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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149.黃雀在後 文 / 公子妖

    杏花於春光韶放,如今已過五月,哪裡來的花枝招展?除卻南昭境地,她再也想不到何處四季如春。

    葵初輕鬆接過迎面而來的空盆,但笑不語。

    再美的風景也不能夠吸引樂正錦虞的目光,「這裡是萬聖山?」繁花似錦的高山,她只登過萬聖山這一個。

    離開北宜國後,葵初便帶著她飛躍到了這裡。她對腳下的路徑不熟悉,一味地跟著他,暫時只想求一方隱秘的去處,卻沒想到他將自己帶來了南昭境內。

    樂正錦虞了然道:「怪不得你不著急回宮。」

    萬聖山與邊境距離十分近,就算前方發生什麼大事,他也能夠在第一時間趕過去處理。

    葵初臉色一白,師兄現在到處尋她,而他所熟悉的又不會輕易被人猜到的地方,便是這裡。可他留下的目的只是為她,卻不想被她曲解了用意。

    既然被她猜到,他也不辯駁,這裡確實是萬聖山的一角,只是外圍被他布了陣法,無人能闖入。

    由於離樹太近,被風吹落的雨滴濺到了他們的發上,葵初抓著空盆,「回屋吧。」

    樂正錦虞看著他蒼白的臉色也不願再說什麼,沒有反對就提步向屋內走去。原先掉落在身上的花瓣隨著她的走動在空中劃過一道優美的弧線,而後輕輕地飄落。

    葵初並沒有立即跟在她身後回去,他的頭有些隱隱作痛,方纔那一瞬間,他隱約覺得自己昨夜好像說了些不該說的話,可是具體所說的那些話他又不知。

    他歎了口氣,眼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接下來的時日,樂正錦虞沒有再提出讓他離開之類的話,對他的態度也不若之前那樣生硬,這種改變讓葵初雀躍之際又甚為不安。

    他的身體本就硬朗,難得的一次生病也因養人的環境以及身邊的女子而快速痊癒。

    不知不覺,又過了五日。

    樂正錦虞已經習慣了葵初的沉默,在他那日能下床後便心安理得地享受他的照料。伺候人與被伺候,果然是後者最得她心。

    這幾日倒也安穩,除了木屋偶爾有幾隻青鳥飛來,葵初凝視著它們的神色愈發凝重之外,再無其他特殊。

    身處深山,隔離塵囂,外面再嚴峻的局勢也容不得她關心。

    她也不知道,前幾日邊境已經發生了一場戰亂。

    因慕容燁軒拒婚,樂正彼邱龍顏大怒。派遣助西陵一臂之力的數十萬兵馬悉數撤回。而在撤離的翌日,南昭就對西陵發起了進宮。

    正當雙方戰得不可開交,所有人認為南昭穩贏之時,有一方不知名的兵馬突臨邊關,繞過開戰兩方正面,潛入南昭腹地與西陵雙面夾擊,打了南昭一個措手不及。

    由於那方不知名的兵馬有三十萬之多,又是統一著披黑甲。是以,世人稱其為黑甲軍。

    有人通過那場突擊,窺出其驍勇善戰之勢有昔日東楚強兵風範,一時間皆猜測不斷。

    同時,關於大泱與百里氏的傳說如紛亂的紙片揚揚灑灑於天下。

    偏遠小國的君臣開始翻箱倒櫃,頻頻奔波於自家國庫與典書內,以期找尋出能與那神話般的大國關聯的蛛絲馬跡,在這搖搖欲墜的動盪時局中謀求一份出路。

    北宜國皇宮內,樂正彼邱沉著臉望向床榻上躺著的人,「他的情況如何?」

    太醫甩了把冷汗,不去探究面前被遮住臉的男子和樂正彼邱之間的關係,「回皇上,內力全廢,筋脈也盡數被人挑斷。」

    不知道誰與他有這般深仇大恨,居然下了這麼重的手。

    不待樂正彼邱吩咐,太醫主動跪下道:「臣只會、只會醫治一般內傷,還望、還望皇上恕臣等無能為力…」

    樂正彼邱揮手,「你們都下去吧!」

    得了樂正彼邱的寬赦,太醫們立即惶恐地退下,「臣等這就去為這名公子配一些調養的藥來。」他們能做的只有這些。

    等他們都退了下去,樂正彼邱一把扯下了男子臉上蓋著的黑布。

    邪魅的容顏此刻死灰一片,腿腳如軟蝦一樣癱放在榻上。

    樂正彼邱探了探他的呼吸,臉色逐漸冷寒,「誰能有如此大的能耐傷你至此?」

    身手能贏南宮邪的,全天下也找不出幾個人。而對行兇之人出手極其狠辣,卻又沒有取了他的性命,這一點叫他百思不得其解。

    「扶鴦!」他輕聲喚道。

    沐雨立刻進殿,恭敬道:「主上,喚奴婢何事?」

    樂正彼邱掀起南宮邪的衣袍,凝視著他手腕上的傷痕,「你可有發現傷他之人?」

    沐雨搖頭,「未曾。」

    南宮邪走後沒多久,樂正彼便吩咐她前往南昭國與安昭儀一起相助南宮邪。但行至半路,她卻發現南宮邪奄奄一息地躺在泥濘道路旁,身上的血跡被雨水沖刷地到處都是。心驚之下,便又將他帶回了宮。

    「奴婢發現他時,路上只有他一人。」沐雨補充道。

    腕骨已被折斷,可以瞧出那人的指力是如何強大。樂正彼邱收回了手,「將他帶回祈凌山。」

    原本葵初可以救南宮邪,可他現在不知所蹤,只能將南宮邪送去祈凌山。

    「是。」沐雨連忙上前將南宮邪扶背起。

    樂正彼邱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別再出任何差錯。」

    沐雨垂首,「屬下定當將他安全送往。」

    待她背著人離開,側殿又安靜了下來,空氣裡只餘下絲絲血腥味。

    樂正彼邱拍手,有人影迅速躥出。

    他慢慢走到案桌旁,隨手抽出了一副畫卷,「一旦尋到楚帝的下落,不惜一切代價也要殺了他!」即使短時期內宇文睿還不能對他構成太大威脅,他也不能掉以輕心。

    地上之人掃了一眼畫捲上的男子,斬釘截鐵道:「屬下定竭盡全力!」

    空氣一剎那間又恢復了先前的平靜。

    此時樂正彼邱無比希望葵初能夠將人藏得嚴嚴實實,不讓她知曉外面半點風聲。

    這次他不能賭,也不能輸。

    又過了數日,這一次北宜國與南昭國不知達成了什麼協議,兩國集結兵力整合了百萬大軍,一場史無前例的大戰蓄勢待發。

    而西陵皇宮內,慕容燁軒面色不定地看著對面的黑衣男子,「數百萬大軍,我們如何能贏?」

    他也不知該怎樣面對宇文睿,自那日璃心悠帶著自己與他見了一面後,他整個人便不由自主地產生虛晃。

    原本認定已死之人又活生生地站在自己的面前,說不震驚是不可能的。雖然不知道宇文睿是如何死裡逃生的,可現在的他愈發像一把出鞘的寒劍,凌厲深邃,威嚴的氣勢一如既往地令人臣服。

    但他再具備怎樣的霸氣也與自己無關,現如今他們已達成了協議,宇文睿答應幫他保住西陵,而他為之提供復國的兵力,待他日成功阻抗南昭與北宜國後,天下一分為二,西陵與東楚各佔半壁江山。

    宇文睿沒有回答,一旁的璃心悠卻是勾唇偷諷。如今與他逢源之是權宜之計,若他日目標真的達成,九州只會盡歸東楚。

    可她不是慕容燁軒,自然不會想到慕容燁軒從約定的那一日開始已經猜出可能會有的結局。他現在也只是暫時替慕容燁天維持朝綱,但時日漸久,他還是覺得自己沒有帝王之才。即便將來宇文睿將西陵從他手中奪去,他也不會有所怨言。當然,前提條件是他會善待西陵的子民。

    到那時,他會放下一切,帶著樂正錦虞遠走高飛。

    慕容燁軒繼續問道:「還有,突然冒出的大泱是怎麼回事?」

    最近有消息傳來,竟隱晦道出國師葵初就是大泱國的嫡系皇子。這道傳言如驚雷遽炸,至高無上的地位加之神秘的身份,使得百姓的心逐漸開始動搖。

    璃心悠也疑惑不已,她雖然不是祈凌山的人,也不知道葵初與樂正彼邱的關係。但是自她的家國十年前被東楚的鐵騎踏破,她被樂正彼邱救下之後,她跟藏在他身邊,從他的身上得知了不少秘密。

    她心裡十分清楚,若真有什麼百里遺孤,也只可能是樂正彼邱。更何況,接觸的所有人統一隻稱他為「主上」。

    墨色錦袍上盤旋的金龍如男子一般傲然,宇文睿終於開口道:「不管上位過程如何,手段又是如何卑劣,歷史最終只會記住贏家。」大泱既然已經沉寂了百年,那麼它注定只能是神話的過往。

    璃心悠眼前一亮,他擁有「君臨」,還怕拿不下這九州麼?她灼灼地望著宇文睿,聲音如之前一般清脆,「陛下,『君臨』現在何處?」

    她的話剛落,有鷹隼突然急速飛來。

    宇文睿頓時看向正落在慕容燁軒臂彎處撲騰著翅膀的灰鷹。

    慕容燁軒點頭,「果然,有人帶著南宮邪去了一處不為人知的山脈。」

    宇文睿抿唇,黑眸愈加幽暗。

    這一日,青鳥再次飛離後,葵初眉間烏雲聚攏。

    見他的臉色相當難看,樂正錦虞隨口問道:「怎麼了?」

    開戰了麼?南昭吃了敗仗?

    葵初霍然起身,「我要出去一趟。」他絕不能讓祈凌山出事。

    樂正錦虞被他突來的嚴肅弄得莫名其妙,她試探地問道:「南昭真的出事了?」也對,西陵與北宜兩國兵力相加,南昭不吃虧才怪。更何況,這一切不是他與樂正彼邱早已計劃好的麼?吞了南昭國只對他們有利。

    葵初卻否定道:「不是南昭。」

    樂正錦虞聞言更加莫名其妙,但只是瞬息就變得同他一樣不安起來,「是北宜國?」

    南宮邪已經逃出了北宜國?現在正領兵與西陵北宜相抗?

    「不是北宜。」葵初繼續搖頭。

    「時間緊迫,我來不得與你多說。」葵初聲音裡夾了一絲樂正錦虞從未見過的急迫,「這裡被我布了陣法,不會有人闖入。這幾日你暫且先照顧好自己,我去去就回。」

    樂正錦虞心驀地一沉,忍不住顫聲道:「他出事了?是不是?」能讓葵初這樣驚慌緊張的,除了樂正彼邱,她再也不能做其他想法。

    眼見葵初邁出了腳步,她一把抓住了他的白袍,堅定道:「帶我一起去!」

    此刻她心亂如麻,腦子裡浮現的全是樂正彼邱那日渾身帶血的模樣。她不停地猜想樂正彼邱是不是又受傷了?是不是南宮邪趁他不備對他下了暗手?他的情況是不是極度危急?

    葵初的腳步停了下來,安撫道:「慕容燁軒無事,你不用擔憂,只需安心待在這裡就好。」

    樂正錦虞死死地拽住他的袖子,聲音陡然拔高,「我問的是樂正彼邱!」裝什麼蒜!如果是慕容燁軒出事,他會表現地這般著急?!

    葵初愕然,「你、你是在擔心師兄?」

    她不是曾說過,不是所有的喜歡都要接受,師兄的感情之於她來說只是負擔?

    可琉璃眸裡真切地流露著她的慌張與憂慮,可不可以這樣想,她的心裡其實也是有師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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