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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九十七 文 / 西河西

    這日玄靈山廟會,人群熙來攘往,各種熱鬧的吆喝聲、討價還價聲不絕於耳。來逛廟會的,有正處妙齡的如花女子,也有手中牽著小孫孫的七十老嫗,更多的是相攜而往的恩愛夫妻。

    趕這廟會的,有好人、有壞人、有窮人、有富人、有高興者,亦有心懷憂愁者。

    蕙綿和蕭悅行是下午時才出來的。

    幾個丫頭因為她前日受驚不小,出門時可是與她費了好一番口舌。蕭悅行上午就去了楚府,聽說了此事,便同蕙綿說下午再去廟會上。

    「上午難免人多擁擠,下午會好些。」他以一句話總結。

    蕙綿也不好同著一大幫人彆扭,只好讓他指點了一上午笛子。午間時,蕭悅行堅持不在楚府用飯。

    因此兩人約好了見面時間地點,蕙綿便送著他出門了。

    這時走在枝影斑駁的山腳邊,迎面吹著輕輕的風,女子心情很好。

    「我們先去姻緣樹前上過香,再去逛吧,聽說從山腳到半山腰都擠滿了小販,熱鬧的很呢。」

    旁邊走過一群三個作伴逛會的女子,蕙綿聽見她們的話才想起上次跟離亂來時見到的那棵大菩提。樹形像一對合抱相依的男女,因此人們便拜這棵百年大樹為姻緣樹。

    樹前香火鼎盛,絲毫不亞於玄靈寺正殿——宏光殿。

    當時逛到那裡,蕙綿就在想何時帶著自家的男人也定要到樹前拜上一拜。這時聽說、想起,不免有些激動。

    「行,我們也去姻緣樹前上柱香。」

    「好啊,不過山頂可是沒有這些叫賣東西的人。」男子看了看她手中的兩串糖葫蘆,好似嘲笑道。

    「笨啊你,我們逛著上去。」她說過,就轉頭先走了。

    「看一看,瞧一瞧了,家傳玉簪,便宜賣了。」上到半山腰時,蕙綿就被這高一聲低一聲的吆喝吸引住了。她聽那小販的口氣,直想起了前世那種跳樓大甩賣的吆喝。

    「你這簪,多少錢?」蕙綿擠過去,拿起上面擺著的一支白玉簪看了看,還挺滿意,便詢問起了價錢。

    「小姐,您好眼光,這支玉簪可是護主了。您瞧這玉質瑩潤……」小販一看眼前這位的穿著,立即滔滔不絕的誇起了自家簪子。

    「怎麼賣?」蕙綿打斷他,晃了晃手中的玉簪。

    「小姐這麼漂亮,就算您五十兩好了。」

    蕙綿翻白眼兒,敢這麼打趣姑奶奶?當她是啥也不懂的千金閨秀呢。

    「十兩銀子,不賣拉到。」女人自以為砍價到了底,孰不知這支粗製簪還不值二兩銀子。

    「今兒就賠本兒給您了,菩薩在上,咱也不好給您講來講去的。」小販說著,就動手包起了簪子。

    蕙綿摸出銀子正要付錢時,蕭悅行那邊才擠了過來。

    「綿兒,你買這東西做什麼?」男子對攤子上的玉簪有些看不上眼。

    蕙綿自然知道這玉質的優劣,但是看了看他微皺起的雙眉,覺得把這樣的簪子送給他實在是太好不過的主意了。

    小販一眼就看見了男子發頂上的那枚圓玉珮,生怕生意黃了,竟沉不住氣道:「小姐,這價格咱們可以再商量的。」

    女子對這一兩銀子究竟代表多少錢,根本沒有概念。但是心想著這人在半山腰支個攤子,養家肯定不易。因此沒說什麼就一手交錢一手交貨了。

    對於這些擺地攤的人,她向來是不會把一件東西往死裡還價的。

    「諾,送給你。」女子接過簪子,遞給身旁的蕭悅行。見他沒有接的意思,便又道:「定情信物,要還是不要?」

    注意著這一對男女的小販聽了,忍不住噗嗤一笑,這位公子的娘子可真是,豪爽。

    「綿兒送的,求之不得。」見她一副氣鼓鼓的表情,蕭悅行便好笑道,說著伸手接過。

    「我幫你戴上吧?」女子舉著簪子徵求。

    蕭悅行忙拉下她的手臂,跟著她一起出門,還真是好險好險。那小販可是還看著他們兩人笑呢。

    「不是還要上山?」他咳了一聲,道。

    「好吧。」蕙綿也不多說,將簪放到他手中以後便又繼續登山了。

    蕭悅行笑了笑,玉簪雖是粗製,在陽光下卻翻著一片溫和的光彩。他將玉簪把玩一二,才收了起來。

    這時女子在前面正喊他快些過去,他也正提步欲行。覺到一對眸子落在了他的身上,蕭悅行側頭,抬眸。遙遙地看見了那個女子,她身後只跟著一個小丫鬟。

    他看到她,袖中的玉簪突然間驚人的燙,讓他想轉身扔到山下。從他接近蕙綿以來,他就沒再單獨見過那個女子。

    這時看見了她,心中對她的感情便又蠢蠢欲動。好不容易放下的那種喜惡摻雜的感覺又湧上了心胸,她蒼白的臉色,讓他心中一痛。

    「行,你怎麼了?」蕙綿回頭看到他的異樣,連忙轉身,來到男子身旁。

    「噢,沒事。」男子似如夢初醒,有些慌張地回道。蕙綿覺得他並不像他說的那樣,沒事。她順著他剛才望著的方向看了過去,卻只有來來往往的男女。

    「真的沒事?」

    蕭悅行猛然觸到女子疑問的眼光,心中一凜。他又對這一切無比的厭惡起來,特別是他自己,卑鄙甚至無恥的自己。

    「沒事。」

    男子說過,先女子而走。

    蕙綿兩步追上他,伸手要牽住他的大手,沒觸到時,卻被他一閃躲開。

    「喂,你怎麼了?」她對他的躲避感覺到不安,大聲問道。

    蕭悅行身形定住,隨即轉身,他走到她的身邊,拉起她的手緩緩道:「我沒事,你不是要去山上姻緣樹那裡上香?」

    「可是,你的眼睛說你有事。」

    「什麼都瞞不過你,我不過是。」他笑了笑,頓了一下道:「不喜歡廟裡那一股香味。」

    「我還以為你不喜歡我送給你的簪子呢。」女子抽了抽眼角,不滿道。

    「只要是你送的,我都喜歡。」他伸出一隻手撫住女子的肩膀,依然含笑道。但他的眼光,卻在驀然間閃爍著一股厭惡。

    女人果然是聽覺動物,蕙綿聽了,便也不疑有他,沒過一會兒就拉著男子四處竄看了。

    黎莫如站在遠處,看著那女人臉上的笑容,恨不得飛過去撕爛她的高興。更讓她惱火的是,那個男人,曾經說此生心中只會愛她一人的男子,也是笑得那樣高興。

    她雖不要他,卻不喜歡他也不要她。黎莫如突然笑了笑,就算他被另一個女人迷惑了,但曾經的感情是那麼輕易就能被忘記的嗎?

    姻緣樹下,他們再次碰面,這次幾乎是面對面。

    蕙綿正拿了香分給男子,同時笑道:「我們拜一拜就走,絕對不會把你熏壞的。」她看男子臉色不好,便以為他是被這周圍的香燭之氣攪得了。

    「蕭公子與姐姐還沒成婚就這麼恩愛,真是羨煞如兒了。」黎莫如這時走了過來,笑著道。只有蕭悅行能看得懂她笑容下的嘲諷。

    那一瞬,他對她這類似於吃醋的行為沒有湧出多少歡喜,只有對自己的厭惡。

    蕙綿沒有理會她,只扯了扯男子的衣袖,提醒他去上香。蕭悅行將香插在香爐裡以後,才察覺那個女子剛才的話對他意味著什麼:她的心中也是有他的吧,若不然怎麼會這樣生氣?

    「怎麼不見王爺?」蕭悅行轉過身來,問那個女子。

    「王爺向來是不喜歡這種熱鬧的,我也只是惦記著來這姻緣樹下上一柱香,才過來了。」王爺不喜這些倒是真,她來的目的卻只是因為上午同蕭悅薇同逛會時,聽她說她哥哥也來了。

    她們尋不到他,她回去派小廝去蕭府打聽了消息,便又來了。

    她這一趟必定要來,因為她很氣這個言而無信的男子。更加討厭那個突然間好像奪走了她的一切的女子。

    黎莫如說著上過香,對蕭悅行微施了一禮,就告辭了。走出兩步,又回眸看了看仍在樹底下的男女。

    那一回眸,帶著些幽怨之氣。蕙綿注意到了,如果她有鬍子,就吹起鬍子來了。那女人,這不是擺明了勾引她家男人嗎?

    蕭悅行看見她有些控訴的眼神,心中有些不舒服。

    「很好看嗎?」蕙綿給了愣在那裡的男子一拳。

    看見了眼前女子生氣的模樣,他不知怎麼的有些恐慌。蕭悅行簡直想立即從這女子眼前逃遁而走,透過菩提葉灑下的陽光,更是讓他煩躁不已。

    「沒有。」他心不在焉的回了一句。

    「口是心非。」蕙綿哼了一聲,轉身離開。

    蕭悅行朝著她離去的方向看了一眼,便跟上了蕙綿。兩人最後在一處僻靜的地方停下,山頂如今人很少,所以在這裡更是只聞鳥語聲。

    那邊樹下有一方不太平整的石凳,蕙綿過去坐下,解下掛在腰間的笛子亂吹一氣。心思不在此的蕭悅行,這才注意到了她的不滿與生氣。

    「怎麼了?」他走到她身邊,蹲下問道。

    「你是不是嫌我不漂亮,不喜歡我啊?」蕙綿放下笛子問道。

    她一臉認真的模樣,總能讓他忘卻那些雜七雜八的不堪。

    「為什麼會這麼問?」男子失笑問道。

    「你剛才看見那個黎小姐眼睛都不眨一下,還有你們以前又都是常在一起的,我真的不得不懷疑,你是不是喜歡她?」

    她的話讓他煞白了臉色,他不純的目的就要被她發現了嗎?她就要知道他的可憎可厭了嗎?

    男子心思翻轉,卻是最後才想起,如兒的幸福怎麼辦?蕭悅行沒想過,他這時多少有點拿這個當借口的意圖。

    「沒有,畢竟我們也算好友,我看她臉色不好,又沒見瓊玉,只是有些擔心。你不要瞎想。」他想都沒想就這樣道。

    「我不想亂吃醋,可是就是忍不住要瞎想。」蕙綿聽了,腦袋靠在他的肩膀上,輕聲道。其實說起來,她看了他以前的幾篇詩作,那種可惡的猜忌就常時不時的往外冒了。

    適當吃醋可以怡情,但是太無理的話就傷情了。儘管她很討厭那個女人,但是也不能無理取鬧。

    「我不會負你的。」蕭悅行伸手揉了揉女子的軟發,同樣輕聲道。他與她今生無緣,那這個女子,就算不會愛她,絕不負她吧。

    蕙綿聽了輕皺眉,只覺得不對勁兒,卻沒有察覺到,一個男人在這種情境下只說這樣的話,就是極大的問題。

    蕭悅行吹了一曲笛,整個吹奏過程中滿腦子還是剛才那個幽怨的女子。更不想在蕙綿身邊停留,他覺得他需要好好靜一靜。

    「綿兒,我們回去吧。」一曲畢,男子開口道。

    「這個時候景色正好,天又還早,我還不想回呢。」蕙綿看了看已經緩下來的日光。

    「我有些不舒服。」蕭悅行有些堅持道:「想回了。」

    蕙綿看他一副無精打采的樣子,心裡那種不舒服勁兒又上來了,總覺得與黎莫如碰面以後,他就很不正常。

    「我要晚些時候再回,要不然你先回吧。」她盡量緩和語氣。

    「好,那我先下山,我會讓日中過來送你回府。」蕭悅行有些急切地站起身,道。

    「嗯」,蕙綿有些僵硬的應了一聲,她真的生氣了,這呆子沒有看出來,她那樣說就是不想讓他回去嗎?

    蕭悅行心中有事,沒有注意她的不一樣。「我明天去看你。」男子說過,就轉身走了。

    蕙綿生氣地舉起手中的笛子,眼看著就要扔出去,還是收了回來。這個臭男人,連她生氣了都看不來。

    她不知道為什麼兩個人在一起以後,還不如只是朋友那會兒對對方的心情察覺的細微呢?難道得到之後就變了,可是他們還沒有相互得到呢。

    「臭笛子,明天你不好好的跟我道歉,再說你的吧。」蕙綿說過覺得自己有些氣短。拿著笛子,她不禁開始想,她為什麼就是對那個男人有著那麼多的好感?

    蕭悅行離開後,逕直往山門準備下山去。幾個轉彎之後,正碰見了與他迎面走來小丫鬟束兒。

    「給蕭公子請安。」束兒笑了笑,低身見禮。

    「你又回來做什麼,你家小姐呢?」蕭悅行滿臉疑惑。

    「我們小姐在後面的桃林呢,小姐派我來請公子,我問了好幾處人,才找了過來。」束兒仍舊笑道,她家小姐果然猜得不差,不用她們去請,蕭公子就會過去的。

    「你前面帶路吧。」蕭悅行略怔,才道。他確實有些話想與她說,不忍心看她那麼傷心的模樣。

    「公子先行,我家小姐想喝她們寺裡的菩提茶,奴婢還得去討一杯來。」小丫頭又低了低身。見蕭悅行不欲先走,束兒又笑道:「公子不會不認識路吧。」

    蕭悅行微斂眉,他怎麼會不認識路。不知為什麼,這個時候他竟覺得他單獨見她不應該。他給自己的理由是,有損於她的閨譽。

    不過他什麼也沒說,還是轉身先走了。在以前,他是多麼盼望著能與她有這樣單獨相處的機會。然而短短的十幾日,他竟會這樣的畏首畏尾。

    束兒看著他的背影不見,才又詭異的笑了笑,像小姐說的,想把蕭公子引開,確實很容易。

    蕭悅行一路來到桃林,心思跌宕起伏。這時夕陽半落,桃林中因逛會而來的遊人已經不多了。他進去後,又往裡走了不下百步,才看到女子的身影。

    她正在那裡瞅著滿樹的綠葉,蕭悅行輕輕走近。

    「你來了,她不會生氣嗎?」黎莫如回頭,苦笑著問。

    「她不知道。」蕭悅行答,她聽了愣住。

    「你愛上她了?」黎莫如眸間染上了恨色,隨即嘲笑道「才多久?曾經信誓旦旦的人就這麼變了。」

    「沒有。」蕭悅行連忙反駁,停了一會兒才又緩緩道:「我沒有愛上她。」說給她聽,也說給自己聽。

    「沒有?你們不都已經談婚論嫁了嗎?」她大聲道,聲音中全是質責。

    「那是因為……」蕭悅行說不出口,即使他開始接近她就是為了這個女子,在她面前他仍是說不出口。他極度不喜歡這樣的無聊與卑鄙。

    「因為什麼?」她又大聲問,男子吞吞吐吐的模樣更讓她惱火。想到若庸,這幾日幾乎沒有去看過她。她去看他,他也是那麼一副悶悶不樂的樣子。

    她不知道是怎麼了,那個女人到底有什麼魅力?這麼輕易的就把圍著她轉的兩個男子給搶走了。

    「她有什麼好的,你們一個個兒的都那麼看得上她?你曾經說過的話你都忘了嗎?這一輩子除了我黎莫如,你不會愛上任何人,現在又怎麼說?」她哭喊的聲音有些嘶啞,眼淚一串接一串的往下落。

    「如兒,我沒有。」不管蕭悅行之前怎麼樣想的,看到她的眼淚他確實心疼了。這個女子,他愛著十五年的女子,幾乎從孩提時期就放在心中的女子。他怎麼忍心讓她傷心。

    「我與她接近,只是希望她能愛上我,不會再像以前那樣去纏著瓊玉,不會像害她的嫂子那樣去害你。我只是希望你不要受到任何傷害,希望你永遠的幸福著。」他緊緊地抱住了眼前這個不停落淚的女子,把心底的話和盤托出。

    這是黎莫如絕對沒有想到的一番解釋,這個高傲潔塵的男子,竟然能為她做到這一步。她突然破涕為笑。

    「你為什麼不告訴我,害我誤會你。」她依偎在男子的懷中,輕聲問道。

    「只要你能幸福就夠了。」聽了她的話,蕭悅行身軀一震,莫名的,他又開始厭惡自己,甚至是懷中這個女人了。

    他不知道為什麼,自從他刻意把那個女子拉進他的生命中以後,這種厭惡來的這麼頻繁。

    「謝謝你,為我做這麼多。」黎莫如又道,掩不住的愉悅。她喜歡這種感覺。

    「如兒,你不要這麼說。」蕭悅行把她從身前拉開,覺得不舒服更甚。她卻看著他笑了笑,踮腳送上紅唇。

    蕭悅行無法動彈,之前他不止一次地想吻她。他強吻過她,得到的是一個巴掌。這樣的一天,他真的不敢想。

    但是他卻品嚐不出這顆紅唇中的鮮美了,腦海中突然出現了另一種觸感。蕭悅行定定的站著,然後拉開身前的女子。

    「別這樣,被人看見對你不好。」他平靜的說道,不知何時,他對著所有人都扯起了謊。

    「你永遠都這麼為我著想,我該如何報答你?」女子笑了笑,又依偎在他的懷中。男子卻沒有說話,他聽著她的話,想著這十幾天來的事情,覺得自己掉入了一張不知什麼人設下的大網中。

    再說束兒,她並沒有去討什麼菩提茶。待看不見蕭悅行的身影時,她就萬分警惕的往者另一個方向去了。

    有一刻鐘後,她再次出現,臉上多了塊面紗,身後跟著兩個五大三粗的男人。到了一個小徑入口,旁邊跳出了一個小和尚。

    「姐姐,那個姐姐還在那裡呢,一直在那裡吹笛子。」小和尚笑嘻嘻的對著束兒道。

    「你真乖,拿著山下買糖果吃去吧。」束兒從腰間摸出了一小塊碎銀子,同樣笑道。

    小和尚高高興興的接了,走之前又不忘道:「謝謝姐姐,我在這裡等著時,都想好了好幾種法子不讓那個姐姐離開。可是她一直沒走的意思。」

    小和尚說著,滿臉遺憾,好似自己沒能施展些就得到這塊銀子很不安似的。

    「噓,你做得很好了,快走吧。」束兒伸出手指,擺了擺手。

    「姐姐,你要找那個姐姐做什麼?為什麼還要帶著人?」小和尚小了聲音,很是好奇道。

    「那個姐姐是我的姐姐,但是這裡有病。」束兒說著指了指腦袋,笑道:「姐姐一個人沒法把她帶走,所以才帶了人過來。」

    「你快走吧。」她又笑說。

    「還有不要跟別人說,被人知道那個姐姐這裡有病,人家要欺負她的。」束兒想起什麼,又囑咐道。

    「我知道,姐姐,用不用我幫忙?」

    束兒笑著搖頭,小和尚這才跳著走開了。小小的身影消失以後,束兒眼中的笑容也沒有了。她轉身,領著兩個大漢朝裡面直到看見石凳上女子的身影才停下來。

    「就是她了,你們只需要把她好好教訓一頓,這一千兩銀子就是你們的了。」女子掏出了一張銀票,在大漢面前亮了亮。

    「您總要先付錢吧。」其中一人伸手欲奪。

    「怎麼著,不是在壑三爺那裡付錢?」

    「姑娘要的只是嚇唬嚇唬,不用打斷個胳膊腿什麼的?」另一人突然間笑問道。

    「相信你們也知道那是什麼人,若你們不怕,儘管動手,不過我這裡卻只有一千兩。」束兒看向那個女子,有些不忍,她對這些地痞流氓的品行很是不放心。所以便似威脅的說了這樣一句話。

    「倒是稀奇,既然姑娘這麼說,還要我們嚇唬那女人做什麼?」漢子抄起兩臂,這樣的僱人警告人而又,怎麼說,為那人擔心的人,他們可還真沒見過。

    束兒這邊卻只是一種身為少女的不忍,那女子可也正是如花的年齡呢。但是既然小姐要這麼做,她一個丫頭,只有聽話的份兒。

    「這有什麼稀奇,我們也是不想把事情鬧大而已。還不快去。」看見那邊蕙綿起身,束兒又忙提醒兩個大漢。

    蕙綿這邊才收起笛子,迎面就走來兩個身穿短褐的漢子。她心中有些懼怕,見那兩人直盯著她瞧,她只好慌亂的點個頭。隨即就跨步離開。

    擦身而過時,她還有些慶幸是自己多想了,但是下一瞬她就感覺後頸一痛,瞬間墜入了黑暗。

    動手的漢子從身後拿起一條麻袋,往女子頭上一套,扛起就走。

    「走這邊,別被人看見了。」束兒這時出來,指著小徑頭的一片荒蕪道。

    「癩子,你跟著她近道兒去見三爺,我從這邊繞去。」扛著蕙綿的漢子考慮的很詳細。

    「我還有事,這錢你們帶走吧。」束兒本就不想再跟去,便把錢交給了扛著人的漢子,她覺得這個人臉上還有些正氣。不像癩子那樣滿臉猥褻。

    「那合作愉快了,下次還有生意別忘了小號。咱們是只問錢的人。」漢子一隻手伸出,接過銀票,笑過後道。

    看其模樣,在他們這個地頭幫裡還是能說上幾句話的人。

    束兒皺了皺眉,只這一次就夠她厭煩的了。她希望一輩子都不再同這樣的地痞流氓打交道,她看了一眼那個女子,想再說些什麼。終於是搖搖頭,沒有開口。

    她站在那裡,等兩個漢子的身影消失在樹影中,深呼了一口氣才轉身離開。

    回轉的腳步趟到了那支玉笛,她猶疑再三,終於彎下腰把笛子撿起,遠遠地扔到了一邊的草叢中。不忍是一回事,不忠又是另一回事。

    她趕到桃林時,黎莫如和蕭悅行正並肩往回走。彼時落日的餘暉已經灑滿了整個寺院。

    「小姐,奴婢在那裡等了好久,那茶也沒煮出來。怕您等急了,奴婢就先回來了。只帶了幾顆菩提子。」她捧著一手帕菩提子過去,如此道。

    「我還說你怎麼去了這麼長時間呢,沒有就沒有吧,天也不早了,我們下山去吧。」黎莫如看見帕中的菩提子,笑得十分燦爛。

    這是她上山之前就謀劃好的。

    蕭悅行看了看落日,想起那個女子。「如兒,你們先下山,我去看看她走了沒有。」他想了想道,不想再說假話。或者,他覺得,他把該說的都與她說了,她必不會反駁的。

    「嗯,不過天色也不早了,或許她早就下山了。」黎莫如點了點頭,道。一副通情達理的模樣。

    蕭悅行沒有說話,陪著主僕二人走至岔口,便分開了。

    「沒有留下什麼吧?」黎莫如見男子走遠了,便立即問道。

    「是的,奴婢看著他們從後山繞過才離開的。」束兒低頭回道,未幾,她又忍不住問:「小姐,那些地痞流氓能信的過嗎?」

    「管他信不信的過的,能讓她收斂,就好了。」女子笑著回道,一副不在意地口吻。

    「沒讓他們看見你吧?」她又停下了,問。

    「除了見蕭公子時,奴婢一直都是遮著面的。」束兒低頭回復。

    黎莫如輕笑出聲,這才踏著愉悅的步子離去了。

    蕭悅行到了那裡,見果真沒了人影,覺得自己有些好笑,她必定是回去了。他怎麼能沒注意到在他說要走時,她的不高興?

    他有些捉摸不透自己,又停立了很長時間,直到天漸漸暗了,才下山而去。

    夜下來了,各家都亮起了燈火。在一處隱蔽的山坳中,有一座木屋,木屋中也亮起了黃黃的燈光。

    「老大,晚些時候,這個妞兒能不能交給我?」原來的那個名叫癩子的人,看著被負手綁在椅子上的女子,搓了搓手,笑問道。

    「滾你娘的,她是誰,你沒聽那來人說過了?」壑三將這個不成器的手下跺了一腳,呵斥道。他們雖然只是一個地頭幫派,混在江湖面上,卻不能不講信義。

    「小的不也是沒有碰過這麼嫩的妞嘛,您就不想新鮮新鮮?」癩子被跺了一腳,仍然笑得諂媚。

    壑三聽了這話,抹了抹嘴角,大舌頭繞著嘴唇那麼一舔,在昏黃的燈光下異常恐怖。癩子見此又笑,能分他一杯羹也好。

    「你小子打的什麼注意我能不知道,滾犢子,想要女人了,角門妓院裡多的是。」壑三說著,又給了那人一腳。旁站著的四五個漢子,這時也都哈哈大笑。

    「笑什麼笑,那妓女怎麼能跟這個比?這妞兒……」癩子還想說,壑三異常焦躁的轟了他一炮:「再放屁,舌頭給你小子割了。」

    「阿東,你去把她弄醒。」壑三轉了轉脖子,向旁邊吩咐道。斜坐在椅子上的人看著對面的女人還真起了邪心,這樣的大家閨秀,他倒真沒碰過。

    「嗚……嗚……你們是什麼人?」蕙綿是被人大力拍醒的,但是一有意識就感覺到手腕上緊緊勒著的繩子,她也顧不上臉上火辣辣的疼痛了。

    嘴上勒著一條黑布,眼前也遮著一條,她只覺得心撲通撲通的亂跳。竭力想開口說話,卻說的不清不楚。

    「阿東,把她嘴上的布扯了。」

    漢子還在回味剛才的滑膩感,反應的有些遲鈍。惹來了一旁幾人的嘲笑,「阿東這個傢伙也想女人啦,看來這大家閨秀就是夠味兒,是不?」

    阿東沒有說話,解下女子嘴上的黑布時卻有些窘。他扯了下布條,立即倒後一步。阿東人雖精明,卻從不解女人事。若非自小是個孤兒,也不會走到這一條路上。

    「你們是什麼人?抓我是為了什麼?」蕙綿嘴上一得自由,便開口問道,雖然聲音中仍有慌張,卻勉強鎮定了下來。

    壑三笑讚了一聲,起身兩步跨到蕙綿面前,鼻子幾乎貼上了女子的脖頸。

    蕙綿覺到了那渾濁而又悶熱的氣息,因為恐懼而聲音變色。奈何手腳被縛,她扭斷腦袋也掙不開脖子上的一張嘴。

    「啊……滾開,滾開。」

    女子的聲音因為嘶叫而變得有些沙啞,慌張而又淒厲。但是她不知道,這男人是個變態,聽見女子這樣害怕的聲音,他只會更興奮。

    但好在,這變態之人,也記著一絲為地痞的信義。

    「嗯,真香。」壑三歎了一聲,便起身正立。

    「敢碰我,你會死無葬身之地的。」蕙綿雙眼被蒙著,只能憑感覺感知這些人的方位,心有餘悸的大聲道。

    「楚小姐是大家閨秀,肯定知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之說了。」壑三忍不住又伸手,捏了捏眼前已經泛著一片血絲的臉頰。

    蕙綿被這人一觸,只感覺渾身都是骯髒的小蟲子,立即嫌惡的轉頭。

    「三爺」,阿東提了一聲,意思是進入正題。

    「不管你們是什麼人,只要放我回去,你要什麼,我,三哥都會給你們的。」蕙綿見威嚇不成,便又利誘道。說到「三哥」,女人忍不住委屈的眼淚盈眶。

    到了這裡以後,她受到的都是各種各樣的關愛、遷就,哪經歷過這樣可怕的場面。

    「僱主可是給了我們一千兩銀子,你能給我們多少?」其中一人一聽,忙這樣問道,一看就是個才出道的。

    「我可以給你們一萬兩,或者你們要多少,都可以給你們的。」蕙綿聽了,有些欣喜,連忙道。

    「你這個沒見過銀子的貨,給老子滾出去,看門去。」壑三大怒,這是什麼手下,眨巴眼間就把底兒漏了。

    「楚小姐,咱們呢,不過是拿人錢財與人消災。放心,我們可不會動您,只是讓您吃些苦頭罷了。」壑三也不再廢話,直奔主題。

    「您呢,注意著點兒,平常個時候就別跳舞唱歌啊什麼的。」壑三說著,在房裡來回踱步,他咂巴了下嘴繼續道:「要我說也是,您這麼一個大小姐,怎麼偏喜歡搶舞女的生意。也難怪有人要生氣了。」

    「是誰,是不是那個金盛華?」蕙綿掙了掙手腕,問道。

    「這是誰呢,我們也不清楚,咱們只負責傳個話。若是楚小姐不聽勸的話,下次可就不止讓您吃些苦頭這麼簡單了。」壑三說著,大聲淫笑。

    「既然知道我是楚小姐,那麼是誰借給你們的膽子?連朝廷大員的女兒都敢劫持?」蕙綿這才注意到,說話這人一直都稱呼她為楚小姐。

    「楚小姐真是太不聰明了,咱們眼中只認得錢。」壑三說著轉身,對阿東道:「把她的嘴再纏上吧,免得咱們走後她在這裡大呼小叫,引來狼可就不好了。」

    阿東依言動手,動作之間,絲毫不拖泥帶水。

    「要說呢,咱們就這幾句話,本是不必讓您說話的。可是我壑三向來憐香惜玉,不忍心美人兒糊里糊塗的。」

    「楚小姐可要記清楚了,再敢跳一支舞,我這刀子就放到您的腳跟上了。」壑三拿著明晃晃的刀子,拍了拍女子的臉頰。臨走時,將刀刃輕輕一偏,女子本已腫起的臉頰上立即湧出一道寸長的血珠。

    「您這臉蛋兒,我可真是捨不得啊。」壑三收起刀子,大笑而出。

    其他人隨即也跟了出去,木屋內片刻變成了一片寂靜。就連剛剛隱約感覺到的明亮,蕙綿也感覺不到了。

    阿東最後出的門,他將門關上,猶豫了片刻,也在黑乎乎的夜中摸著回去了。直到走出好遠,那隱隱約約的嗚嗚聲似乎還想在他的耳邊。但他卻不打算回去。

    壑三一夥只顧拿了銀子快活去了,誰都沒有注意到沒了影蹤的癩子。

    阿東沒有進城門,摸到了郊外村裡的一個草棚子內便和衣躺下來。一躺下,心中竟有些不忍心。但是他從小到大的經歷告訴他,這個世界上不興好人。所以,儘管他良知上不忍起來,卻從沒有想著回去把那個女人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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