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一百零五 文 / 西河西
雲飛卿不想相信她的話,卻被她這一句話將心完全粉碎。他看著那個帶了一身吻痕,緩緩地藏進浴桶中的女子,大腦中一片茫然。
如今他對所有的事情都無法做出判斷,他只知道她變了,他愛著的那個女人一夜之間就變了。但是,他卻不能因為她的變就無牽掛的抽身離去。
蕙綿倚在桶壁,再也沒有力氣去做那些,她以為的可以減輕她的痛苦的快樂的事。週身蒸騰的熱氣,像是廚房中的煙氣一樣,將她的眼淚一點點熏出。
與蕭悅行相處以來的點點滴滴,都在她的眼前一點點回映。她幾乎能清晰地記起他所說過的沒一句話,這時她才明白,是自己太傻。他的不正常,明眼人一看就知道的,她卻一頭直直的栽了進去。
昨日裡他的話,又一字一句的打在了她的心上。
「如果說我對你的愛像無極的高空,對她的厭惡就像無底的深淵。」
「如兒,你知道我曾經有多愛你嗎?」
「你知道我曾經有多討厭她嗎?」
她不可控制的一遍又一遍的回憶他的這幾句話,淚水幾乎淹沒了整個面龐。她抬起手把臉頰隨意一抹,帶著濃重的鼻音哭笑道:「蕭悅行,真是委屈你那麼不情願的在我身邊待這麼長時間了。」
蕙綿再也沒有力氣去分析他昨日看見她時的那種慌張,她滿心滿意要用心經營的愛情,卻在一開始就是一場騙局。
這時她又笑了起來,纖長的手指一點點撫過脖頸、胸前一直到了小腹處。前天夜裡,那個男人還摸著這裡,對她說:「綿兒,給我生個孩子吧。」
「肌膚之親,只是肌膚之親。」她將手指在那裡繞了一圈,仍然鼻音濃重的低喃。原來,不論痛有多麼深,它都是可以在一秒鐘之後將以前的快樂代替了的。
雲飛卿已不知在何時離開,仍然留下的離亂只覺得渾身像是被纖細的針紮了個密不透風。他不敢往浴桶的方位看上一眼,女子的兩聲低喃傳來,他驀然抬起目光。
那個男人又對她做了什麼?他看著她綴著吻痕的肩膀,眼神越來越暗沉。
「綿兒,或許那個張露芳以前對你很不好。可是依依姐還是希望你只把她當成一個不相關的人,不要總是記著她的不好。我記得有人說過『善,只有在痛苦、逆境中堅持著,那才是真正的善才能成為一個人的信仰』。我不希望你以後變得和張露芳一樣。」
當她想像著怎樣去報復那個欺騙她的男人時,依依曾經的這段話突然清晰地想在了她的耳邊。本已乾涸的眼眶,瞬間又盈滿了淚水。
「我做不到,做不到啊。」心中熊熊燃燒著的憤恨,與那段話相互碰撞,濺出的火星立即灼痛了她的心。
她用力地拍打著桶中的水,一遍又一遍的重複著「做不到」三個字。
離亂緩緩地走到浴桶邊,伸手將女子的頭攬在懷中。他的碰觸,讓她漸漸地安靜下來。那輕似若無的呼吸,一點點的扯著他的心臟。她每一個呼吸的動作,都讓他為之一痛。
離亂若隱若現的覺著,以前那個快樂的女子,再也回不來了。
直到桶中的水變的溫涼了,她才順從的起身。離亂鼓足了很大的勇氣,才敢正視那個一絲不掛的軀體。
他的眼神幾乎沒有波動,只是看著她,若平時。但是他拿著毛毯為她擦拭身體的手,卻怎麼也遮掩不了顫抖。
蕙綿很平靜的一語不發,站在那裡任由男子將她身上的水珠一點點擦乾淨。這時的她,幾乎是乖順的。
「去睡一覺吧。」他為她穿好裡衣,抬手揉了揉女子的鬢角,聲音低沉道。然後牽著她的手向床邊走去,她就如一個沒有思想的植物人一樣聽話。
離亂扶著她在床邊坐下,看著女子沒有絲毫表情的面龐,他幾乎忍不住眼中的濕潤。「睡吧。」他吻了吻她的眼角,就扶著女子躺下。
「你陪我睡。」蕙綿躺下後,像是突然間回過神來,看著他道。
「好。」
離亂沒有絲毫猶豫,點頭答應。他上了床,拉上被子,將她摟在臂彎中。「現在睡吧。」將她以保護的姿勢摟在懷中以後,他才又低聲道。
蕙綿將頭埋在他的胸膛中,閉上了眼睛。「我討厭你。」沉入黑暗前,她又一次對他道。
「好。」離亂將攬著她的手臂緩緩收緊,口中溢出了淺淺的一個字。
日暮西沉時,蕙綿從黑暗中清醒過來。當她恢復了意識時,那像噩夢一樣的事情便又塞滿了她的大腦。
男子依然緊緊地摟她在懷,這時他正睡著。蕙綿拿開他的手臂,坐起身來,看著雙目緊閉的男人。他的眉頭微皺,像是有什麼事情掛在心上,即使睡著了也不能放開來。
蕙綿伸出手,輕輕地覆到了他的臉頰上。手指沿著勾勒出俊朗的線條緩緩游動,「真是奇妙的感覺,昨天你還對我一臉仇視,今天就躺在了我的床上。」她一邊拂動手指,一邊緩聲道。
他的眼眸因為她的聲音動了動,像是猶豫一番,他終於睜開眼眸,定定的看著她。良久,離亂才抓住了停在左腮的小手,放在唇邊輕輕地吻了一下。
「我會一直陪在你身邊的。」他仍把她的手按在唇邊,看著她道。
蕙綿同樣不避的看著他的眼睛,輕笑兩聲,抽手下床。背對著他時,她的眼光變得凌亂。她為什麼也要把他拉到報復之列?
其實在心底的最深處,她此時對他最是依賴。
翌日中午,蕙綿終於走出了院子,踱步走入小花園。離亂自是一步不離的跟著她,即使她對他又變成了惡言相向,但他卻覺得尤其幸福:他再也不用把對她的愛,深深地埋在心底了。
離亂從昨日回府,就一直待在小姐那裡沒有離開。這時下人看見他,雖然依舊施禮,但在他們走過去後,卻立即湊在一起嘀嘀咕咕。
「你們是不是不想待在相府了?」唯一跟著出來的夏香,轉身呵斥錯身而過的兩個婢女。那兩人見此,忙討好一笑。
「夏香姐姐,小姐和離統領是不是要成婚了?」眼看著小姐走得遠了,其中一人笑嘻嘻地問道。
「小姐不是和蕭公子好嗎?怎麼蕭公子一直等在外面要見小姐,可小姐卻絲毫不理?」另一人也接著問。
夏香向來溫和,是以府中的下人都不怎麼怕她。
「主子的事情也是你們這等賤婢可以議論的嗎?還不快滾,再敢多一個字,就永遠滾出相府。」
這是夏香第一次說這樣不客氣的話,但威懾人的氣度卻一點不弱。兩個小丫頭看著目露凶光的夏香,立即唯唯而退。
夏香才又去追小姐,心中一樣亂糟糟的。如小丫頭所說,算上今日,蕭悅行已經在府門口站了兩天了。她一開始非常堅決地不要把這消息傳給小姐,但當她出去看了一眼後,立即就有些動搖了。
那個形容狼狽的人,哪像是一直高雅出塵的玉笛仙?他的白衣上幾乎全是雨痕,衣衫下擺處沾染著幹過的泥巴。
夏香從一直在男子身邊要他回去的小廝口中知道,他那天一直在與小姐分開的地方淋了一夜雨。
蕭悅行一直站在雨幕下,呆呆的,滿腦子裡只剩下了她那一句話。「那你就站在這裡,等著那上面的雷劈你吧。」
他就像一根木頭一樣,直直的站在雨幕下。蕭悅薇在他身旁又哭又喊,他連看都沒有看她一眼。
後來他的小廝就去了那裡,只當日中把傘打在他的頭頂時,他才像個活人一般,將日中推開。日中一直守著少爺,心中焦急不已,就怕府中老爺夫人知道了。
蕭悅行的父母也是直到天亮了才知道情況,可面對父母,蕭悅行依然如木頭一般。
「少爺,您這樣站著,楚小姐也不知道,有什麼誤會您去向楚小姐解釋清楚不就好了嗎?」日中聽到少爺的低聲自語,立即開口道。
蕭悅行這才移動已經麻木的身體,向著楚府而行。
「這可是做的什麼孽啊,為了一個女人,你就連命也不要,爹娘也不顧了?」一直勸說兒子良久,沒有聽見回話的蕭母恨鐵不成鋼道。
但蕭悅行依舊沒有反應。
「沒出息。」蕭父狠狠地哼了一聲,甩袖離去。
蕭母看著兒子卻不忍,一直跟在他的身後,絮絮叨叨的一直說,同意他娶那個女人了。
夏香聽了冬香報告時,並沒有立時出去。下午了,聽人說他仍在那裡,才出去看了。
「我要見她。」蕭悅行一見夏香出門,本來慘白的臉上亦煥起了血色。
「蕭公子,您請回吧,我們小姐不會再見您的。」她有些不忍,說出來的話也不如想像中的那麼惡劣。
這時看著前面小姐的身影,夏香心中不斷猶豫。她不想看見小姐這樣的作踐自己,解鈴還須繫鈴人,她想著說不定小姐和蕭公子說開了,就不會這麼個樣子了吧。
想起昨日裡直到很晚才回去的蕭公子,夏香心中又起了一種可憐與憎恨相交織的複雜感。
「小姐。」夏香走到蕙綿身邊,低頭猶豫了下才道:「蕭公子一直等在府外,希望見您一面,把事情說清楚。」
蕙綿轉過頭看了她一眼,「難道你覺得事情還沒有說清楚嗎?」她有些懶懶的問道,卻讓夏香猛地一個寒噤。
離亂聽到「蕭公子」,臉色立即陰沉下來。若非他不想離開她一步,他會讓那個姓蕭的男人好過嗎?
「你去告訴他,他愛等,是他的自由,但請他不要站在大門口。我們府裡的人還要進進出出呢。」
「小姐。」夏香聽了這樣的話,不禁大聲道。她真的不知道,小姐竟然能夠這麼狠心。「或許真的有誤會也說不定,奴婢看得出,蕭公子他是真的愛著小姐。」
「我是主子還是你是主子?我說的話,你聽不明白嗎?」蕙綿心中的怒火,被丫頭一番話立即點燃,厲聲怒喝。
夏香忍住眼中的淚花,低頭離去。
蕙綿看似若無其事的繼續散步,走在鋪著鵝卵石的小路上時卻是一個趔趄。離亂立即伸手扶住。她停下腳步回頭看向他,突然間粲然一笑。
她掂起腳尖,輕輕地吻了吻男子的薄唇。他亦低下頭,淺淺的回應她這個吻。
「你真的要一輩子陪在我身邊嗎?」蕙綿隨即圈住他的頸項,笑問道。
「是的。」離亂看著她,眼中的傷痛緩緩流動。
「那你的未婚妻怎麼辦?」她又在他嘴角邊輕吻一下,嬌笑著問,就像是情侶一般。
「我會和她說清楚,解除婚約。」
「你不愛她嗎?」她眨了眨眼,繼續問。
「我愛你。」
離亂說得如同誓言一般。
「那她呢?」
蕙綿鍥而不捨的追問,離亂看著她,心中的痛更重了一分。因為他注意到了身後壓抑著的低泣聲。
「我一直拿她當作妹妹一樣,沒有男女之情。」他看著她,認真道。
蕙綿聽了挑挑眉:姐姐的債,妹妹來償也一樣。離亂聽見背後壓抑不住的低泣聲越來越大,然後是跑離的有些凌亂的腳步聲。
他能想像得到,她會怎麼樣的傷心。但是只要眼前這個女子高興,就算是曾經他當作妹妹一般憐惜的女子,他也在所不惜。
「你的桐兒剛才在呢。」蕙綿看著他一臉沉思的樣子,抬手攀著他的肩膀,在他的耳邊低聲笑道。
離亂許久都沒有說話,只是就勢將女子完全納入懷中。
「你高興嗎?」他問道。
「高興,看著別人不高興,我就很高興。」她依舊笑答。
離亂聽了女子的話,扯了扯嘴角。不管她是什麼樣子,都是他的她。是他在發現了她的美好之後,願意寵愛一生一世的那個女子。
「綿兒,你高興我就高興。」他同樣在女子耳邊,輕聲道。儘管她如今是要用他的不高興來營造她的高興,但是只要她高興了,他的不高興也會變成高興。
已經在楚府外面連等了三日的蕭悅行,臉色早已慘白不堪。這三日裡,他幾乎閉不上眼睛。一閉眼睛,她滿是恨意的眼眸就清晰地現在腦海中。
他一直在品嚐著錐心的悔意,那一日,為什麼會那麼說話?
站在太陽下的身軀有些搖晃,這時,門口走出了一個人影,是她的婢女。
「蕭公子,我們小姐有請。」夏香低身一禮,言語中客套而又疏離。
小姐的不正常,三少爺舊疾再次復發,還有因為酗酒而差點兒喪命的二少爺。短短兩日內發生的所有事情都是因為這個男人,即使夏香仍覺得他可憐,如今心中也不免厭惡眼前這個人。
她不知道,老爺回府以後,看見府中的情形能不能承受住。小姐她更是因為這個男人失去了貞潔。每當想到這些,夏香心中僅有的一點對蕭悅行的可憐,也化為烏有。
蕭悅行聽了夏香的話有些愣怔,好一會兒沒有反應。他潔白的衣衫,在微風的吹拂下緩緩飄動。
「少爺,您聽見了嗎?楚小姐要見您了。」連日來守在蕭悅行身邊的日中,這時幾乎是興奮地大叫。
他想著,楚小姐既然肯見少爺了,那麼所有的事情就都會解決的。日中說著,就抬手扶住了自家少爺。
「日中,你等在這裡。」男人的聲音又乾又啞,每一個字都像是從嗓子裡磨出來的。
蕭悅行的眼神中這時才流動起了一點光彩,他止住日中,抬步進了大門。初走路時,他的步伐儘是凌亂。
日中不放心的上前一步,看了看那個面色冷硬的丫鬟,他又停了下來。
「小姐在花園的涼亭中,蕭公子自己過去吧。」夏香跟著他走了幾步,才開口道。
他正走著的身形微頓,但並沒有停留。
夏香一直站在原地看著那個男人的背影,有些煩躁的歎了口氣。事情為什麼會變成這個樣子?想起前兩日她還替小姐感到高興,這時的情景對她來說就更像夢幻一般。
蕭悅行遠遠地看見坐在涼亭中的那個身影時,心開始跳得不規律。又近幾步,他看見她的臉色,蒼白的就像一張沒有任何東西的真州宣紙。
他只覺得有些吸不過氣來,是他,把她害成那個樣子的。蕭悅行停在當處,深深地看了那個女子一眼,才又提步上前。
「綿兒。」他站到她的面前,小心翼翼地喊了一聲。
蕙綿看著他,心中有恨,有悔,有想起自己那麼輕易就愛上這個男人的不堪,但惟獨就是再也沒有愛。
「你有什麼事,說過快點滾。」她把目光放在別處,輕聲道。
「我愛你。」蕭悅行一直看著她,只緩緩地說了這三個字。
蕙綿卻像是被刺到一樣,突然轉頭看向他。「你當我真如流風說的那樣下賤?」她的語氣凌厲了起來。
她不能聽到任何一個帶著愛的字眼,因為她會想起他那天說的厭惡。
蕭悅行聽到她那樣狠厲的說出「下賤」那兩個字,呼吸頓停。「我不許你這麼說自己。」悔怒交織,他激動地抱住她,沉痛低吼。
「放開我。」她被他這一抱刺激到,猛地將他推開,幾乎破了聲帶的大喊。
蕭悅行被她推了一個趔趄,「綿兒,你要怎樣才能原諒我?」他無力地扶住石桌的一角,無力地問道。
「永遠都不可能,我會恨你一輩子。」蕙綿看著他的眼睛,聲音沉緩道。
蕭悅行閉了閉眼,他不敢看她的眼睛,確切的說,是不敢看裡面的恨意。
「真的就這麼恨我?」男子低語喃喃,像是問人,又像是自問。
「現在恨你,至少證明我愛過你。」相比於他的一臉悲痛,女子此時的臉色真是太平靜,太正常了。
「呵呵,看來你真的恨我恨到希望我萬劫不復。」蕭悅行竟低笑出聲,他睜開了眼睛,無所無懼的對視著她的眼睛。
「我給你講個故事?」蕙綿站起身來,起身時盯著他的目光亦沒有錯開。她雖是疑問的語氣,卻並沒有等他回答的意思。
「從前有個祝家莊,祝家莊裡有個叫祝英台的女孩子。……」她說著話,轉身背對了男子。緩緩地講述中,她的聲音變得越來越飄渺,任誰都能聽出其間的嚮往。
「你說,如果他們都沒有死,英台會不會發現山伯其實並不那麼愛她的?」她說完了故事,又轉身面對著他,笑問道。
「會不會,他們的愛情本身就是一個大騙局?」蕙綿又沒有間隔的道。
蕭悅行看著她,眼光波動,卻怎麼也說不出一個字。她看著他,又笑出聲來,滿是嘲諷。
「你知不知道,在林子裡的那個時候,我好像就把你當成我的『梁山伯』了。」蕙綿向前跨了兩步,手指在他胸前的衣領處游動。
蕭悅行嘗試著說話,但是女子臉上的笑容卻像是一隻扼住了他喉嚨的手。不僅奪去了他的聲音,更加奪去了他的呼吸。
「不過,你那時一定是很厭惡我的,對不對?」她的一雙黑眼珠,掃遍了他臉上的表情,問話也冷冷的。
「我……」他十分艱難的發出了一個音節,卻怎麼也不能繼續說下去。
「真是難為你,那麼討厭我,卻不得不裝作喜歡我的樣子。你一定很為難吧?」她依然用那種替他感到可惜的語氣問著,穿過玉冠的那支簪子卻突然間進入了她的視線。
蕙綿於是踮腳,將簪取下,手中轉了兩轉。「怪不得你不戴這支簪,我一直纏著你問,那時你是不是覺得我這個女人真是又傻又笨?」她問。
「沒有。」蕭悅行幾乎用盡了全力,才說出了這兩個字。
「我活了這麼多年,還沒見過像你這麼癡情的人呢。是不是為了你從小就愛著的那個女人,就算我是個醜八怪,威脅到她了,你也肯犧牲色相啊?」
蕭悅行再也受不了她這樣的神態和語氣,緊緊地將她擁入懷中。「綿兒,別這麼折磨我。」男人的話有些遲鈍,字像一個個從他嘴裡蹦出來的一樣。
「這就是折磨了嗎?」她將嘴唇放在他的耳邊,用了極認真的語氣緩緩道:「我卻覺得一點都不夠,你不是很希望那個女人能幸福嗎?」
「我會一點點的把她的男人搶過來,讓她成為整個伯皇王朝最大的笑柄。」
「我想,這對你來說,才是最大的折磨吧。」
蕙綿說過,便一直壓抑不住地笑了起來。
「綿兒,綿兒,你別這樣,好不好?」他用完全懇求的語氣對著女子。
「不這樣,你這裡會痛嗎?」蕙綿止了笑,說著就抬手,將簪子猛地插向男人的胸口處。簪隔著衣衫停住,沒有進入肉裡。
「這裡,早已痛不欲生了。」蕭悅行看著她,一邊緩緩說道,一邊抬手覆在冰涼的小手上。施力一按,簪子就沒入肉裡。
玉石滑過布料,肌膚的聲音,是那樣清晰傳入蕙綿耳中。
雪白的衣衫上,霎時殷紅一片。蕙綿覺著了手下的溫熱,心竟隨著一痛。她馬上將手從他的手下抽出,撞動簪子,引起了男人的一聲悶哼。
「我會讓你體會真正的痛不欲生的。」她背對著他說過這句話,便抬步離開。
蕭悅行目送著女子離去,滿腔的聲音都堵在嗓子下面。不管心中怎樣沸騰,他再也喊不出她的名字來。
男人呆站著,突然將胸口的簪子強力拔出。那猛然的一陣疼痛,只讓他感覺到了痛快。簪子去下,血更多的往外流出。
他離開楚府,血滴了一路。
「少爺,您怎麼啦?」日中猛然看見一身血跡的少爺,滿心震驚。
蕭悅行這時再也支撐不住沉重的眼皮,一陣眩暈之後,就徹底地跌入了黑暗中。
一個時辰不到,蕭母就趕到了楚府。她是在確定兒子不會有生命危險之後,才想起了這個讓她這兩日來一直都厭惡至極的地方。
這個時候的蕭母,早忘了什麼大家禮儀。身後跟著三五僕婦,氣勢洶洶的就衝入了楚府。即使有離亂擋著——但他卻不能與朝廷大員的內眷動手——,蕙綿仍是被她甩了兩個耳光。
「你這個有娘生沒娘養的小娼婦,我兒子也是你能動的?」蕭母只要一想到兒子被日中扛入府中時的狼狽模樣,心中的怒火就壓也壓不住。她這時打罵蕙綿的情態,哪有一毫注意形象的顧慮?
「那也是你的兒子自己願意。」蕙綿抬手碰了碰火辣辣的臉頰,冷笑道。
蕭母聽了,更加火冒三丈:自己養大的兒子,捨不得動一個手指頭。如今又聽見她這樣說,那火氣當下就直衝霄漢。
離亂忙將蕙綿完全擋在身後,從開始他就是緊皺著眉頭,一語不發。
「你娘生你下來,就是讓你勾引男人的嗎?」蕭母見了,罵罵咧咧的呸了好幾聲。
「你讓開。」蕙綿推開身前的男人,又笑道:「你今日要怎麼打罵我,都請便。不過是為你的兒子多增加些債務罷了。」
蕭母愣了愣,隨後冷笑道:「你倒真能看得起自己,也不看看你在滿城人眼裡算個什麼東西?」
蕙綿不再接話,只任那個貴婦指著自己罵。有一會兒她覺得還蠻搞笑的,世界漸漸靜了下來,她只能看見女人一開一合的嘴巴。
後來她看見雲飛卿靜靜地飄了過來,他好像臉色更加不好。他並沒有看她,只是面無表情地同貴婦說了幾句話。她就有些訕訕的離開了。
他走的時候,只看了她一眼。他轉身後說了一句什麼話,她沒有聽見他說的是什麼話。但是
即使他背對著她,她依然知道他說了話。
雲飛卿未到飛雲軒,強支撐的氣力就垮了下來。他覺得,面對她時,他太窩囊。所有的事情,只要她說不,他就絕不強求。但是看著她如今的自我傷害,他又是那樣的無法忍受。
「但是,有離亂在她身邊。她要他留在她的身邊,他也愛她,不是嗎?」雲飛卿心裡想著,滿臉苦笑:她什麼時候都不會想起來依靠著他。
「你說玩膩了,這段時間的相處,難道在你看來,僅僅是玩兒嗎?」有些虛脫的靠在躺椅上的雲飛卿,低聲自問。
------題外話------
兩天趕寫了這麼些,算是給暗香催更的一個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