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百六十八章 探視 文 / 高月生
許嬤嬤又是千恩萬謝，雖然活動範圍只是在一張炕上，可是虔誠的態度卻足以證明此刻她對陸顏玉的心是真誠的。
「你回去帶我多謝三小姐吧，多謝她大慈大悲，在這種時候也能不忘記救杏兒，就說杏兒…杏兒如果能知道的話，也要謝過三小姐了。」
許嬤嬤和秋姑姑正寒暄著，突然，外面的門被推開了，兩個人止聲同時看了過去，進門的正是挺著大肚子的陳姨娘，許嬤嬤一絲鄙夷的目光一掃而過，卻被秋姑姑正好看見，秋姑姑心中禁不住高興，這大概就是窩裡鬥的先兆了吧。
「奴婢見過姨娘。」秋姑姑福身，她力保跟陳姨娘不有任何正面衝突，這是來之前陸顏玉交代好的，陳姨娘現如今是國寶級的人物，她正挖空心思找人墊背，這個時候還是以退為進比較妥當。
陳姨娘自從有孕後，架子端得夠高，雖然還不是正房夫人，架勢卻已經擺足了，再不似從前還會低姿態，現在只會高昂著頭，不過眼神卻飄忽不已，在許嬤嬤和秋姑姑的面頰上來回掃射，顯然對這次秋姑姑的突然造訪懷有戒心。
「哎喲，是秋姑姑啊，快起身吧。」
陳姨娘的聲音尖銳了許多，說起話來陰陽怪氣，沒有絲毫的友善。
「今兒這外面吹得是什麼風，怎麼把你給吹來了，怎麼不在踏雪齋裡好好的照顧三小姐啊，聽說她生病了，還讓翡翠過去照顧了，你看我有孕在身，二爺也不讓我接近病人，以免過了病氣給肚子裡的孩子，否則。我在就去看看三小姐了。」
秋姑姑並沒有把陳姨娘的話聽進去，只是微笑著頷首回答，「我們小姐聽說許嬤嬤崴了腳。所以特意讓奴婢來看看她，加上杏兒那檔子事。也是怕許嬤嬤一時急火攻心，承受不住，所以也讓奴婢來寬寬她的心。」
這話說得沒有任何能挑理的地方，可是陳姨娘還是撇了撇嘴，「這不過都是小事，三小姐身份尊貴，平白裡也不用操這份心。只安心修養就是了。」
這話明裡是說給秋姑姑聽的，可是暗裡卻讓許嬤嬤心裡很是難受，人丟了，在陳姨娘嘴裡變成了小事一樁。她不關心，還不容許別人關心，冷言冷語的，像什麼話，於是那股恨就此在許嬤嬤的心中生了根發了芽。
別看陳姨娘話說得難聽。可是越難聽，秋姑姑心裡越高興，陳姨娘這是得意得都忘了形了，大概是覺得自己在這番爭鬥中握了先機，甚至連最重要的心腹的死活都可以不顧了。所以話才說得不顧周全，冷了人心，秋姑姑心想，你越讓許嬤嬤心寒，我就要越要讓她心暖，兩下裡以比較，才能凸顯誰好誰壞了！
「我們小姐說了，許嬤嬤崴了腳，定是傷了骨頭了，正巧踏雪齋裡有剛拿來的新鮮牛骨，熬了骨頭湯給許嬤嬤補身那是最好不過的，等一會兒奴婢回去，就遣小默送來。」
話音剛落，陳姨娘就露出了一個不甚耐煩的表情，皺著眉頭搖了搖頭，「不用不用，我們這兒什麼都有，要熬湯有現成的牛骨，用你們的做什麼，今兒是伺候我的人受了傷，如果用你們的東西，不明實情的人還以為我是在苛待下人呢。」
看著許嬤嬤糾結的表情，就知道她心中正在翻滾咆哮，秋姑姑覺得目的已達到，便笑著回應，「既然姨娘如是說，奴婢也就不再多嘴了，時候不早，安我問過了，還要回去給我們小姐覆命呢。」而後轉臉看著許嬤嬤，「嬤嬤，你好好養著吧，一切放寬心，只要沒到最後，就不要過早下定論。」
許嬤嬤剛要點頭稱是，可是卻不小心看見了陳姨娘陰沉的面孔，於是沒敢再多說些什麼，就勉強扯了扯嘴角，沉默了下來。
秋姑姑前腳剛走，陳姨娘就回到許嬤嬤的屋內，這回屏退了所有伺候在身邊的丫鬟，隻身一人坐在板凳上，沒有任何安慰，反倒是訓斥開來。
「她是什麼人，你也敢跟她有所接觸，那可是陸顏玉的心腹，怎麼，三句好話就被哄的找不著東西南北了？一塊牛骨你就不知道姓什麼了？她們這明顯的是在使離間計，想要離間咱們主僕的關係，你以前不是挺明白的嗎，怎麼到了這會子就糊塗了，是不是年紀大了，連真假都辨別不清了？」
許嬤嬤什麼都沒說，也不知道對於陳姨娘的話聽進去了幾分，取而代之的只是失神的看著地上，而陳姨娘也不知怎麼了，一直嘮叨個沒完，絲毫不顧及許嬤嬤心中的痛。
「我說的你有沒有聽到，嗯？你說話啊。」
陳姨娘強迫許嬤嬤回應自己，幾乎有了點兒歇斯底里的意思，誰知許嬤嬤突然紅著眼抬頭看著她，這一看，把陳姨娘看得心裡直發毛，雞皮疙瘩都要起來了，「你…你看我幹什麼？」
「老奴只是想請姨娘顧及腹中的胎兒，不要過於激動，如果動了胎氣，可就得不償失了。」
許嬤嬤陰沉著臉，突然蹦出的這麼一句，一下子就讓陳姨娘恍惚了神志，踉蹌的往後退了幾步，許嬤嬤是最知道她身體真相的人，以前從來不似這般正經的回話，有的時候也只是當著外人的面裝裝樣子，可像今天這樣還是頭一次，陳姨娘有點兒摸不準主意，於是吞了一口唾沫後，也沉默了。
主僕二人就這麼你看我我看你，對視了有半柱香的功夫，還是陳姨娘輕咳一聲，打破了尷尬的氣氛，「對，你崴腳了，得喝點兒骨頭湯補補，你瞧瞧我這腦子，連這個都記不住了。」說罷就朝門外大聲的喊了一聲，「紅桃，紅桃，你進來。」
紅桃應聲推門而入，「姨娘，有何吩咐？」
「你去小廚房，燉上一鍋牛骨湯給許嬤嬤補身，湯裡還要加一支老山參，那參就在我屋裡第三個櫃子的最上面，你且去拿，煨湯的佐料都要最好的，知不知道？」
紅桃點了點頭，便關上門，快速的退了出去，屋中又剩下了陳姨娘和許嬤嬤二人。
陳姨娘大概還是覺得氣氛不太對，於是只笑著關心了兩句後就匆匆的離開了，這回剩下許嬤嬤一個人，複雜的心理活動指使她不得不去想，以後的路到底應該怎麼走呢。
再說陳姨娘，回了她自己的屋中躺著，心中也是感慨頗多，她一直在想，許嬤嬤剛才冷不丁的蹦出的那句話到底是什麼意思，剛才又沒有外人在，似乎也不用裝什麼樣子，可是許嬤嬤卻目光堅定，表情陰沉的一字一句的念完那一段，似像念白，可是又更像…陳姨娘思索良久，才給這個下了一個定義，更像威脅！
陳姨娘一想到這兒，心中激起一股寒意，難道許嬤嬤是在威脅自己？她是自己的心腹，自己的計策她幾乎知道的一清二楚，如果這個人有了背叛的意思，那整盤棋下到這兒可就必輸無疑了，怎麼才能堵住許嬤嬤的嘴，瞬間成了陳姨娘亟需解決的問題，思來想去，一個陰狠的想法進入了腦海，這世界上大概沒有比死人的嘴巴更最嚴的了吧！
這個想法在她的腦海中只存在了一剎，陳姨娘又很快的將它否定，許嬤嬤畢竟是伺候了自己許多年的老人，到了最關鍵的時刻臨陣換人，恐怕再沒有人能做得更好了，而且，許嬤嬤知道的太多，如果這事做不利索，也許會變成自己整盤棋最大的敗筆，所以不到萬不得已，這不在她的考慮範圍之內。
小廚房的牛骨湯，是紅桃親自看著燉的，其中加了許多味補氣補血的好藥材，尤其是那根山參，成色還真不錯，最後熬出的骨頭湯，湯汁濃郁，還夾雜著藥材和食材的清香，誘得紅桃連著嚥了好幾口口水！不過這是姨娘特意吩咐燉給許嬤嬤的，她可不敢偷喝，於是紅桃端著熬好的骨頭湯，就往許嬤嬤的住處送去了。
誰知剛走到陳姨娘的屋門口，就被別的丫鬟叫進了屋裡，說是陳姨娘要先看看這鍋湯熬得如何，才能送給許嬤嬤喝。
湯被端進了陳姨娘的內間，伺候的人卻都被安排站在外面，過了沒一會兒，就聽陳姨娘喚人來端湯，雖然紅桃也覺得多此一舉，有些奇怪，可也並沒有多想什麼，依舊是端著熱氣騰騰的一鍋骨頭湯來到了許嬤嬤的屋裡。
許嬤嬤看著這麼美味的牛骨湯，不知怎的愣就是沒有任何食慾，一是杏兒還沒有消息，二是這湯並不是出自自家主子的真心實意，喝了估計也沒什麼味道，於是許嬤嬤只讓紅桃將湯放在桌子上即可，並沒有急著有下一步的動作。
紅桃是個饞嘴的，看著許嬤嬤許久不肯動，便起了別的心思，她思量著，許嬤嬤大概是喝不下，於是故意感歎道，「哎呀，白白瞎了這麼好的湯。」
許嬤嬤心明眼亮，知道這話是這丫頭放的煙霧彈，於是只淡淡的回了句，「對啊，我不喝是可惜了這鍋湯了，要不，你代我喝點兒吧，對外也好有交代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