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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 節目錄 044 白綾下的刀鋒 文 / 裂帛

    晶萃宮的侍婢和內監都不多,因為上次碧桃的事情,順籐摸瓜地將晶萃宮中的彩珠也牽累出來,一起發落到暴室去了。這樣一來,跟在素柔身邊的人更加少得可憐,一個手都能數的完。能夠信任的人,更加不多。

    好在她面孔生,並不是宮中之人都熟識的那種,又過路的宮婢見了只會以為她來了葵水,連忙低頭假裝不見。這樣這一路支撐到晶萃宮來,素柔的整張臉白的跟縞紙一樣。

    門口的侍婢柳枝見了嚇得一跳,張口就要大驚!被素柔一個禁聲的動作給逼了回去。

    柳枝扶著她到榻上後,急忙囑咐道:「別驚動人,快去請宮中最擅千金一科的太醫過來,記住,你親自去。」

    侍婢依言請了太醫過來,見到這般光景,那太醫也是嚇得面色發黃,低聲道:「臣為小主把平安脈。」轉頭又吩咐柳枝,「快去打一盆熱水來。」

    「然……」柳枝此刻嚇得已經沒了章法,只恨不得能有人快吩咐自己做些什麼。

    「什麼平安脈……不必麻煩了!」榻上的姚素柔撐著氣道,十分自嘲地看向太醫道:「這位大人又何必做些徒勞的事,我腹中孩兒早已沒了,對不對?」

    「這……小主、小主節哀……」太醫額上已經起了細密汗珠,莫說宮中這一位該有多難過,算算看這應該是當今皇上的第一個孩子,竟然就這麼地沒了!

    若讓皇上知道,即便與自己無關,也是醫治無能的罪責。他後悔極了!若不是以為宮中哪位有了身孕,自己可以趁此撈上一筆,怎麼會急沖沖地就趕了過來,竟攤上這麼一樁晦氣的事!

    他沒有出聲,打開藥箱拿出一些上好的參片來讓素柔含上。過了半晌,才見她回過來一口氣,「柳枝,去把我晉了小媛之後所有的賞賜都拿過來。」

    「小主……」

    「快去!」

    「臣以為……小媛您小產之後失血體虛,又寒氣入體,應當盡快清理……」

    太醫的言下之意素柔再清楚不過,如果第一次小產不甚,很可能再也沒了身孕。她轉過眸,冷冷地看著太醫道:「大人貴姓?」

    「臣忝姓竇。」

    素柔的聲音顯得十分虛弱,連吐出半個字音都十分困難,想來即便是含了參片也依舊疼得厲害,睫毛若振翅的蝶閃閃爍爍,顯得十分惹人憐惜。

    「竇太醫,我不過是個剛晉封的小媛,好不容易懷上的龍孕有了閃失,如若這是皇上知曉了……只怕我日後……」

    她的話沒有說下去,竇太醫已然明白了她的意思,這麼多年宮中生活,早已將這是非領悟得清楚,謙卑地恭下身子道:「臣明白。」

    「皇上若是知曉了我是請竇太醫問脈之後小產的,相信竇太醫往後的日子,也不會好過吧?」

    這話說得出其不意,饒是撐著氣說的,旁人聽來也覺得直指人心。

    他一聽就明白了其中意思,自然知曉後宮之中女人若心腸狠辣起來堪比蛇蠍,就算為了自己的前途,也決不能栽在這個女人手裡。

    「臣今後好不好過,自然要聽姚小媛您的吩咐了。」

    「那就要請竇太醫,好好替我保守這個秘密了。從今日起,小產一事除卻這屋中的我們三人,若再有第二個人知曉……這後果可就嚴重了!

    姚素柔唇角瞬時笑靨如花,很是燦爛,吩咐柳枝把那一整盒碎銀首飾全部放到竇太醫的藥箱裡去,也不容竇太醫客套,逕自讓柳枝留在房中,在門口好好守著。

    「王昭媛平素有個頭疼腦熱的,請的都是太醫局中的哪位?」

    「回小媛,王昭媛從來只請尚大人問脈。不論風寒雜症,從不由他人過問。」

    「這樣麼……竇大人不必憂心,很快……您就能成為王昭媛的新寵了!」她緩緩閉上雙眼,往日溫婉秀氣的臉,在這一瞬間,微微扭曲。

    你們害我肚裡的龍裔,且等著吧……我會讓你們都付出代價的!

    ***

    是夜,玉岫坐在庭中看了眼天上的明月,那膠結如銀的圓盤,在天光的渲染下,竟呈現一種微微的赭紅,宮中素有欽天監觀天象之慣例,只是今日不蒙時候。可現下看去,那圓盤週遭,就如同,蒙上了一層鮮血。

    玉岫感到一種不祥。

    夜深人靜,兩偏殿的苕寶林和喜美人都已經安寢了。靜悄悄的玉笙宮中,誰也沒有留意到,一道輕巧靈活的身影,如幻影一般幽幽地出去了。

    腳邊淺草能觸動窸窣細微聲音,可在這寂靜夜裡無人留意。她踩著輕快步子沿著記憶往鄭芳儀宮中走去。

    鄭芳儀的宮室如她的為人一般從不扎眼,連宮燈也燃得甚少。因此玉岫輕手輕腳摸了進去無人留意。只是偌大一個殿內,居然不見一個服侍的宮婢。

    玉岫覺得心中突突起跳,隱約覺得有什麼不對勁。

    忽然聽到匡噹一聲響,從身後的暖閣中傳來,她來不及思索,當下便砰地一聲撞開門,房間裡黑得至極,黑黢黢的什麼也看不清楚,她摸索著點燃了一支燈燭,陡然亮起來的光線讓人格外不適應,可當玉岫努力睜大了眼之後,果見房梁之上懸著三尺白綾,那面容已開始逐漸扭曲的馮才人,雙腳不停地在懸空的地方撲騰。

    「值得麼?」玉岫看著倒在地上掐著脖子不停喘氣的鄭芳儀,面容中露出的是一絲不屑。

    恢復了很久,直到聲音稍稍平復些,鄭芳儀才幽幽地吐出一句話來:「那刺客不是我。」

    是啊,那刺客當然不是你!

    差點就冤死過去的鄭芳儀,一定不知道眼前這個救了自己,又假裝一片善心的女子,就是那個害她被眾人誤會的刺客。

    玉岫聽了這話,心中萬千情緒收揀得很好,半絲也不著於表象。

    「蒙受不了半點委屈,所以上吊自盡?鄭芳儀,你有沒有想過,即便是你上吊自殺,整個西宮都知道了你的冤屈,相信你的清白,可你人都已經不在了,清白又有一絲半點意義嗎?」

    鄭芳儀聽了這話,一雙眸中是微微的驚愕和怔然。她素來接受的觀念,都是以死來證明自己的清白。這個時代的人,尤是文人,把骨氣和清白看得比什麼都重要!

    生死或許在他們眼裡根本算不得什麼,能為一句話羞愧悲憤而自裁的文人墨客從來不在少數,她的父親身為虞國的鴻臚卿,接觸的大抵是文人,致使她從小都在這樣的環境中長大。如此家世的嬌嬌,清高自持,還沒有受過誰的冤枉氣,今日這麼一遭,壓制自己的人又是太后,她也只有以死證明了。

    可此時此刻,眼前這個女子的說辭,卻讓她微微怔住。

    仔細那麼一想……似乎不無道理,即便是以死證明了自己的清白,又有什麼意義?栽贓她的人依舊逍遙法外,而即便是還了清白,也不過惹得他人幾目可惜與憐憫罷了!

    玉岫清冷眼中更顯幽寒:「鄭芳儀,你我都是宮中妃嬪,應該心中清楚,這宮裡是什麼地方!你再仔細想想,為什麼自己的裳裙平白無故會失蹤,為什麼明明還有很多疑點,可太后一口咬定之後再不給你爭辯的機會?為什麼那麼著急定你的罪?」

    玉岫的話讓鄭芳儀的臉上神情有了微妙的變化,她微微地攥緊了拳,一雙眸子已經不自覺地緊緊盯著玉岫開啟的唇,急切地期待她的下一句話。

    「是太后心虛了!你想想,這宮中妃嬪尚有頭臉的幾個,無非是幾大名門望族,怎會有刺客一說?殺人的刺客分明是太后身邊的香盈。入宮之前的宮變一事你還記得吧?琅琊王氏的野心,太過昭彰了!身邊的香盈露了餡,她自然急於拉一個墊背的頂罪,好撇開嫌隙,於是拿你開刀!鄭芳儀,我們宮中姐妹雖看得清楚,卻人人知曉安好自己本分,不去惹這事端,我今日告訴你這些,你還要一味忍讓別人的欺辱嗎?」

    從樑上被玉岫救下,就一直渾渾噩噩的鄭芳儀,聽完這番話,終於清醒過來。

    她的嘴唇雖還在不住地顫抖,眼神裡卻不再有之前的驚慌。她的指甲掐進肉裡,面上是欲哭無淚的絕望表情,她低低地喃著,「爹爹……你為什麼要送我到宮中這等吃人的地方來!為什麼!」

    語畢又驚恐地看向玉岫:「可她是太后啊!太后要我死,我能怎麼辦!我能怎麼辦!玉貴人,你主意多,明白得也多,你救救我啊!我才十七歲……我還不想死……」

    玉岫的手穩穩地握住她的,幾乎是一字一頓神情堅定地說:「太后為什麼要你死?因為她要保王昭媛坐上後位,因為她眼裡容不得我們這些旁的世家!宮中是什麼地方?是泥潭血泊,吃人連骨頭都不見的地方!我能救你這一次,可以後呢?鄭芳儀,沒有誰,沒有任何人能保護得了你一輩子。」

    她的眼神終於不再那麼驚惶,如大夢初醒,脫胎換骨一般。

    鬆開玉岫的手,然後,穩穩地攥緊了自己的衣料。

    玉岫明白此刻的鄭芳儀已經如醍醐灌頂,她抓住了一把救命的稻草,於是不管這把稻草說什麼,她都不要命地記在心裡。

    依舊只是個心機尚淺的女子……只是,她如今,也知曉要為自己謀劃了,不是麼?

    玉岫站起身來,看著依舊蹲於地上的嬌小女子,輕聲問:「你宮中侍婢們呢?」

    鄭芳儀抬頭看了一眼那樑上的白綾,沉聲道「都被我打發出去了。」

    看著鄭芳儀如今追悔莫及的樣子,玉岫無聲地歎了一口氣,「身為主子,你連好好活下去的勇氣都沒有,難道要一屋子奴才為你陪葬?這宮中沒有不勢力的奴才,只有不爭氣的主子。記住自己的份位,也記住敵人的目的,別讓你身邊的人,都成了她人的心腹!」

    鄭芳儀聞言,不知哪裡來的力氣,猛地站起身來,臉上再不復方纔的神情,而是只剩下堅定,她站起身將那白綾剪得粉碎,一字字冰冷的聲音從唇中吐出來:「今天夜裡,謝謝玉貴人教會了我一條生路。」

    鄭芳儀的宮外,玉岫一個人緩步走了出來,就那樣,呆呆的,立於月下,就像天地間一抹幽魂一般。

    皓月之下,一個溫熱的呼吸突然噴在耳畔,帶著幾絲戲謔的男聲低沉聲說道:「你這丫頭,心腸怎麼如此歹毒?」

    玉岫下意識地回眸一望,那無聲無息就站在自己身邊的人,赫然是若羌王子萬俟歸。

    不知道為什麼,每次見到她,玉岫都會想起那天在小廂房裡的事情,如同被人拽住了把柄,時時刻刻都會被人抖落出來一般,她別過臉去:「你怎麼會在這裡?」

    「殺人那麼有意思麼?」這話語氣極其輕佻,可即便是如此,仍舊遮擋不住那與生俱來刀鋒般的氣息。

    「什麼都躲不過你的眼睛。若羌的……王子,您現在知道太多秘密了,隨時隨地,都能將我置於死地。」

    「哦?」萬俟歸挑了挑眉,饒有興致地問:「那麼你下一個……該要對我殺人滅口了?」

    ps:不要怪某帛痛下黑手

    宮裡原本就是吃人的地方

    姚素柔和鄭芳儀這兩個人物

    都是宮中女子悲劇的代表

    之後她們的路會很苦

    至於怎麼個苦法,

    親們自己看吧~

    另外,這章末尾的話……各種遐想飄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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