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七十四章 講故事 文 / 高月生
季敏這一刻體貼得就像一個大姐姐，不但看得出坐立不安的陸顏玉心裡埋著心事，而且還能把她帶出來透透氣，陸顏玉瞬間忘記了祖父伯父他們的對話，反倒是對季敏的作為感到暖心極了。
「二嫂嫂，謝謝你！」陸顏玉真誠地說道。
「謝什麼，其實我也覺得坐在那兒有點悶得慌，所以我也出來透透氣啊，更衣室雖然不太文雅，可是這裡是走廊的盡頭，貴在極少有人打擾，咱們兩個人就在這裡稍作放鬆，然後再回去也不遲呀。」季敏撫著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輕輕地回答。
更衣室雖然是就是指衛生間，可是大戶人家的更衣室可是乾淨得如同起居室一樣，不但沒有不好聞的味道，而且每間更衣室裡都會準備好幾張板凳，好幾株植物，還有書籍、蒲扇、淨手盆、香粉、香膏之類的東西，更有銅鏡擺在其中，只是為了讓更衣的人能整理儀容，所以此刻即便是季敏跟陸顏玉站在更衣室的門口，也並不覺得有什麼不自在。
「二嫂嫂，要不要我搬一張板凳過來給你休息一下，總是站著會不會覺得不舒服？」陸顏玉對季敏也是特別照顧。
「不用不用，讓我先站一會兒吧，在院子裡的時候不是坐著就是躺著，在這裡大家更拿我當菩薩一樣供著，走到哪兒坐到哪兒，總是跟我說讓我多休息啊什麼的，其實總是坐著有的時候也是很累的。所以這個時候我倒是願意站一會兒呢。」季敏調皮地吐了吐舌頭，解釋道。
兩個人一時沒了對話，都安靜了下來，走廊盡頭有一扇窗戶。面對著的就是水榭邊的千鯉池，已經過了戌時，窗戶外的小路雖然被下人們用一盞盞大紅燈籠裝點的美輪美奐，雪還沒有停，斗大的雪花飄飄然的飄從無垠的空中落下來，於是一股說不出來的落寞被演繹得淋漓盡致，這期間偶爾有丫鬟端著托盤，或者拿著東西從那裡匆匆走過，可是誰都沒有時間去觀賞美麗的景色，陸顏玉和季敏佇立在窗戶邊。無不感到冷清。
「二嫂嫂。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陸顏玉的眼睛還盯著那些個飄落下來的雪花。她想到了自己的命運也許就會像這些雪花一樣，不知道會飄至何方，本想安身立命。卻有可能變成膽戰心驚，於是立刻又歎了一口氣。
「什麼問題？」季敏還是撫著小腹，模樣甚至有點兒慈祥。
「雖然你現在跟二哥哥過得那麼幸福，可是你在嫁人之前不會擔心嗎，如果你未來的夫君不是你喜歡的類型怎麼辦，如果他對你不好怎麼辦，如果他要是想納小妾娶姨娘怎麼辦，這些問題你在嫁給二哥哥之前有想過嗎？」陸顏玉把她此刻的心情全部化作問題拋向了季敏，季敏這才明白，原來陸顏玉在擔心什麼。
「怎麼沒有想過啊。其實我在嫁人之前也焦慮了很久，你二哥哥的名字我是很早就聽說過的了，我祖父是西北巡撫，跟你二哥哥的祖父，也就是陸將軍是很好的朋友，雖然我從小生活的地方民風彪悍，可是我祖父和父母自小就將我如中原女子一般養育，儘管很小的時候我就知道將來我要嫁的人是陸衍慶，可是卻從來沒有見過他，再說了他自小養在京城，本來回西北的時光就少，也有許多人來告訴我，說陸衍慶一表人才，為人正直，是個可以托付終生的男子，可是我也會在想裡想那畢竟是別人眼中見到的陸衍慶呀，可是他能是我的如意郎君嗎？」
「那然後呢，你就帶著這樣的疑問嫁人了？你就不想萬一真的過的不好，那該怎麼辦？」陸顏玉聽得入神，忍不住打斷了季敏的講述，又提了一個問題。
「自古終身大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即便我有疑慮，即便我不想嫁，可是最終該嫁得還得嫁啊，所以，後來索性看開了，就嫁唄，紅蓋頭蒙上，就那麼上了花轎，也許我比較幸運吧，夫君竟然對我這樣體貼。」
呃…陸顏玉還以為季敏講述的會是一個不一樣的故事，她渴望聽到季敏跟命運抗爭，不聽父母的命令，但是經過後來的一番瞭解之後，發現陸衍慶是個好男人，所以最後才心甘情願的嫁給了他，可是都怪自己想像力豐富…這樣的故事貌似只有書裡才有，在這個時代，太不現實了，季敏還不是瞎貓碰上了死耗子嘛。
「哦…原來是這樣啊，二嫂嫂你還真是好命啊。」陸顏玉這句讚歎有點兒簡短，可是她實在想不出應該說點兒什麼了。
季敏發現了陸顏玉的失望，於是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又開始講了下一個故事，「你以為我被掀開蓋頭的那一剎那遇到的就現在體貼入微的陸衍慶了嗎？」
陸顏玉抬起頭看了微笑著的季敏一眼，這什麼意思，二哥哥之前不是這樣的嗎？哦對呀，這兩個人之間不是還曾隱藏著一個李依琳嘛，陸衍慶單戀了許久的人。
「其實，第一次見到他之後，我是有一點兒小小的失望的，那個時候你二哥哥是被下人架著來新房的，醉的一塌糊塗，後來喜娘都走了之後，只有我一個人伺候他休息，剛一個翻身，他就喊了另外一個人的名字，你知道那個時候我的心情是什麼樣的嗎？」
看著季敏如此平靜的描述，陸顏玉都被她的淡定震撼住了，這個女人不簡單！
「是什麼樣的呀，你生氣了？」
「其實這種狀況是在我無數個預料中的一種，已經有心理準備了，所以也就不生氣了。」
「那後來呢，你跟二哥哥攤牌了嗎。那個…那個他嘴裡喊的人，你知道是誰嗎？」陸顏玉小心翼翼的問著，生怕稍有不慎說多了會影響陸衍慶個季敏的夫妻感情。
「一開始我憋著，可是我覺得你二哥哥對我不冷不熱的樣子實在讓我心裡委屈。我什麼都沒做，卻嫁了一個心裡早就有了別人的男子，這樣算什麼，好歹以前我也是被父母如掌上明珠一樣的養育著，這樣的暗虧我可不願意吃，所以沒過幾天，我就跟他攤牌啦。」
陸顏玉睜大了眼睛，看著季敏，沒想到這個故事這麼曲折。
「然後呢，二哥哥覺得很慚愧。就開始對你好啦？」
「當然不是了。我就把洞房那夜發生的事都講了一遍。沒想到你二哥哥聽了之後竟然比我還平靜呢，他說對不起我，可是暫時卻放不下心裡那個人。我問她那人是誰，他又不肯說，當時我才生了真氣，收拾了東西就回了娘家。可是為了你二哥哥的名聲，我只說是與他有了口角所以才回去的。」
「然後呢，他去接你了嗎？」陸顏玉現在會說的一句話只有『然後呢』…
「當然去啦，我們兩個人還有了一場促膝長談，聊了一整夜，雖然到後來我還是不知道他曾經心儀的那個女子是誰，但是我們兩個達成了一致意見。我同意不計前嫌，他決定忘記從前，總之我們兩個就重新開始了，就那麼過了一段時間，我發現你二哥哥真的是如別人說的那樣，有點小才華，為人也特別實在，不會耍小心眼兒，我確定我喜歡的就是這樣的人，所以就拚命的對他好，後來有一天，他又喝醉了，你猜怎麼樣。」
季敏仰著笑臉，得意極了，「他竟然喚了我的名字，不管那個他曾經心儀的女子有沒有在他心裡消失，但至少證明了我已經在他那裡有一席之地了，直到後來，有了身孕之後，你二哥哥就算是對我徹徹底底的百依百順，體貼入微了，我想，不管以前怎麼樣，總得往前看啊，如果當時我一聽他喊了別人的名字之後，就立刻絕望，或者翻臉，那麼現在就不會有這麼幸福的生活啦。」
陸顏玉聽完這個故事，腦子一片空白，可是說來說去，好像這倆事加在一起，還是只能證明季敏好命，遇到了一個有良心的男人，可是…現在對她來說，眼前面臨的是那個如萬丈深淵般的泥潭，嫁給皇子，大概結局就不同了吧。
「我知道，你現在擔心的一定是如果將來有一天因為政治利益，被迫嫁給一個不喜歡的人，那該怎麼辦，對吧？」
陸顏玉點點頭，是的，這確實是她擔心的。
「當初我跟你二哥哥成親就是政治聯姻啊，可是我們現在過得一樣很好，你怎麼知道你將來嫁給的那個男子，不會跟他培養出感情來呢？」
陸顏玉忍不住想到了大皇子的那張臉，想想就噁心，哪會有什麼感情存在。
「而且，你怎麼知道你將來就會嫁給你現在遐想的那個男子呢？」
「可是…可是他們都在說，我…我就是擔心嘛。」陸顏玉癟著小嘴，皺了皺眉頭。
「好啦，我說了那麼多，你還是不明白。聽好了，第一，如果你一定要嫁給他，那這就是命，是命你逃的了嗎？第二，如果真的嫁了，那他就是你的天，你得想辦法去探知天象，說不定他就是那個適合你的人呢；第三，朝堂上的事風雲變換，你可是威武侯府最尊貴的嫡長孫女，要你嫁給誰，可不是一件隨隨便便的事，君權和兵權的結合，哪兒就那麼容易啦，不到確定的時候，你就不要多想啦。」
季敏繞了一大圈子，給了這樣的答案，陸顏玉倒是好歹聽進去了些許，只不過說是這麼說，輪到自己身上，可就有點兒不好消化了。
「哎，三妹，你現在這般痛苦將來要嫁的人會是自己不喜歡的人，難不成是已經有了喜歡的對象，所以才…」
季敏像發現了新大陸，驟然提問，把陸顏玉都駭了一大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