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虞美人·110：母女間對話 文 / 納蘭雪央
最終，還是霍靳言開車將梁晨曦送了回去。
剛進家門，寧姨就走過來示意她上樓去書房，梁晨曦知道，這是沈煙雨的意思。
點了點頭，像是沒有看到坐在沙發上的梁露白，逕直朝著樓上走去。
梁露白最近很安分，甚至去報了一個烹飪班學做飯，對梁晨曦也是越發的有禮貌了起來，可事實上彼此都是心知肚明的，只是沒有去點破而已。
儘管是在自己家裡，但梁晨曦在進書房前還是敲了敲門，將臉上所有情緒都收斂好之後，聽到裡面冷冷的一句進來，她這才將門推開走了進去。
今日的沈煙雨穿了件黛青色的旗袍，頭髮整齊盤起在腦後，不見絲毫老態，眼角甚至連皺紋都未曾出現，跟梁晨曦站在一起，不像母女倒像姐妹。
「有什麼事嗎？」梁晨曦的聲音並不算熱絡的，儘管她馬上就要出嫁離開這裡。
「嗯，先坐。」沈煙雨轉過身來，書房內書架左四右四排列，滿滿的都是各類書籍，雖然多卻一本都沒落了灰塵，看樣子是經過細心的打理過。
事實上，書房的擺設與梁晨曦記憶裡樣子沒有絲毫差別，這裡保持了那個人走後的全貌。
梁晨曦依言坐下，沈煙雨的眼神落在女兒的臉上，就那樣靜默的看著她，又彷彿是在透過她看著另外的一個人，對於這樣的事情，梁晨曦似乎早已經見怪不怪，只是任由她看著。
「你出嫁後，我會讓寧姨跟著你一起去霍家。」許久，梁晨曦聽到沈煙雨如是說著，直到此時，她臉上才露出些許驚訝的表情。
寧姨跟在梁家的其他傭人不同，可以算的上是沈煙雨的心腹，從未離開過她的身邊，現在……她竟然要讓寧姨跟著自己去霍家？
梁晨曦不得不懷疑這其中是否有什麼隱情！
「這件事情我已經跟霍震東說了，他也同意了。」沈煙雨隨後再度開口，似乎沒看到梁晨曦臉上詫異的表情，淡淡說著。
「你有問過寧姨嗎？她願不願意跟我去？更何況……你呢？」梁晨曦一連三個問題，沈煙雨皆是沒有任何神色變化。
「寧姨會願意的，這點你不用擔心，至於我……難道離開了寧姨，我就活不下去了？在你的眼中，我就是這麼脆弱的女人？」沈煙雨不鹹不淡的說著，這件事情已經是板上釘釘，不會有任何改變，梁晨曦心裡明白，若是眼前這個女人倔強起來，任誰都無法更改她的意念。
「我知道了，如果沒別的事，我就先回房間。」梁晨曦話音落下，沈煙雨卻突然拉開了抽屜，從裡面取了把鑰匙推到梁晨曦面前。
「這把鑰匙，你收好了，不論誰問你要，你都不能給對方。」沈煙雨白玉般的指尖摁在鑰匙上，聲音裡帶著鄭重，梁晨曦是見過這枚鑰匙的，平日裡都是沈煙雨隨身帶著。
如同那個舊手機一樣，被她悉心保護著。
「答應我，就連霍靳言也不准給！」沈煙雨幽深的眸就這樣沉沉落在梁晨曦臉上，似乎執意要她給自己一個肯定的答案。
「我知道了，誰都不會給。」半響，梁晨曦點了點頭。
沈煙雨緩緩鬆開自己摁住鑰匙的手，眼底透出一種類似於溫意的情緒。
「晨曦，霍家不是尋常家庭，身處了你就知道，有不懂的就去問寧姨，就算吵了架也不要常常鬧著回娘家，夫妻之間沒有什麼拉不下臉來的，也別怪別人不懂你，你不去說，旁人又怎麼會懂你的心思？不論為何原因結下這段姻緣，過去的事該放下的就要都放下了……」
沈煙雨看著梁晨曦，聲音沒有什麼起伏，就像是在簡單敘述著今日的天氣般。
「能不能告訴我事情的真相……」梁晨曦突然開口，將本算和睦的氣氛打破。
「我馬上就要出嫁了，難道在離開前還不能夠告訴我，七年前那一天到底發生了什麼嗎？為什麼我會斷片一樣的什麼都想不起來，為什麼……你肩膀上的……」
「夠了！我跟你說過很多遍了，當時你爸爸去和我一起去給你交贖金，對方不放人，你爸爸為了救你被對方打傷，死了！這件事我說過不要再說了，為什麼你偏偏卻要舊事重提！」
「那是因為你從來沒有跟我說過實話！」梁晨曦的情緒陡然間激動起來。
「他沒死對不對？所以你才會等他回來……你要是真的在等他，為什麼要讓郭斐修進梁家？有的時候我都懷疑我到底是不是你親生的，不然為什麼你對梁露白……」
啪的一聲巨響，沈煙雨將桌面上的東西重重掃在地上，雙手撐著站起身，眼底帶著遮也遮不住的憤怒。
「出去！給我出去！」細細的手指橫指著門的位置，梁晨曦冷笑的看著她。
「好，我出去！」扔下這句話，梁晨曦轉身就朝著門外走去，倏地將門打開，卻看到梁露白鬼鬼祟祟的樣子，以及陡然對視時眼底的驚慌。
梁晨曦面無表情的看著她，梁露白看起來很緊張，似乎想為自己辯解什麼，嘴巴張合了無數次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索性選擇徹底沉默。
兩個人就這樣互相對望，不知過去了多長時間，梁晨曦收回視線再也不看她一眼，逕直向著自己的房間走去，反觀梁露白……直到確定她回到房間後，這才終於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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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的事情就像是結婚前的插曲，為了避免尷尬，梁晨曦幾乎每天都加班到很晚才回家，越是臨近婚期她的心裡就越是沉重，那種感覺很複雜，因著那日的爭吵，結婚前……她與沈煙雨再也未曾說過一句話。
時間很快流逝，十五號轉眼就在全s市矚目的焦點中迎來。
這一天，是霍氏與梁氏聯姻的日子，也是梁晨曦出嫁正式嫁給霍靳言的日子。
從前一天晚上開始，霍氏旗下特級酒店便燈火通明著，阮綰作為梁晨曦的閨蜜早早趕到，那日醉酒被封景騰帶走後，這還是梁晨曦第一次見她。
阮綰身上穿著淡紫色的伴娘禮服，長髮身後挽起，大喜的日子她自然拋開了煩惱，笑臉盈盈的準備著一切，婚紗昨天傍晚被送到酒店化妝間。
是經過重新定制的，一切都是按照最高規格來做的。
「我怎麼看你一點也不緊張啊？」不是自己結婚也緊張個半天的阮綰深深呼吸著，撫摸著柔軟婚紗布料，瑩亮的眼睛裡帶著羨慕。
「有什麼好緊張的？」她坐在梳妝台前等著化妝師為她上妝，身上的婚紗沉甸甸的，碎鑽鑲嵌在上面，被燈光照的瑩亮著。
事實上，直到現在，梁晨曦都還沒有絲毫的真實感，就算今天是她結婚的日子，在她眼裡看來，和往日裡的哪一天都沒有什麼不同。
「人家家的新娘結婚前幾天就開始塑身了，你倒是好，該吃吃該喝喝，一點形象都不顧及！」阮綰坐在她旁邊，化妝室外面很喧鬧，跟屋內的安靜形成鮮明對比。
阮綰眼神複雜的看著梁晨曦還未上妝的素淨小臉，她最好的朋友今天就要出嫁了，嫁給全s市最令人心動的霍家長子，她應該為她高興的，可眼底的酸澀卻是止也止不住。
「綰綰，不准掉眼淚，我嫁出去了……你應該替我開心的不是嗎？」不過一眼，梁晨曦就已經看明白了阮綰的心思，柔柔的開口，將阮綰即將奪眶的眼淚逼了回去。
「我當然是開心的……」阮綰用手捂著嘴笑了笑，經她那麼一打岔，想哭的感覺也淡了些。
「我去看看梁露白在幹什麼，我總覺得今天你大喜的日子她會搗亂……」
阮綰快速站起身來，朝著隔壁房間走去。
梁晨曦笑著搖了搖頭，傻綰綰，梁露白比她更著急著讓自己嫁出去，這樣就再也不用擔心談安辰會和她接觸了，只是話還沒說出口，阮綰的身影已經消失。
恰好化妝師也提著化妝盒趕到了休息室，新娘妝尤為繁瑣，更不要說還要盤頭，梁晨曦坐在梳妝鏡前，任由頂級化妝師開始為自己忙碌起來。
一切似乎都進行的有條不紊的，除卻梁晨曦越發敏感的覺察到有人似乎在看著自己，最近這段時間，她總是有那種莫名的感覺，好像自己被人盯上了。
嗤笑聲從不遠處傳來，半掩的休息室外，霍方淮的半張臉出現在那，見自己被發現，索性推開門走了進來。今日的他為了配合婚事穿著一套正統的西裝三件套，外套敞開懷露出裡面的銀色馬甲，頭髮齊齊向後梳著，如果不是笑容太諷刺，也是極為俊美的。
「人靠衣裝，沒想到你這麼一打扮倒還挺好看的！」霍方淮冷笑著，出乎梁晨曦意料之外的出聲稱讚了她一把，這反倒令梁晨曦有些警惕起來，他又想幹嘛？
「明明霍家三少爺是在誇我，可為什麼……我一點都高興不起來？」幾名化妝師很有眼力，在兩人說話時刻意的避開，作勢轉身收拾起東西。
「我又不是為了讓你高興才誇你的，梁晨曦……我最討厭的兩個人今天竟然要湊到一塊了，你說這個世界小不小？」霍方淮彎著腰，鏡中能夠清楚的看到梁晨曦與他的臉。
「霍方淮，如果你只是為了說這些無聊的話來到這裡，那麼你可以出去了……」
梁晨曦表情未變，冷淡出聲，為了今日的婚禮，她本就只睡了兩三個小時，沒空與他糾纏。
「梁晨曦，我大哥身上是不是突然出現了傷口？」冷不丁的，霍方淮憑空來了這麼一句，梁晨曦的眉心蹙緊，側頭看著他，剛剛畫好妝的芙蓉面此時更顯迷人。
「他沒告訴你怎麼來的是嗎？可是我知道……如果你求求我，興許我會好脾氣的告訴你！」霍方淮雙手插在胸口，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樣，那張俊美的臉此時看起來更顯稚氣。
「霍方淮，你還記不記得我們兩個人是怎麼結怨的？你又為什麼會惱羞成怒的對梁氏下手阻擊？」看著他那副小人得志的模樣，梁晨曦反倒是忍不住的諷笑了起來。
霍方淮一聽臉色瞬間變得難看，與鏡子裡的那個梁晨曦對視著，眼神惡狠狠的。
「我怎麼都沒有想到，在外面威風凜凜的霍家三少，竟然是個喜歡偷偷藏起來吃甜食的小孩……還恰好被我碰到，這麼幼稚的理由……恐怕說出去誰都不會相信吧？」
「梁晨曦！」霍方淮咬牙切齒的喊著她的名字，不論外面的人把他傳的有多麼凶煞，但是有一個秘密自始至終都是旁人不知道的！那便是他酷愛吃甜食，沒有人比他更清楚這件事情傳出去有多丟臉，所以這個秘密一直被他保護的很好不為人知，可唯有那次……
唯有被梁晨曦撞見的那次……
他的大掌啪的一聲拍在梳妝台前，就連桌上的化妝品也被拍的跳起來，不遠處的化妝師被驚了下，剛才他們兩人的說話聲音都不高，所以他們並未聽到內容！
「你現在就得意吧，等到婚禮舉行的時候，你會後悔的……別怪我沒有提醒過你！」霍方淮冷笑一聲，伸出整了整西裝前襟，涔薄的唇緩緩勾起，就像是已經預知了後事發展似的……
在霍方淮的視線裡，梁晨曦同樣的勾起了唇線，被妝容點綴的漂亮小臉在白色婚紗的映照下，更叫人心動，就連霍方淮也隨著她的笑微微失了失神。
「霍方淮，既然你話都已經說到這個份上了，那麼我就拭目以待，到底婚禮上會發生什麼事情，能夠讓我後悔！我也想要知道……如果你父親知道了你來我這裡說的這些話……」
梁晨曦笑得令人動容，頰邊有幾縷碎發垂下……
「又會如何對你呢？」她的話音說的輕柔，笑容也是淡淡的，可是……那裡面的威脅，卻令霍方淮怎樣都無法忽略！
「你……你別不知好歹！」霍方淮一聽那話，臉色再度變了，如果真的讓霍震東知道的話，恐怕自己真的是在劫難逃！
「到底是我不知好歹，還是你不知分寸？霍方淮，以後見了我……別忘了尊敬的叫一聲嫂子！」梁晨曦緩緩站起身來，穿著婚紗的姣美身形就這樣展露在了霍方淮的面前，雖然還沒有佩戴任何首飾，可單憑著婚紗上的碎鑽，就足以耀眼。
「好，那我們就拭目以待，婚禮上……到底會發生什麼事！」霍方淮怒極反笑，冷冷的拋下這麼一句話，轉身就朝著外面走去，只是急速的兩三步後又停了下來，轉過身再度看了依舊站在那的梁晨曦一眼……
她嘴角還噙著淺淺的諷笑，看在霍方淮眼裡尤為刺眼，他也說不清楚自己為什麼要平白無故的跑來提醒她，更何況自己的提醒梁晨曦壓根就沒有聽進去。
活該！不管婚禮的時候出了什麼丑，都是她自己的事！與他無關！
這樣想著，霍方淮冷哼一聲，轉身離開休息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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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外面的霍靳言此時面無表情的站在人潮中，接受著四面八方的祝福道賀。
婚禮這天不知道在他的腦海中上演過多少回，可真正到了這一日，他的心裡卻還是有些緊張起來，反倒是霍景睿悶悶不樂的。
霍震東與容韻蓮因著一些特殊原因的考慮本來說是不讓霍景睿出現在公眾視野中，如果不是因為霍靳言開口，恐怕他也不能夠出現在婚禮的現場了！
時間一分一秒的臨近，婚禮馬上就要開始了，霍靳言就站在紅毯上，在外人看來，那張面無表情的臉上沒有絲毫的變化，叫人也窺視不出什麼，雖然私底下的議論是紛紛不斷，可這畢竟是霍家長子的婚禮，面上總要過的去！
霍靳言卻不理其他，他已經又好幾天沒有見到他的小姑娘了，此時澎湃心潮翻湧，只等那個人的出現……
悠揚的樂聲傳來，婚禮正式開始了，眾人紛紛起身鼓掌，每雙眼睛都盯著不遠處新娘走進來的那扇門，只聽到啪的一聲從裡面被打開，梁晨曦……出現在紅毯的另外一邊！
被白色頭紗覆住的臉有種朦朧的美感，長長的裙擺被花童撐著，花瓣如同細細密密的雨紛紛落下，霍靳言想笑，可面容卻不聽他使喚，只能這樣望著她……
望著紅毯對面的梁晨曦……
作為伴郎的封景騰撞了下霍靳言，示意他向前走幾步，而封景騰的視線也不由的落在陪在梁晨曦身旁的阮綰，伴娘裝將那纖細玲瓏的曲線盡顯無遺，美不勝收。
音樂聲中，梁晨曦有了動作，她緩緩向前走著，而賓客區也傳來陣陣的喧嘩聲，他們都知道梁晨曦是美的，但是沒想到卻美的如此驚人。
霍梁兩家專屬的座位區，霍家算是全員都到齊，這也可以稱得上是霍家人第一次全員正式出現在眾人的面前……
正當大家沉浸在婚禮的喜悅中時，一道異樣的尖叫聲伴隨著撞門而入的聲響，劃破了……整個婚宴的幸福氣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