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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 節目錄 022 異香 文 / 裂帛

    三人出了慈安宮,都是各懷心思,久久無言。正欲上軟轎,突然又一名小婢攔去玉岫轎乘,行了個禮道:「玉貴人,太后請您敘話。」

    「只請了我一人嗎?」

    「回貴人,這奴婢就不知了。奴婢只知太后差奴婢來請貴人您。」

    玉岫聞言與身邊的子蕪與苕寶林相視一眼,清清楚楚地明白子蕪眼底的擔憂之意,她微微搖了搖頭示意無礙。太后暫且將自己算為她的籌碼,一時半會能奈她何?

    跟著那小婢再次進得慈安宮中,卻不是在正殿,繞過日月升恆萬壽屏風,但見暖閣中正燃著安定心神的香,太后穩穩端坐在那妝台前的軟榻上,細細凝神著鏡中的自己。

    「臣妾參見太后,願太后千歲金安。」玉岫見著眼前情形,穩穩地半蹲了下去施禮。

    太后輕輕「恩」了一聲,卻也並不叫「起來。」只盯著銅鏡中的自己仔細看了會兒道:「如今真是見老,沒了這脂粉,就瞧不出半分顏色來!」

    「太后您雍容華貴,莊重大氣宛然,沒有脂粉也是一樣的美。」

    「你這丫頭說話越來越會討喜了。」

    太后身前的大宮女笑著應答著,似乎全然也沒有顧玉岫的所在,彷彿是把她叫來,便是要把她故意晾在那裡。

    玉岫微微抬眸瞅了瞅眼前的王妍,明明是半老徐娘的年紀了,厚脂重粉的糊了滿臉,真不敢想卸去這些粉彩會是個什麼樣子。

    玉岫在居院過過那般日子,半蹲著這麼一會兒自然是不在話下,可她現在是溫氏嬌嬌的身份,想來若是溫氏嬌嬌被這樣冷落無視,定會心中委屈萬分,腿也跟著發軟了。

    玉岫如此想著,便裝著忍不住地道:「太后令臣妾到這裡,說是敘話,不知是何事?」

    太后聞言,端詳著指尖的鮮紅丹寇,對身邊的侍婢道:「你們都先下去吧。」

    暖閣之中,太后抬手道:「起來罷。」

    玉岫依言起來,裝作十分酸痛地遮掩著揉了揉膝蓋,太后一雙鳳眸淡淡一掃,指了指旁邊的窄塌:「坐。」

    「然。」

    「差人送去的那些珠寶綾羅,你可喜歡?」

    「太后送的哪有不好之理?謝太后賞賜。」玉岫嘴上答得飛快,心中卻想,那些物事我宮中婢僕實在喜歡得緊,你以後大可以多送些來,也省的我拿出月錢和私房來做打賞收買之事。當然這話她只是在心裡想想,面上笑得有如芙蓉綻放。

    「你這話便是說笑了,溫氏也是望族名流,那些個普普通通的綢緞首飾你一定見得多,這般不流於胭脂俗粉的氣質,在大選之上便一相而中。前日子的逼宮之事,你也知曉。就算是太子犯了差錯,我琅琊王氏依舊是虞國難能撼動的族輩。」

    太后說道這裡,低首抿了口茶水,眄眸探向玉岫。

    這看似毫不相干的兩句話,卻是在點明玉岫作為太后點撥上來的人應站的立場,且明裡暗裡透露出琅琊王氏依舊不可小覷的勢力,玉岫笑了笑,道:「琅琊王氏自先帝創下本朝基業起,便建下不世的功業,上至當朝王太尉,下至文武百吏,皆願在琅琊王氏門下為為黨為客。虞國幾大望族,也以琅琊王氏為最盛者,非是我溫氏或其他幾大門第可比的,我進宮前,爹爹也曾相囑於我,能得太后看中,是玉岫的福分。」

    王妍太后聽了這話,轉首抬眸細細凝著玉岫的眼睛,這一凝,只覺那眸中多帶上幾分審度的銳利,玉岫迎著這目光望去,清冽沉靜的眸子裡毫無半分躲閃逃避,只把那銳利化得一點點沒了稜角,王妍笑歎一聲:「既如此,方纔那喜美人口口聲聲加害於你,哀家原本欲在眾宮嬪面前為你立聲勢,給大家一個警惕,為何你還要阻攔求情?」

    「太后不知,我在宮中這半月,也甚是想念府上。()料想其他宮嬪也定當無二,且都不習慣宮中生活。初次覲見就要經歷這樣的事情,難免受驚嚇,太后您以仁慈為善,怎能讓各宮妃嬪都懼怕您此等嚴苛手段?玉岫是怕宮嬪們胡思亂想,又怕喜美人記恨這罰惹出是非,才開口替她求情的……」

    「人人都說『毒蜂入懷,解衣袪之』,這後宮中的人心叵測豈是你們這些剛入宮入室的閨秀嬌嬌們所能料,要做我琅琊王氏有用之人,光是這點仁慈可管不著用……」太后緩緩地喝著六安茶,看著那花梨木九轉鼎爐中冒出的裊裊細煙,慢慢沉吟道。

    「太后訓晦的是,臣妾記下了。」

    「嗯……記下便好,只是……」王妍宛然抬眸,端然瞧著玉岫的眉目道:「既入了宮,便要斷了從前有的沒的一切念想。你舅舅是朝中高官厚祿的將軍,是我虞國頂天立地的英雄男兒,你二人的身份,可要記清楚了。你是後宮妃嬪。而他,只是外臣。」

    玉岫低下頭,十分舒坦地笑出聲來道:「玉岫一直仰慕的,是那龍座之上濯然生輝,威風凜然的一國君主。有些流水有意之事,並非就一定要落花相隨。」

    「你是個明白人,不需哀家多言。」

    王妍太后微微笑了,眼中的銳芒清冷,被笑意暖成一泓溫泉,但玉岫看得清晰,那笑意隨即,便歸為冰冷。她站起身來,一身貴氣天成的宮衣曳地,從妝奩中挑出一支玲瓏珍珠的八寶簪來,遞到玉岫手中。

    「謝太后賞賜。」

    「你看這八寶簪可好?」

    「回太后,珍珠玲瓏飽滿,璀璨生輝,自然是好。」

    「那就是了!這宮中所賞賜之物,尤其是從哀家這慈安宮中送出去的,都是經過精挑細選了的,決不會是末物,你可要好生看管。」

    果不其然,王妍叫她單獨問話,第一就是試探她為喜美人開脫的用心,訓誡她作為太后手中彈丸,應有的自知與規矩。琅琊王氏算計崔氏子蕪一事露敗,跟著的打擊報復也是如期而至,若讓王妍知曉是她處處幫著子蕪,那太后對付她的手段可是一筐一籮。

    玉岫想到這裡,索性橫一橫心地厚著臉諂媚笑道:「太后的賞賜玉岫怎會不好好看管?玉岫初在這宮中半月,手下的一些宮婢奴才都很是看財的主兒,就連子蕪姐姐,哦,就是端嬪娘娘,昨日裡收了太后賞賜的宮衣,轉眼就被人偷了去!」

    說到這裡,玉岫猛地住了嘴,如同做錯了事一般垂下頭來,一張臉憋得通紅道:「還請太后不要怪罪端嬪,昨日不見了宮衣,闔宮上下的宮婢奴才都被端嬪訓斥了一頓,晚間時竟又莫名地放在了端嬪娘娘寢閣中。這才鬆了口氣!」

    「你說哀家昨日賞賜給端嬪的宮衣,被人偷竊後又還回來了?」

    「然。」

    「那宮衣還回來後,可有什麼破損的地方?」王妍眉頭微蹙,忍不住拉住玉岫的手問道。

    「回太后,玉岫也是今天早上來時才聽端嬪說起,具體情由玉岫也不清楚……」

    這麼說來……她是真的不知道?王妍盯著玉岫想到,看方才端嬪對馮才人的舉止,明顯便是有所察覺了!莫非端嬪根本未告訴過她,反是編個瞎話連她一塊兒騙了?

    王妍皺著眉頭想著個中細節,端嬪自大選起便得皇帝青睞,又仗著家中權勢封了嬪,份位不在馥之以下多遠,比起同為名門望族卻只封了個貴人的玉岫,她實在風頭太健!也未可知不是皇帝手下的棋子。自然不能事事告知身在自己這邊的玉岫。

    她琅琊王氏王妍,心機深重,工於算計,卻從沒想過會栽在那年紀輕輕的皇帝小兒手裡,自逼宮失敗,逼得自己親手殺死那從小視若珍萃的兒子之後,她時時刻刻擔憂的,都是那皇帝的陰謀。

    此時此刻,她掩下心中情緒,微微泛起一個笑意,道:「宮中人多言雜,各有居心。既是自宮奴婢出現這等膽大妄為的,也別忘了提醒端嬪要好好懲戒……」

    玉岫應過,此時刻二人離得極靜,九頂香爐中的青煙餘香瀰漫了滿室,可王妍忽覺腦中一頓,似遭了什麼大擊一般!

    這氣味……她閉上眼睛默默一吸,只覺得萬分熟悉。逼宮那一夜,自己便要破釜沉舟之時,手中金簪被錚地一聲釘入碗口大小的茶水中,她屏息而立,冷汗垂睫,被一片薄刃勒住咽喉……那身後蒙面之人身上的氣息,為何竟會與這氣味如此的如出一轍!

    王妍額角下的血管突突一跳,便連貴氣容顏也頃刻凝重僵硬起來,只片刻怒道:「盈香!今歲的香怎得如此俗心膩脾!快滅了!」

    門外的盈香應聲進入,忙不迭地將那熏香滅去,她本是高階宮女,甚少會被太后如此呼來喝去地指使下事,還暗道這熏香已用了月餘,明明是安神定氣之用,怎地今日太后會嫌它俗心膩脾?可到底是太后身邊有頭有臉之人,宮中之事大抵還能揣度個七八分,只依言滅了香便退身下去。

    王妍笑道:「許是春寒有些沁體,聞了這香氣倒覺得心中膩悶,玉貴人陪哀家去外頭走走可好?」

    「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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