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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十二章 豪賭 文 / 粉筆琴

    淮山郡主,是燁親王的女兒,她在十三歲上,就被先皇指婚嫁給了當時的新科狀元,如今這位郡馬現供職在刑部,任侍郎一職,看起這邊的地位來說,與邢姨夫是真正的門當戶對的,只是,偏偏因娶了這位郡主,平抬了子嗣的身份於皇家宗親裡,倒成了玉兒高嫁了。

    林熙看著父親眼裡的憂色,知道此時的他已經丟開了攀比嫉妒之心,委實再為玉兒擔憂,便覺得父親其實也不是那麼的小心眼,至少他不是幸災樂禍的那種。

    只是為何要擔憂呢?林熙倒是清楚,因為當初她嫁給康正隆後,康正隆曾有一次和他講過與梁家二兒子的結識,倒把梁家的事,給她提過。

    這位淮山郡主同她的二兒子都相當的出名,前者未出嫁時,出名的是詩書禮儀,好一位淑女金枝,可她出嫁後卻惡名昭昭起來,只因她嫁後的五年裡管得緊,郡馬沒得一個通房與妾侍,在二兒子才降生不久後,正與人顯擺她的御夫有道,卻撞見郡馬與小婦勾搭,登時火冒三丈,一查發現其養了一個外室,她便親自上門手執馬鞭的殺將過去,把那小婦抽打個半死後,卻又說是什麼弄錯了人,花了大把的銀子賠給小婦叫人醫傷。

    這種事鬧起來,誰都不好看,小婦雖然硬性,卻也沒什麼資本與一個郡主抗衡,只得咬了牙忍了,哪曉得耐了三個月,傷剛好的差不多了,這位郡主又提著鞭子去了,還是親自動手不假於他人,把小婦抽的體無完膚,就剩一口氣,人家又給灌了參湯燕窩的養起,說著什麼,打她是因為她不懂事,但打完了,還得給郡馬面子,所以要替夫納妾,把那小婦嚇的不敢應聲,一個外室都被打成這樣了,要在進了門子,還不得被吃到連骨頭渣子都不剩?當即表示再不敢有此心種種,於是郡主一揮手,銀子一包,車子一輛,小婦帶著父母直接連夜收拾行囊被送到不知何處去了,而這位梁郡馬果斷摀住眼耳口鼻,全當自己是局外人。

    此一事鬧的沸沸揚揚,京城無人不知,也有御史看不下去參淮山郡主的,但小婦又沒死,郡主還花了大把的銀子,誰也不能說人家蠻橫無理,此事便不了了之,但惡婦之名卻是落了個實,後來怕清貴們閒的沒事,拿這個來攻擊宗府皇親,皇帝一道聖旨,淮山郡主便搬出了京城宅邸,將府門紮在了離京城最近的天津城。

    按理如此強勢的淮山郡主搬走了,慢慢的也會淡漠下去,可萬沒料到的是,她的二兒子更出名,以至於名聲又傳回了京城來。

    梁家滿共就三個兒子一個女兒皆是郡主所出,小兒子在十歲上一場熱症給折了,梁家的兒子就兩個了:大兒子梁勝早年得蔭,封了個將軍銜隨去了大漠,只等混上三年,便能回來隨便掛職的,那曉得偏偏遇上了流沙,活活的給埋掉了,又沒戰事,只是巡疆而已,這樣的死法委實憋屈,更憋屈的是梁家大房勝大奶奶連個子嗣都沒,這梁家的大房一系立時就敗了,梁家等於就一個兒子一個女兒了。

    因著大兒子的死,二兒子得了宗室照顧,給掛了個將軍銜,再不用去大漠混資歷,終日裡去武場報個道也就是了,而這位爺似乎受母親影響深遠,二十的及冠年歲時,身邊連一個通房都沒,想想看,沒什麼人來爭寵,家裡最後也等於只有他一個獨子,這在常人看來得是極大的好事啊,可問題是這位二爺出名的是他好佛學,成日裡得了空就往寺院裡跑,大家給他起了個諢號「半路和尚」,他知道了,也不惱,竟然自此後,作畫寫書的,都給加個印,章裡便是四個字:半路和尚。

    有一年,**來訪,辯其佛法來,他問了訊顛顛兒的跑到京城來,求入宮論佛法,皇上知他所好,准了他來,這位二爺足足和那**論經三天,而後竟然表態想要入空門。

    這下把梁家嚇壞了,就剩這麼一個兒子了,他要再入了空門,梁家不得絕後?若是女兒未嫁,還能想著招婿上門,可嫁都嫁出去了,以後梁家的根脈不得斷?登時一直把自己縮成團的梁郡馬發威了,淮山郡主更是瘋了一樣拿著鞭子往鴻臚寺沖,也不知道和**到底是怎麼溝通的,總之梁軒放棄了出家的想法,跟著郡主郡馬回家去了,但從此京城裡卻誰人又不知這位一心要當和尚的梁家二爺呢?

    所以,玉兒嫁到這樣一個家裡,做媳婦的這可就得面對開枝散葉的大事,只生一個兒子都不夠,大房都還等著過繼一個呢,可問題是,要是家裡的老爺們沒這方面心思,她怎麼生呢?婆婆又是個強勢如斯的,玉兒的未來能不叫人憂心嗎?

    林熙內心歎了一口氣,委實不明白邢姨媽怎麼會給玉兒選這樣一門親事,縱然是高嫁了,可到底前途堪憂,這就宛如一場賭局,若是這位二爺肯好好過日子,盡人道,日後梁家大小兩房都是玉兒的孩子,遲早她在梁家是話事人,可要是丈夫一心向佛,玉兒的嫂子守得是死寡,她守得便是活寡了。甚至弄不好,將來夫婿不會回心轉意的話,難保當婆婆的不會遷怒到當兒媳婦的身上,說她無能的。

    林熙越想越不是味道,心裡便悶悶的。

    及笄之禮結束後,便是宴會,淮山郡主只動了三筷子,便急急的往回趕,沒辦法她府宅可在天津,這會出發,馬車跑的快些,擦黑便能回去。

    淮山郡主一走,宴會上的人明顯的輕鬆了許多,陳氏幫襯著邢姨媽招待賓客,林昌則拉著連襟喝起了悶頭酒,那一杯杯的喝法,叫從屏風鏤空洞裡張望的林熙內心委實感歎爹爹是個性情中人:但凡遇上比他自己能耐的,內心便是不平,可要遇上誰虧著憂著了,他能憐憫的好似自己遭遇了一般,登時覺得父親有些孩子氣,更覺得母親日子過的也難,畢竟那珍姨娘恰恰就是抓住了這個父親這個性兒,平日裡端著一副比西施還弱的樣子,能不叫父親疼著憐著嗎?

    心不在焉的吃了兩口,將放了筷子,桌對座的女孩子便衝她言:「林家七姑娘今日裡不舒服嗎?怎麼吃起飯來蔫蔫的?聽人說你是跟著那位葉嬤嬤教養下的,莫不是平日裡好的吃多了,這些瞧不上吧?」

    如果說受葉嬤嬤教養的名頭能帶來未來夫家的關注,自然也會帶來女孩子們的嫉妒,畢竟誰會希望身邊有一個將來會處處超過的自己的人呢?

    林熙雖早有所知,也不為懼,可葉嬤嬤說過,她絕不能和圈中的女孩子們成仇,反而一定要抓住她們的心,讓她們喜歡自己,圍著自己才是對的。

    所以林熙聞言未惱,而是一副愁苦之色:「這與吃食無關,只想著表姐就要嫁人了,日後再不能與她玩耍,便覺得可惜,思及我三姐姐也快這般,家裡少了一個玩伴,便沒什麼胃口了。」

    她一副簡單憂傷之色,訴的是她與兩位姐妹的情誼,眾人見狀,誰也不好奚落她,身邊的幾個反倒勸她起來:「這是遲早的事啊,你得自己想開啊!」

    「是啊,你府上不還有兩個姐姐嘛!」

    「可她們也有嫁人的時候啊!」林熙說著歎了一口氣,轉身招了丫頭,洗漱打整後,便自己撤了席:「姐姐們用著,我去找表姐說說話去。」說罷衝著大家行禮而去,既不和說話沖的頂,也不和說話親的纏,一時間誰也沒了念叨她的興致,各自又吃用了起來,只有那個先前說話沖的致遠伯孫家二姑娘瞧望著那遠處的身影,略有所思的模樣。

    林熙逃離了是非地,直奔了玉表姐的院落,過了今日,這裡可就封起來了,美其名曰的收心養性,好好的在屋內刺繡日後的枕面肚兜啥的,等著嫁人。

    瞧著她來,玉兒很是高興,才挽了飛仙髻的她,頭上插著未來婆婆給的赤金鳳頭銜南珠的大簪,看起來很是貴氣:「幸得還有個想著我的,不然我豈不是等到院門關上了,也瞧不見一個人影了。」

    林熙聞言衝她笑:「那照表姐這話,豈不是院裡的婆子丫頭都不是人了?」

    玉兒呵呵一笑,拉了她的手:「七妹妹謝謝你幫我。」自那日葉嬤嬤處受教後,她們兩個可沒少書信往來,有些是林熙自己的感受而得的警言,便都掛了葉嬤嬤的名寫給了她,諸如用人防人,收斂忍讓的種種,真心怕她走上自己當年的錯路。

    「你別謝我,我們原就是姐妹,豈有不幫的道理。」林熙說著掃了眼屋裡的丫頭,玉兒便立時把人攆了出去,一臉興奮的拉著林熙:「可是葉嬤嬤有什麼要你囑咐我的?」

    林熙笑了下,動手把一個荷包拿了出來:「圖樣是嬤嬤挑的,我繡的,她說讓你把這個拿著戴著,但凡遇到心裡頭憋悶委屈的時候,就看看這個。」

    玉兒好奇的結果,便瞧見那荷包上的圖案並非是吉祥四物,也不是什麼花草,而是雲層之後半遮半露的一輪月。

    「這是……」

    「守的雲開見月明。」她輕聲的回答著,亦如這是她的勸言。

    玉兒臉上的笑淡去,眼裡一滴淚落了下來:「嬤嬤真是個好人。」

    林熙掏出帕子為坐著的玉兒擦了淚,內心有些淡淡的哀傷。

    ……

    回到了林府,林熙便跟抽了骨頭一樣,沒勁的歪在榻上,葉嬤嬤過來瞧見她那個樣子,抬手打發了下人們離開,便坐到了她的身邊:「這是做什麼?傷春悲秋嗎?」

    林熙早把嬤嬤當作親近的人,也沒行虛禮,只怏怏的說到:「我不明白,邢姨媽素來疼著玉兒表姐的,怎麼會給她選了那麼一個親事,縱然可搏得一個幸福,但到底太苦,若搏不到,豈不是會誤了她的終身。」

    葉嬤嬤眨眨眼,自提了茶壺倒茶:「人家當娘的對自己女兒有信心,你又何必替人憂愁?」

    林熙轉了頭看向葉嬤嬤:「我是怕,玉兒姐姐做了棋子。」

    葉嬤嬤的眉微微一挑,繼而喝了口茶:「那又如何呢?在很多世家,不,但凡有點想法的家裡,兒女們大多便是棋,或為一個紐帶,或為一個交易,或為一個籌碼,包括你!用你的好來彌補大姑娘的錯,用你的聲名光輝來抹去她留下的污點,不都是一樣的?」

    林熙登時無言。

    「玉兒的路並非是死胡同,就算是賭局,她的贏面其實不小,關鍵是時間的長短和她是否能耗的下去。」

    林熙歪了腦袋:「都想入空門了,還拉的回來嗎?」

    「他入了嗎?」

    「沒……可是他也不過是因為他爹娘所求……」

    「那就夠了,入空門者,了無牽掛,沒了塵緣,他有父母掛心,豈能甩托乾淨?不管梁家是怎麼折騰的,又不是拿繩子捆了他回去,這就說明他有牽掛,但凡有一絲掛念,便有轉機,你那表姐入的不是死局,只是要花心思花時間,把一顆心悟出溫來就成!」

    林熙聞言眨眨眼睛,內心有了些許感觸,葉嬤嬤則放了茶杯:「我叫你來繡那圖,也是要你心中記著這一點:守得雲開見月明,說不定哪天你就用的上!」

    「嬤嬤的意思,就是將來我的婚姻之事,可能也會因一些盤算而未盡美好?」

    葉嬤嬤淺笑:「林家不會虧待了你,就算你父母障目了,還有我和老太太為你盯著,可是,很多時候,我們以為的平坦大道並不是真的光鮮,可能內裡坑陷不斷啊,有些時候,看似泥濘不堪的道路,走起來滿是艱辛,去不過是看著驚心,一路平淡順意;我們又不是神仙,能度算得種種,我只是想你知道,面對不好時,不需要驚慌失措,更不需要自怨自艾,只要淡然的平和的面對,以一顆守得月開見月明的心來對待,你終會找到自己的幸福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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