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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18章 文 / 粉筆琴

    霍天北要顧雲箏做的事,是將一名三歲的孩子帶回府中,盡心撫養。顧雲箏聽完,啼笑皆非,「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盤,給我些好處,就塞給我一個拖油瓶?」

    霍天北不在意她語氣中的譏誚,只是問道:「答不答應?」

    「不答應。」話說回來,她一個在感覺上還沒出閣的人,哪有帶孩子的本事?

    「孩子是忠良之後,你也不答應?」

    顧雲箏神色一緩,多了幾分鄭重,「哪個忠良?」

    「你若是能善待孩子,我會考慮告訴你。若你為忠良不甘只是耍耍嘴上功夫,也就算了,我再給孩子另覓去處。」

    顧雲箏凝住他眼眸,「沒騙我?」

    「為何要騙你?」霍天北微微蹙眉,「於我而言,並非好事。」

    「我好好想想,明給你答覆。」顧雲箏沒有當即承諾什麼事的習慣,隨即又是不解地看著他,「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我也瘋了,自尋煩惱。」

    顧雲箏微笑,半信半疑。

    霍天北懶洋洋倚著頭,警告道:「如果你願意撫養,後孩子就不能出任何閃失。出了差錯,我要你以命償還。」

    輕飄飄的語調,合著悅耳的語聲,聽起來卻讓人覺得冷森森的。顧雲箏想,以後不妨學學這廝說話的方式。心念一轉,她又忍不住懷疑自己被他騙了,「那個孩子……該不是你在外面和什麼女人生的吧?」

    霍天北眼神充滿鄙視,「唯顧雲箏與小人難養。」

    顧雲箏扯扯嘴角,「我這麼猜測,也算是有理有據,你哪像那麼好心的人?」

    霍天北平靜反問:「我像是四處留任孩子流落在外的人?」

    顧雲箏思忖片刻,認同地點頭,「也是,有去外面尋歡作樂的心思,不如陷在你三房妾室的溫柔鄉里。」對於好色的兔子來說,窩邊草與外面的草沒差別,反之亦然。

    霍天北毫無預兆地探臂過來,賞了她一記鑿栗,「怎麼什麼話到了你嘴裡,都那麼不中聽呢?」

    顧雲箏毫不客氣地反掐了他的手一把。

    「今晚別鬧騰了,讓我好好睡一覺。」霍天北揉了揉眉心,現出深濃的疲憊,「白裡我沒時間補覺。」

    顧雲箏險些就又笑了。

    霍天北漫不經心地給她提醒,「我都被你鬧騰得不得安生,別人就更別提了。你想讓我分出精力幫你對付別人,就給我幾清淨。」

    「好。」

    顧雲箏親自給他鋪好了裡側的一被褥,「滾過去睡。」

    「……」

    他寬衣歇下之後,顧雲箏又寫了一會兒字,隨即將炕桌往兩人中間一橫,在外面鋪好被褥,安心歇下。

    霍天北目睹全程,嘴角抽了抽。做得那麼自然,似乎夫妻之間隔著個炕桌睡是天經地義的。

    沉了片刻,顧雲箏漫聲問他:「你在外面還有三個結拜的兄長,我還是覺得奇怪,四家人子嗣定然不少,怎麼只有你們四個結拜了?」

    「也不能說是結拜,是我們四個有著同門之誼。」霍天北溫聲道,「我四歲那年,和他們三個被父輩的死敵劫走了。五歲的時候,師父將我們四個救出。我們在他邊習文練武,他給我們改了名字。到我七歲時,師父才將我們送回京城,來西域之前,師父一直留在京城教導我們。」

    被人劫走了——顧雲箏側看向他,「你們吃了不少苦頭吧?」

    霍天北沉默片刻才道,「不記得了。」

    不記得,是他不願記得,不願提起。顧雲箏沒再繼續這話題,揭人這種傷疤,她做不出,便很快轉了話題:「三夫人如今住在別院?」

    「是。怎麼?」

    「問問而已,要我常多照顧她一些麼?」

    「不用。她過得還好。」

    「那就好。」顧雲箏見識過太多次伯母、兩位嬸母為了點小事找母親鬧,從來不覺得妯娌之間能做到親如姐妹。說到底,負累越少越好。

    之後,兩人各拿了一本書,藉著燈光翻閱。

    一早還劍拔弩張,恨不得轉成陌路,此時卻平靜相對,維持表面上的平和。都是看得清得失輕重的人,都知道沒必要計較小節。

    顧雲箏放下劍譜的時候,轉頭見霍天北已經入睡,先前握在手裡的書落在一旁。她探輕輕拿過,看了一眼,是關於星象的。輕輕佻眉,將書放到一旁,視線又落在他容顏。

    無疑,他是她見過的最英俊的男子,有著令男人妒忌女子驚艷的無雙容顏。此刻他眉宇舒展,濃密長睫低垂,輪廓銳利的線條柔和幾分,神色無辜乾淨如孩童。

    活生生的美男顏,偏生讓人看不出是善是惡。

    顧雲箏暗自喟歎一聲,翻了個,擁被闔了眼,慢慢入睡。放下戒備,當然不是因為那張形同虛設的小炕桌,是料定他不屑於主動與她走近——明知道她的厭惡牴觸,還上趕著糾纏——霍天北再不濟也不是平白無故犯的男人。

    翌,顧雲箏早早醒來,將小炕桌搬到外間,轉去洗漱,回到寢室時,霍天北已經醒了,正在手腳麻利地穿衣。

    說起來,這男人也不是毫無可取之處。出望族的男子大多養尊處優,一輩子也不會自己穿衣,與願與否無關,是真不知道如何將繁複的衣物穿上而不出錯。而霍天北不同。丫鬟服侍他洗漱、更衣,需要做的只是打水、將衣物送到他手邊。

    他有這樣的好習慣,自然與多年戎馬生涯息息相關,可這真的也是因人而異。有的人在外面再苦再累,回到家中,該做大爺還是要做大爺。

    斂起這些思緒,她將一頭長髮高高束起,吩咐傳飯。

    這時候,三房妾室又來請安了。與之前不同的是,秦姨娘與穆姨娘各帶來了一條小狗,說是要請霍天北看看適不適合養在府中。

    顧雲箏聽了,暗自失笑。這兩個女人,難不成以為霍天北每夜歇在正房,也有肥肥一份功勞?隨即狡黠一笑,對桃道:「讓她們都進來吧。」

    桃苦著臉稱是,心說夫人這是有多恨侯爺啊,明知道侯爺煩小狗煩得要命,還來這麼一出……

    秦姨娘與穆姨娘各自抱著一條小狗進門來,品種與肥肥相同,只是看起來更貴氣或更乖巧。兩人視線在室內梭巡一圈,沒看到肥肥,略顯失望。本來就是要立竿見影地把那個不出奇的畜生比下去,這樣一來就不能如願了。

    安姨娘雙手空空,恭恭敬敬行了禮,垂首站在一旁。

    顧雲箏第一次細細打量了三個人一番。

    秦姨娘柔高貴,穆姨娘艷矜持,安姨娘恬靜大方。哪一個放在如雲美女之中,也是極為出挑的。

    顧雲箏剛要讓三名女子落座,霍天北影出現在門口。

    一看到乖乖蜷縮在秦姨娘、穆姨娘懷裡的兩條小狗,他就不負顧雲箏的期望黑了臉、擰了眉、後退一步,沉聲發話:

    「讓她們即刻離開。那兩個東西丟出府去,不要再讓我看到。」

    顧雲箏難得恭順地笑著稱是,給桃打個手勢。

    秦姨娘與穆姨娘的驚愕要比傷心失望還多。安姨娘很識趣地笑著道辭。

    桃喚來秀玉、連翹,將兩位帶著小狗前來的姨娘送到院門外。

    霍天北坐到餐桌前的時候,還沒個好臉色,冰涼的視線鎖住顧雲箏,「不覺得你太過分了?」

    顧雲箏坦然自若,「我這不也是怕落個善妒的名聲麼?別人巴巴地要討你歡欣,我若是攔下,不知道會生出多少閒話來。」

    霍天北手指微動,忍下了把她小臉兒死命搓揉一通的衝動。

    用飯的時候,大夫人房裡的丫鬟過來通稟:「時間倉促,賬務實難今就理清,是以,大夫人今沒法子將賬目交到四夫人手裡。」

    顧雲箏不動聲色,「告訴大夫人,沒人要查她的帳,她只需將對牌、賬冊交出,一眾管事來見見我即可。這些事總不耗時間吧?」

    那丫鬟一臉難色,「這……賬冊也不是須臾間就能全部交出的……」

    顧雲箏漠然微笑,「午後。」

    「午後?時間太緊了……」

    顧雲箏卻將期限又提前許多,「巳時。」

    那丫鬟不敢再討價還價,「奴婢回去稟明大夫人,請她務必在午後交出對牌、賬冊。」

    霍天北沒料到顧雲箏會是這番應對,輕勾了唇角,笑若風,以眼神詢問她原因。

    顧雲箏本不想說,卻架不住他一直含笑凝視自己,只得如實道:「不出預料的話,大夫人是把霍府家業當做自己的產業來打理,這些年必是盡心盡力,府中賬目不會出錯。我需要做的,只是調教管事,查實大夫人、太夫人瞞著你置辦的產業,且要收回來。可對?」

    霍天北頷首,目光中笑意漸緩,多了一份鄭重的審視,宛若初見。

    顧雲箏知道他疑惑更重,卻是無從解釋。

    人就是這樣,生平最先學的是男子要鑽營一生的文韜武略,觀望處理內宅事就會容易許多。

    幫母親主持中饋時,面對的是家族中父輩們的種種計較。父親與三位兄弟多少年都生活在同一座府邸,母親與妯娌為著各家的利益少不得明爭暗鬥,而與她同輩的堂兄弟姐妹也不是省油的燈,芝麻大的事都能鬧上三五天。當初她經常被氣得吃不下飯,偏偏又不能撕破臉,總要絞盡腦汁想出息事寧人的法子來才算了事。

    相對於來講,霍府如今的局面簡單得很,她又不需壓抑行事,應對起來全不需顧慮什麼。不簡單的是太夫人、霍天賜在外牽制霍天北——可那又不是需要她勞心勞力的。

    飯後,霍天北對她偏一偏頭,「走,跟我出去一趟。」

    「接孩子?」

    「嗯。」

    顧雲箏表明態度:「不合眼緣的話,就算是忠良之後,我也不會帶到邊照顧。」忠良之後她的確願意撫養一段子,可如果與孩子相見兩生厭,也不需為難自己。她如今都是前途未卜,只能量力而為。

    她這態度很理智,霍天北微笑說聲好。自心底,他覺得她完全沒認清一個孩子究竟意味著什麼——不喜意味的是放棄,可若是喜歡呢?不需多久,孩子就會成為她一份牽掛,無從放下,不忍離開。就如他與那孩子在這段子生出的分,已難以割捨。

    而在此時,他慶幸她沒意識到這些。

    去往別院的路上,顧雲箏與霍天北相對而坐,斟酌許久,問出了她一直沒提及的一件事:「當初雲家女遠嫁西域,最後卻下落不明,你知道她的下落麼?」之前不提是膽怯,怕聽到的說法讓自己怒火中燒卻無能為力。

    「一直在查,至今無結果。」

    沒結果就是還有希望。在這種時候,她不想理智分析,願意相信這說法,隨即又問道:「那皇上指給你的第二個高門女鳳元寧呢?死在誰手裡了?」

    「死在她自己手裡。」霍天北神色轉冷。

    「怎麼說?」

    「沒說法,自作孽,該死。」

    顧雲箏心說:你這個冷血的!

    馬車停下來,霍天北與顧雲箏先後下車。

    顧雲箏站在院門前,先四下打量了一番。別院處在鬧市,市井嘈雜聲不斷,遙遙可見酒樓、店舖林立,很是繁華。回想霍府所在的方圓百里無人家,再對比一下這裡,很是不解。

    桃提醒下,顧雲箏才緩步進門。這是一棟二進的院落,霍天北大步流星上了抄手遊廊,轉過月洞門,去了後院。她們也就跟隨前去。

    到了月洞門,顧雲箏看到一個三歲的男童掛著歡悅的笑,撲到了霍天北懷裡,嘴裡還在連聲喚著:「天北爹爹,天北爹爹……」

    顧雲箏對這稱謂的反應是無語望長天。

    男童又道:「好幾天不來,為什麼?怎麼不是午後來?」

    霍天北拍了拍男童的小腦瓜,語聲幾乎算得溫柔:「被個小瘋子擾得沒時間來看你。」語畢,回首看向顧雲箏。

    那樣溫柔的笑容,讓顧雲箏懷疑眼前還是不是那個出了名冷血嗜殺的男人。那樣暗諷她沒事給他添堵的言辭,讓她聽了不悅,卻是不能說什麼。

    男童胖乎乎的小手掐著霍天北的臉頰,忽閃著大眼睛道:「你上次說,要帶我去你家。徐默爹爹也說,你要來接我,是真的?」

    又來一個徐默爹爹……這可憐的孩子,一會兒工夫就兩個爹了,且兩個爹還是主僕關係。閃過這些念頭的時候,顧雲箏舉步走近一大一小。

    「真的。」霍天北給男童引薦,「她名字是顧雲箏,是我娶到家裡的人,願不願意讓她每天照顧你?」說完這些才又對她道,「這是熠航。」

    顧雲箏覺得這廝說話很有問題,關於她的話怎麼想怎麼不倫不類。

    熠航歪著頭,認認真真打量顧雲箏片刻,小臉兒漾出了璀璨的笑,「好看。願意。」隨即揪著霍天北的耳朵,拉近兩人距離,與其說親了霍天北一口,不如說啃了一口。

    奇的是霍天北一點也不在意,笑說一句「願意就好」,又將熠航塞到了顧雲箏懷裡,「抱著,回府。」

    顧雲箏茫然地眨了眨眼,這樣就決定了?不問她什麼態度?來之前的話都白說了?

    熠航卻是反應靈敏,剛到了顧雲箏臂彎,立刻反去找霍天北,一隻小手揪住了他領口,另一隻小手胡亂掐住了他頸部,「抱我,你抱我……」

    霍天北沒轍地把熠航揪著自己頸部的小手拿開,輕拍一下,「讓誰抱你呢?叫爹!」

    熠航應聲:「天北爹爹。」

    霍天北嚴肅地糾正:「叫爹爹。」他不喜歡總被這小東西喚出名字。

    熠航一本正經地搖頭,「你說的,要一視同仁。叫你爹爹,也要這麼叫徐默爹爹。徐默爹爹撿到我的。」

    「……」霍天北硬是沒話說了。

    顧雲箏很有些幸災樂禍,腳步輕快地轉,語聲更是透著愉悅:「走啊,回府。」她是想,每天看著霍天北被熠航刁難,也實在是美事一樁。

    現在沒什麼事了,不會再斷更了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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