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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 節目錄 114 至死靡它,不諒人只(貳) 文 / 裂帛

    114至死靡它,不諒人只(貳)

    她搖搖頭道:「那姑娘大概是魔怔了吧,明明知道不可能的話,她居然也寧願去相信了。答應了公子,後來就跟著他進宮了。」

    「然後呢?」

    「然後小公子理所當然的當上了皇上啊!」玉岫擠出一個笑容,站起身來拍拍皺起的衣裳,往前走去。

    大鈺瞪著眼睛道:「就沒了?」

    「沒了。」

    「這算是哪門子結局……」大鈺撅著嘴,跟上了玉岫的步子,小聲的嘟噥道:「那最後,小女孩和小公子到底有沒有在一起呢?」

    這話還是被玉岫聽到了,她一怔,剎住步子,喃喃道:「小女孩和小公子,是不可能會在一起的。」

    「為什麼?後來發生了什麼事?小公子從頭到尾只是在利用小女孩嗎?」

    「後面的故事還有很長,我不想講下去了,不過……小女孩一直以為小公子是在利用她,到最後,小公子居然親口對她說他愛上了她。」

    大鈺吃驚地長大了嘴,「那為什麼小女孩和小公子不可能在一起?是因為小女孩不愛小公子嗎?她是不是恨小公子把她扔到了那種地方去受折磨,恨透了小公子?」

    她搖搖頭:「最開始,小女孩是恨的。可到了後來,她發現她這一生從始至終都被小公子的存在貫穿著,不論怎樣都逃脫不了,小公子那句我會是你今生僱主的話,就像是魔咒一樣始終伴隨著她,後來她開始試著平靜地面對自己,不得不承認,她從很久很久之前起,就荒唐地愛上了小公子。」

    玉岫看著前方,目光如同極北之地,千萬年的冰雪。

    「本該是個很美好的結局……」大鈺很是可惜的歎道,忽然目光凝視向玉岫的後背,堅定而明瞭地問道:「可是為什麼即便如此,小女孩仍舊選擇要逃呢?」

    「她不想去宮裡。」玉岫微微笑道,面色皎潔如月,毫無戒備地坦誠說道:「你知道嗎,變成皇上喜歡的女人,是件很恐怖的事情,生活在所謂的皇宮裡,從來都是一群女人搶一個男人,當所有的箭向你射來的時候,你連還手的機會都沒有,她們甚至都不是因為愛,是為了家族的興衰,是為了名分的榮辱。所以身為皇帝,最應懂得的就是雨露均沾,不要愛上後宮的任何一個女子。我不想變成皇上喜歡的女人,從來都不想。」

    「成為帝皇,也許真的是一件悲哀。」大鈺牽了牽唇,目光從容而平靜,緩緩地道:「愛上了一個女人,可那個女人,卻連跟他並肩攜手聯袂同舟的勇氣都沒有。」

    玉岫站住步子,問道:「世子,您若奪了這天下,會讓您心愛的女人住進那華貴的宮殿裡,跟一群您碰都不想碰的女人一起算計、勾鬥,逛盡世間最大的牢籠嗎?宮中的女子一生就仿若曇花一般,最美而盛放的時刻,也許根本就得不到她心上人的顧憐,就這樣在冷落的門前白白凋謝掉。即便那個女子有著跟您一起聯袂同舟的勇氣,世子您會親手把她,帶進那座黃金的牢籠,璀璨的皇宮裡去麼?」

    公儀鈺微微一愣,半天都沒有說話。

    玉岫站了一瞬,並不渴望得到他的回答,慢慢地朝前走去。

    男人緊鎖的眉頭緩緩散開,亦步亦趨地緊緊跟隨在女子身後,輕袍大袖隨風鼓起,嘴角苦澀,輕輕一笑。

    他若有幸,才懶得當什麼天子皇帝,才懶得住什麼碧玉金宮。人生苦短,光陰似箭,日月滔滔,他要的日子,是做那個風流倜儻俊美無雙傾倒全天下人的大鈺公子,他要帶著那個甘願跟他並肩聯袂的人,去看一看八百里路雲和月的各有不同,看膩了江南煙雨的儂儂我我,就雇上最豪華的車輦,買幾匹絕世名馬,到冰封萬里的疆北莽原去看看那裡的肅殺,若嫌疆北太冷,就到比西北駐軍之地更遠的地方,去看看大漠輝諢、長河落日,玩累了之後,去小揚州的雅樓叫一間上房,不請什麼江南名妓,不要什麼左擁右抱,只要身邊的人一直好好地,這輩子也就溫暖襲人。

    他看著少女清寒的背影,想著想著連眼睛都澀了,那眸子裡的風光旖旎,在所有從容如許的沖洗下,終究是一片寂然,越發顯得恍惚。

    他們不再說話,只是靜靜地走著。公儀鈺知道,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心事,都有著不願意展露人前的一面。就像玉岫始終不去提他身為世子的很多往事,他們兩人身下,都各自掩埋著太多太多無法輕易掘取的東西。

    那是太多太厚重的負擔,原因無法開口,卻如此沉重,他不忍揭開她,她也看不懂他。

    月色清暉下,沁涼入骨的露水沾濕了兩人衣裳的下擺,一點點沿著棉線的織紋氤開成一圈圈曖昧不清的水痕,兩個人的影子小心翼翼地投落在林地上,被一棵棵枝杈劃開得林林錯錯、影影棟棟,不斷地重合,分開,再重合,又再分開,終究拉開得越來越遠。

    是啊,那只是兩個永遠的影子而已,他們從來不曾牽扯到一處,即便遇見,也只是為了往兩個背道而馳的方向錯開彼此的身影。他太貪心了,一生若只能寬恕他做成功一件最重要的事,那麼其他的,便注定只能遠遠看著。連影子,都成為他的遙不可及。

    想到這裡,大鈺突然輕笑了:「如果有一天,我操戈而起,指著的是女孩的小公子,玉玉你會怎麼做呢?」

    玉岫想說話,卻不知道如何作答,她想坦誠,卻根本就於心不忍。

    「玉玉,感情是最不能夠勉強的,不能夠勉強兩個人歡喜,更難的是勉強一個人忘記。如果我是你,一定會不顧一切代價地爭取站到那個人身邊,什麼不想跟其他女人爭一個男人的那種諢話,我永遠都不會說出口。喜歡了,便要去佔有,便要去得到,這是你所能給他的,最大的愛。而不是走得遠遠地,假裝灑脫地強詞奪理。」

    他字字如掙弦而出,堅定得沒有猶疑,雙眸中是震懾人心的肯定。

    「你希望我那麼做嗎?」玉岫悠悠問道,是不經心的質疑。

    「我希望你能按照自己的心意去活,倘若真有那麼一天,你一定要堅定如初地站到小公子身邊,同他並肩聯袂,攜手而戰。」

    玉岫沒有回答,那夜色霜寒將她僅有的決絕瓜分得一點不剩,她不敢想有那麼一天,而她居然要去面對。

    公儀鈺眼睛半瞇著,忽而雙手叉腰,斜睨著眼睛,拿鼻子哼著那吊兒郎當地腔調道:「喂喂喂,我們好歹相識一場,本公子連性命都豁出去地跟你到處跑,你不跟著本公子回家見爹爹也就算了,居然連這都不答應,太不講義氣了吧!快說,『我玉玉,跟全天下獨一無二風華絕代風流倜儻聰明絕頂人見人愛的大鈺公子今日定下誓言,絕不食言!』」

    玉岫鼻子一酸,別開頭去,片刻後忽而一拳狠狠打在大鈺的肩上,語氣是第一次見面的凶巴巴:「定就定,本姑娘還怕你不成?你記好了!絕不食言!」

    語畢仍覺得不夠,又是一拳打在他一直欣欣自賞的鼻樑骨上,喝道:「你給本姑娘聽好了,最好永遠沒有那一天,聽到沒有!」

    大鈺嗷嗷亂叫地摀住自己的鼻樑骨,白了她一眼,心中卻在被那泓霜雪一般的眸子暖成三月的春泉……

    白癡玉玉,喜歡了,便要去佔有,便要去得到,我公儀鈺,此生不求站在你身旁,你只要記得,我在你身後。

    他摀住鼻樑,狹長旖旎的雙眸中,露出那樣說不清的神色,似乎慈悲,似乎寂寥,卻極盡完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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