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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 節目錄 016 玉笙宮 文 / 裂帛

    玉笙宮在西宮中算是別具一格的一座宮殿,處於西宮一片靜謐竹林之後,名喚竹筠榭。從附近宮闕往玉笙宮中,若不願走竹筠榭穿過,便要繞上數條甬道。

    今日玉岫進宮,走的並非是毓合門。按照慣例,後宮妃嬪入宮,一律走瑞祥門而入。宮女內監另有鑾儀衛引導,車輦經過瑞祥門後,宮門之外那喧嘩之聲漸漸隱去,行了不過半盞茶時間,車輦漸漸停下,有引教姑姑挑起綢簾恭順道:「前邊是泰合殿,凡祭祀先祖或賜宴外藩王宮之事都在此殿舉行,後宮妃嬪依矩不得乘車輦而過,請貴人移乘軟轎。」

    玉岫搭著引教姑姑的手下了車輦,微笑道:「勞煩姑姑陪我行一段吧。」

    沿著宮道緩步而行,兩邊的朱色赤壁上繪有鎏金彩畫,雕樑畫棟十分氣派。由於先帝駕崩,宮中尚攏在一片肅穆安靜之中,即便是后妃入宮也只是盡其禮卻不嘩。因是一路走來都十分安靜。

    引教的姑姑名叫錦若,被分撥在玉笙宮中暫時引教新來的幾位小主,待到半月後宮廷禮儀教習結束便是玉笙宮中的掌事宮女。

    她三十出頭的年紀,著一身水綠色的印花錦緞宮衣,頭上簡單的挽了個宮婢的髮髻,十分的乾淨體貼,尋不到過分的艷色也找不出失禮的錯處,乍一看便覺是個謹慎妥帖的人。

    玉岫與她行了一路,經過昭然宮朝堂主殿等十幾座宮殿,走在幽靜清雅的竹筠榭中,舉目望去,雖已是二月末,可臘月的積雪卻在竹林中染盡蒼翠,竹木清雅之香未曾被積雪掩去半分,倒是路徑之處更因著冰雪的通透而有一股清淡怡人的況味。林中密密麻麻佈滿千百來株立竹,錯落之間全被染了銀裝。

    外界臘月霜雪早已消融,唯獨這竹筠榭中殘存積雪,真是一艷冠天下的奇觀。玉岫嘖聲歎道,在一座亭台之上遠遠瞥見西宮眾座錯落殿宇之後,還有一片遠濛濛的地方,有意將一聲低歎掩去,故意偏頭奇道,「錦若姑姑,不知那西宮之後的,是什麼地方?」

    「回貴人,那是前朝廢棄的宮室。」

    「看上去完整大氣,為何竟會廢了?」玉岫絞著手中絹帕,故作惋惜地疑道。

    一個顧盼左右的眼神落入玉岫眼底,以幾不可見的速度在玉岫耳畔低語道:「到了玉笙宮中奴婢再相告知。」

    玉岫點了點頭,又走了不出一會兒,但見一座宮殿在竹筠榭宛然展現出樣子,金匾飛額,上書著「玉笙宮」幾個大字,下處以蠅頭小楷纂著「景安七年敕造。」

    玉笙宮是後宮妃嬪所居西宮的一座小小宮室,在西宮的北角,雖較為偏遠僻靜,卻十分精緻。

    迎著正堂而入後面便是正殿漱玉堂,配有兩間暖閣,堂前的青鶴瓷九轉頂爐種染著香炭,裊裊如煙娉婷貴雅。

    玉笙宮中暫分撥有三位妃嬪,而主殿則是分給玉岫所居。另外兩位妃嬪的分位都在玉岫之下,因是居於漱玉堂後的東西兩個配殿,東邊是薔薇苑,住的是新晉的喜美人,西邊是清研閣,住的是苕寶林,兩位都已在玉岫之前入了配殿,吩咐侍婢們打點好上下。

    兩座配殿雖無主殿寬綽氣派,卻也是別緻舒適。主殿與配殿前廊相接,沿著迴廊繞到殿宇之後是一處雅致的院落,名為仰雪軒。

    雖不是浮花浪蕊的春令時節,可軒中卻仍是清香怡人。繞著漱玉堂之後是數盆緋玉秋,卻怕因這這鮮艷的色澤而衝撞了先帝之忌,因是玉笙宮中的宮婢皆拿素縞裹了上去遮掩。緋玉秋兩旁是成株的玉堂秋,此時不在花季,卻也在這春寒料峭的時節盼見幾片綻露的芽葉,十分討喜可人。

    仰雪軒中除卻諸多花品,整個院落中卻是植滿了雲山白蘭,亭亭華蓋之上,但見闊瓣含笑,花白如玉。每片葉腋下都有花簇,如萬千雪鴿停立枝頭,振翅欲飛。

    遠遠便覺馥郁芬芳,在宮室之內掩窗也能覺芳香誘人。據錦若姑姑所言,再過一月便是雲山白蘭的盛華之期,可這白蘭最美之時卻是傲霜斗雪之時,就連皚雪也難掩其秀致光華。

    玉岫不禁歎道:「玉笙宮其名冰心魄潔,這院落中的植物也是如此傲霜斗雪,玉骨冰肌。」

    一個嘴快的侍婢甜聲道:「皇上恩賜小主居於此間,正是為了遙相呼應小主名中那個玉字。」

    「晶清!你又不記得規矩!上回挨地罰還不夠麼?」錦若姑姑眉頭微蹙,稍抬了話音堵住那侍婢的嘴。

    玉岫聞言不由笑道:「都是最愛玩耍淘氣的年紀,苦了她們到宮中來,姑姑就饒了她這回吧!」

    錦若拿眼睨了睨那名喚晶清的侍婢,嗔道:「還不快謝謝小主為你求情。」

    那侍婢甚是機靈,稍一提點便矮下身子來道:「多謝小主今日之恩。日後晶清定當盡心盡力服侍小主,對小主忠心不二。」

    「你能記得今日所言就好。錦若姑姑平時的教導決不會害你半分,多往心裡記記。」

    玉岫笑著答過,卻聞錦若姑姑低聲道:「玉笙宮雖景致怡人,卻是西宮偏冷之處。先帝時的敬嬪娘娘便是獨居於此處。因常年舊疾,皇上甚少踏足於此。」

    玉岫聞言不禁一陣疑慮,若說公子恪刻意將她安置在這僻靜之處以免招人耳目還可以理解,為何竟安排了另外兩名宮嬪住滿這先前無人踏足的玉笙宮?

    「姑姑,今歲新晉宮嬪為數很是多麼?」

    錦若低眸一想便明白了玉岫所思,笑道:「雖是入了春,可天氣尤寒,小主先回屋中歇息吧。」

    漱玉堂正間兩側擺了兩盆玉簪,迎面便是一方紋飾古樸的香幾和小榻,正間設了蟠龍座椅與鏤空的瓷頂爐,這是皇上臨幸玉笙宮時妃嬪正式接駕的地方。

    繞過金刻絲線縷蟹爪菊的刺繡屏風前,便是漱玉堂的後堂。玉岫挑眸略略掃了一線屋裡,在墊了繡褥的籐椅上坐下來。立即有兩名小宮女獻了茶過來,將手中茶盅舉過頭頂道:「請小主用茶。」

    玉岫微笑著接過,揭開碗蓋吹了吹茶沫子,便見錦若及另一個內監領著玉笙宮**十人正式跪下來參見。錦若姑姑首先叩頭道:「奴婢錦若參見玉貴人,願玉貴人吉祥如意。奴婢原末品采女,今被撥至玉貴人處任玉笙宮掌事宮女,原為小主盡心服侍,忠心不二。」

    錦若語畢,內監又接話道:「奴才玉笙宮首領太監海時寧參見玉貴人,願玉貴人吉祥如意。」

    兩位掌事參見完後,跟著的三名太監五名宮女齊齊磕頭請安道:「奴才奴婢參見玉貴人,玉貴人吉祥。」

    玉岫抿了口茶,也未笑著應答什麼,眼神祇落在對面那曇花小榻上,底下的一眾人連大氣都不敢出,紛紛揣測這位新來的主子是怎樣脾性。

    過了好半晌,玉岫又抿了口茶,聽得「砰」地一聲茶蓋從指間滑落下去,玉岫故作大驚失色地叫了起來,跪在下首的十人皆是面色驚愕不知所從,唯獨跪在最前邊的首領太監海時寧一個蹭步飛身,不偏不倚地恰巧接住玉岫手中滑落的碗蓋,低眉順眼道:「奴才失職,小主可有被燙著?」

    下首的宮婢再不敢跪在原地不動,錦若連忙起來查看玉岫的手如何,又有另外幾名宮女在漱玉堂中翻著藥箱,玉岫的手指微微蜷了蜷,低眸掩去一絲神色,方纔之舉不過是小小探視,她故意將碗蓋滑落,又失手翻了茶碗,可這幾個舉動皆在她指掌之間,怎麼可能會傷了自己。不過這一試,卻真就試出了些名堂!

    她移眸探向那一旁的海時寧,稍顯暗的膚色,一雙細長眼微微有些斜挑,乍看上去便覺精明老道。方才只是略微一試,他在瞬間反應過來擦地落至自己面前,並穩穩當當接住了那掉落的茶蓋,顯然是會一些身手的。

    在這宮中內監原本就是卑賤職位,但凡有些心機與身手的,全部為人所用。海時寧年紀不過才逾三十,已做至首領太監,他背後之人該也不是池中之物吧。

    玉岫笑了笑,從幾個宮女端著的手中抽回自己的手,道:「沒什麼大礙,我一個不小心,倒給大家添了不少亂。」

    一眾宮婢忙低頭直道「不敢。」

    玉岫看了看眾人神色,道:「從今往後,你們幾位與我便是一家人了。在我玉笙宮中,可以不必過分拘束,也不必過於講究身份之別。你們在我手下當差,便是我玉岫當為親友的人,家中或是平素若有什麼困難之處,大可以告知於我。大家能誠心相待,我自不會虧待,只是一點,我玉笙宮中若是出現心不忠、意不誠之人,莫怪我今日醜話先說在前頭!」

    眾宮婢皆是一凜,紛紛相覷一眼,忙齊聲道:「能為小主當差是奴才奴婢們的福分,定當忠心耿耿服侍。」

    玉岫滿意地點了點頭,回眸道:「錦若,去將我隨身帶來的包裹中那紅布裹拿來。」

    包袱之中除卻那紅布裹中的銀兩以外,其餘皆是玉岫從溫府帶來的貴重細軟中所挑揀出來的,她故意叫錦若打開包袱去取,為的就是一試錦若的虛實。

    不出半會兒錦若便取了包裹來,掀開紅尺布將那些銀兩賞給玉笙宮中的奴才宮婢們,一屋子人都唯唯諾諾地謝恩。

    玉岫看了一瞬,突然開口道:「海公公嫌這些賞賜太少了麼?」

    海時寧聞言登時臉色一僵,強自道:「奴才不敢!」

    「那你為何面露不豫之色?」

    「小主賞賜,奴才謝恩還來不及,怎會不豫!小主說笑了!」

    玉岫聞言手撐著扶手步到海時寧身邊,和顏悅色道:「我方才說了,在我玉笙宮中有什麼便說什麼。方纔我險些被燙傷,多虧了海公公敏捷的身手,錦若,給海公公再加一番賞賜。」

    又是兩錠銀子填入海時寧袖中,但見他臉色一時黑一時白。玉岫不由心中暗哂,人人都說溫柔是把刀,這宮中明槍易躲暗箭難防,我便以笑來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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