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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零六章 悲劇的孫二 文 / 粉筆琴

    孫二姑娘的脾性,在大家的心中,都是自有判定,不敢說都是一致,但至少有兩個詞,那是一定會有的:自恃狂傲,刁蠻任性。

    雖說如今也嫁人了的,同林熙一樣是新婦,但不代表這個人會變得好相處,尤其是眼下,她躲災一樣的嫁給了撫遠大將軍的次子金鵬,而林熙則嫁給了原本她要嫁的人,然後這個據說要死的人現在好好的活著,林熙再傻再天真,也不會指望孫二姑娘能不和自己對掐,畢竟那種心高氣傲到盛氣凌人的自尊心有多脆弱敏感,真的不難想像。

    「謹四奶奶,您怎麼過來了?」繡閣的門子一開,伺候在此的婆子一臉詫異。

    「在附院裡偷閒,就想起兩位姑姑了,便說過來坐一陣子,敘敘。」林熙笑著言語,那婆子立時便開了門,請了她進去,畢竟這個時候,兩位姑娘出不得,卻不代表別人不能到房裡坐。

    婆子當下叫著人去通傳,引著林熙進了樓閣的廳內,才由丫頭沏茶奉上,側間的門簾子一挑,一個姑娘便進了來。

    「好我的四嫂嫂,可算想起我們了!」十三姑娘說著已經奔到了林熙的面前,立時拉著她的手便是笑語:「丫頭來報時,我們還當她今兒吃了豹子膽,戲耍我們呢!」

    林熙聞言莞爾:「你慣會說的,這豹子膽可是難尋著呢!」她說著意外的又詢問:「怎麼只你一個,十四姑娘呢?」

    「她身子才乾淨了,這會子剛進了桶沐浴淨身呢,聽著你來了,叫我先陪著你,她等下就出來的。」十三姑娘說著坐去了林熙的身邊:「好嫂子。我可聽說了,做善的事,你辦的極好。祖父都賞了你呢!你真能幹!」

    「嗨,哪裡什麼能幹,都是家裡人幫襯著我。婆母與我細細引帶,你四哥也幾處提醒。因而才沒出什麼岔子,得順到這最後一樁。」林熙說著臉露一絲難色:「可這最後一樁,卻叫我心煩上了。」

    「煩?這話兒怎麼說?」十三姑娘說著一臉好奇,林熙當下與她直言:「宴請賓客的事,婆母也指點了我,力求一個皆大歡喜,莫有什麼不快。我也尋思討教了許多。大體對席位有些安排,可是,有一位,我難住了。」

    「誰?」

    「孫二姑娘。」

    十三姑娘聞言眉略挑,林熙則保持一臉難做,並未有什麼別的情緒。

    「那的確是個麻煩的,尤其現在我四哥好好地,只怕她還真有可能生事,畢竟她那性子,真真兒是見不得人比她好的。」十三姑娘說著歪著腦袋打量林熙。臉上一副似笑非笑的樣子,林熙眨眨眼望著她:「作甚這般瞧我?莫不是覺得我可憐?」

    「哪裡是可憐了!我是羨慕四嫂子,撿到我四哥這個寶了!」十三姑娘笑語,林熙臉上一紅嗔她一眼:「好歹你也是做我姑姑的人。怎能這般給你哥哥臉上貼金!」

    「我四哥可是絕對的才俊,我又沒虛誇!」十三姑娘說著湊到林熙跟前:「若是我是外家的女兒,可會一心囑著他的!」

    林熙立時笑著搡了她一把:「你個沒羞的,你如今可是說給了趙家郎!」林熙說著眼一轉:「我前日裡聽你四哥說起他來著,好像也十分能耐,是個才子呢!你嫁他怕也不虧!」

    十三姑娘一愣,隨即臉上泛著粉色:「爹娘慎選自是有些底子的,我不求他別的,只指望著他日嫁過去,真真實實是個用心讀書且上進的就好!」

    「你該不是急著出嫁了吧?還有半年才到你出嫁的日子,這般急不可耐的,晚上我就同你四哥說,叫著早把你嫁出去得了!」林熙有意打趣,十三姑娘當即紅了臉的搡她:「嫂子再這般欺負我,我不與你好了!」

    林熙見狀笑了一氣,卻不再言語,十三姑娘臉色正漲紅時,十四姑娘也到了。

    因著才淨身的緣故,髮絲濕漉的垂在身後,只披了一張帛布半裹,穿著裌襖短褲的奔了進來:「我可是來遲了,想著四嫂子是親近的,也就不梳妝了!」她說著一到兩人跟前,眼瞅著十三姐的臉上火燒雲,林熙的臉上笑意濃濃,便是眼珠子一轉說到:「十三姐的臉上堆了幾層胭脂啊?莫不是四嫂嫂來,給你添了新妝?」

    十三姑娘抬手捂臉瞪了她一眼:「去,連你也打趣我!」

    林熙這便起身抓了十四姑娘的手:「快過來坐著吧,我沒招呼的就來擾你們,攪了十三姑姑的靜水心,她正惱我呢!」

    十四姑娘眨著水光十足的眸子,笑面如花:「四嫂子這會兒忙中抽著空兒的過來坐,只怕是有事,咱們親近,有什麼嫂子只管言語,咱不弄那些虛得。」

    這話實在,林熙聞言衝著她點頭:「你是個玲瓏心肝的,算說著了,我是真格兒的來叫著你們幫幫我的。」當下林熙又把對十三姑娘的話說了一遍,這邊十三姑娘就言語起來:「那孫二姑娘若是能不請是最好,偏生是致遠伯家的,還不能不請!」

    十四姑娘眨巴一下眼睛,衝著林熙笑語:「四嫂子來找我們,只怕是心裡已有應對,我和十三姐怕不是當跑腿就得當說客吧?」

    林熙聞言心道十四姑娘果然是要比十三姑娘心眼子深的,當下笑著言語:「也不算是什麼應對,只是想請你們幫我尋思一下,謝家可有出嫁的幾個姑娘能回來與這放生宴?彼時你們幫我和姑姑們言語一下,幫幫忙,當時把那個叫人頭疼的壓住,別生亂,我就去求神拜佛了!」

    「噗哧!」十四姑娘登時笑起來,那聲音甜膩膩的叫人心裡跟貓爪子撓著似的:「瞧這話說的,同我院子裡老媽子似的,那裡就需要求神拜佛了,你是我們的四嫂子,這事上怎能不幫襯著你?放心。我和十三姐立時修書幾封,分送我那幾位姐姐,準保叫她們幫你把那孫二姑娘這頭頑劣的猴兒死死的壓住。鬧不得天宮!」

    「那可太好了!」林熙聞言立時起身要做福,兩個姑娘急忙把她扯住,說著自家人的話。又在一起閒散的東拉西扯了一番,最後因著林熙還有大把的事兒忙。便才散了。

    「嫂子忙完了,多過來陪我們姐妹兩個坐坐,與你一處才恰是親近自在!」十四姑娘送到閣樓下,依舊言語,林熙說著「一定」「自然」告辭了出去。

    她前腳離開,後腳閣樓便掩上,自內掛了鎖。立在樓下的十三姑娘和十四姑娘對視一眼,一起笑了。

    「這四嫂子,倒是個聰明的,曉得賣咱們個人情叫著幫忙呢!」十四姑娘笑語。

    「本就是一家人,幫也是應該的。」十三姑娘說著同十四姑娘言語:「你給八姐和十一姐寫,我給十姐姐寫吧,三人中,只要能來一個,保管那孫二沒處擺臉子!尤其是八姐!只不過她那性子,怕不來!」

    「試試再說嘛!不過要我說。索性給三姐,四姐也寫信吧,反正她們的府上也不遠,借這機會。一來咱們也能見見,二來,給四嫂子把臉撐起來,日後四哥也能幫襯著咱們!」

    「行,我給她們寫去!」

    ……

    有了十三姑娘和十四姑娘的幫助,第五日上,林熙便得了信,竟是謝家已出嫁的九個姑娘裡五個要來,而她又跑了一趟繡閣,得知兩個小姑,一共托了五個姑姑,五個姑姑便都賣了臉面,登時心中大暖,回去後,細細的把人又分算了一下,好叫兩個年紀已經二十出頭的幫著多擔待些,畢竟更大的或嫁的遠的,就實在不必興師動眾了。

    正月二十二的早上,林熙忙活著把畫舫定好,又確認了都會來的賓客有誰,叫著管事,詢問著車馬轎椅的安頓。

    這些弄完了,人才從雜院裡回來,正思量著回房歇歇補一會瞌睡,卻不料進屋後,就看見謝慎嚴竟在屋中榻上坐著,手裡捧著書冊靜靜的閱讀。

    「你怎麼這會兒就回來了?往常不是要到申時之後了嗎?」林熙詢問著上前言語,動手抓了茶杯倒了一杯,熱騰騰的端起吹了吹,卻也燙的抿不下去一口。

    「喝我的吧!」謝慎嚴聞聲便抬頭欲做回答,瞧見林熙那模樣,當即話就脫口,人還把手邊的茶杯直接推了過去。

    林熙一愣,隨即臉紅,但她也沒有扭捏做推,而是乖乖的放下了茶杯,捧起他那杯,喝了兩口。

    「今日裡不忙,整理了兩冊人事卷宗,後想起你這裡還有事兒,我便告假回來了。」謝慎嚴說著復有低頭看書,林熙卻懵了:「我這裡有事兒?」

    做善的事,雖是大事,可都是女人們操持的,自古男主外,女主內,謝慎嚴又強調過,院落的事他不想插手的,是以他口中若是有事兒,定和自己忙活的做善無關,可是若和做善無關,那,又有她什麼事兒?

    謝慎嚴歪了腦袋,斜她一眼:「裝糊塗?」

    林熙搖頭,一臉霧水一成不變,謝慎嚴眨眨眼,丟下了書冊,隨即說到:「等著!」繼而人就出了屋。

    林熙在屋裡傻站了片刻,就見謝慎嚴走了進來,而他兩隻手裡各有東西,左手握著一個紅雞卵,右手捏著一個絨盒,而看到那紅雞卵,林熙卻登時醒悟了:生辰,今日可是她真正十一歲的生辰!自今日後,她便虛歲十二了!

    「吃吧!」謝慎嚴說著把紅雞卵直接塞在了林熙的手裡,隨即又把那絨盒子放在了桌上:「這是給你的禮物,打開看看吧!」

    林熙小心的放了雞卵,而後打開了盒子,但見一隻赤金芙蓉花頭的金簪環抱著一顆指節大小的紅包躺在其中,十分的華貴美艷。

    「謝謝夫君掛念!」林熙的臉上滿是喜色:「很漂亮,我,我喜歡。」

    謝慎嚴聞言笑著,伸手取了出來,隨即直接一手按住林熙的肩頭,一隻手就給林熙插進了髮髻中,隨即他看著打量了一番後,便指指桌上的紅雞卵:「愣著做什麼?快吃了啊!」

    林熙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她在雜院裡忙活時,可吃了不少點心,這會兒不餓。不過這是謝慎嚴的心意,她卻不能不吃,眼一掃到桌上的茶杯。她低著頭開始敲蛋剝殼,而後她直接把雞卵一分為二。送了一半到了謝慎嚴的嘴邊:「你與我同飲,我與你共食!」

    謝慎嚴笑著點點頭,繼而便張了嘴,把那半個蛋給吃了,而後直接拿起了林熙喝了一半的茶杯送去了嘴邊飲下,而後忽而撲哧一下又笑了起來,林熙見狀不知他笑什麼。不解而問,豈料謝慎嚴轉頭看著她,一面笑著一面言語:「我思量你先前那分食的念想,有些發愁,若我生辰時,與你分食壽麵,該如何分?難道,各食一頭,直至……」他猛然低頭靠近了林熙,唇幾乎停留在她的唇前:「這般相親嗎?」

    林熙登時臉紅紅地。縮了脖子,謝慎嚴見狀往前輕傾,便是唇蹭上了她的唇,卻在她還未曾回味時。又離開了,繼而他直身淡定的抓了書,在一旁坐著瞧看,好似剛才什麼事都沒發生過。

    林熙呆呆的立了片刻,灰溜溜似的去了一邊榻上坐著抓了繡棚子掩蓋自己紛亂的情緒。

    大約一刻鐘後,她瞧著謝慎嚴翻書未動的樣子,嘴角上揚,內心輕念:我道你真是翻臉比翻書快的娃娃臉呢!原來也不過做樣子罷了……

    她正內心唸唸呢,豈料此時,謝慎嚴卻抬手翻動了書頁,林熙上揚的嘴角便立時改撇了……

    ……

    月底的時候,帖子發了出去,因選定的日子近著二月二,林熙又叫著多備一份隨手禮,那日好給每位賓客一份,便在餘下的日子裡,天天在廳裡對著各種繡莊送來的帕子,千挑萬選。

    月底的最後一日,謝家大擺放生宴,因著今日她是主持的,便刻意打扮的華貴些,免得在貴婦們的面前,落了謝家的勢,因此當著著十八單衣,頭梳元寶髻帶著赤金紅寶雀冠的林熙穿行於人流中處處招呼時,人人都被她那淡然的氣度撩起了眉眼,看著她處處穩重,安然自熟的樣子,一面心中驚訝,卻也一面道那葉嬤嬤教出的就是不一樣,真格兒像是大世家裡出來的人一般。

    林熙對著各路或模糊或清楚的讚美聲,置若罔聞,只小心的一一應對,務必求著達到心中所期。

    很快,謝家的出嫁了的五位姑娘陸續到了。

    林熙和這些姑姑們其實並未見面過,雖然和謝慎嚴成親時,她們都到了,可那時她還是蒙著蓋頭坐在洞房裡的,至於第二日,敬茶見人的,她們卻都已經各自回府,因此林熙與她們是陌生的。

    不過有著十三姑娘和十四姑娘的信,在引著她們去了主院拜見過屋裡的一種家長們後,還是在院落裡,互相的行禮作福,說了幾句親近的話兒,結識了。

    三姑娘謝芳和四姑娘謝芬,是對雙生,相貌九成九一樣,幸好她們的穿戴不同,要不然林熙可分不清楚,這兩人如今都是二十出頭的年歲,性格沉穩中見著親切,林熙眼掃著她們的舉動,便思量著日後,自己也得這般端莊大方;而與這兩位姑姑的不同,那八姑娘謝媛,卻不愛笑,且她的骨架子看起來也比其他幾位粗壯些,後聽三姑姑說起八姑姑時,才聽出來,原來這位八姑娘是二房所出,打出生就跟著二伯父在塞外戍邊,不但自小跟著習武,更有一手漂亮的騎射本事,於十三歲那年,說親給同是武將的河西太尉業大人的ど子,這才回到了京城,磨了兩年性子出嫁了。

    而這位業家ど子,也是個武官,還未到三十歲,就已是做到了委署前鋒參領的位置,甚有本事,而從三姑娘和四姑娘打趣八姑娘的話來看,似乎這個業參領卻是個懼內的,對著八姑娘有些虛。

    至於十姑娘和十一姑娘,出自四房,兩人溫柔恬靜,話不多,卻從儀態舉止上,都透著一份不容小覷的傲氣來。

    謝家的姑娘們,不論嫡出庶出,都因著是和世家門戶的聯姻,個個出來的氣度十分不凡,這使得她們幫襯著招呼賓客後,倒也分擔了不少林熙被注視的目光。讓林熙多少能壓力少一些。

    於是到了孫二姑娘來時,林熙這個主家便要接待的,而不知道是不是十三姑娘和十四姑娘把話早說透了。不等林熙言語,那不苟言笑的八姑娘竟自己默默的走了過來陪在林熙身側,委實讓林熙感動了一把。

    孫二姑娘著著華服趾高氣昂下了車。將將才昂著頭要衝林熙言語,卻一眼看到了八姑娘。登時臉上閃過一抹詫異之色,隨即還不等林熙招呼,人就低頭福身了:「華兒見過表舅母!」

    林熙聞言立時僵住,一臉詫異的望向身旁的八姑娘。

    那八姑娘淡淡的應了一聲,擺手示意孫二姑娘免禮,人卻轉頭沖林熙言語:「我夫婿乃家中老ど,與他的大姐相差著二十多歲。這大姐乃是金大將軍的夫人,也就是她的婆母。」

    林熙聞言,心裡不但立時輕鬆,更是有些樂了,若是如此,按照這樣的拐彎親戚路數,自己竟也算孫二姑娘的「表舅媽」了……

    「鵬哥兒媳婦,這是我四嫂,你就隨著我家小輩的稱呼,喊她一聲表舅母吧!」林熙想什麼來什麼。八姑娘一點都沒含糊,那絲毫不見笑意的臉上,充滿了正經,孫二姑娘則臉上滿是尷尬。卻也只能咬著牙這般叫了。

    「表,表舅母。」她哼嘰嘰的叫完,林熙卻不好意思應聲了,而此時八姑娘又言語到:「你來了正好,我不是愛湊熱鬧的人,因是娘家的事,便來湊湊,不如你就陪著我吧,免得我無趣!」八姑娘沖孫二姑娘這般言語,實打實的擺著長輩架子,那孫二姑娘一臉苦色,卻也只能堆著笑的應承,林熙瞧著她眉眼裡那股子憋悶的郁氣,委實想大笑兩聲。

    「四嫂子,你快去忙活吧,院落裡的客人還多呢!」八姑娘說著直接帶著孫二姑娘進了院落,林熙望著孫二姑娘那夾起的背影,嘴角不禁上揚。

    好嘛,自己提心吊膽的防備了諸多,結果八姑娘直接把人都拎走了,如今的孫二姑娘事兒沒挑上,憑白還矮自己一溜輩分,想來她日後就算憋氣,也尋不到自己了,誰叫她嫁誰不好,嫁去了金家,有了這門子的拐彎親呢!她若再來尋事,單一句我可算是你表舅媽,就直接能把她給打發了,這種愜事,實在是太痛快了!

    孫二姑娘沒能發起威來,縱然她有伯家女兒的身份,能挑些毛病,可長輩就在她身邊坐著,她根本沒法子發作,以至於用罷了席宴去了江邊畫舫前放生時,她匆匆的放了一隻龜入水,人就立刻說著不舒服,沖八姑娘道了聲罪,告辭走了,連與林熙的照面都沒打。

    刺頭走了,林熙的心中更加安穩,與之眾位夫人笑臉應對,倒也大方周全,眼瞧著放生到了尾聲,差不多可以見好就收叫著散時,忽而謝家管事急聲來報,竟是宮裡來了人。

    當下林熙便是大驚,這時候宮裡來的什麼人?當下思量著是不是要回去換裝於府中正門同家人共迎,豈料她還沒來得及招呼,竟有太監甩著拂塵走了進來,身後還跟著一個小黃門,捧著壓了紅綢的托盤。

    林熙一瞧著架勢,明白這不是什麼正經的旨意下來,畢竟謝家的長輩們沒一個跟著來的不說,人家太監更是親自奔到這江邊畫舫來,這便說明,不是什麼大事,九成是湊趣的。

    當即她自覺的就先福身行了禮,而後才湊上去詢問:「公公光臨放生之事,不知是有何事?」

    那太監一甩拂塵:「洒家是英華殿蘭貴人跟前的袁公公,蘭貴人知道今日裡是謹四奶奶您主持放生宴,便叫著洒家送了一隻壽龜來,好請您這本家人於她代行放生之道,求得她父母安樂長壽。」

    林熙聞言頓時無語,卻也不能不應,當下應承,接了那托盤,袁公公便立在身邊,林熙只得捧了那龜去了湖泊前,代放了,那袁公公才帶著小黃門告辭去了。

    他們一走,眾人說了幾句後,便也陸續告辭,待到林熙一一送別完,乘車歸府時,一直保持的笑臉立時就垮了下來。

    她辛苦數日只想自己完美無錯,好生生的做好最後一樁,眼看著無錯就要收官。豈料林佳竟插了一腳進來:說什麼代為放生,難道她在宮中就放生不得,非得讓自己這個二房的本家人來?還不是想藉著機會讓大家知道。她這個蘭貴人的身後是有謝家這門親戚的!這不是生生的把謝家做善之事,變成了她林佳拉近貴婦們的契機了嗎?

    林熙的心中十分不暢快。她知道因為是宮中發來的意思,謝家人不會怨她半分。可是她要的完美卻蕩然無存,而且還是毀在了林家自己人的手上。可是她能怨嗎?卻也不能,因為她姓林,一家人互相扶持的本意更多的就是在這些彎彎道道上,幫襯便是最基本的。

    同根同氣,她逃不開,也不能逃。

    回到了謝府,去了徐氏的跟前。她實打實的做了匯報,徐氏早先就得了下人的匯報,已經知道情況,眼瞅著林熙一副尷尬的模樣立在跟前,抬手端了茶抿了一口,才輕聲言語:「謝家和林家本就是姻親關係,大家都是明白的,如今林家裡有個貴人願意給我們謝家一點面子,也是好事,你無需抱歉。你只是做了你該做的,何況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的,誰知道日後是個什麼情況?也許這是一份善緣呢!」

    這話聽來和善親切,句句諒解。可林熙聽得是心驚肉跳,因為這話中所透之意卻無不相反。

    都明白的姻親關係,不說也是知道的,何需在眾人面前一亮,把謝家的做善變成你拉親的宣告?你是做了你該做的,可那是為著林家,與謝家你做了什麼呢?善緣?三十年後什麼光景那是兩說,堂堂謝家,千百年的傳承,真需要你一個貴人去關照扶持嗎?

    林熙完全明白徐氏內心的不滿,當下卻無法辯解,只能低著頭立在那裡,全然一幅惴惴不安的模樣,而徐氏看她那樣子,最終也沒再多說什麼,只擺手叫她回去歇著了。

    林熙告退出來,回去了院落裡,便是心頭悶悶的橫去了床上躺著,到了酉時,謝慎嚴歸來進屋,瞧見她一幅虧心的模樣,反倒笑了:「人不為己,天誅地滅,你快收了那難受樣兒吧,你就是難受上十天,也是不能不應的,何必膈應著自己?」

    眼見謝慎嚴的豁達與不在意,林熙更覺不好意思:「對不起,今日裡這事兒,實在是……」

    「行了,不必解釋的,我真沒怪你的意思,這個世道本就是利益相求的,如此痛快的實用,總比背後暗算的好,而且你那大房家的堂姐能思量到這一步,倒也有些聰慧,依著這般謀算的性子,怕是將來也能進嬪的。」他說著不等林熙言語,便叫著乏了,隨即傳了丫頭備水,人便進浴房沐浴去了。

    謝慎嚴去了浴房沐浴,林熙則坐在榻上發起呆來:我這堂姐,真得是聰慧的嗎?

    先前只顧著鬱悶,沒有細想,如今謝慎嚴說林佳聰慧,她反倒不敢苟同。畢竟若真是個聰慧的,當初就不至於偏執到那種地步,更不會因著那男子的傷諾而就此走向另一個極端了。

    可是真要懷疑起林佳的聰慧,這一年不到的時間,她卻也爬到了貴人的地步,這難道純屬運氣?而且今日裡她能來表現自己和謝家的親戚關係,以備建立自己的人脈威望,難道這又是笨的嗎?

    難道皇宮那地方可以讓人立時就變得聰慧了嗎?

    她心中念著,忽而就想到了葉嬤嬤,想著她臉上猙獰的疤痕,想著她曾對自己說,宮的殘酷,甚至想到了,乞巧那日,自己的虎口脫險……暮然間,一句話飄過了腦海:「七姑娘,這個世道,人心險惡著呢,為了利益,誰也不會和誰客氣的!」

    林熙低了頭,輕歎了一口氣:這就是人心,自己最看重的家人,卻也在沉浮在利益之中,那麼謝慎嚴呢?似他這種世家子弟,日後是不是也在利益之中浮浮沉沉?

    ……

    龍抬頭過後,年關徹底過去,一切都恢復了舊序,而所有開年發下來的旨意,也在此時得到了全新的認可。

    杜閣老徹底致仕,退出了官場,不過他沒有馬上就搬離京城的宅院回老家頤養天年,而是帶著府中人慢慢收拾細軟,將東西慢慢的搬去了半年前就購置的京郊宅子裡,儼然是打算等兒女們都順當了,這才回老家去,將此處留待給兒女們作為,自己衣錦還鄉是落葉歸根。

    林熙因著林馨的關係,專程去了杜府上坐了一遭,送了兩幅從謝慎嚴庫裡翻出的字畫,全了禮數。

    二月初六,韓大人榮升內閣首輔,尊稱韓閣老與韓首輔,同日,內閣候補正式宣告,乃謝家大爺謝鯤補入內閣,且直接兼任戶部尚書。

    這消息一回來,林熙便是驚訝的嘴巴都閉不攏。

    都說世家空得爵,只在各處落了官職護著周全,而世家長子,總是在野,若有官職,那也是散官,空掛銜兒的,以等著日後繼承了爵位,可眼下,大爺竟入了內閣,這可不是散官,乃是實職,不過她覺得憑著謝家的世家底子,倒也是可行,可問題是,連戶部都是大伯兼為尚書了,這不是等於宣告,若干年後,謝家大伯會成為首輔嗎?那時,他必然會因此得爵,豈不是要脫離謝家分出去了?那到時,誰來繼承爵位?遠在邊塞的二房嗎?

    林熙一時心中亂猜,便想著等晚上謝慎嚴回來,探他口風問問好了,結果正尋思著,花媽媽一挑簾子直奔了進來,倒把林熙嚇了一跳,望著花媽媽:「這急急忙忙的……」

    「姑娘,出事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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