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五章 精靈智者（下） 文 / 雨魔
斯內克蛇族人和以犬人為主體的肯特部落是不是會爆發戰爭，最終哪一方會取得勝利，這根本就不是精靈族關心的問題。對於基本從不走出綠森之邦的精靈而言，他們甚至不知道還有一個叫做肯特部落的鄰居。
蛇人的戰爭，肯特部落的存亡，那是綠森之邦以外的事情，與世無爭的精靈族早已習慣了避世而居的生活，怎麼會在意獸人之間的戰爭？
但卡巴長老很在意，而且他所表現出來的態度絕對不像是一個隱居在綠森之邦的精靈：「據我所掌握的情況開看，斯內克族蛇人確實已經蠢蠢欲動，並且已經參與到了獸人帝國內部的紛爭當中。斯內克蜷縮在深蕪沼澤這麼多年，一直都做出一副不參與任何紛爭的架勢。長久的和平和長達百年的休養生息，已經讓斯內克族積累起了十分強大的實力，現在雷因族和泰格族內鬥，正是斯內克族崛起的最好機會。如果我是斯內克族的領袖，也絕對不會錯過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
一直以來，精靈都展現出一種避開各種紛爭的隱居狀態，幾百年的時光過去之後，這個曾經輝煌了上萬年的種族幾乎已經被遺忘了。
若是精靈族真的做到對綠森之邦以外的事務不聞不問，像個縮進殼子的蝸牛那樣遁世而居的話，這個種族早就滅亡了。從卡巴長老說出的話來看，他對於外部世界的變化有著很精準的分析和判斷，這就說明在他的手下，有一張很嚴密的情報網絡，可以及時準確的把大陸上的重要信息反饋到綠森之邦。
卡巴長老和那些一心只想在綠森之邦這片世外桃源寧靜生活的精靈不一樣，他時時刻刻都在關注著外邊世界的發展和變化，正是因為有了這樣的智者，才保證了精靈族可以安然的享受著這裡的生活。
但這並不表示卡巴長老就願意接受道格拉斯的條件。
「領主閣下，只要斯內克族想要走出深蕪沼澤，第一個要消滅的就是你們肯特部落，無論我們是不是援助，為了你自己的部落，你都會拚死抵抗，我說的沒有錯吧？」
這句話一點都不像是高貴優雅的精靈說出來的，充滿了利益分析和對局勢的判斷的話語，讓卡巴長老更像是一個最善於討價還價的商人，而且是一個非常狡猾的商人，一定要用最微小的代價獲得價值更大的利益。
肯特部落是屬於道格拉斯的領地，而且這片領地又恰好卡在蛇人出入深蕪沼澤的關鍵位置，只要是斯內克族想要走出深蕪沼澤這片傳統地盤，只要蛇人想要參與到更大更廣闊的局面當中，必然會佔領、侵吞肯特部落，這一點毋庸置疑。
身為肯特部落的領主，反抗蛇人的進攻是道格拉斯的基本責任，就算沒有任何援助，他也會戰鬥到底。
無論是不是援助肯特部落，道格拉斯都會血戰到底，要是這樣的話，對於精靈族而言，付出的援助就顯得沒有任何意義。
道格拉斯笑著解釋清楚了精靈族必須援助自己的根本原因：「如果你們不對我的部落做任何援助，我們肯定會被斯內克族輕易消滅。但綠森之幫能夠有所支援的話，雖然我依舊不能保證一定可以打退蛇人的進攻，但我保證可以拖延住蛇人的進展速度，一定可以頂住第一波進攻。你們可以有更加充分的時間做準備，到時候甚至不需要你們的援助，只要你們在側翼擺出和我共同進退一起抵抗蛇人的姿態，精靈族甚至不需要經歷戰爭，就可以讓蛇族知難而退了。」
深蕪沼澤畢竟已經潛心發展了很長時間，積蓄起來的實力不可小視，不管道格拉斯怎麼樣發展壯大，都不可能和斯內克族大軍硬碰硬。但若是可以度過這個嚴酷的冬天，道格拉斯就有把握遲滯蛇人的進展速度，把蛇人大軍抵擋一段時間。
這段僵持的時間裡，甚至不需要精靈族真正的捲入戰火，只要他們擺開一個從側翼威脅與道格拉斯並肩作戰的樣子來，蛇人就不敢冒側翼被擊破的巨大風險。因為他們主要的目的不是小小的肯特部落，而是整個獸人大陸的統治權。在還沒有和實力強悍的三大黃金種族交戰之前，就損失大量的實力，是蛇人絕對不願意看到的局面。
一旦蛇人佔領了肯特部落，精靈族將直面斯內克族的威脅，戰爭將不可避免。
關係到綠森之邦的安危，這個理由已經足夠了。
「就算你能夠拖延住斯內克族的腳步……」卡巴長老起身推開木屋的窗子，望著窗外綠意盎然的精靈世界，忍不住歎息一聲，有點無奈的說道：「但精靈族已經在這裡住的太久了，我的族人已經習慣了安詳寧靜的生活，他們對外界的變化無動於衷，說服掌握實權的貴族做出支援肯特部落的決定，恐怕不那麼容易。」
卡巴長老已經意識到了現在局勢的微妙，在很大程度上傾向於給肯特部落提供一定的援助，但他個人的意志不能代表整個綠森之邦，要想實現對道格拉斯的援助，還得說服其他貴族做出集體決定。
固執和自負是精靈的天性，說服他們做出援助獸人的決定，這注定是一個艱難的事情。
對此，道格拉斯卻保持著十分樂觀的態度：「尊敬的卡巴長老，也許事情沒有您想像的那麼困難，因為我相信精靈族的貴族都是和您一樣的智者，應該早就看清楚了隱藏在寧靜表現之下暗流洶湧的局勢。畢竟你們擁有漫長的生命，經歷過更多的劇變……」精靈普遍擁有長達幾百年的生命期，有些甚至精靈可以存活千年，所以很多精靈看起來都十分年輕。卡巴長老的肌膚已經十分鬆弛，面龐上甚至已經浮現出老人特有的斑點，連精靈最為在意的銀髮都失去了應有的光澤，老成這個樣子肯定歷經滄桑，見識也絕對不凡。
卡巴長老微微一笑，指著窗外那幾名美貌的精靈少女問道格拉斯：「你能看出她們和柳遠籐碧葉絲兄妹的區別嗎？」
柳遠籐和碧葉絲只是半精靈，和血統純正的精靈族比起來，外貌雖然沒有太過於誇張的差異，但要是仔細觀察的話，還是可以很清楚的分辨出來。
卡巴長老十分慈祥的笑了：「在我眼中，柳遠籐和碧葉絲才是真正的精靈一族，因為他們繼承了精靈族拚搏奮進的精神，體現出上古精靈族的勇氣和決心。」
「精靈之神柯瑞隆創造出我們這個種族，給了我們所有智慧種族中最漫長的生命，給了我們最高雅的儀態和最優美的生活環境。」卡巴長老望著窗外那綠色的世界，眼神卻是無比的深邃，他的目光彷彿已經穿過茂密的森林，一直遙望到世界的盡頭，似乎已經把這個世界上所有的景色和事務都盡收眼底，只有真正的智者才能擁有如此洞察一切的悠遠和深邃：
「也正是因為擁有了這一切，我精靈一族才日漸變得高傲自大，才變得懶於和其他種族交流，甚至懶得去學習其他智慧種族的優點和長處，漸漸的失去了創新和冒險的精神。」
「昔日的精靈一族曾經統治這片大陸，並且擁有和龍族、泰坦族等強大種族一較高下的實力。高傲的龍族已經凋零的所剩無幾，自負的泰坦族已經煙消雲散，我擔心的是精靈一族也會走上這條自我毀滅的道路，其實我早就感覺到了，我們正在朝著這條不歸路飛奔。」
「當初聯合獸人族，是因為我們已經很虛弱了，虛弱的無力單獨對抗人類的進攻。後來被你們獸人打敗，看似是因為你們的背信棄義倒戈一擊，其實真正的原因是我們已經不具備對抗你們的實力。」
曾經戰勝過龍族、泰坦族的精靈們，居然淪落到要和獸人聯合的地步才能夠擊退人類的進攻，然後又被獸人族擊敗，究其根本就是因為精靈族的不思進取和自高自大。
「絲毫不顧外界世界的變化，沉浸在自己就是最強大種族的幻想當中，失敗只是時間問題，而你們獸人族的背信棄義僅僅是一個偶然當中的必然罷了。就算沒有你們獸人族，也會有其他種族擊敗我們。」
卡巴長老很清楚的看到了精靈族沒落的根本所在，但卻無力改變，最後只能是一聲無奈的長歎：「我已經見過太多的聯合和背叛，所有的這一切不過是實力的比拚而已。當初被你們打敗我們還可以退到海外的孤島，若是再不思進取的話，我們還朝哪裡退？我們的身後就是大海了！」
說起這些陳年舊事，卡巴長老微微仰著頭，好像是在回憶就發生在昨天的事情那樣：「哪怕是綠森之邦這塊大陸上最後的保留地，當初也是要放棄的。在我的一力堅持下，好不容易才保留下來。」
精靈族大遷徙的時代，很多精靈都極力贊同徹底放棄這片大陸，把整個種族撤退到海外的孤島，以避開戰火和威脅。但睿智的卡巴長老力排眾議，在付出了巨大的代價之後終於把綠森之邦保留了下來，原因其實很簡單：
「我就是想保留下精靈族再次崛起的橋頭堡，就是想讓精靈族參與到這片大陸的事務當中。」
「優雅的生活讓年輕的精靈們失去了鬥志和進取之心，讓他們依舊沉浸在昔日的榮光當中而變得不思進取，他們躲在綠森之邦的蝸牛殼裡，當戰爭和巨變的苗頭已經顯露出來的時候卻依舊渾然不覺。等到這個蝸牛殼被踩爛的時候，再後悔就已經來不及了。」
對於精靈族的冷漠和自大，卡巴長老是如此的痛心疾首卻又無可奈何：「
在這片大陸上，除了和精靈族一樣古老的龍族之外，已經沒有哪個智慧種族擁有比精靈族更加悠久的歷史和積澱。沉浸在昔日榮耀當中的精靈們繼續享受著恬淡優雅的生活，在漫長的生命中過一種悠閒而又與世無爭的日子。卻沒有察覺到這個種族的飛速退化。
從大陸上最強大的種族淪落到要和獸人聯合才可以擊退人類，然後又被獸人打的龜縮在海外，依舊不能猛醒，這才是精靈族最致命的缺陷。
「也許，你的到來就是一個機會，也許，我們的種族應該看看外邊的世界了，而不是繼續沉浸在這一片隨時有可能破滅的幻象當中。我的族人應該像以前一樣經歷血與火的洗禮，應該像他們的先輩那樣奮勇向前，他們優雅的生活應該有所改變了。」
原來這位睿智的長老從來就不僅僅是一個淡泊的精靈，他始終在關注著綠森之邦以外的世界，始終在為整個種族的崛起做著準備。
柳遠籐和碧葉絲很清楚「生活的改變」這句話意味著什麼，身為半精靈，他們也為精靈族的不思進取和故步自封而無奈，當這個睿智的長老一針見血的指出種族的缺陷之時，不約而同的起身對這位智者表示出極大的尊敬，一起彎腰行禮：「卡巴長老為精靈族的存在和發展盡心竭力，並且做出了巨大的犧牲，請允許我們對您致以最崇高的敬意！」
卡巴長老毫不在意的擺了擺手，像個老頑童一樣嘻嘻的笑著：「我沒有你們說的那麼偉大，這一切都是我們必須要面對的。我們的種族可以說是淡泊，但這種淡泊已經漸漸轉變成了冷漠，對外界的事務漠不關心，等到局勢無法挽回的時候再後悔就已經太晚了，這一切必須有所改變，我已經活不了幾年了。希望可以在我的有生之年，看到精靈族再一次發揚光大，看到我們的族人走出綠森之邦這塊保護地，走向更加廣闊的世界。」
「獸人神子，我會盡快發起一次會議，希望可以說服我們那些高傲的貴族做出正確的決定，因為這不光關係你那個獸人部落的生死存亡，也關係到我們精靈族的未來。好吧，就這樣吧，我去準備了……」
卡巴長老推門而出，那蒼老而又矮小的身影在幾個精靈族少女當中慢慢走過。哪怕是連連對這精靈們呲牙低吼的銀背狼王，也下意識的讓開了道路，閃到一旁。
這位佝僂著腰身的長老和那些俊美挺拔的精靈比起來，似乎更加的偉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