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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 節目錄 023 可惡的公子恪 文 / 裂帛

    宮中勝景良多,尤其是太后所居的慈安宮附近,光是梅林芳境,園林碧泊,就有好些處。()玉岫在宮中雖還未曾去過,可經了錦若的半月教習,也是心中清楚的。

    然而太后卻並不想往那芬芳馥郁的地方去,反是折了道要去西宮東角的明宸湖,香盈扶著太后淺步慢盈地向湖畔走去,因為慈安宮也在西宮靠東面的位置,這樣走去,倒也不是太遠。

    明宸湖畔由慈安宮走來,是黑瓦白牆的水榭長廊,與宮中富麗金煌的一派精緻殊有不同,每走十步都有石雕雅刻,湖中的嶙峋怪石更是風雅之物,與滿湖澄澈明淨相映成趣,石料都是從江南一點一滴的運來,由能工巧匠精心佈置。碧波清池之上,更是有鏤雲開月,坐石臨流,一碧萬頃等景致。

    遠遠宮闕在明媚之日裡,能全數倒映在澄澈的明宸湖中,煞是美極。

    太后輕輕放下搭在香盈手中的手肘,回身跟玉岫道:「去湖畔看看。」

    湖畔清風搖曳,縷縷吹拂入心中。倒真是沒了方纔那屋中的熏氣,王妍抬出手來竟給玉岫理了理肩胛上起褶的宮衣,二人離得極近,近得玉岫近乎可以感受到王妍身上的深重之意,她忙退一步,垂首道:「臣妾失儀了!怎敢勞太后之手!」

    果然……這氣味,分明是那一夜身後女子身上的香粉之味!這香粉原本就十分奇異,她在宮中數十年,清楚知曉這絕非宮中所制香料,即便是外邦所貢,也不可能是她王妍所聞所未聞的。她那一夜就斷定,那女子絕非來自宮中,便連那圍住她慈安宮內外的弓箭士也絕非宮中兵卒。

    她微微端詳著,沉吟地想,你是公子恪之人,故意來誘我的餌麼?只可惜,這細枝末節會落入我的視聽,你是一萬個猜不到吧?

    想到這裡,她笑了笑,抬手扶起半蹲在那裡的玉岫,道:「日後不必如此拘泥。」那笑意流露出了十分,直延伸到了眼角,可眼中光寒卻刺入玉岫心裡,讓她沒來由一凜。

    自己露了什麼端倪麼?她想了一路,除了在覲見時冒犯王妍為喜美人求饒之外,她樣樣謹慎、處處小心,實在不曾有分毫敗露。

    為何王妍還要處處相逼,想到這裡,玉岫不禁低低歎出一口氣來,人可是琅琊王氏一張強盾,娘家不是一般的硬,自己初來乍到,身為貴人,一沒身份二沒地位,即便明明知道對方把你當槍使,可又有什麼辦法呢?你能說我不要做你的槍麼?

    何況她從一開始鬼使神差地答應幫那人時,便注定要忍受這些。哪裡曉得那公子恪將她「坑蒙拐騙」進了宮,半個多月來連影子都沒有顯露過,就不怕她收拾包袱,掠走賞賜,從此一走了之嗎?

    玉岫如此氣恨地想著,全不知王妍轉過身去吩咐香盈為她披上披風之時,低聲言語給香盈的一番交待。

    和太后逛完明宸湖時,時辰已迫近中午,王妍面上功夫做足地請她同進午膳,玉岫笑言著不敢耽擱之類的話告辭回宮。

    從西宮最東面的明宸湖到玉笙宮,比慈安宮到玉笙宮更遠。玉岫乘了軟轎往回宮中的方向走,行了大致一刻鐘的樣子,轎乘猛地被放停下來,玉岫心中奇怪,打起簾子問道:「什麼事?」

    竟是無一人回答。

    心中生疑的玉岫不禁下了轎,一前一後抬轎的兩個內監竟是全沒了蹤影。跟著玉岫隨身侍候的錦若,也因方才與太后去遊湖讓她先回宮等待。可眼下,她望著明宸湖的斑駁湖水,全然不知自己身在哪裡。

    又在原地等了兩刻鐘,左右都不見內監前來。這麼一大處空闊的地方,竟是半個路過的宮人也無。

    雖說已是春日,且還有些薄薄的陽光,可到底春寒料峭,在轎中看不到過往來人,在外頭呆站著卻冷得十指冰涼。

    已近午膳時間,今日為了早上的覲見,便連早膳都未用,現在腹中嘰嘰咕咕的叫了起來。玉岫心中惱意生起,大著膽子憑直覺朝著一個方向走去。

    走了不覺兩百步來遠,卻見一個小宮婢神色匆匆地從眼前晃過,玉岫只覺找到了希望,一把攔住她問:「請問從這裡往玉笙宮去,該走哪條路?」

    那宮婢奇怪地看了她一眼,瞥見玉岫身上妃嬪著裝,忙矮下身子道:「回小主,這裡是西宮東面,小主要到玉笙宮去,自是乘軟轎。」

    玉岫無奈地笑了一聲,歎道:「沒有軟轎走哪條路最為捷徑?」

    那小宮婢猶疑地想了想,指著明宸湖畔道:「回小主,從這裡下去擺船,伴著明宸湖的一邊行,是從這裡到玉笙宮最快的捷徑。」

    「擺船?」她回頭疑惑地看了看那宮婢所指的地方,道:「帶我去看看可好?」

    宮婢應了,二人一起走到湖畔,下了十幾層台階,水波輕輕曳蕩洇透了絹絲的鞋邊兒,重重柳絛之下,果真見得擱淺了一隻小船,玉岫心中一喜,又一次問道:「果真伴著這岸邊過去,就能到玉笙宮?」

    一句話還未落音,她便感覺到身後有人抬手引起一陣風的攪動,這動靜甚是微小,卻也逃不過在生死門中跌撞過的玉岫之耳,抬轎的內監忽而沒了蹤影,又有一個不知名姓的宮婢引自己走這樣蹊蹺的捷徑,再加上方才王妍太后莫名的神情變幻,這一念之間,玉岫便覺當中有詐!

    以武來試探,是開始懷疑自己身份了麼?玉岫眉頭微蹙,本可以一個回身便將那宮婢摔翻在瞬間,可她什麼都沒做,反是佯裝絲毫不知情地生生挨下那脖子上一擊,毫不意外地掉落到湖水之中。

    宮中妃嬪大抵是原先養在深閨的,若是會水難免引人稀奇。玉岫狠狠吞了幾口湖水,拚命地嗆咳起來,雙手撲騰,正因為近恰巧夠著了一旁小船的船沿,又是一個故意,她將雙手從船沿邊滑下,再次嗆了幾口水,咳得滿面通紅,好不容易拽住床沿翻了上去,痛心疾首地看著岸上的宮婢道:「你是哪個宮裡的!敢謀害我性命!我是皇上封賜的玉貴人,我父親是當朝奉常,我是溫氏之女!你竟敢……咳咳……竟敢謀害我性命!」

    若這是王妍太后所為,大概只是用這宮婢來試探一番自己的身手,若是試探出來了自是敗露,若是她自己判斷出了差錯,此刻也是不敢置玉岫於死的,因是那宮婢看見玉岫上了船之後,才呆愣了幾瞬快步逃走。

    玉岫鬆了口氣,又怕有人在近旁監視,再加上方纔那幾口水嗆得實在厲害,趴在船沿上咳嗽了好一會兒,才撐起來拿槳。身後是綿密柳絛,她剛去夠那槳支,腰間突然被人一攬,整個人毫無預兆地向後仰去,反應過來時,也只是咬咬牙,不敢有任何反抗,被那人反手勒住腰身,但見他一隻手起槳,將小船踱近柳絛後面,她這才發現身後這片柳綿之下居然別有洞天!

    渡了不過幾米,眼前景象陡轉成一池清荷,雖未到荷花盛放之際,但亭亭荷葉如蓋佈滿了整片清透水面之上,槳支划水而出的聲音輕吟好聽,這一刻竟覺十分入耳。

    不知道什麼時候,腰上那力道竟不知不覺放開了。玉岫反應過來,一個回身,看見眼前之人時,嘴唇張了張半天,忍不住疾怒道:「公子恪!」

    他一身水澹雲紋繡飛龍的雲綢衣袍,腰間更是扣著和田青玉腰帶,一手放開玉岫後換做雙手撐槳,清風渡過,揚起那廣袖寬袍,但見那俊美無雙的臉龐像最上等的暖玉一般瑩潤有光,非是曾經所見的凌厲霸氣,那鷹隼的眸子此刻泛著清涼波光,只覺深邃。秀美的薄唇泛著淡淡的笑意,襯著那一身高華衣袍,全身散發出令人無法忽視的華采。

    玉岫看著如此神容地公子恪,心中更是氣恨,因著方纔的嗆水,又莫名其妙的被人從身後脅迫,她本就受了非常驚嚇,此刻心中還是啾啾然。

    可眼前的公子恪一派氣定神閒,似乎她本就該在這,在他公子恪的小船上,彷彿二人只是趁著這上好光景出來賞景談情一般。

    她忍不住再次怒視著他道:「公子恪!這落水之事,那莫名其妙不見了的內監和那宮婢,都是你安排的?」

    公子恪回眸頗為古怪地看了她一眼,輕笑出聲來道:「依你對我的瞭解,莫非覺得我有這等閒心?」

    「若不是你做的!方纔你藏在那柳綿之後,明明知道有人要害我性命,親眼看我在水中撲騰,你非但不救,還狠下心腸來不聞不問!」

    「你素日做下那一樁樁任務時,朕也未曾插手過半分。何況朕身為虞國皇帝,怎能讓人知道平白無故藏匿於那柳綿之後?」

    朕。是啊!他都自稱朕了,自你入宮,他便再不是那個九、十歲年紀的琅王,再不是你僱主,而是公子恪,他是虞國的帝王了!玉岫想到這裡,心中竟是莫名一陣酸澀。

    這般望著他,突然之間,玉岫因為方才被人算計而引至的緊張不安,都消失了,浮現在她的心頭的,只有一絲苦澀,一絲恨意,以及,一絲隱隱的,思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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