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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零七章 血淚枷鎖 文 / 粉筆琴

    花媽媽一臉子嚴肅,把林熙嚇的立時站了起來:「怎麼了?」她心中突突,無端端的想到了謝慎嚴,而花媽媽嘴巴一張卻提到了一個叫她一時有點對不上號的人:「趙家的長孫沒了!」

    「趙家長孫?」林熙沒反應過來:「哪個趙家?」

    花媽媽眉眼擰在一起,砸著嘴的忙把林熙往內拽了些,急聲言語:「我的姑娘啊,這會子你犯的什麼糊塗啊!這趙家還能是哪個趙家?自是和十三姑娘定下了親事的趙家啊!」

    「都察院左都御史趙大人的長孫?」林熙的腦袋裡嗡的一聲響:「那個大理寺右丞?」

    花媽媽使勁的點頭,林熙一把抓了她的胳膊:「這是怎麼回事?」

    花媽媽搖搖腦袋:「說不清楚,我也是剛才在外院裡忙活,聽見那邊有人昏了過去,我過去瞧看,才知道是古媽媽,於是上去幫忙掐了人中,人才醒了過來,結果她一醒來,叫著『我可憐的十三姑娘』,人就往繡閣那邊去了,我拉巴著別人問這是怎麼回事,才聽到這麼一句,說是趙家府上來人知會,十三姑娘說的那個哥兒,昨個夜裡,人沒了!」

    「沒,沒是哪種沒?」林熙有些不能信,畢竟這事來的太突然,無風無浪的怎麼就……

    「死了唄!」花媽媽一臉霉像:「這滿府喜慶的日子好生生地,遇上這種事……哎!」

    「花媽媽,你快些去主院裡打聽去!還要叫著外面的小廝趕緊去韓大人那裡把老爺叫回來!」林熙趕緊吩咐,花媽媽便應了聲:「哎,我這就去,姑娘您……」

    「我先去繡閣那邊。」林熙說著便奔了出去,直奔繡閣。

    她到了繡閣那裡。便見攔門開著,丫鬟所立不少,待到了閣樓下。瞧見一屋子的人,便自覺的退去了邊上。

    大伯母,五嬸娘的。大家都在這裡,唉聲歎氣裡。是十三姑娘的抽泣之音。

    她所哭的是趙家郎嗎?

    林熙捏緊了手裡的帕子,她知道十三姑娘此刻哭的是她自己。

    ……

    謝慎嚴從韓大人那裡回來,就去了主院,在聽了事兒後,便跟著趙家人,同安三爺和尚五爺一同去了趙家。

    傍晚的時候,天色起黑。下了一場子冷雨,稀稀拉拉的。林熙叫著府中小廝取了蓑衣油傘去接,結果到了戌正時分還不見人回來,把林熙擔憂的使人去了公爹的附院瞧看詢問,才知道這三位竟又去了斂房,趙家因為長孫猝死,正請了仵作驗看,也是想弄清楚為何人好好的,忽而就沒了。

    林熙在屋裡轉了十幾個圈後,總算聽到丫頭在外招呼說著老爺回來了。看了眼桌角上的滴漏,知道此時已近了亥時,忙叫著丫頭去熱薑湯,自己迎去了門口。

    挑了棉簾子。謝慎嚴一臉陰色的走了進來。

    林熙壓著滿心的問話,親自為他除去罩衣袍子,又從丫頭手裡接過那一碗熱騰騰的薑湯送過去,眼瞅著他全喝下了,這才把湯碗拿給丫頭,把大家攆遠了些,回到了謝慎嚴的身邊,小心翼翼的開了口:「這,到底是個怎麼回事?」

    謝慎嚴一臉疲憊與陰鬱,他望著林熙好半天才歎了一口氣:「七日風。」

    「啊?」林熙愣住,七日風,她不陌生,林家的二姑娘本是和長桓一道落的地兒,結果斷臍之後,就死於了七日風:「他又不是嬰孩,怎會得……」

    「七日風並非只有新生嬰孩斷臍有此危,邊疆上浴血奮戰的戰士,也最容易被這病奪了人命去!」謝慎嚴輕聲為她做解:「但凡人若受了傷,被那不乾淨的東西撞上了,便會遭了這罪,若發現早,還可無事,偏生那趙家哥兒前兩日上取宗理案時一不小心手指頭劃在了兇案證物的一把骨刀上,當時破皮見血,卻也只是個小口子嗎,故而他沒當事,也沒與人言語,更沒叫著郎中給瞧看,都是回去後,屋中伺候的丫頭瞧見問了才知,那時已經結疤了,大家都沒當事,結果前日白天只說人看著有點精神不好,與誰言語都有些煩躁,晚上叫著早早歇了,結果到了昨個早上,丫鬟叫起,瞧著沒動靜,進去一瞧,才發現人直挺挺抓著被子睡在床上,雙眼圓睜,臉上苦笑,卻是整個人已沒了氣!」

    「如此說來,這趙家郎豈不是死的冤?」林熙說著癱坐在了謝慎嚴身邊的椅子上:「那十三姑娘她……」

    謝慎嚴臉色愈發的沉:「可惜趙家皆是文官,未有武將,不知這小傷也防的道理,尤其那兇殺證物,更是從埋屍之地起出來的,碰了焉能不小心?我和爹,五叔去了趙家時,他們竟然還在疑心是不是有府中人行惡加害,由著京兆尹四處探問,結果五叔一瞧那趙家郎的樣子,便猜到可能,叫著抬去了斂房,由仵作驗看,後又問了丫頭,才知內情!哎,一招大意,他們死的是個長孫,我那十三妹妹,卻是被他給連累上了啊!」

    林熙聞言伸手按在了謝慎嚴的臂膀上:「遇上了,便是沒法兒的,只是公爹婆母是個什麼意思?還有祖父,如何打算?」

    謝慎嚴手指交錯在一起,使勁的捏了捏:「你知道我大伯已入內閣並兼戶部尚書了吧?」

    林熙點頭:「知道。」

    「那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

    林熙抿了下唇:「早上我聽到時,還在猜想,大伯若是就此立爵,豈不是要分出去,那二伯一家是不是要從邊防回來?」

    謝慎嚴搖頭:「戍邊乃家族重任,於國是盡責盡忠,於家卻是安保。世家之中,只文沒武,難有魄力,有個風吹草,便可能化作散沙白用工,做不得長久業;而家族若是只武不文。一輩子也難控大政,不是功高蓋主,便是風箱之鼠。戰戰兢兢不說,起伏只在朝夕,比風吹草還不如。」

    「所以咱們謝家。是文武皆有。」林熙聽謝慎嚴這麼說,立刻意識到了戍邊背後的意義。

    「是。謝家從來都是文武同出,武將戍邊,不念京城,功高不震主,這便是家族背後的支撐,文人分兩路,仕途者。地方官員,抓住一脈即可,這叫同進退,也有個人脈的官員,而在野者,學風論作,文人口筆,抓的便是政輿。」謝慎嚴說道這裡看向林熙:「我大伯為前者,自走入了重臣,開得山頭。多得一份爵,我二伯戍邊,撐著家業的脊骨,我爹。便是後者,他在野,抓政輿。可現在大伯將會得爵分出去,我二伯動不得,日後所繼,便是我爹了。」

    林熙聞言眼睛睜得老大,她萬沒想到,自己原本只是做個侯府裡的少奶奶而已,不上不下,不用撐家,也不用抗業,只要管好自己的院落也就是了,現在卻不是那麼回事!如果真是安三爺日後繼了候爵,他房中長子不就是謝慎嚴嗎?那日後……

    林熙的脖子微微縮了下,而這邊謝慎嚴歎了口氣:「哎,這個節骨眼上,我爹能怎麼辦?祖父又能怎麼辦?若是平時,或者再早一些,我爹還沒進眾人眼裡,出了這事兒,十三妹遭些牽連,卻也不是嫁不得,只是選個門戶低些的,遠些的也就是了,總是耽誤不得她的,可現在,人人都明白將來誰是謝府裡繼承爵位的,這個時候,十三妹要是再說婚約,卻難免被人捉住口舌,壞了謝家名聲,更削割著大伯的臉面。」

    林熙放在謝慎嚴胳膊上的手緊了一下:「那如此說來,莫非,十三姑娘要,要……」

    「守節或是……出家做姑子。」謝慎嚴說著一抬手,攥緊的拳頭便重重地砸在了桌上,驚得茶壺杯子的都是一震。

    林熙的嘴角抽了抽,卻說不出一句安慰的話來。

    名節二字何其重?身為女兒家,一輩子要小小心心的,稍不留意,毀傷了名節,於自己一輩子的苦難,與家族也是災禍一場,可是,日防夜防,自己做的再好,又能怎樣?還未出嫁,說好的夫婿便這般消亡,她的路就立時充滿了荊棘。

    正如謝慎嚴說的那樣,要是平時,她低下身份,低嫁不說,還嫁的遠些,多少也算活路,可如今的,卻是想低就都不能夠,為了家族高義的名節,就只有那樣兩條路走。

    「你多去陪陪她吧!」謝慎嚴說著起了身去了書房,林熙此刻全然感受不到,未來日子的壓力,她唯一能感受的是一份悲涼。

    回想自己當初為了一個名字,義無反顧,但家人也罷,自己也罷,多少還是有些期盼的,而十三姑娘卻連丁點期盼都不剩。

    她坐在那裡,回想白日在繡閣時,十三姑娘哭的那般傷心,便猜想,彼時她怕是已經想到了自己的未來,是如何的漆黑無路。

    書房裡,燈未點,謝慎嚴一個人坐在桌前,好半天後,一句輕喃帶著哽咽飄在這屋裡:「早知這般,我倒寧可你是嫁給了明達!」

    ……

    一切都如謝慎嚴說的那樣,十三姑娘的前路依然就剩那麼兩條,而三日後,十三姑娘也做了選擇:守節,照嫁。甚至因為趙家郎的死,原定的日子,還提前在七日後,擺明了是十三姑娘一嫁過去,就能趕上大殮,而後就此素衣孝服過著素縞日子。

    林熙聽到這選擇時,心知這總比出家當姑子的好,可到底還是心裡難受,結實的在屋裡關著門,捂上被子,狠哭了一場,後因十三姑娘出嫁在即,便帶著無奈再次來到繡閣。

    十三姑娘的臉上已經沒了往日的活力,有的只是哭腫的雙眼,與林熙對上時,瞧見林熙那鼓起的眼泡,竟是對著她努力的笑:「嫂子,你瞧你,比我還難看了。」

    眼瞧著傷心人倒還安慰自己,林熙越發的不是滋味,上前抬手抱了十三姑娘的腰身,便是哭了起來,十三姑娘摟著她抽泣了兩下,發狠似的搡了她:「哭什麼?我又沒去做姑子,好歹我去趙家也是做人婦的,就算他已不再。我也是個奶奶,日後嗣裡過一個,這輩子也有指望不說。門前還能立做牌坊!我,我也算為謝家盡孝了!」

    林熙望著十三姑娘高昂的頭顱,只覺得自己頓時矮了一節。

    那時的自己。也曾說著為了家族名節,義無反顧的嫁去謝家。可到底,心裡也不是她這般全然為著名節,為著家族的。

    ……

    林熙在繡閣坐了一陣,與她閒話了幾句,便退了出來。十三姑娘歇在屋裡,十四姑娘則送了林熙出來,彼時在繡閣裡。十四姑娘自始至終都是一言不發的。

    「嫂子,你當時為何肯許我哥的婚約。」十四姑娘聲音低低地:「是不是也和我十三姐想的一樣?」

    林熙一怔後,低聲說到:「仁義禮智信,應該的,我們都是有家的人,總得為家裡人著想。」

    十四姑娘眨眨眼:「你那時恨過我們謝家嗎?」

    林熙搖頭:「我沒有恨,我只知道知恩圖報,知道有約必守。」

    十四姑娘歪頭看了她一眼,莫名的說了一句:「你和我十三姐挺像的。」說完就轉身走了,留下林熙一個站在攔門前愣了好一會兒。才回去。

    十四姑娘走到閣樓前,扭頭看了眼關閉上的攔門,隨即歎了一口氣,眼望院落裡的亭台樓閣。話音嗲嗲中滿是喟歎:「都說生在富貴人家便是金枝玉葉,豈止得了多少就得付出多少的道理?貴人有貴人的苦,賤民有賤民的樂。」

    ……

    七日後,十三姑娘出嫁了。

    因為是喪嫁,沒得吹吹打打,只有銅鑼敲響。

    趙家迎娶來的是一批高頭大馬,其上無人,只有馬鞍上固著的牌位,有趙家的次孫牽拉著帶隊來迎。

    大紅色的轎子從謝府抬了出去,一路上除了鑼響只有馬蹄聲。

    而轎子一到了趙家府上,立時蒙套上了白色的轎衣,著著出嫁喜服的十三姑娘被喜婆背去了祠堂口,在那裡同牌位行禮之後,便是自取了蓋頭,取了鳳冠,著一銀花,一直玉簪,便孝服裹身,在祠堂前行了大禮,直奔了靈堂。

    這頓喜宴,林熙同謝慎嚴去吃了,大家彼此坐蠟的耗著禮儀流程,卻叫林熙心中磨的難受。

    中途她去方便,待轉回時,帶著丫頭轉在抄手遊廊的角上時,卻聽到了幾個女眷議論的聲音。

    「謝家真是捨得,那般如玉的一個人,就活脫脫的送進來守寡,哎!」

    「不送進來怎麼辦?誰叫她和人家定了親呢?這是攤上了!」

    「你們聽說了嗎?謝家到趙家的這條路上,要架一座牌坊呢!」

    「立給謝家十三的?」

    「對,我爹在工部,昨個見著批折了,就是不知道是謝家去求的,還是趙家。」

    「她這般守節,有個牌坊也是應該的,這謝家人,還真是傲骨呢!若是我遇上這種事,定會求著我爹可憐我,悄聲嫁出去,也不收著罪的!」

    「所以人家才是謝家嘛!」

    林熙聽著這幾人言語,無奈的抬頭望天:名節,枷鎖,這是看不見的血淚枷鎖!

    無奈的搖搖頭,她準備邁步,卻忽然聽到了一個熟悉的聲音:「別謝家長謝家短的,好似人家高義的不得了,要我說,看起來是立牌坊的好事,可到底還不是一派盤算!」

    「你怎麼能這麼說?」

    「怎麼不能,我又沒說錯!謝家這般把十三姑娘嫁出來,誰不誇他謝家高義,然後呢,謝家與趙家兩廂還是姻親,彼此連心不說,只怕趙家打心裡都覺得謝家高義的不得了,如今趙家上個折子,工部准了,一道牌坊,既給謝家立了面子,也給趙家掙出一份烈婦名節,這們門道道的不是盤算是什麼?」

    「你怎麼知道是趙家上的折子?」

    「我前天跟著我祖母一道進宮給我貴妃姨媽問安去了,我聽她說的唄。」

    「哦,怪不得鵬二奶奶知道的那麼多,原來是聽來的啊!」

    ……

    那邊幾個女人還在議論,這邊角上的林熙卻是攥了拳頭。

    鵬二奶奶是誰?不就孫二姑娘嘛!她說出的這些話明顯就是莊貴妃說出的話,她這人縱然性格刁蠻,人也不好相處,卻不該是個傻子樣兒,與人家喪婚的日子裡在這裡說著這樣的反話。擺明了就是散謠壞了謝家的高義之名!

    林熙不傻,她略一思量就明白過來,孫二姑娘的有意為之是為的什麼。可是莊貴妃就這麼不容謝家名頭上再上一層嗎?她不是不明白宮中所爭所斗是為這什麼,也不是不明白孫二姑娘當初為什麼會和謝慎嚴有婚約,但是當初黃掉親事的又不是謝家而是孫家。莊貴妃要她散謠滅義,圖的是什麼呢?

    那邊幾個女眷還在言語。林熙耳聽著再這麼下去,十三姑娘的犧牲變成了卑劣的行徑,便知不能由著孫二姑娘亂言,當下整了下衣裝後,大步的拐進了月亮門內,一副恰好撞上這五六個言語的樣子。

    林熙已是謝家人,她的出現。讓幾個女眷都有些尷尬與羞色,而林熙不與她們為難,淡然的笑著與之招呼,仿若沒聽見她們先前質疑謝家的言語,但是走到孫二姑娘面前時,她卻忽而一臉正色的說道:「鵬二奶奶見了我,不叫人的嗎?」

    拐彎親戚,誰願意搭理?但禮數為大,遇上了,不叫卻是孫二的失禮。當即她只能低著頭,悻悻的叫了一聲表舅母,在眾人詫異裡,林熙昂著頭衝她言語:「原來你還知道我是你表舅母啊!裡外親戚的。你這張嘴,真該拿針線縫一縫了!免得有朝一日,你那口舌生下的水,沖了龍王廟!」

    孫二被林熙「教育」,豈能不惱,可她現在挨著一頭輩分,擋著這些女眷的面,想回嘴也不好回嘴的,而林熙的話語分明就是在說她剛才的舉止是自淹家門,生是非,她自是話語剜酸的來頂:「您這遠遠的表舅媽要訓斥我,在禮數上,我敬著你,我無話可說,不過先前的,我又說錯什麼了呢?難道十三姑娘嫁去了趙家,不是兩家姻親日後相親了嗎?那牌坊背後真就乾淨了?」

    林熙聞言一笑,隨即輕言:「我在家讀書時,嬤嬤教我一句話,『智者見智,仁者見仁。』我原本還不算理解的透徹,今日反倒因著孫二姑娘你,明瞭了!按說我該說句多謝的,但此時我更想說的是,可惜!」

    孫二一時不解林熙為何如此言語,只是本能的接話:「可惜什麼?」

    「春桃不知梅霜雪,泥藕難懂蓮高潔!我可惜孫二姑娘家學深厚,竟然如此不懂高義為何?罷了,這事兒,原就是我的錯,我怎能期望燕雀知那鴻鵠志、想來若沒你孫二姑娘挪窩,今日我也做不了謹四奶奶,我這裡謝謝你了!哎,十三姑娘沒遇上我的好運,我為她惋惜,可她那份高義,人人心中有那公道,鵬二奶奶,日後還是別與人提及我是你那遠遠的表舅母吧,物以類聚,我和你還是遠遠地,最好。」

    林熙說完這話,當即衝著身邊幾位女眷一個福身,而後便邁步走了,她不需要留在此處與之多言,她相信,此刻沒幾人會願意再和孫二姑娘湊在一起的,因為物以類聚,難道她們想證明自己是因著做不到高義而生妒的人嗎?

    當下身邊的幾個女眷對視一眼,不約而同的往席宴這邊走,獨自留下孫二姑娘一個站在那裡看著林熙的背影,憤恨的捏了拳頭:「誰稀罕要你這個表舅母了!」

    ……

    當天從趙家吃了宴回去,林熙就把自己聽到的話,學給了謝慎嚴知道。她不是多事的人,更不是要與人家知道她為了謝家做了什麼,而是把自己的疑惑一道問了出來:「你說莊貴妃到底是打什麼主意?」

    謝慎嚴眼盯著手裡的茶杯,面色沉沉:「還能是什麼?挑著日子見人,借個丫頭口把話漏出來,不就是要我謝家被人背後指點嘛!哼,高處不勝寒,我謝家在高處可不是一天兩天!不為她所用,她便想詆毀一二,這就是人心。」

    林熙聞言歎了口氣:「哎,我真是不懂了,這詆毀了又能怎樣,憑白的讓我們被人指點一番,牌坊還不是要立的,時間過去了,指點早忘了,牌坊依舊在,這有意思嗎?」

    謝慎嚴轉頭看向林熙:「指點大了。牌坊就立不得了。」

    「什麼?」

    「你想啊,如果大家都認為謝家是為了給兩家豎起一個牌坊掙名聲,那謝家要怎樣做。才能顯出自己沒那個心?不就是自求取消了牌坊,不圖名聲嗎?」

    「可謝家自求取了牌坊,與她莊貴妃有什麼好?這不是憑白把大家之家的關係弄得更不好了嗎?」

    謝慎嚴笑了笑:「她說的是趙家遞交的折子。申的牌坊對不對?」

    「是,說是從莊貴妃的口裡聽來的。」

    「這是錯的。其實為謝家申這塊牌坊的可不是趙家,而是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

    「對,皇后母儀天下,貴為命婦之首。這京城大大小小的命婦,得賞斥罰,她都是盯著的,褒揚義舉。斥貶惡行,如果要給我十三妹立牌坊,不管誰申誰報,都得是皇后娘娘點頭,所以與其說什麼遞折子上去,皇上批駁,卻不如說這是皇后娘娘發下的恩典。」謝慎嚴說著看著林熙:「現在,你懂了嗎?」

    林熙眨眨眼,立時臉色見白:「這豈不是莊貴妃與皇后娘娘兩下博弈,我們謝家做了棋?」

    謝慎嚴點點頭:「沒錯。倘若我謝家去自求取了這牌坊,最失意,最受傷的不是我十三妹,而是皇后娘娘的臉面!可要是不去求取。那就得我謝家扛著這流言!」

    林熙頓時握拳:「太過份了,十三姑娘受這麼大的委屈,只剩下這牌坊能全著她的犧牲,她們卻拿人家的傷口痛楚來做刀做刃,當真可惡!她們就沒有一點憐憫之心嗎?」

    「憐憫?」謝慎嚴的臉上顯出一抹冷笑:「人說婦人之仁,我所見,抬眼望去,何來一個仁字,只在你這裡,倒是尋著,這話也還真是貼合的,可是你仁,你說著憐憫,卻是不知其殘性!我問夫人,歷朝歷代,帝王更迭,將相易換,皆是安穩的嗎?」

    林熙搖頭:「哪裡有什麼安穩,就是平安日子,也總有腥風血雨,若是遇上更迭,死傷在所難免,總有起落……」

    「那起落之時,連帶的,抄家的,流放的比比皆是,明明有稚子無辜,為何不肯放生?為何女眷小姐就此罪民為奴?」

    林熙豈會不懂?當即歎息:「自是怕斬草不除根,日後留下禍端。」

    「這不就是了,在朝權政局的面前,有的只是利益,只是當權者要的結果,任你是稚子還是女眷,任你無辜與否,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成王敗寇,重要的是,誰最後是贏家!」他說著將茶杯放下,鄭重的抓了林熙的手:「我謝家身為頂級世家,做得這明陽候,多少人盯著瞧著看著,要不是我謝家世代一心為著家業,敢犧牲自我,豈會世家傳代走過千年?為臣者,屬君,可世家者,屬國!」

    林熙怔怔的望著謝慎嚴。

    「我的肩頭總有一日要背負謝家重擔,那時更有諸多算計,或明著,或藏著,明槍暗箭,沒有一下是會帶著憐憫的,因為政客無情,無心!你知道嗎?」

    林熙立時點頭:「是,我知道了。」

    「夫人,你與我結為夫妻,就得同甘共苦,你也知我謝家日後之路,你身上會有的是何等重擔,所以我真心的與你言明;人家是娶妻求賢,我只求娶妻求強,若沒一顆強大的心,沒有那股子毅力,你陪我走不下去的!」

    林熙心中湧著一股子熱浪,起身衝著謝慎嚴言語:「強不強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是我的夫婿,我會拼著命,與你一同經風雨,共榮辱!」

    謝慎嚴一把將林熙拽進了懷裡,他摟著她,臉就貼在她的胸口處輕聲言語:「告訴我,你怎麼處理的那檔子事兒?」

    林熙一頓明白過來謝慎嚴所聞是何,當下把自己如何揶揄暗諷孫二的話,實打實的學了出來,謝慎嚴聽聞大笑:「好好,看來你也不是那麼好欺負呢,我還以為你會同在娘家一般,於事兒就避閃開來!」

    林熙聞言詫異:「我娘家?」隨即眉眼高挑:「你聽了些什麼,誰說的?」

    謝慎嚴笑著仰頭看她:「我大舅子啊,他可深怕你在謝府受委屈被欺負呢!不過,如今看來我夫人也不是那麼好欺負的嘛,只是你為何對著你那六姐一忍再忍?」

    「你知道我六姐的事兒?」

    謝慎嚴笑了笑:「我這人耳朵好,有些人閒談我聽的到。」

    林熙抿了唇:「一筆寫出來兩個林字來,到底一家人,不到萬不得,我不想……」

    「那為何回門之日,卻又橫起來了。」

    「你聽見了?」林熙瞪眼。

    謝慎嚴笑著點點頭,望著她不再回答,林熙見狀歎了一口氣:「她都忘本到那種地步,我何必還給她留著情面,自那日,我心已和她相斷了。」

    謝慎嚴聞言將圈著她腰身的手臂緊了緊:「你已仁至義盡,就此方可無心無情。」說著她不等林熙言語,口中輕喃:「我謝家的子嗣,皆為強性,縱然此事我十三妹受苦,但不過流言蜚語,她抗的住!不過這點伎倆罷了,想迫著我謝家?癡人說夢!我謝家千百年的根基在此,縱然她是當紅貴妃,也不過一時弄權,蚍蜉耳!既然她們想叫我謝家為棋,好,我便叫他們知道,有些棋子,不是她們玩的起的!世家所屬為國,可不是所屬為君,世家家主不稱臣,就是要自己時時刻刻明白,國在君之上!哼,夫人,你且安心看著,不出半年,莊貴妃必被敲打!和我世家鬥,且看你玩的起不!」——

    明天起,就開始停更了,我得休息一下,22號手術,國慶節後,我應該就可以更新了,那個時候再繼續,謝謝支持和諒解!提前祝大家中秋,國慶,雙節快樂!-(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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