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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 節目錄 021 饒了喜美人 文 / 裂帛

    那喜美人聞言,渾身抖得有如篩糠,只憑幾個侍婢拉扯,站都再站不起來!兩個內監合力再將渾身癱軟的喜美人拖起,臨至玉岫和端嬪身邊時,雙眼睜得直翻出眼白來,那烏色瞳仁裡簡直燒出怨恨的火來,叫人看了都心中一凜。

    她一瞬不瞬地盯著玉岫冷笑道:「玉貴人真是會邀買人心,苕寶林不過見你一次便心倒向你,怪不得選秀之日連太后和皇上都稱讚!哈哈哈哈哈!」

    那尖刺癲狂的笑聲引得在座眾妃嬪的白眼相對,聽在玉岫耳中,卻是深深的怨毒。

    她不由低聲問道身邊的子蕪:「那『足底燒』是什麼由頭?」

    「用竹板抽打腳底板,輕至血染繡襪,雙腳落地疼痛如火灼燒。重者腳筋斷裂,雙足盡廢。宮中以此刑懲戒不知約束,胡亂行走的妃嬪宮婢。」

    聽太后如此言語……喜美人那雙腳,便是要廢了!

    喜美人從惹出事端到現在,這座下數十名嬪妃沒有一人出頭替她說話,八成個個心中都恨不得喜美人生事被罰,自此減少一位對手。

    可那太后當著這麼多人的面,以她玉岫的事來開罪於喜美人,分明是做給眾人看她琅琊王氏在拉攏自己,只要喜美人一事成定局,無論自己心中到底靠向哪邊,這在座數十位妃嬪都會理所當然地把她視作琅琊王氏那邊的人,之前便是有拉攏和親近她的想法此刻也定當全無。

    明裡是巴結奉承,暗裡……琅琊王氏是眾望族之敵,那麼她玉岫便也會成為眾矢之的!

    王氏……你這一招,算得可真精哪!玉岫心中萬千念頭閃過,可卻是只在一瞬,聽到喜美人的哭嚎聲漸漸遠去,她猛地跪下道:「請太后開恩,從輕處置喜美人。」

    玉岫的聲音如清脆珠簾被扯斷之聲,字字句句如粒粒顆顆砸在地面驚人回眸。

    不只是數十位妃嬪,就連太后和眾太妃,也是一瞬不瞬地盯著座下這個女子。

    「你小小一個貴人,太后為你澄冤洗罪的,端地是疼你!為何竟這般不知收斂,一而再再而三的出爾反爾!」王馥之聽得玉岫這句話,竟是柳眉斜舉,盛氣凌人!

    太后見這般情形,只微微抬了抬手,示意王昭媛閉嘴,並不急於叱責,依舊是心平氣和地問向玉岫:「方纔喜美人出言不遜,字字句句構陷你和端嬪使計害她,哀家不過給她一點小小教訓,你卻讓哀家從輕處置,卻是為何?」

    「喜美人雖言語構陷臣妾,可臣妾覺得喜美人罪不至此。太后也知喜美人和我們在座一眾宮嬪一樣,都是方從選秀中走出來的,難免在規矩和禮儀上有些生疏,何況喜美人也是因敬畏太后,尊敬各位太妃,才會一大早就在坤儀殿等候,哪裡知道衝撞了太后和太妃們的禮數!因為心中恐慌而急於開脫,信口雌黃也在情理之中,太后在宮中已久,自然覺得這點責罰算不著什麼……」

    她說到這裡,頓了頓,顧盼了兩邊的妃嬪一眼,繼續道:「可喜美人被送進宮來之前,和各位姐姐妹妹們一樣哪個不是府中金枝玉葉,才來宮中便犯下這樣過錯,那『足底燒』一過去,雙腳便算是廢了,喜美人再有姣好容色,也只是個廢人。若是喜美人府上得知自己府中視若珍寶的閨女入宮便如此,定會痛心疾首啊!試想一下,若是各位姐妹剛進宮就出此事,各位高堂又會如何呢?」

    十幾名宮嬪都是剛進宮來的,還未經得宮中真正的狡詐險惡,心中多半還是純良。此時入宮半月多有不適應,甚至十分懷念曾在自己家中的日子,此刻照著玉岫的話一想,難免對那喜美人都有些惻隱之心。

    玉岫話音落半,便有幾位大膽宮嬪站出身來,附和著玉岫道:「玉貴人說得不錯,念在喜美人方入宮不知事的緣由上,還請太后開恩啊!」

    王氏太后看見如此情形,護甲都快要摳進那寶座的扶手之中,卻仍是字字隱忍地和悅道:「都起來吧!」

    幾位妃嬪見得太后並未發怒,臉頰上都流露出喜色,太后低低歎了一聲,嗤笑道:「我這皇媳們,個個都是菩薩心腸!也罷!」

    她轉過頭去對侯公公道:「你去吩咐慎刑司的,暫且留她一雙腳走路!」

    侯公公應聲離去,太后在寶座上輕咳了一聲,眾位妃嬪才開始正式拜見,從王馥之為首的昭媛開始往下依次一一拜過太后以及眾位太妃。

    此次大選之後,西宮中以王馥之的昭媛為最上位,其次便是僅此其位的蕊淑儀,吏部尚書謝安之女謝盂蕊,再下來便是崔氏子蕪。這三人紛紛晉得九嬪之列,婕妤之位尚空缺著,接下來便是鴻臚卿鄭如恭之女鄭芳儀,此後便是玉岫,再往後每位凡數人不等。

    總而言之,現在的西宮不僅中宮未立,四妃空缺,就連品級高一些的也數不出幾人來。反是美人、才人、寶林等人多得分辨不清。

    一番參見,玉岫雖時時注意自己言行,卻將更多的心思放在了認識與觀察這些人身上,雖說都是環肥燕瘦,粉翠佳娥,可姿容不過都無特別之處,唯獨她頻頻注意的那謝盂蕊,卻獨與她人不同。

    一身寬袍廣袖,金羅蹙鸞的華服,以接近玄青色的深紫為底,高傲而明艷的茜素紅為廣帶,綴有大氣的蜀紋,髮髻也是梳的飛天髻,只以一支紫檀木嵌殷紅的古木扁方作飾,雖如此大氣著裝,卻頗有一番風骨。曲頸白皙高昂,步履生風帶出高雅之姿,出言卻是字字恭敬儒雅,尋不著絲毫瑕疵。

    紫色乃高位者才可穿,而茜素紅則是中宮專利,今日太后尚且都未著紫色,初次覲見,為何這謝盂蕊如此不知收斂?但觀她容貌舉止,卻是高雅。

    不知為何,前次聽子蕪說起皇上頭回掀牌子是蕊嬪的莫名煩躁之意,竟又一次無端端生了出來。

    她垂斂言容,極力避開那一絲絲情緒。

    跪拜完畢後,眾人皆按禮次落座,這個時代以左為上,太后居上位,所有太妃居左,妃嬪居右。聊的無非是一些希望從今以後後宮和睦,不生事端。盡心服侍,早日為皇室開枝散葉綿延子嗣的話題。

    玉岫根本就無心聽,一雙眸子只在幾位妃嬪身上偷偷掃量,目光所及那馮才人時,卻正見著她那雙眼惡狠狠地瞅著與她隔了一人的子蕪之處,面色比方才卻是變得刷白,一抬眸恰巧對上玉岫清冽的眸子,手中茶盞一個不穩落在地上,清脆的碎瓷聲惹得正在說話的袁太妃猛地剎住,玉岫趕緊收回眸子,理了理情緒,學著其他宮嬪一樣驚訝地望向馮才人。

    馮才人見自己又惹了禍,急忙站起身來,張了張嫣紅的小嘴,卻不知怎樣收場。

    「馮才人是不是身體不適?」子蕪見狀立馬與玉岫相視一眼,立即有了自己的心思。

    「阿……沒!沒有!」

    子蕪蹙了蹙眉,雙手輕提著蓮青色夾金線繡百子榴花的雲綢裙裾,站起身來款步姍姍地走向馮才人,一臉的關心道:「瞧妹妹臉色這樣慘白,可是昨夜沒休息好?」

    走得如此之近,那雲綢宮衣上一針一線的改動都被馮才人清清楚楚落入眼底,再將眼睛攀回一臉關切的子蕪臉上,嚇得她往後倒退一步,後腰直接撞在了椅座的扶手上,若不是她身邊兩位宮嬪及時扶住,只怕此刻已一屁股坐到地上。

    子蕪見狀頗有些愧疚地跪下身來道:「馮才人居於蘅蕪宮側殿,我身為蘅蕪宮主位素日照顧不周,才致馮才人抱恙,還望太后寬恕,允馮才人先回去休息。」

    方才被突然打斷的袁太妃看著眼前情形,也道:「各位新晉的宮嬪們都初來乍到,又經了方才喜美人一事,可能有些緊張。看樣子都有些乏了,妍姐姐便讓她們跪安吧。」

    王妍乃是王氏太后之名,素以後宮獨大的太后竟能讓人如此親暱喚她妍姐姐,看來這袁太妃也不是一般人物。

    太后聽了袁太妃一番話,點了點頭道:「也好。今日覲見,各宮各室的妃嬪小主哀家都好生認識了一遍,你們的心意我都知曉了。只要以後盡心服侍聖上,哀家定不會虧待哪一個!今日諸位也都累了,那便跪安吧!」

    太后語畢,各位妃嬪都起身矮了矮身子低頭行禮,太后身邊的大宮女扶著她向內室走去了。子蕪鬆了一口氣,回過身來凝著冷汗遍額的馮才人道:「看樣子馮才人身體很是欠安好啊,這可如何是好……對了!妹妹身邊那個叫白蘿的侍婢很是聰明伶俐。」子蕪回過頭與一個宮婢說道:「快去外頭請馮才人身邊喚作白蘿的侍婢過來服侍,耽誤了拿你問罪!」

    「不!不!我再也不敢了!莫要叫她!」馮才人聽到此刻子蕪提起白蘿的名字,嚇得倒退數步連話都說不清楚,整張臉又一次全無血色。

    子蕪不禁奇疑道:「妹妹說什麼?不敢什麼?為何我卻聽不懂呢?」

    此刻除卻太后,那王馥之定當是知曉這場算計的,心中清楚子蕪就算知了實情,礙於馮才人是依仗琅琊王氏之人,身後還有太后,也不敢肆意輕舉妄動。只氣恨這蠢貨如此驚不得嚇,不由呵斥道:「快來人!馮才人受了驚嚇在這裡胡言亂語,叨擾太后休息,快來人把她送回宮去!」

    幾個侍婢七手八腳把馮才人擔出了坤儀殿,玉岫與子蕪相視一眼,便與一眾宮嬪一道轉身離去。這個時候,苕寶林也很是聰慧地跟在了她們身後面。對她來說,她既沒有驚艷眾宮的姣好容貌,家世宅邸也更是平凡。自在玉笙宮與玉岫接觸一番,又聽得喜美人顛倒是非地搬弄之後,即便還是小兒心性,也很是清楚自己該靠向哪一邊。

    可她這般平凡之輩,玉貴人雖不會明裡拒絕,可溫氏和崔氏那樣的望族嬌嬌怎會去主動結交她這樣的人,今天殿上為她二人說話之事,也不過是為了爭取一份機會。如果真能靠在端嬪和玉貴人身後,她在這宮中也不是無依無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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