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七十三章 偷聽 文 / 高月生
陸英和田氏並沒有耽擱多一會兒便也到了暖閣，今兒是除夕，一家人團圓吃年夜飯的好日子，作為威武侯府裡最年長的長輩，陸英和田氏進屋的時候俱是面帶笑容，田氏還好，平日裡請安什麼的見得多了，她慈祥的樣子並不為奇，可是陸英就不同了，平時本就少見，陸顏玉上一次見他還是跟著田氏和洪氏進宮面聖的時候，那個時候也是面容凝重，可是今兒卻分外高興，平日裡臉上看著褶子也不多，可是今兒卻因為這笑容，生生的多了好幾道出來，不過樣子看起來確實容易親近了不少。
「快坐快坐，來來來，都坐吧。」陸英和田氏一進了屋就分別坐在了早已準備好的兩張圓桌的上首，這一落座田氏便又招呼了其他的兒孫們也跟著坐下來。
陸連圻、陸連城和陸連垣三兄弟得令便分別坐在了陸英下首的一二三，接下來便是已經成年的陸衍武、陸衍慶，以及從學堂回來的陸衍富等之流的小輩了。
女人們這桌看起來倒是比男人那邊還要熱鬧，雖然媳婦只有兩個，不過卻更好安排，張氏和李氏便是一左一右的坐在了田氏的身邊，今時不同往日，以前家宴的時候都是陸顏玉緊跟著張氏或李氏往下排著坐，可是今年先後嫁來了兩個嫂子，秦依蝶和季敏，所以這兩個嫂子便俱坐在了陸顏玉的前面。
陸顏玉不願意讓秦依蝶不自在，所以就眼疾手快的趕緊捱著季敏先坐了下來。剩餘的三個座位便留給了剩下的三個姊妹。
今兒雖然是除夕夜，不過兩桌之間也沒有忘了立上屏風，依舊是一邊一桌，嚴格的恪守規矩。
因為年夜飯的重要性。陸英索性說了幾句新年致辭，說起話來有模有樣，只不過好像更像是在官場上的應酬，字字珠璣，嚴謹得找不到一點兒漏洞，陸顏玉在心中感歎，祖父果然是一個久經官場的老臣，連家宴裡都脫不了那副大官相了。
話畢，李氏便招呼了丫鬟們上菜，年夜飯的菜式跟平時的宴會上的菜式都不太一樣。每一樣菜上桌都有它的寓意。總之是為了討個吉利。陸顏玉看著一桌子的美味佳餚，也不禁味蕾大開，她一面照顧著身邊的季敏。一面也是大快朵頤了起來。
酒過三巡，女眷這桌還好，不過依舊是討論著誰誰誰家後院的那些瑣事，反倒是男人那桌不知誰開了個頭就突然開始說起了朝廷上的事，陸顏玉正好去更衣，回來的時候才剛走到暖閣的隔間，便隱約聽見了陸連垣在說朝上大皇子和二皇子的什麼什麼，因為對上次進宮差點兒被指婚的事還耿耿於懷，於是她也沒急著回席，便豎起耳朵仔細聽了一會兒。
「爹。聽說聖上如今已經有了屬意的儲君人選，難道真的是大皇子嗎？」說話的是陸連圻。
「這個嘛，咱們雖然是父子，可是同朝為官，每每上朝的時候皇上的態度咱們都是有目共睹的，今兒你來問我，為父又怎麼能輕易的就能揣測明白聖意呢。」陸英雖然酒喝得不少，可是看來意識還清醒，即便是兒子來問，也沒有透露分毫。
「可是，如今皇后娘娘身邊的秦婕妤可是很得聖上的寵愛啊，那些關於聖上屬意大皇子的消息就是從秦婕妤的宮裡傳出來的，兒子私下裡想著，或許無風不起浪，聖上真的有心也未可知呢。」
「你都說了，是從秦婕妤宮裡傳出來的消息，這樣就平添了幾分可疑，或許是大皇子一派故意而為之的呢，無非是想打擊二皇子一派罷了，這些小把戲以前也多的是，何必認真呢。」陸英仍舊是不以為意。
仔細聽著的陸連垣也有點兒耐不住性子了，也問道，「可是，前幾日我還聽說爹爹拒絕了二皇子殿下請您去府中赴宴的事，爹是已經擺明立場，準備支持大皇子了嗎？」
陸英不著痕跡的笑了笑，「歷朝歷代的皇帝三令五申明令禁止的就是營私結黨，二皇子殿下請我，我心裡明白，不過是在刻意拉攏，所以這個宴我赴不得，聖上如今耳目眾多，這樣的事很容易就會傳到聖上的耳朵裡，若是被知曉了，以後還不知道會有什麼樣的風波，所以我索性躲著不去，這才是最好也是最對的應對方法，同樣，春節過後大皇子邀我一起去狩獵的事我也不會去的。」
既然做不到左右逢迎，那就乾脆置身事外，陸英的做法被陸顏玉投以讚賞的目光，雖然這目光在另一邊的陸英並看不見。
「爹想明哲保身，兒子贊成，可是這明哲保身也不是那麼容易的，您忘了上次進宮的時候秦皇后的意思了嗎，若不是一個秦婕妤引開了聖上的注意力，說不定現在指婚的聖旨都要下到府裡了呢。」陸連城說來說去，還是有點兒擔心自己的女兒。
另一邊的陸顏玉一聽到了『指婚』這樣的敏感字眼，於是更加支起了耳朵，眼見著就談到了自己的終身大事，這樣的緊急時刻，陸顏玉是想不著急都不可能了。
「是呀，秦皇后若是當日真的說了出來，未必聖上會不給她這個面子，秦皇后先人一步不過就是希望仰仗咱們家族的兵權，其實兒子也聽說，秦皇后還曾想過讓忠義侯府的小姐也嫁給大皇子為側妃的，可不知為什麼，後來就不了了之了。」陸連垣接茬說道。
「忠義侯雖然名義上跟咱們平分兵權，可是朝野之上誰不知道，真正能領兵打仗的可是你們的二叔父，自從趙將軍東南海戰大敗之後，聖上可是很久都不再派趙家的人去領兵了，所以任哪個明眼的人也知道，咱們府的實力那是遠遠超過了忠義侯府的。」陸英咗了一口小酒又說道。
「這個秦皇后未免也太貪心，為了大皇子的事竟這般處心積慮，還想掌握了所有兵權之後造反不成…」不知道是不是陸連圻酒喝多了，突然蹦出來了幾句大逆不道的話，桌上的氣氛立刻就不對了，陸英黑了臉，立刻打斷了他。
「你是不是喝多了，若是喝多了，就先回去休息吧，今兒是家宴，不要再談朝上的事了。」
聽著男人那桌偃旗息鼓不再討論政事，陸顏玉有點兒小小的失望，好不容易有了個機會能打聽一些外面的事，這下又泡湯了，於是只好又回到了席上。
季敏眼尖，看著陸顏玉剛回來便有點兒悶悶不樂，趕緊悄聲問了一句，「三妹你這是怎麼了，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沒有，二嫂嫂，我很好，大概是昨兒個晚上沒睡好，今天又鬧騰了一天，這個時候有點兒睏倦了吧。」
「一會兒還要去看煙火表演呢，怎麼這會子你就困了，若不然就去跟祖母說一聲，先回去休息。」季敏看著陸顏玉真的有點兒不開心，於是更加關切了。
「不用的，今兒是除夕，大好的日子，先離席算什麼，這股子困勁想必一會兒就能過去了，沒關係的。」陸顏玉趕緊擺了手表示可以堅持，只不過想打起精神來，卻被剛才聽到的話所影響，怎麼都振作不起來。
聽著剛才祖父他們的對話，除了能在爹爹陸連城的話裡聽出一絲擔心自己的意思，剩餘的人所有的注意力都是放在這所謂的黨派之爭上，並沒有人在意是不是以後會真的有一個女兒嫁去宮中，而這個女兒的幸福和安危會不會有受到朝事的影響，會不會成為皇位爭奪戰的犧牲品，陸顏玉小小的心寒，看來這豪門家族無奈多的傳言是真的，一個女人的未來又算什麼呢，只不過是維護家族利益的一枚棋子罷了，她在心裡想，將來的某一天，自己真的會在一無所知的情況下蒙上蓋頭就被嫁出去了嗎，若真的是這樣，她穿越而來細心經營的這些也就真的完蛋了吧。
陸顏玉想到這裡，真的很想喝口酒，可是眼前的酒杯卻是空的，連發洩都沒有地方嗎，陸顏玉只好輕輕搖了搖頭，好好的除夕，還不如不聽那些個亂糟糟的話，聽完了之後反倒是堵得慌，沒勁！
不知道酒席什麼時候能結束，陸顏玉坐在那兒一分鐘都像一個時辰，早就坐得不耐煩了，陸顏玢跟她說話她也聽不進去，總之，怎一個『煩』字了得！
「三妹，陪我去更衣吧。」季敏伸出手來搭在了陸顏玉的手背上，這倒是她第一次使喚陸顏玉。
「嗯。」陸顏玉不以為然的答應著，只是沒發現季敏連貼身的丫鬟都沒有帶，而是只讓她一個人陪著。
走到更衣室，陸顏玉貼心的說道，「二嫂嫂進去小心，我在外面等你。」
「其實我並不是想更衣。」季敏語出驚人，陸顏玉投去了疑問的目光。
「從你剛才回來我就看你心不在焉的，雖然不知道你遇到了什麼事，可是卻知道你現下一定是不怎麼開心的，所以才想著再把你領出來透透氣，可是你也知道我的身子去不了外面，不過這裡一樣沒有人來打擾，也可以讓你靜靜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