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三十七章 顏長明 文 / 唐咩咩
更新時間:2014-03-23
翟海東慢騰騰地從他那把躺椅上挪起來,一邊的金毛聰明地爬起來給自己換了個地方,以防絆了它衣食父母的腳。這日這音響裡飄出來的是越劇梁祝裡面十八禮相送的那出,假鳳虛凰地調子悠悠地飄出來,一唱三歎中,隱隱就透著那麼幾分柔柔的水氣。
「這詞兒啊,寫得真是好。」翟海東拿枴杖敲著地板,「可是我老覺著這越劇不如京劇大氣好聽,軟綿綿的,提不起精神頭兒來。」
裴清遠臉上那純良的笑容一點都沒變,在一邊應和了一聲:「越劇裡到底是才子佳人多,大哥平日裡當個消遣就罷了,還是帝王將相適合您。」
翟海東一笑:「明著拍馬屁。」他揮揮手,「這破天忒涼了,我這老骨頭跟外邊久待不得,走,進屋去。」
裴清遠和他家主子一個毛病,明明就是混黑道的,非要事事兒地裝正經人,就差在臉上拿黑墨汁寫上「我是好人」幾個大字了,其和善慈祥的表情,和年畫上那抱著鯉魚那穿著內衣的福娃簡直如出一轍。
跟著翟海東進了屋,裴清遠輕車熟路地拎起小茶壺,給兩個人都倒上茶,端到翟海東面前。翟海東接過來先陶醉地聞了聞,感歎了一句:「香——真是香,這鐵觀音我喝了二十年了,是怎麼都不夠。」他把手杖放在一邊,安安靜靜地品了一會,呵出一口氣來,「今天,見著醉蛇家的那孩子了?」
裴清遠目光一凝,把茶杯撂下,不知道為什麼,壓低了聲音:「是,見著了。」
翟海東「嗯」了一聲,有一下沒一下地敲著桌案:「你說……醉蛇家的小子,怎麼會和顏離墨攪到一塊去?」
裴清遠頓了頓:「聽說言小姐上學的地方離著那裡不遠。」
翟海東嗤笑一聲:「你信?要是別人我信……醉蛇?」他搖搖頭,「給那小子起名叫言安……不過我就想不通,他這蛇信子要吐到澳城來,可也太遠了點吧?做什麼呢,都是幾十年的老交情了,當初你死我活地斗了那麼一番還不夠,又來折騰。」
「但是大哥,顏離墨怎麼處理?」
翟海東想了想:「別管他,當不知道,顏離墨有多大的能耐,我還沒看完呢。至於許老四……也先留著,指不定哪天垃圾漲價了,他就有用處了。」
「是。」
「行了,你去吧,別盯太緊了,醉蛇家的……不好說。」
「是。」裴清遠站起來,「那我就先去了。」
翟海東應了一聲,本來裴清遠都走到門口了,他才突然想起來什麼似的,漫不經心地問了一句:「對了……今天讓那丫頭跟著他晃了大半天的男人,是個什麼樣的?」
裴清遠想都沒想,隨口說:「沒什麼,普普通通的一男人,我查了查,是個公司老闆從華爾街挖過來的精英,但是不會做人,所以在公司裡一直被排擠,言小姐可能也是圖個新鮮……」
翟海東猛地睜大眼睛,裴清遠嚇了一跳,以為自己說錯了什麼:「大哥?」
「那……叫言安的……多大年紀?」
裴清遠沒反應過來,心說都說是上高三的個人,還能多大年紀:「十……十七八歲吧,怎麼的?」
翟海東長出了口氣:「十七八歲……」他好像很累似的揮揮手,「知道了,你走吧。」
雖然聽說那家的小公主年紀小,可畢竟是二十出頭的人,要說十七八……
對於展言安來說,翟海東那天派人冒了個頭,就沒了動靜,反倒是她自己,跟著風聲鶴唳草木皆兵了半天,挺浪費感情。那天和白霖汐在街上晃了大半天,她其實一直知道自己身後跟著人,所以才沒有讓白霖汐堅持送自己回去,當然,她是不會承認自己一時半會兒想到不要讓白霖汐把自己送到哪裡去,要知道自己現在那兩處房子萬一讓他摸清楚其中一處,那自己不被他弄死也得被托爾給嘮叨死。
她心裡想著這些有的沒的,這次把目光轉到了顏長明的身上去。
打一開始,展言安覺得這男人就不會好好說話,開口就嗆人,雞毛蒜皮那點的小事都能讓他上升成陰謀論,反正在他眼裡就沒好人,看誰都苦大仇深。當時自己把他弄到了羅馬的宅子裡養傷,他雖然一個人實在無聊了的時候,也會沒事找事藉著包紮傷口的時候跟自己窮貧,但是很少會主動邁出臥室那一畝三分地。
可是這段時間也不知道吃醋了哪家的假冒偽劣耗子藥,態度好得讓人頭皮發麻,讓幹什麼幹什麼,幾乎有那麼點討好的意味。有事沒事在他眼皮底下亂晃,他也不幹什麼,就是好像要保證出鏡率似的,晃得展言安想把他一腳踹到塔克拉瑪干去。
忍字頭上一把刀,對於展言安這麼一個習慣了算計,習慣了那些不能放在明面上的生意,習慣了「在路上」的生活方式的人,讓他在這樣一個喧鬧的大都市裡安穩地住下來,本來就是件非常不容易的事,而且澳城這個地方可以說給她留下了不少的心理陰影,那種心上的空虛和異樣的不安全感無時無刻不讓她心情煩躁,更不用提顏長明這種有點類似狗皮膏藥的行為。
幾乎把她下贏了在澳城這裡和白銀的第一局棋積累下來的好心情掃了個光。
偏偏這個本來敏感無比的人,好像一夜間瞎了似的,居然感覺不到主人隱隱排斥的態度,一點都沒有要走的意思。於是就在一整壺花茶都快喝完了以後,展言安明確地下了逐客令:「你不是跟你母親說出來見個客戶?這都一下午了,客戶也該見完了吧?」她拍拍顏長明的肩膀,「差不多,找個時間你也可以回去了,用我給你找份文件帶回去嗎?」
真直白……顏長明讓她噎得差點沒想起怎麼接這話來。他雖然沒什麼經驗,但是顏長明知道,自己對這個人的感覺是不一樣的。在無數次對自己的理智退居操控思維的第二線表示無力之後,他決定放棄掙扎,遵從自己的心意。
每個人年輕的時候,都有不顧一切追尋自己想要的東西的能量,而顏長明還要極端一點,他可以為了反叛父親和那個哥哥而遊走於暗夜的世界,為了自己的野心挑上昆圖家的瘋狗伊斯雷爾兄弟……這個時候自然也可以為了這麼一個好像莫名其妙就打動了自己的人,而放棄自己那些亂七八糟的算計和權衡。
他留戀那視線掃過自己身上的感覺,留戀這個人身上那種飄忽不定的東西,留戀展言安的假,甚至留戀那一雙纖長好看,但是卻能夠輕鬆地拗斷他人脖子的手。
不過謀而後動畢竟已經快成為他的本能了,相比於心裡的巨大轉彎,顏長明並沒有太明顯的行動,只是試探性的,想要多接近一下這個人——沒想到就收到了這個結果。
展言安……她有種打心眼裡不願意和人交心,離群的感覺。
「我還得借你那外地電話使一下,找個地方住一夜,明天就回家。」顏長明盡量讓面部表情在對方巨大的打擊下顯得不那麼僵硬,悄悄捧起自己這顆破碎的玻璃心,吸了口氣,「你幫我把我母親安全的轉到了這個醫院,這個人情,你想讓我怎麼還?」
展言安正經八百地說:「我希望你停止危害社會和人類的行為,為我們的城市建設做出自己的貢獻。」
顏長明按了一下自己的額頭……因為他居然覺得這種模仿新聞聯播似、明顯帶著不懷好意的嘲諷意味的口氣,只要是展言安說出來,也透著說不出的詼諧可愛——莫非是……那啥眼裡出那啥,顏長明突然明白了激素調節對人體的巨大影響了。
「我……盡量,」顏長明軟軟地說,「就怕翟海東不肯放過我。」
展言安一頓,撂下一句「你等著」,就轉身出去和托爾說了兩句話,過了一會兒回來,往他懷裡扔了一包東西。顏長明接過來打開一看,裡面居然是一把袖珍的小手槍,他睜大了眼睛:「勃朗寧的?m1906是不是?是不是?」他臉上難得地露出了點孩子似的笑容,「二戰前的老古董啊,你哪弄來的?」
展言安沒理他,抱著手臂站在一邊。這小袖珍手槍沒有成年男子的手掌大,乃是居家旅行暗殺必備,但是威力並不大,給了顏長明,既是讓他防身,又省得他再給自己惹事。
顏長明眼珠一轉:「我知道了,我說你怎麼這段時間怎麼伸手幫了夏家這麼大一個忙,敢情你是看上他們家走的這批軍火了?」
展言安挑挑眉,還確實讓這小子給說中了一部分,雖然她的目的在於把自己的生意線完整的剝離出來,可是當她拿到夏家這批軍火的具體型號和數量的時候,她的確心動了。
她骨子裡是熱愛這些冰冷卻又強大殺傷力的武器的,即便是上一世,展言安的電腦裡依舊有不知道多少個g的武器圖片和文檔。
突然顏長明把玩小手槍的手猛地一頓,抬起眼睛看著展言安:「你做的這麼小心……是不是有人盯著你?」
展言安一愣,笑著搖搖頭:「你小子……怎麼反應那麼快呢?」
顏長明收斂了表情:「翟海東——」他擰著眉頓了頓,歎了口氣,「我明白了,你放心,我一人的事一人擔著,絕對不會讓他們波及到你和托爾他們,你……放心。」
「我不放心也沒辦法,路是你自己趟出來的,踢著石頭得你自己搬,踢著蛇得你自己打。」展言安不鹹不淡地說,「收拾東西吧,你要的外地卡在客廳桌子上,自己拿去。」
她說完轉身又要走,顏長明突然叫住他:「小公主。」
展言安回頭給了他一個疑問的眼神,顏長明被他看得突然有些緊張,剛剛要說的話卡在喉嚨裡說不出來了:「你……你……」他露出個自己都覺得有點傻的表情,努力讓自己聽起來只是在開玩笑,「沒什麼,我就是感謝你一下,你也不說讓我怎麼報答你,要麼……我給你介紹個男朋友?保證比顏離墨靠譜。」
展言安被嗆了一下,神情複雜的看了他一眼:「謝謝,不過這件事情顯然不需要你操心,我還有我父親和我哥哥在,到時間的時候他們絕對比你還要有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