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一十章 翡翠 文 / 高月生
陸連城跟守門的小廝說喊翡翠來，不一會兒書房便響起了『匡匡』的敲門聲，陸連城說了一句『進來吧』，便有個妙齡少女從門後款款而來。
說是個少女，其實年紀要比陸顏玉稍微大一些，十**歲的樣子，身材勻稱，著淡藍色暗花對襟長襖，綰著靈動的雙丫髻，雖然頭上只別了一根紅珊瑚的髮釵，可卻絲毫不顯得寒酸，反倒是極素雅，可是當陸顏玉將目光從翡翠的身上移到了臉上的時候，她才驀然明白為什麼今兒陸連城跟她談了這麼多，敢情全是鋪墊，為的就是這一刻把眼前的少女引出來，因為她竟然竟然長得跟自己早逝的娘親有著幾分相似，尤其是那雙眼睛，水汪汪的，惹人憐愛。
「爹爹，這是」陸顏玉好不容易將目光從翡翠身上移開，她看向陸連城，似乎是在求證。
「十幾日前我去城郊辦事，回來的路上在落陽坡歇腳的時候正巧碰上翡翠在河邊浣衣，因為她長得長得實在很像一位故人。」陸連城說到這裡，臉上情不自禁地堆滿了笑，那笑似乎是陸顏玉從未見過的最開懷的笑，天真的像個少年，「所以所以我便上去與她聊了幾句，翡翠告訴我她無爹無娘，是個孤兒，一個人住在附近的村子裡，所以我就將她帶回了府上，因著前幾日武哥兒的親事，這事便沒有聲張，只是把翡翠安置在踏雪齋的客房裡，我是想或許可以讓翡翠以後就住在踏雪齋」
即便陸連城把話說的這麼隱晦，陸顏玉依然明白他的意思，一個喪妻十幾年的男人遇到了一個長得跟自己日夜思念的妻子有幾分相像的姑娘，於是便把姑娘接回府，接下來的事。還不是納個小妾之類的，陸顏玉不知道這件事對已故的梁氏來說到底是幸還是不幸，被一個男人惦記十幾年，也是件難能可貴的事，可現在的問題是，這個男人即將要娶另一個女人，這個女人會不會取代她呢，一切都是未可知。
也許是陸顏玉回味的時間有點兒長，陸連城用微微顫抖的聲音問道，「玉兒。爹爹知道你是個有主意的孩子，這些事爹爹還是想徵求你的意見的。」
其實對於陸顏玉來說，這事本就沒有什麼影響。梁氏只是這副皮囊的娘親，跟她並沒有多大干係，陸連城這個便宜老爹平時對自己還不錯，如果遂了他的意讓他高興，那自己的日子肯定會更好過。而且多了一個跟自己一起制衡陳姨娘的人，她又何樂而不為呢？
「玉兒，若是你覺得不妥，那爹爹就把翡翠送回去。」陸連城說這話似乎是在以進為退，她瞭解陸顏玉，不再會像以前那樣狠心胡鬧。
可還沒等陸顏玉開口說話。一直站在門邊沒有說話的翡翠突然就跪了下來，「三小姐，我已經在侯府裡住了十幾日了。二老爺接我來府裡的事在我們村子裡是人盡皆知，雖然二老爺是個正人君子，沒有碰過我分毫，可是若是我就這麼回到村子裡面，一定會被人戳脊樑骨的。那樣我還怎麼在村子裡過活呀，還不如一頭栽進落陽坡的河裡。死了算了。」翡翠一邊陳訴，一遍哭泣，流淚的小模樣甚是可憐可愛，惹得陸連城在一邊坐立不安。
本來陸顏玉還是對這個叫翡翠的姑娘挺有好感的，甚至還覺得她可以是自己在浮霜苑裡有力的幫手，可是這『一哭二鬧三上吊』的事不是有裡子的姑娘能做出來的，或許自己剛剛的籌謀都是白費呢。
「你快快起來，先別哭了。」陸顏玉走上前要扶跪在地上的翡翠起來，看著陸連城那副抓心撓肝，『沒出息』的樣子，她便知道，這個翡翠是肯定會留在浮霜苑裡了，想必陸連城問自己意見的意思就是尋求一個安慰，本來大戶人家納小妾並不是什麼多稀奇的事，可是陸連城正房夫人早逝，若是一個又一個的把小妾納進門，難免遭人非議，或許這事提出來東院就會頭一個不同意，所以還得先穩住自己這個嫡出的女兒，不過既然早早晚晚翡翠都要進門，乾脆自己就做個順水人情，先當陸連城的第一個支持者吧。
「爹爹，您想做什麼就做吧，女兒沒有意見。」陸顏玉一句話就簡單明瞭的表明了自己的心意，可給陸連城高興的喜出望外，似乎沒想到這麼容易就拿下了第一個也是最重要的一個親人的支持，於是一邊點頭一邊咧嘴笑了起來。
翡翠見陸顏玉沒有任何意見，也是如解決了迎頭大難一般，破涕為笑，「謝謝三小姐，我以後一定會好好伺候二老爺的，還請三小姐放心。」
「這幾日我就想找個機會把這事跟你祖父祖母回稟一聲，爹爹知道你祖母平時最疼愛的就是你了，所以，爹爹還得拉下老臉來求求你，若是你祖母不同意，你還得為翡翠多多美言幾句呀。」陸連城說出這些話之後，頗感不好意思，本來一把年紀應該給兒女樹立榜樣，做個像模像樣的父親，可是卻無奈遇上了這不該遇上之人，活該低眉順眼，被人指點笑話。
「爹爹別這樣說，只要爹爹高興，女兒做什麼都是願意的，等您把這事和盤托出的時候，我一定在祖母耳邊吹風，幫助爹爹美夢成真。」陸顏玉乖巧的說道。
這事塵埃落定之後，陸顏玉就回了踏雪齋，出門的時候沒有看見陳姨娘，她還覺得有點兒奇怪，可是出了浮霜苑的大門，轉過迴廊，竟看見陳姨娘站在那裡，不用說肯定是在等自己了。
「三小姐。」陳姨娘這個時候似乎是最恭敬的時候，眼角里流露出的是被鎮定掩飾的不安。
「原來是姨娘呀，天這麼冷，不在屋裡待著，怎麼站在這裡，也不怕吹了涼風。」陸顏玉這一刻多多少少是有點兒幸災樂禍的，前兒還惦記著扶正填房，今兒就遇上了這麼一個勁敵，別說翡翠的年紀比陳氏不知年輕多少，就光是那張臉，也夠陳氏膽戰心驚防不勝防的。
「三小姐，剛才老爺把您叫到書房去，想必已經把那位不速之客的事跟您全說了吧。」陳姨娘說話語速很快，看來對陸連城納妾的事很是在意。
「不速之客？恐怕爹爹對這個稱呼不會太滿意吧，你也許不知道，那位不速之客不日就要正經進府了，以後要跟姨娘平起平坐，若是姨娘還這麼不客氣，不是故意惹爹爹不高興嗎？」陸顏玉瞥了陳氏一眼，故意氣了氣她。
「什麼？老爺真的要將那個翡翠納進府來？」陳氏有點兒錯愕的看向陸顏玉，「三小姐你也同意？」
「你這是什麼話，我這個做女兒的何來同意不同意一說，爹爹不過是先通知了我一聲罷了，這是他早就拿好的主意，我也無權干涉。」陸顏玉不願意跟陳姨娘解釋太多，總歸現在看見她不高興自己心裡就舒暢了。
「那三小姐為什麼不規勸老爺幾句，他一把年紀再納小妾，還不知道外面的人要怎麼議論呢。」陳姨娘著急的說道。
「一把年紀？爹爹不過三十露頭，正值壯年，納小妾是什麼多大的事嗎，反正一房也是納，兩房也不嫌多。」陸顏玉趁著這個機會正好奚落了以下陳姨娘。
陳姨娘這個時候也顧不得介懷了，仍是不甘心的說道，「夫人走得早，十幾年老爺都沒填房，本就遭人非議，這回又納了一個小妾進門，外面的人不指指點點才怪，三小姐難道就不擔心老爺的聲譽嗎？」
「哦，我聽明白了，原來問題的關鍵是在於填房一事，姨娘還在惦記著前一陣提起的填房的事吧。」
「這三小姐別誤會，我伺候老爺這麼多年，如果說不惦記著被扶正，那肯定是假的，可是現在扶不扶正不是最重要的，奴家是真的擔心老爺的聲譽，還請三小姐明鑒呀。」
讓陳氏這麼一說，陸顏玉不禁有些動容，看她這麼著急的樣子倒不像作假，可是納翡翠的事，陸連城是吃了秤砣鐵了心要做的，哪還有什麼迴環的餘地，即便是陳氏這樣來跟自己說，自己也是沒有辦法改變的呀。
「我看得出爹爹是真心喜歡翡翠的，他也不是小孩子了，做事自有分寸，不是你我能做主的，我勸你回去之後還是好好的對翡翠，別因為她是新人就欺負她，你若是做的好，爹爹自然不會虧待你的，若是你敢耍心眼，爹爹怕是才會明鑒呢。」
依陳姨娘的心計，若是納翡翠一事變成了事實，恐怕不會坐以待斃的看著陸連城寵愛翡翠，不下手才怪，現在還是先警告她一句比較好。
「三小姐也不想想，這個翡翠到底是什麼來頭，莫名其妙就遇見了老爺，然後就跟著來了府裡，若是好人家的姑娘怎麼會這麼不知廉恥，跟著男人就走，或許是個狐狸精也未可知呀。」
陳姨娘越說越過分，似乎不把翡翠趕走不會善罷甘休，陸顏玉覺得再跟她說下去也沒什麼意思，於是冷冷的看了她一眼說道，「你怎麼想是你的事，只不過一樣，我勸你還是安分守己，惹了爹爹不高興，你也沒什麼好果子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