笑,陳氏眼裡卻閃著淚光:「不過才近兩年的時間,你就跟變了一個人似的,以前還什麼都不知道的成日裡就是玩鬧哭跑,如今的說起話來都頭頭是道,比你四姐姐說話都透著熟慮,想你翻年才八歲,娘這心裡真不知道該高興還是該……」

    「娘自是該高興的,早些懂事早些可以幫到娘您啊!」林熙說著拉了陳氏的胳膊,撒嬌一般的輕晃,陳氏點點頭:「總算我生的三個裡還有一個心眼開了,真沒想到你竟夙惠起來,實在未能料及。」說著又衝林熙打量:「人常言一夜長大必有事因,你是因何開了竅?」

    林熙抿了下唇,輕聲做答:「大姐。」

    陳氏聞言一震,半晌後歎了一口氣:「到底都是我生的,根上連著啊!好,既然話說到這裡了,娘就,就給你四姐姐一個機會看看,但到底日後人家意向在你還是在她,就由不著我了。」

    林熙點頭:「知道了,娘。」繼而她扯了扯陳氏的胳膊,聲音輕而柔:「娘,爹爹好像不喜歡邢姨夫,今日裡他聽到玉表姐要高嫁,一臉的不痛快呢,爹爹這麼不高興,日後玉表姐要是到府上來找我玩,我是帶她見葉嬤嬤呢還是不見呢?」

    林熙一串話,看似一問,卻提起了兩件事,父親的心胸不容與玉表姐日後前來,陳氏是個聰明人,表情上的微微變化,足以證明她已經覺察到先前的疏忽了。

    「見與不見的還是問問葉嬤嬤吧,她願意指教是最好,不願意也不能迫了人家,畢竟現在多一個林馨要她操心,也很是費事了。」陳氏當下又問了幾句今日裡的細情,最後便同林熙一道回了碩人居,自是逮著葉嬤嬤在屋裡嘰咕了一會,而後才離去。

    陳氏一走,葉嬤嬤徑直來了林熙的屋內。

    林熙此時已經換了一身輕便的裙袍,正拿著一本棋譜歪在榻上瞧看,眼見葉嬤嬤來了,急忙放了書下地:「嬤嬤來了。」

    葉嬤嬤點頭衝她擺了手,不用她行禮,而後眼掃了屋內侍奉的丫頭,林熙便自覺的打發了她們都出去。

    兩人對坐於榻上,葉嬤嬤輕問:「你是怕了嗎?」

    林熙眨眨眼:「因瑕疵而遷就,得一個空落落的風光有何意思?不過是強顏歡笑罷了,我與侯門並不當對,若強自貼上,有何意思?不是虧了自己就是輕賤了自己,我何苦如此費心在嬤嬤膝下受教?」

    「受教的本意不就是為日後覓得一個好郎君,嫁個好夫,相夫教子,享一輩子福嗎?」葉嬤嬤衝她輕言而問,林熙微怔後卻搖了頭:「嬤嬤就別考我了,主次焉能顛倒?」

    葉嬤嬤的眉一挑,笑吟吟的望著她。

    林熙當即淺笑:「嬤嬤叫我日日復盤,我只當練的是記與觀,可這幾個月下來,我卻明白了一件事,手談之局是為了贏還是為了執棋?是圖個結果還是圖個過程呢?嬤嬤說,女兒家學下好的教養是為了日後嫁個好夫婿,以前我也如此認為,可今個我不這麼想了,我倒覺得:女兒家學得一身本事,一身好教養,不是為了男人,不是為了日後的出嫁,而是應當是為了自己,讓自己成為一個秀外慧中的賢者,在日後無論嫁與不嫁,嫁了誰,都當是活得體面端莊,都當活得是不卑不亢!」

    葉嬤嬤望著林熙眼裡閃出了少見的滿意之色:「你總算心眼開了。」她說著伸手摸去了自己臉上猙獰的疤痕:「若論最初,我學下一切,為的就是更高的權貴之門,可結果呢?面對不幸的時候,聲名給我帶來生機,縱然我也被聲名所累,可最終我靠自己的本事闖過一遭又一遭,才到今日。沒有明艷動人的容貌,沒有可做籌碼的家世,我依然可以讓別人對我羨艷不已,說句殺頭的話,上至帝王,下到走卒,若我葉錦眉願意,皆能控於股掌,你信不信?」

    林熙怎會不信呢,葉嬤嬤的傳奇誰人不知呢?先皇對她的忤逆不但不殺還要留在身邊,所圖是何?不就是在有生之年他可以時時看著她嗎?堂堂皇上,天之子啊,卻有愛不能求,有求不能得,那不是葉嬤嬤的輝煌戰績又是什麼?大不敬嗎?算是吧,違逆帝王何等的狂悖之舉,就算當時不動你,日後也得清算,但偏偏,先帝去世,新皇繼位,誰都沒來尋葉嬤嬤的晦氣,甚至如今各處都巴巴的眼瞅著她的好來,邢姨媽,杜閣老家,還有能讓瑜哥兒去小學進修的郭祭酒,這內裡的蹊蹺她不懂,但足以讓她相信葉嬤嬤的實力。

    「嬤嬤,熙兒只要學下您一半的本事,便已是滿足了。」

    「不,一半不夠,既然我們要為自己好好活著,就必須全力以赴。」葉嬤嬤伸手摸了摸她的腦袋:「你可以的。」

    林熙昂著下巴用力的點頭:「是,嬤嬤。」

    ……

    「嵐兒,你可別上了她的當,她是想你怨我,才那般說的啊!」珍姨娘摟著林嵐,急急的言語:「她一句話推搡的輕鬆,便橫豎是我耽誤了你,可若當年我把你留在她的身邊,你還能活的如此好嗎?只怕比個奴兒還不如!」

    林嵐從母親的懷裡掙脫出來:「娘,您怕什麼呢,我是您生的,豈會被人家一兩句話就挑撥了去?」

    「那我瞧著你……」

    「我是生氣,生氣的是娘您何必要去跪求呢?您說過,跪下是為了得到,明知道得不到還去跪,這又何必呢?難道我們真格兒的就比人家下賤了不成?」林嵐說著扭了身子,此刻的她那裡有那乖順謹慎的模樣,比起珍姨娘來,她倒顯得是個小主人一般。

    「娘還不是怕耽誤了你的婚事……」

    「母親多慮了,我前頭兩個姐姐呢,庶出的都嫁進杜閣老家了,太太那個心眼豈會讓自己的女兒嫁的差了,前頭兩個嫁的好,後頭一個更得了葉嬤嬤的關照,有的是人來搶不是?家裡餘下的四個姑娘,只我一個嫁的差了,太太的臉往哪裡擱去?今個早上,娘不是拉著我們幾個哭成那樣,做足了服軟的模樣嘛,太太就是想針對你都難,何必這會兒還送上去叫人奚落,我要是娘您,就規規矩矩的縮在屋裡,爹爹來了,就好心侍奉,爹爹不來,也別去招惹,委屈上自己做兩年巧姨娘那樣的,爹爹這人最是憐心的,那時也會越發的憐著你,變著法子的補償你,而太太抓不住你的不是,更不能尋你的錯去,你不也安省些?到了那時候,只消我說個好人家,又或者宇哥兒入了小學,還指望她做什麼?錦上添花與否,誰又稀罕誰了?」

    珍姨娘見林嵐說了這話出來,忙擦了眼淚:「難得你心裡透亮,倒比我這個當娘的還拎清。」

    「不拎清怎麼辦,我身為一個太太容不下的庶女,若不自己為著前途盤算,日後還指不定過成什麼樣子呢?」林嵐說著蹙了眉:「只可惜,這事葉嬤嬤插手了,要是不然,把林馨同林熙都嫁去了杜閣老家,我倒有機會能比照著他們兩個嫁去侯府呢!」

    「別想著了,這本來就是冒險一試的事兒,若不是杜閣老家盤算著林熙,林馨也嫁不過去的。」香珍說著歎了口氣:「唉,她倒撿到個便宜。」

    「便宜?」林嵐忽而笑了起來:「若是便宜事,今個早上巧姨娘至於哭成那樣?若是便宜事,幹嘛要把我們姐幾個支去邢府?還不是私下談著交易罷了。」

    「這話是沒錯,可到底那也是高門權貴啊!」香珍的眉頭微蹙:「就是不知道杜家虧著什麼事兒。」

    「反正不會是好事。」林嵐神色極為清冷。

    「話說回來也算咱們運氣了,之前我瞧著巧姨娘那般猶豫不定,思量著林馨的性格,還以為這事她要推諉了呢,誰知她們倒應了,如今她高嫁了,日後對你來說也是好事……」

    「運氣?娘,若真有運氣,您就不會是個姨娘了,若真有運氣我也不需要這般算計,i您以為林馨為什麼會答應,我不過給她心上紮了根針罷了,我們做庶女的,憑什麼就要活的窩囊,憑什麼就要給嫡女壓著?運氣,還不是要靠自己的雙手來造!」林嵐說著眼裡閃過一抹狠厲之色:「娘,您看著吧,將來我必然要林家的嫡女輸我一成!」

    ……

    三姑娘的婚事一定,陳氏便有的忙了,雙方來來往往幾道後,連日子也說定了,只是她們這些沒出閣的姑娘得避諱著,是以誰都不知三姐夫會是個什麼樣兒的人,而三姑娘雖在年後被記在了陳氏名下,可也沒能隔著鏤花的屏風瞧看到未來夫婿的模樣,只因杜家的小五爺忙著春闈事宜,閉門讀書全力備考,所走程序全由杜老夫人帶著他家小三爺跑了個圈,反正以兄代弟的,這倒也理所應當,三姑娘都不覺得沒看見是可惜的事,她們幾個也輪不上替人家可惜。

    後面的日子,林馨大部分時間便在碩人居同林熙擠著,關於林熙所享受的一切,自然是看得清清楚楚,穿上是佔不到什麼邊了,吃上,卻能偶爾蹭上幾回,眼瞧著林馨眼裡越來越明顯的落差之色,林熙越發的愁。

    年後初四的那天,邢姨媽一家前來拜年。

    本來年前玉兒就該及笄的,可是她那未來婆婆想討個好意頭,便把日子定在了二月二龍抬頭,加上林昌的小氣,陳氏刻意的壓了壓,邢家年前就沒來拜會,免得太功利,這不趕上正經拜年走動起來,才使得玉表姐前來顯得不那麼「急功近利」。

    邢姨夫為了自己的家的女兒好,主動要約了林昌去赴什麼詩會,兩個爺們出去後,陳氏自然和姐妹在一起說起私房話,玉兒便被打發到了碩人居來做客,於是自然而然的跟著林熙同林馨,受了葉嬤嬤一番教導與指點。

    正月二十二日,林熙滿了八歲;二月二日,一家人前往了邢府,觀及笄禮,當玉表姐在未來婆婆親自動手上簪後完成了及笄時,林熙才知道玉兒是許給了淮山郡主的二兒子梁軒,心中便立時明白玉兒何以那般小心翼翼,而眼掃爹娘的笑顏時,明顯看到了父親眼裡的一抹憂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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