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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 節目錄 083 大鈺 文 / 裂帛

    083大鈺

    虞安十一年六月末,虎賁軍左右元帥率各部大軍迅速報捷,在行宮暴亂的疆北若羌一黨被擒拿於囚,各部此後因得殊榮鎮守四方。()

    受俘的疆北一族,連同他們在疆北家鄉安定的宗親一同押解赴京,若羌王子萬俟歸是疆北親貴的後嗣,虞王宮中詔出聖諭,即日起隨囚車一路班師回朝,迅即元安。

    此刻,玉岫帶著身後的琴師美人,毫不遮掩地住進了離西哨北所最近的一家客棧。之所以毫不遮掩,是因為這座鎮城實在太靜了。

    離行宮不足百里腳程,一夜之後校場變亂之事遑論說是眾人聞而嘩然,可此地人卻並非願將這等事放在心上。兩人昨夜裡連夜入了城後,偷偷摸摸在牆根底下兜轉,玉岫卻連半張文紙都不曾見,也許是公子恪有意放之吧,玉岫只好淺然一笑,對於公子恪而言,自己就算將他把柄盡捏,又哪裡真正威脅得了他呢。

    索性冠冕堂皇地在此地要了一間上房,雲淡風輕地指了指身後的美人道:「找他付賬!」於是舒舒服服地坐在椅子上喝了一杯茶。

    「你我同行一夜,在本公子的保護下壞人分毫不敢寸近,美人打算什麼時候把你的名字告訴本公子作為報答呢?」

    吊兒郎當的聲音又一次響起,公儀鈺大搖大擺地走進玉岫的房間,隻身一人,不知他何時打發人去買了一件嶄新的衣物,雖不及之前身上的那一件用料名貴,可平凡的質地沾染上他的身姿,瞬間襯映出不一樣的光華來。

    見玉岫沒有搭理他的打算,又屁顛屁顛地挨著她坐下,恬不知恥地犯愁道:「你我肌膚之親都又過了,怎能連名字都不告訴我呢!你不告訴我,等回了景穆郡,我該怎麼稟報爹爹……」

    肌膚之親?!玉岫不禁汗然……冷屑道:「虧你想得出來……」於是別過頭去輕輕吹開茶沫子。()

    「誒……本公子雖然耐心很好,可也不喜歡太過驕矜的,你……」

    「噓……」玉岫雙指比唇,一手按住公儀鈺喋喋不休地嘴巴,一雙晶亮的眸子透過窗霎時捕捉到樓下剛進門的那三人,沉聲道:「你別亂跑,我下去看看。」

    「小二,上三壺好酒,把馬餵飽,記著,要用精飼料,這可是虞王宮裡出來的好馬兒!」

    虞王宮……玉岫微微吸了一口氣,剎住了本欲邁下樓的步子。

    那三人看似連夜奔波,模樣十分疲累,停歇一會兒喝壺酒提提精神。現在正是早市,過往的很多鏢局商戶都在客棧停歇,樓堂中很是熱鬧,玉岫一個人站在台階上,倒也不顯得突兀。

    「噯、聽說了麼!疆北的那一位馬上要押解入京了,這次虎賁軍可是居功在上,御邸還在行宮,來不及回都城就就趁著今日一早囚枷過市,百姓爭睹,圍得水洩不透,也不知到了元安城,這位疆北的王爺何去何從啊!」

    「哼!」那三位官爺不屑地瞅了一眼方才說話的人,啟唇道:「何去何從?你們當虞王宮是什麼地方?任何人帶著幾千上萬兵馬踐踏過後揮揮袖子就可以離得開的地方麼?虞王從前是輕看了疆北的那一支,放任他們整整七年,如今疆北大地,也該歸屬於虞王名下了吧……」

    「若羌王子好歹是一族之首,莫非今上正打算嚴律處之?」

    那人頗為不耐地瞥了問話之人一眼,續續為自己倒上一盞酒,仰頭入喉,嗤笑道:「你若覺得囚枷過市太過招搖,大概不會相信他半月之後就要在元安市口的引高台上示眾火刑吧?」

    「火刑?!」那人聞言明顯面色一愕,顯然不信,片刻之後或許才領悟到今上究竟是何等人也,只好喟歎一聲:「昔日也算得上一族之首的王宮親貴,沒想到片刻就淪為階下囚徒,牽累親族。」

    玉岫的雙拳緊攥,蹙了蹙眉,強制住就要邁出去的步子,回到房門前,頗為走神地敲了兩下門,屋中的美人騰地一下跳了起來,看見玉岫失魂落魄的樣子,忙貼過來問道:「怎麼了?是不是那幾個打算賣了我的臭男人的同夥找上門來了?你別怕!我……我去找找……」說罷轉過身就走向屋中想將那上好的梨木椅子摔下去砸了。

    「你做什麼?」

    「這椅子我剛剛試過了,硬著呢,我尋思還能用它來防防身。」公儀鈺一臉認真地道。

    玉岫不由無奈地捏了捏額心,輕咳道:「公儀鈺……能不能請你幫我一個忙?」

    「幫忙?!好說好說!你也別叫我什麼公儀鈺了,就叫大鈺吧!」他說著眨了眨眼睛,示意玉岫道:「說啊!」

    「你過來。」玉岫隨手從門龕中抓了一把香灰,抬手就胡亂抹在了公儀鈺丰神如玉的臉上,公儀鈺吃驚地抹了一把被塗得烏七八糟的臉,苦著一張臉可憐巴巴地說道:「別人見到本公子這張臉憐惜都來不及,算本公子倒霉,居然能讓你把香灰往我臉上抹,這要是在景穆郡,得有十來個人把你的手卸掉!」

    玉岫看著公儀鈺說得一派嚴肅的樣子,實在不忍心傷害他,不由得佯裝害怕地道:「十個人啊……」

    說著,看著公儀鈺那張抹滿香灰的臉,疑感的瞪著他,表情略略有些鬆動地道:「真奇怪……景穆郡的人不是長五根手指頭麼?!」

    公儀鈺噗嗤一聲笑出聲來:「當然是五根手指啦……」

    「那就對了……」要十個人才能卸掉一個人的手,玉岫不以為意地搖了搖頭,又翻轉地看了看自己纖細的手指,比出兩根來放在公儀鈺面前,笑道:「我用兩根試試,你看可不可以?」

    「那個……啊……你剛剛說幫什麼忙來著?我馬上就去!就…就去!」

    「樓下廳堂裡有三個看上去趕了很久路的男人,其中一個人腰上,有一塊赭色的腰牌,待會兒你下去假裝和他們攀談,我會趁勢偷走他的腰牌,之後不論有什麼動靜,你都逕自回你屋中去,知道了麼?」

    公儀鈺認真地點了點頭,忽而道:「你我認識一天,如今也能呼喝我做這做那了,總該告訴我你的名字吧……」

    他雖美得勝一個女子,可站起來卻也足足高了玉岫頭高,靠近時的鼻息淡淡地,有著分辨不清的惑人香味,不像公子恪的,身上乾淨得沒有絲毫氣味。

    玉岫想了想,不禁地喃道:「名字……你不知道也好。」

    「沒關係……」公儀鈺灑脫一笑,笑瞇瞇地道:「就算是假的,也好歹告訴我一個名字。在這個世界上有很多事情都很無奈,那些事裡那麼多的無可奈何,當然我們不可能全都看破,如果每一件事情都去逃避,那樣會很痛苦的。正如你逃避自己的名姓,像極了要逃匿那個名字所帶給你的回憶,不如就頂著你想要刻意忘記的東西去過,那些索然無味的代號,或許會賦上新的意義。」

    玉岫聞言怔然,半晌沒有說出話來。過了良久才叫住公儀鈺已經下樓的步子,沉聲道:「公子來我身邊也不會是閒來無事地轉悠轉悠吧?景穆侯這樣的關係扯得未免太過遙遠了,公子想要打聽我的名姓,不妨來得直接點。」

    公儀鈺頓住步子,忽而哈哈大笑起來,「你猜對了,我不遠千里從景穆郡來此,就是慕你之名,箱苑無聊,富貴閒散,呆在家裡沒什麼意思,於是出來逛逛,順便帶幾個美人回家。對了,你不願告訴我你的名字不要緊,不過美人還是別公子公子的叫,日後你我相處頻繁,還是叫我大鈺比較好。」

    「大鈺……」玉岫並沒有抗拒,微微瞇眼,雙眼閃過一道光芒,緩緩說道:「西哨北口之處虎賁軍大量囤積,往北的涿郡是虞國往疆北的要衝之地,此地通涿河,一旦度過涿河向東南出臨潼關,便再無險阻,從臨潼關沿涿河水路改道恨水,過滁州,便直指南唐咽喉。」她莞爾一笑,道:「對了,你跟在景穆侯身邊多年,雖不諳兵馬之道,出門之前總該知道涿河一帶曾有虎賁軍內抗叛軍,外御突厥吧?景穆侯爺多麼精明之人,怎會捨得讓自己心愛的琴師遠赴這種要衝之地呢?」

    玉岫說完,錐子似的目光凝在那魅惑的身影之後久久停留,即便不看也知道男人微微啟唇卻沒說出半個字來,不知為何心下竟不願刻意為難,反是笑道:「啊……你該不會是私自從侯爺的爪牙中逃出來想看看疆北的景色吧?雖說過了臨潼關一路都無險阻,可涿郡可是重守之地,每年不知多少想要私通邊境的販夫走卒被捆綁了扔進涿河裡……」

    公儀鈺朗聲一笑,聲音卻有幾分低沉沙啞,「姑娘你就是這樣妄自揣測別人的心麼?你這樣會讓我覺得你曾經的日子過得真是不太好,這個世界裡美好總是要多過陰暗的,歡樂也總要多過於苦難,有很多事情你還是要一如既往地相信,就如同你那麼篤定我纏上你只為讓你帶我過滁州,卻從未想過我或許並不會幫你這個忙,有很多時候,女人還是不該太過自作聰明。」

    他低眸理了理自己的衣襟,那張被玉岫抹上了香灰的臉上顯然並不很整潔,卻一點都不妨礙那風華無邊的面眸。

    他撣了撣灰下樓,玉岫卻忽而開口道:「玉岫。」

    大鈺的步子滯了半晌,忽而回頭眄眸探向她,笑容邪魅且蠱感,眼神飄忽,兩人卻在這一刻相視而笑,大鈺忽然道:「玉岫……阿玉,阿玉!」他像是發現了什麼好玩的事情,「阿玉,等等吧,我不會讓你失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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