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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七十七 文 / 西河西

    雲飛卿這樣的一句話,直接讓蕙綿腦中出現了一幅畫面:紅燭照耀,紅羅帳內,她只穿了肚兜和他對面而坐。而且那肚兜還是夏香剛剛送給她的,她被這個細節驚得回神。

    「就會瞎想」,她連忙抬手敲額,出聲指責自己,真是變得越來越猥褻了。

    「綿兒,你這是做什麼呢?」雲飛卿連忙拉住她的手,疑問道。他卻也十分好奇,她的瞎想到底是什麼?

    蕙綿這才注意到人還在自己跟前呢,想到剛才腦中不由自主跳出的畫面,面頰突然間就染上一片紅霞,速度之快不能計算。

    「沒,沒什麼啊。三哥我們去前面吧,爹說今天一定一下朝就趕回來的。」她先是有些結巴,然後是語速很快地說著話。她真的很想給自己一巴掌,真是什麼都敢想了,光天化日之下竟想到那裡去了?

    此時雲飛卿不用問,也能知道她想到的事肯定和自己有關,那麼能讓她這麼臉紅,這麼不好意思的?他似乎有些肯定,她的臉紅代表了對他的心動。

    雲飛卿這樣想,心情很好,輕快而又愉悅道:「我帶你去個地方,還有一樣東西要送給你。」

    蕙綿幾乎沒有聽清他說的什麼,只是聽了他的回話,就提步先走了。

    雲飛卿看著先行而去的背影,彎起的唇角有些放不下來,便也踏著愉悅的腳步跟上去了。

    四個丫頭互相看了看,目光觸到時皆是一笑:看來小姐剛剛只是嘴硬了。不過,笑過了,四香也忙跟著去了。

    雲飛卿趕上了前走的蕙綿,不容拒絕的牽起她的手。蕙綿這次卻沒有像上次那樣如他所願,終於把手從他手中抽離。

    「我有一樣好東西要給你看,你定會喜歡的。」雲飛卿覺得在她抽出手的那一霎那,心中空了空,卻仍是帶著笑意道。

    蕙綿應了聲「好」,就跟在他身後,由他引路。最後卻跟著他到了大門口,門外立著劍魄劍魂兩個,二人身後還有一匹肥壯的純黑駿馬。

    「三哥,還要騎馬?離家裡很遠嗎?」蕙綿看了眼在她身旁的雲飛卿,問。

    「很快就回」,雲飛卿笑,然後走到駿馬邊。劍魂劍魄隨即站開,一個站在了馬尾側後方,一個站在了馬首側前方。他又回頭,對蕙綿道:「我扶你上馬。」

    蕙綿稍遲疑,扶著他伸過來的手一躍而至馬背。隨即雲飛卿也落在馬背,坐在她的背後,伸出雙手越過她的腰側,熟練地分開馬韁。

    「你們不用跟來。」雲飛卿坐穩了身體,便回頭對劍魂劍破吩咐道。二人是不放心少爺獨自外出的,特別是還帶著如今很是不著調的大小姐。

    「少爺,我們……」劍魂話沒說完,碰觸到他不容置疑的目光時,便停了話。二人隨即應道:「是,屬下遵命。」

    雲飛卿雙腿夾了馬肚,手中抖動韁繩,馬兒就跑了起來。蕙綿雙手緊緊抓著馬鞍,背後是緊緊貼著自己的胸膛。這樣共騎一騎,特別是緊環著自己的手臂,和耳邊隱隱約約傳來的淡淡呼吸。蕙綿嚴重懷疑,是不是背後的人早已「蓄謀已久」?

    「可是,說不通啊,他幹嗎要故意整得這麼曖昧?肯定是自己多想了,他才不會喜歡這麼跟我親近呢。就算我們兩個人中有一人想占另一人的便宜,那也是我想佔他的便宜吧。」

    蕙綿感覺大腦亂極了,應該說從他把那個簪子給她戴在頭上起,她的大腦就這麼一直亂哄哄的。

    這樣亂想的蕙綿沒有注意到,她是一直避免將他一系列的行為歸為「喜歡」的。她心裡記住他的,更多的是清冷於人的形象。

    「害怕嗎?」馬跑起來時,雲飛卿找著話問她,唇幾乎貼到了她的耳上。

    「雖然我沒騎過馬,可是這有什麼害怕的?」蕙綿決定放棄那些亂糟糟的、沒根沒據的、讓她心煩意亂的想法,便大聲回答。

    雲飛卿聽了,笑出聲來。把下巴虛放在她的肩膀上方的他,被那順著鼻息傳到心中的馨香亂了心神。

    在沒有感覺支配著行為時,他就靠近了垂目可見的雪白頸窩,壓抑著卻又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側動之間,鼻尖無意中蹭到了小巧粉嫩的耳朵。

    本有失神的雲飛卿頃刻間回過神來,在前面女人看不到之處紅了臉頰。「跟你共騎一騎,還真有跌馬的危險」,他側眸看了看女人的側臉,不禁這樣想。

    但那微翹的睫毛卻又突然震動了他的心,他真的很想很想吻一吻那雙令他越來越沉迷其中的雙眼。

    蕙綿自然注意到了剛才的一點小摩擦,不過她忽視了那微微撩動她心際的一觸。

    雲飛卿最後在郊外的一處山坡上停了馬,伸手接著蕙綿下了馬,他這時的笑容中帶了幾分神秘。

    「三哥,你有什麼東西要給我看的?」蕙綿問了一路,他都不說,如今到了地方又笑的這樣神秘,真的是吊足了她的胃口。

    在他滿心想給她驚喜的時節,滿心的把這個進入他心中的女人討好的時候,她的一個「三哥」還真是讓他生出了滿心的挫敗感。

    「跟著我走,就在山坡那邊,你看了一定會喜歡的。」雲飛卿盡力忽視那一聲「三哥」讓他感到的無力,牽著她,這樣回道。

    蕙綿不禁暗翻白眼,一路上他都是這一句話,什麼也不說,卻總不忘了那一句「你一定會喜歡的」。

    他再這樣說,她真的會覺得他囉嗦的。她是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有一天將囉嗦這個詞跟他連在一起。

    雲飛卿看著女子臉上的不耐煩,仍然是笑容滿滿的。再走了幾步,面前就是山坡之陽。雲飛卿向著坡下一指,對蕙綿道:「看。」

    蕙綿便順著他的手望向緩緩而下的山坡,然後轉過頭問:「三哥,你一大清早帶我來到郊外,就是要看這山坡上的青草嗎?」

    「當然不是」,雲飛卿搖頭,笑得很有把握。說著他手起處打了一個響指,在晨風中微曳的青草中,神奇的飛出了一隻又一隻的蝴蝶。

    黃的,藍的,其顏色之艷,是蕙綿所不能想像。草叢中飛出的蝴蝶,使她忘了與他平時做法完全不符的一個響指而帶來的驚訝。

    青青的草地,上面飛舞著各種顏色的蝴蝶,這一景象讓蕙綿喜出望外,真的如他所說,她很喜歡。

    她歡呼了一聲,就放開他的手向山坡跑去。在飛舞著的蝴蝶間轉了幾個圈,她正對著他大喊道:「謝謝你,我真的真的很喜歡。」

    一隻停駐在肩頭的蝴蝶,讓正大喊大叫的女子禁了聲。一邊瞧著肩膀上的蝴蝶,另一邊還不忘了抬出手讓飛舞中的蝴蝶停駐其上。

    「我不是成了香香的花朵了嗎?」蕙綿看著幾次嘗試,終於落在食指上的一隻黃色黑邊蝶,想道。

    雲飛卿站在幾步之遙,看著女子喜悅的面龐,用癡迷的目光緊緊地鎖住了她。這樣的癡迷,不論是於人、於事、於物,都是他以前不曾料到的。

    蕙綿顧不得好奇他是哪裡弄來這多蝴蝶的,開始有些小心地和蝴蝶嬉戲。看著飛舞在週身的蝴蝶,她也有了一舞的衝動。

    輕輕抬起手臂,小心地倒退一步,便有了隨性一舞。這樣的飛舞著蝴蝶的唯美場景,在她看來,隨性而致倒更為契合。

    雲飛卿靜靜地含笑看著她,只有垂在玉珮下的流蘇隨著風起微微飄動。看著那個與蝶同舞的女子,他的心中只充溢了一種感情。

    這樣一種感情,讓他覺得心神俱緲,卻又無比的充實。

    女子跳得衣衫下擺都被打濕了,但依然沒有停下來的意思。氤氳著腳踝處衫擺的濕痕,令他的腦中跳出一首詩,並欲一唱為快。

    想法才起,他就和著她的節奏,雙掌擊起為配樂。兩拍之後,空野處想起了男子特有的溫和,淳潤之音:

    「野有蔓草,零露漙兮。

    有美一人,清揚婉兮。

    邂逅相遇,適我願兮。

    野有蔓草,零露瀼瀼。

    有美一人,婉若清揚。

    邂逅相遇,與子偕臧。」

    最後一句,他的聲音變得極低,卻意外地讓人覺得極盡**。他的歌調並沒有多少變化,只是聲音很好聽,與這調音很契合。

    雲飛卿唱到尾處,才發現蕙綿已經停止了舞蹈,只在那裡雙眼含笑的看著他,目光中充溢著好奇、驚喜。他的目光與她交匯,便不禁又似吟似唱:「有美一人,婉若清揚。」

    雲飛卿唱歌伊始,郊野遠處,亦立一人。看著遠處一歌一舞的兩人,男子緩緩而行。腳步所踏,草兒身上的露珠掉落,有的落進了土裡,有的沾上了男子暗繡獸紋的淡黃衫擺。

    男子後面跟了一名小廝,此時見主子緩步而行,也連忙跟在後面。不時地也順著主子的目光向著遠處的一男一女望去,不過他卻是靜悄悄的沒有一句話。

    男子仍是邊行邊看著那二人,沒有上前的意思。他的極美的容顏中,有一雙極美的燦若星子的雙眸。

    此時那眸上微翹的睫毛沾了星星露珠,似乎是行過樹下時從葉子上墜落的。睫毛覆蓋著的雙眸中,正是疑惑,「眼前這一景,真的很熟悉,那該是我站的位置。」

    蕙綿見他有些愣愣的樣子,又聽到「婉若清揚」四句就笑了起來。

    雲飛卿神色中的楞直消失,似無事般笑問道:「笑什麼呢,怎麼不跳了?」

    蕙綿覺得現在想起前世的那個清揚洗髮露,真的是有些煞風景,於是不回反問道:「三哥,你怎麼還會唱歌的?」

    「我不會唱,只是情動於中,不得不發。」他看著她,笑得溫柔,道。

    這一瞬,蕙綿恍然察覺,他對著她說話時,眼光中閃動的柔情與寵溺。於是她轉身,不再看他,再次沉浸在舞蹈中。

    她心中對他的感覺很複雜,她從來都不討厭他,但是卻從未想過把他的身份擺在除了哥哥以外的地方。

    自從老爹明確表示希望她嫁給他,而他又變得那麼明顯以後,她見到他時心裡就會升起一種不可名狀的複雜感。

    「他確實是『君子人如玉』,也很符合我對另一半的設想,但是為什麼就是覺得和他在一起會很不舒服呢?嗯……肯定是他太過優秀了。」她雖然又跳起舞,但是亂糟糟的大腦中出現的就是這樣幾句話。

    她沒有在心裡承認的,讓她想起和他以後在一起生活就彆扭的是,和他打交道以來,他身上那種可以讓人產生與他相距千里的感覺。

    蕙綿又想起了早上四個丫頭的打趣,以及那天馬行空的想法,連連告誡自己不要多想。

    雲飛卿注意到了她的身姿裡,沒有了開始時的愉快,臉上心裡都有幾分黯然。他覺得知道,卻又不知道她對他的躲避。

    後來蕙綿放下那些想法,玩了個盡興才跟著他回去了。由郊外再回到城裡,她一路上都掛著笑容。雲飛卿從她翹起的眼角上,也被傳染了笑意,他從來沒有像今天一樣有過這麼多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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