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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情Ⅱ》:山雨欲來風滿樓 二0一 文 / 飄揚

    二0一

    任雨澤的話讓鄔清源有點措手不及,好一會他才說:「任書記,我是站在公事公辦的角度來找你談這個件事情的。」

    任雨澤不屑的一笑說:「那麼難道我不是站在公事公辦的角度處理這件事情嗎,你的侄子激起了干群之間的矛盾,給省市主要領導帶來了麻煩,嚴重的影響到了北江省的形象,難道就不能處理?那麼好吧,你從公事公辦的角度為市裡,也為我想想,這個事情該怎麼辦?」

    鄔清源有點傻了,他可沒見過這樣一個能扯皮的市委書記,他想了想,說:「要處理也應該處理誤導他做出這個錯誤決定的張秘書。」

    任雨澤總算是等到了一個突破口:「張秘書?他是在誤導你那個侄子,但你想一想,現在張秘書能趁承認嗎?他們兩人的對話有證據嗎?你在想一想,為什麼張秘書要找他?還不是想要通過他來增加我們之間的矛盾,而且還改變了省上對北江大橋的決定和看法,你知道因為這件事情給我帶來了多大困擾嗎?」

    鄔清源一下子瞪大了眼睛,任雨澤冷冷的話語讓他也頃刻之間明白了,看來自己也是中了別人的圈套了,他們就是想要自己來挑戰任雨澤的權威,但這個年輕的市委書記卻一眼就看穿了事情的本質,單單從這一點上來講,就比自己反應快了不少。

    鄔清源一下不說話了,坐在了任雨澤的對面,任雨澤拿出了香煙,給她了一支說:「現在你明白一點了吧,如果明白了,你就應該知道事情比我們想像的還要複雜,你就不會在為你這個侄子抱打不平了。」

    鄔清源慢慢的點上了香煙,緩緩的吐出了一大口的煙霧,說:「奶奶的,這些個無恥的小人,要說我這個侄子也真笨,其實我經常見了他也是不斷的批評他的,但還是頭腦簡單,唉,可是終究他也是我的侄子吧?我不幫他誰幫他?」

    任雨澤真有點想笑了,還說自己侄子頭腦簡單呢?我看你也差不多,真實有其伯必有其侄。

    任雨澤就淡然的說:「老鄔啊。你侄子的事情啊,呵呵,我看他也是被人利用了,先這樣吧,你也不要過多插手,等事情過了,在調整回來。」

    任雨澤再一次有意的提醒了一下被利用這件事情,他就是要讓鄔清源心裡也窩火,既然楊喻義給自己來了這一手,自己也要還回去,估計這次楊喻義有點失策了,他沒有想到這個鄔清源會直接的跑到自己辦公室來扯這件事情。

    鄔清源一聽任雨澤這話,心裡也算踏實了一點,說:「書記的意思是以後還有機會?」

    「當然了,年輕人嗎?誰不遭受幾次挫折,這樣才能成熟起來,你說對不對啊。」

    「對,對,想當年我們年輕的時候,那也是……額,算了,不說我了,這樣吧任書記,晚上我請你坐坐,也算是給你賠禮道歉,今天我這態度現在想想,有點過了。」

    任雨澤『哈哈哈』的大笑起來,說:「確實有點過,不過還好,你這脾氣我很喜歡的,有什麼說什麼,和你打交道啊,少了很多風險。」

    「那是肯定的,我這人心直口快,絕不會給誰彎彎繞的。」

    任雨澤就站了起來,說:「好,不過今天我可是有條件的,要上茅台。」

    「這沒問題,只要你酒量好,我管夠。」

    他們就一起到了酒店,這一場酒啊,應該是任雨澤一兩年來喝的最多的一次了,他們兩人也不用小杯,直接用喝茶的直杯端倒酒,也不用彼此勸酒,各喝各的,任雨澤最大程度的展示了一次自己的酒量。

    對任雨澤來說,喝酒有時候是為了消愁,有時候是為了應酬,酒,也不是太好喝。

    喝酒都是有原因的,那辣心的味道一口罐給誰誰也不好受。但酒還是要喝,有時候還要大喝特喝,不喝到上吐下瀉不算結束,任雨澤喜歡喝酒,對酒的選擇比較挑剔,非濃香型酒不喝,這是針對白酒而言的,對於啤酒非黃河水不嘗。

    酒在任雨澤的生活中有著舉足輕重的地位,「何以解憂,唯有杜康」,這是他心情不好的時候經常發出的感慨。酒好像和一個人的性格緊密相關,高興要喝,憂愁也要喝。

    將進酒,杯莫停,與君歌一曲,請君為我側耳聽。鐘鼓饌玉不足貴,但願長醉不願醒。古來聖賢皆寂寞,惟有飲者流其名。看,多豪邁的詩句呀,喝酒酒當這樣,拋開一切,沉醉其中。

    一個人喝酒,寂寞;兩個人喝酒,快樂;三個人喝酒,熱鬧。

    今天他們只有兩個人,但卻喝了三瓶茅台,鄔局長多年在部隊養成的豪爽喝酒習慣,在地方上來之後已經很難適應了,他很少遇到能和他喝到一塊來的人,但今天他算遇上了一個,任雨澤比他還乾脆,比他還霸氣,這讓他真的很佩服了。

    到最後,還是任雨澤打電話叫來了秘書,才把鄔清源送回了家,整個路上,這個在北江市舉足輕重的政法委書記,都一直在嘴裡念叨著:「三年多了,我在北江市還沒有讓人喝倒過,你任雨澤厲害,我們下次再拼,下次……」

    任雨澤沒有倒,但也是在硬撐著,他知道晚上回去他肯定會暈的,今天的酒也到了他的極限,但他覺得還是值,自己就是要讓這個對誰都不服氣的公安局局長看看,自己一樣也豪爽,一樣是比他的酒量好,他不是說喝酒看人品嗎?那就好啊,自己讓他徹底的知道一下什麼叫人品,什麼叫厲害。

    自己也幾乎已經收服了這個桀驁不馴的局長了,從剛才喝酒時候他看自己的眼光中,完全暴露了他對自己的驚訝和膜拜,應該說,在鄔清源的喝酒生涯中,很少遇到任雨澤這樣的酒量,當然,這喝酒也是看情緒的,能喝一斤的,有時候半斤也醉,但今天任雨澤是把這場酒當作工作和任務來完成的,所以他發揮的很好。

    在小劉把任雨澤送回家中之後,任雨澤真的服不住了,酒意上湧,胸中噁心欲吐,急忙往衛生間趕,這樣折騰了三輛次,任雨澤才算能安安穩穩的睡著了。

    第二天,任雨澤起來之後,就感到有些頭暈腦脹的,任雨澤到辦公室,連著喝了好一會濃茶,但還是有點不太舒服,後來任雨澤就決定出去轉轉了,想吹吹風,醒醒酒,他帶著王稼祥和文秘書長兩人,跑了幾個工廠,和廠裡的領導,職工又座談了一陣,中午簡單的在外面吃了腕麵條。

    到了下午,任雨澤有點疲倦,就讓王稼祥自己去另外的幾個工廠了,自己帶著文秘書長準備去拜訪一下自己一直都想去拜訪的一個人。

    兩人回到市區,拐進了小街之中,在北江市西城區,有一條遠近聞名的青石古巷,這條古巷,因整條小巷的路面均用青石板塊鋪設而得名。古巷的兩側,則是一幢幢頗具古色韻味的小木樓。

    這條古巷,在解放前,曾一度繁華。然而,隨著改革開放的不斷推進,北江市這座城市也發生了劇烈的變化,住在這條街上的居民搬的搬,遷的遷,剩下的只是一些老頭老太太和那些條件不好買不起新房的居民以及一些外來的租房戶。

    當然了,也有個別有經濟條件搬離但對這條小巷懷有感情,喜歡小巷的清幽而不願離開的。

    書法怪人宮老先生便是其中一個。他就住在青石古巷的中段,他的行草,不僅在北江市有名,就是在北江省全來說,也是聲名顯赫。說他是怪人,是因為宮老先生雖有一手好字,但卻為人孤僻,不喜應酬,很少為人揮亳潑墨,哪怕是高金收購他也不會有絲毫動心。

    然他每逢春節臨近,卻會主動為街坊鄰居書寫對聯,分文不取卻樂在其中。

    宮老先生有兩個兒子,一個經商一個從政,雖說不上大富大貴,但無論是經商的還是從政的,都在各自的領域如魚得水,小有成就。經商的大兒子開了個裝飾公司,一年下來也能賺個三四十萬,而小兒子則在北江市所轄的一個區的鎮上當副鎮長,官職不大,可年輕,才30來歲,前途不可限量。

    宮老先生自己呢,開了個小雜貨鋪,由他的妻子經營著,每月的收入也不錯。按他的條件,是完全可以搬離這條古巷的,他的兩個兒子也曾多次表示願意為他們老倆口買一套新房,可宮老先生卻不願離開。

    「深居古巷五十載,閱盡一街盛與衰。吾希青石作見證,死後魂魄亦歸來。」這是宮老先生所作的一首詩,從「吾希青石作見證,死後魂魄亦歸來」這句中可見宮老先生對古巷的感情是何等的深。

    下午三點整,宮老先生開始一天當中的第二次練筆。自從他練習書法以來,就養成了這麼一個習慣,上午9點-11點、下午3點-5點、晚上7點-9點,這三個時間段無論如何都要用來練字,春夏秋冬,雷打不動。

    「宮老先生,又在練字啊?」

    宮老先生一抬頭,一愣:「文秘書長?」

    「呵呵,是我啊,老先生,任書記過來看你了。」文秘書長笑呵呵的來到了宮老先生的這個小四合院中。

    文秘書長環顧一眼這小小的四合院,春日的陽光閒閒地撒在院子裡,樹木的枝幹在陽光的照耀下斜映在簷頭院壁。一個典雅的、靜謚的、東方式的氛圍從這裡四下瀰散,融進周圍喧囂的市聲之中。

    這是一個標準的小四合院,有兩進花植草,整齊有序,四季都有宜人的景色,紅的油漆,灰的磚,規規矩矩,原味原汁,屋裡有精美的落地雕花隔扇,東側和西側的隔扇風格不同但同樣美麗。房間的陳設中西合璧,古今相映,條幅書案,典雅高古。宮老先生和他的夫人一直住在這裡,老夫婦倆溫文爾雅,一派優雅的書卷氣息。

    管理細則慌忙把筆放下,說道:「任書記來了?在哪?」

    文秘記在車上。喏,在那。」

    順著文秘書長手指的方向,宮老先生看到了停在青石古巷巷口的一輛小車。

    宮老先生皺了下眉頭,任雨澤來幹什麼?他很不解的問:「任書記找我有什麼事麼?」

    文秘書長搖頭,說:「不清楚,任書記只吩咐我叫您過去。」

    宮老先生匆匆地洗了手,關了門,然後跟文秘書長來到了巷口。

    「上車說吧。」文秘書長招呼著他上車。

    老頭卻站在車門的旁邊說:「任書記,您找我?」

    「嗯。宮老先生,本來我是要登門拜訪的,可到這一看,來來往往的人太多,不太方便。」

    宮老先生微微笑了笑,表示理解,說:「平日沒這麼多人的,今天這裡有戶人家嫁女兒,所以熱鬧些。」

    「原來如此。宮老先生,今天過來是特意請您到我那去坐坐的。一來呢,想跟老先生談談詩,說說詞,上次在辦公室老先生的話還沒說完,我一直等著聆聽呢。二來呢,感謝老先生破例為我題了字,想請老先生一起吃個晚飯。我知道老先生不喜歡人多,所以也就不打算請別人了,就我們三個人。」

    這要是換了別人,肯定是受寵若驚,慌忙應允了,可宮老先生很平靜地說道:「任書記,題那幾個字真的只是舉手之勞,書記不必記掛在心上,更不必為此請老朽吃飯了。俗話說『為官一任,造福一方』,作為一個北江人,希望看到北江的經濟在任書記的領導下能夠迅速崛起,我那幅字就權當是送給任書記的上任之禮吧。」

    任雨澤沒想到對方會拒絕自己,這讓他感到有點意外,說道:「那就不談感謝,一起談談詩詞吧。」

    任雨澤向文秘書長做了個開車的手勢。

    宮老先生淡淡的一笑,又說話了:「任書記,真是不好意思,我可能要晚些時候才能過去了,請任書記說個地址,我等下自己過去找您。」

    文秘書長心中也很是緊張,心想這老頭有點過了,怎麼這麼不識抬舉呢,正要發話問個明白,任雨澤先說了,「莫非老先生家裡還有什麼事情沒有處理完?」

    「我上午9點-11點、下午3點-5點、晚上7點-9點,這三個時間段無論如何都要用來練字的,可今天下午我才練了不到二十分鐘,所以想……」

    「老先生是想練完兩個小時的字是吧?可以,沒問題。」任雨澤接過話。

    「這是我堅持了幾十的老習慣了,從未中斷過,所以還請任書記原諒。」

    「該請求原諒的是我,是我打擾了老先生練字。」任雨澤說:「文秘書長,送老先生回去。」

    「不用麻煩了,從這到我家也就幾十米遠,我走回去便是。」宮老先生指著青石古巷中段一個「宮」字的紅燈籠說道:「那就是我家,很近的。」

    任雨澤也就沒再堅持要文秘書長送,說:「那老先生慢走。」

    宮老先生就施施然的轉身離去,進了青石古巷。

    任雨澤一直等到他進了家門,這才要車開回了市委。

    回到了任雨澤的辦公室,文秘書長就說:「任書記,您幹嘛還親自去拜訪他啊?這人脾氣是有點怪的。」文秘書長說話的時候,表情跟語氣都摻雜著對任雨澤的不解。

    任雨澤說:「秘書長啊,若只是個會寫幾個字的普通人,我犯得著這麼大費周章麼?」

    文秘書長聽了任雨澤這話有些詫異,難不成那個無官無職的宮老先生還有什麼大的來頭?自己應該是很熟悉這老頭了,還幫過他一次大忙的,所以自己的面子這老先生還算能給,但不管怎麼說吧,自己也沒覺他他有什麼來頭。

    「任書記,聽您這麼說,這個老先生不是一般人?」文秘書長有點好奇。

    「你說呢?」任雨澤反問道。

    文秘書長想了一會兒,卻想不出個所以然來,見文秘書長還是一臉困惑,任雨澤說道:「文秘書長,你覺得李雲中書記的毛筆字怎麼樣?」

    文秘書長不明白任雨澤為什麼把話題扯到省委李雲中書記身上,說道:「在我認識的領導當中,李書記的毛筆字算是很不錯的。」

    任雨澤點點頭,說:「你說得沒錯,別說你認識的領導,就是我認識的領導當中,也數李書記的毛筆字好。前幾天我到李書記家裡去,正好看到他牆上的一副字啊,真不錯,你給我說說,李雲中書記的毛筆字有些什麼特點。」

    文秘書長就認真的想了想,後來還是搖頭說:「什麼特點我還真說不清,但他的字跟一個人的字很像,可到底像誰的我還真是一下子想不起來。」

    「是不是跟掛有我辦公室的那幅很像?」任雨澤抬手指了指對面牆上的那首詩。

    文秘書長一拍腦袋,說道:「對呀,很像,李書記的字還真是挺像宮老先生的,怪不得我第一次看到宮老先生的字時覺得那字很熟悉,原來他的字和李書記的字是那麼的像。」

    「據說,李雲中書記曾拜宮老先生為師,寫得字當然像宮老先生的羅,不過,從書法角度上看,雲中書記的字比老先生的字還是有很大距離的。」

    其實這也不是據說,任雨澤是有準確的消息的,否則,就算任雨澤能夠尊師重道,也不可能親自過來拜訪宮老先生的。

    「嗯,確實,宮老先生是名家,又常常練習,而李書記只是純粹作為一種愛好,當然不是一個水平了。」文秘書長給任雨澤的水杯加滿水,說:「真沒想到,宮老先生還和李書記有這層關係。」

    「我也沒想到啊。」任雨澤說:「若不是車本立跟我說,我還不知道呢。」

    「車本立?」

    「對啊,車本立這人能量挺大的,北江市的大事小事他都是瞭如指掌,他跟我說李雲中書記很早以前就認識宮老先生的。至於怎麼認識的,就不得而知了,起初我也是懷疑的,但當我到李書記的家裡看到他的那副字的時候,我可以確定,他的話是真的了。」

    文秘書想了想說:「任書記,您說老先生為什麼不願意給人題字啊?」

    這個問題任雨澤早想過了,他覺得宮老先生不願給人題字與李雲中書記是有很大關係的,據任雨澤瞭解,原來宮老先生是經常給人題字題匾的,但李雲中書記的官做大之後,宮老先生就不再輕易給人題字了。

    什麼原因呢?官場忌諱。

    他是怕別人拿他的字與李雲中書記的字相提並論而傷及李雲中書記的面子。這些只是任雨澤的揣測,毫無根據,自然也就不能和文秘書長說。

    「文人嘛,都是這樣,清高自傲。何況老先生非常清楚,領導幹部求字無非就是附庸風雅,裝飾門面,真正懂得欣賞的可以說是鳳毛麟角,所以他們這些當文人的也就不願意寫了。相反,如果他遇到一個懂書法的,會欣賞他的字,就是不用開口他也會主動相送的,所謂『士為知己者死』便是如此。」任雨澤為這個行為找了一個合理的解釋。

    文秘書長一笑,說:「常聽別人說文人酸,什麼叫酸,他們這樣清高自傲就是酸。」

    任雨澤卻不同意文秘書長的說法,說:「我也喜歡唐詩宋詞,也算得上半個文人,難不成我也有股酸氣不成。」說完了,又囑咐文秘書長等下老先生到了,不要亂插話亂說話。

    過了一會,任雨澤一看時間,差不多快到5點了,趕緊要文秘書長開車去接宮老先生。

    在北江賓館的貴賓套房裡,任雨澤與宮老先生面對面而坐。他們談論的話題自然是從詩詞歌賦談起,對這些,任雨澤也是有一定的造詣的,這些年用的少了,但過去,任雨澤還是有很扎實的基礎,二人談得很投機,一談就談了一個多小時。

    宮老先生看已到晚飯時間,起身說要告辭,被任雨澤攔住了:「老先生,我已叫文秘書長備好了酒菜,我們邊吃邊聊。」

    老先生推辭著,說老太太還在家裡,無論如何他得回去。

    「這個老先生就不用擔心了,我已經叫文秘書長去接您夫人了,差不多應該也到了。」

    宮老先生見任雨澤早有準備,便不再說什麼。

    任雨澤就把話轉到了李雲中的身上,說:「聽聞李雲中書記的字也是和老先生學的?」

    老先生好一會沒說話,也不承認,也不否認,後來說:「李書記的字自成一格,已經很好了,不用和我學。」

    任雨澤就一笑說:「你們師徒究竟誰的字好,我這個外行人可就評判不了了,依我之見,是各有千秋吧,老先生是天生靈氣,寫的字灑脫飄逸,渾然天成,而李書記是後天修為,字裡行間蘊含的多是人生的軌跡。」

    宮老先生沒想到任雨澤如此會說話,也只好點頭讚許一句:「很好,概括得很好!」

    這時,文秘書長打來電話,說他和宮夫人已到賓館,正在包廂等著他們過去。

    「老先生,尊夫人已經到了,我們過去吧。」任雨澤做了個請的手勢。

    老先生年近六十,又有高血壓,就不能喝的,任雨澤昨天也是大喝了一場,今天更不敢喝酒,他們便沒喝白酒,要了瓶紅酒四人分了。

    酒少情重,絲毫不減氣氛。

    吃飯之中,兩人就說到了一些當前的事情,宮老先生說道:「北江市由於多方面的原因,發展緩慢,近幾年雖有進步,但步子太小,北江市的領導幹部、群眾市百姓群眾也都在期待著北江市這座城市在您的治理下迅速崛起。」

    任雨澤客氣的說:「一定一定,我一定盡我所能把北江市治理好,不辜負上級領導所托,不辜負北江市百姓所托。」

    說到這裡,任雨澤就轉入了他的主題,今天他請這個宮老爺子過來,實際上就是要讓他幫自己在李雲中那裡使點力氣的,因為他已經從車老闆那裡探聽到這個老先生和李雲中的關係不錯,在很多時候,李雲中是能聽取一些他的建議的。

    這也不難理解,所有的官員都還是渴望能獲得民情,但他們的身邊往往有是眾多的阿諛奉承之流,所以根本聽不到什麼真話,而每次的下去檢查,也都無一例外的是提前安排好的走訪對象,這是大家心知肚明的事情,大家也都揣著明白裝糊塗,誰也不想真的在走訪,檢查工作中遇到那種說反話,揭弊病的群眾,那會讓自己尷尬,也會讓媒體無所適從的。

    但領導們還是會開闢一條自己的信息渠道,一些道高望重的人就成為了他們的首選,因為這種人既就能看清事物的本質,又不會持寵而驕,他們的信息也是經過適當的處理,篩選的,會有重點,有層次。

    李雲中書記不僅跟宮老先生學書法,也常會跟老先生談論一些政事,而宮老先生呢,身在官場之外,看待事務的角度不同,見解往往也就非常獨到,就在無形中成了李雲中信息傳輸的對象,任雨澤也準備從這裡下點功夫了。

    任雨澤接上了宮老先生的話,若無其事的說:「老先生,市裡要在南北兩區間修建一座北江大橋這事您聽說了吧,現在市裡有這麼兩種意見,一種是按原來的方案修建,另一種是提高造價,重新設計,把北江大橋建成北江市的標誌性建築,不知老先生您是如何看待這事的?」

    宮老先生想了想,說:「最近我也聽到很多關於大橋的討論了,眾說紛紜啊。」

    「是啊,前幾天還有人到省政府去上訪鬧事。」任雨澤有意的提及此事。

    宮老先生點頭說:「我聽說了。」

    任雨澤渭然長歎一聲說:「本來是簡簡單單的一件事情,現在讓某些人做了手腳,讓省裡也難下決心了。」

    宮老先生眉毛一楊,沉思著說:「聽任書記這樣一提醒啊,看來事情的背後確實有些人為的痕跡在。」

    「是啊,是啊,很多事情夾雜進了權力鬥爭,就會變得很麻煩,對了,老先生你看這事情還能做嗎?」

    猶豫了好一會,宮老先生說:「任書記,這種大事情我這個老百姓可就不便議論了,但常言道『開弓沒有回頭箭』,北江大橋怎麼修,還得任書記您拿主意。」

    任雨澤當即明白了他這話的意思,說聲謝謝,便和文秘書長一起送他們夫婦二人回家。

    把宮老先生夫婦送回家後,文秘書長和任雨澤一起回家,他們本來也是住在一個大院,路上,文秘記,老先生走時說的那句話是什麼意思啊?神神秘秘的。」

    任雨澤說:「他的意思是,我既然把北江大橋方案廢舊立新的調子唱出去了,就已經無路可退了。」

    「無路可退?怎麼會無路可退呢?」

    「是無路可退,退的話,只會落下笑柄。」任雨澤說,「北江大橋這件事,不能再拖了,現在我們要想辦法扭轉省裡的想法。」

    文秘書長點頭說:「那麼你看宮老先生能不能在李雲中書記那裡幫著說說。」

    任雨澤很篤定的點點頭:「我想他會的。」

    任雨澤其實也沒有太大的把握,但他不能讓文秘書長動搖信心,自己要讓他們看到成功的希望。

    第二天,剛到辦公室,秘書小劉便過來了,說車本立等著見他。

    任雨澤要秘書小劉去叫車本立進來。

    車本立此番找任雨澤是為了北江大橋的事。他知道任雨澤在北江大橋這件事上遇到了阻力,這些阻力,雖不見得能左右事情的最終結局,但卻足以讓新上任的任雨澤頭疼一番。

    上次北江大橋專題會議一結束,車本立便知道了會議的詳細情況,它是一場關乎彼此切身利益和領導權威的戰爭,任雨澤是這場戰爭的發動者,對他而言,只能勝不能敗。

    車本立覺得,這場戰爭對他來說是個接近任雨澤好機會。他現在要做的,就是幫任雨澤打嬴這場戰爭。

    「任書記,一早就來打擾您,實在是太不應該了,可是,我又等不及啊,所以就冒昧過來了。」車本立說。

    「什麼事情讓你這個大老闆的屁股坐不住啊?是不是想打北江大橋的主意啊?」

    車本立說正是為峽江大橋而來。

    「北江大橋怎麼建市委市政府還在討論,離招標還早著呢。」任雨澤笑著說:「再說了,即便北江大橋招標,也是面向社會招標的,講的是公平公正。你來找我也沒用的,這事我說了不算。」

    「任書記,公開招標我當然贊成。不過,在標價和各方面條件相差不大的情況下,您總得照顧照顧本市的企業吧。」車本立不急不躁不鬧,笑瞇瞇地說道。

    「那是當然,只要不違法違紀,符合程序,該照顧的我們肯定會考慮的。」

    「有任書記這句話我就高枕無憂了。」車本立說:「不過,我今天來並是來爭這個工程的,我聽人說省裡對這個項目有些分歧,而且可能在修橋的資金上也有點困難,今天我過來就是來幫您解這道難題的。」

    「解難題?解什麼難題?」任雨澤來了興致,他倒想聽聽這個車本立又有什麼高見。

    「解一個胳膊與大腿較量的難題。」車本立說。

    任雨澤明白了車本立的所指,不過還是問:「誰是胳膊,誰又是大腿?」

    「這要看從哪方面看了,不同的角度得出的結論可不一樣從職務和權力上看,任書記您是大腿,但從對北江的熟悉程度和人脈關係上,您只能算是條胳膊。」車本立豪不掩飾的坦言說:「任書記,我這樣說您不會生氣吧。話有些難聽,但是實情。」

    換作是別人,任雨澤還真是會不高興,可車本立這樣,任雨澤反倒覺得他這人看事入木三分,說話直來直去,挺好的。

    車本立見任雨澤沉默不語,以為他的話讓任雨澤不高興了,忙說道:「書記,我這人就是這樣,在朋友面前從來都是直來直去的,您可別見怪。」

    任雨澤知道他的沉默讓車本立誤會了,說:「你說得很對,這確實是一場胳膊與大腿的較量。你有什麼高見,都說來聽聽。」

    車本立說:「胳膊與大腿存在變數,自然勝負也就存在變數,現在省裡的看法是變了,但這並不是最終的結果,我們還是可以做點工作的。」

    任雨澤當然在做工作,昨天去見了幾個領導,還見了宮老先生,這都是工作,但這些工作任雨澤是不會給車本立說的,所以他只是笑笑,沒有多說什麼。

    車本立說,「任書記,今天您沒別的安排了吧?」

    任雨澤反問一句:「是不是我沒安排你就準備安排我啊?」

    「我哪有那個膽來安排您這個記,我想介紹一些人給您認識認識,不知道書記賞臉不?」

    任雨澤想了想,又問了一下秘書小劉,看看今天有沒有什麼重要的安排,小劉說早上有兩個會議,下午還約好了幾個局長匯報工作,只有下午下班之後才有時間。

    任雨澤就對車本立說:「情況就是如此了,如果確實是對北江大橋修建有用的話,那就安排在下午我聽完匯報之後怎麼樣?」

    車本立連連點頭說沒問題,沒問題,那就等下午在聯繫。

    任雨澤看著車本立離開,搖搖頭,雖然他也知道這個車本立在北江省有點名堂,但他到底有多大的能量任雨澤還是想拭目以待,要是他真的能幫自己在北江大橋的事情出一些力氣,那還是值得一試。

    到了下午5點左右,任雨澤忙完了工作,就讓小劉聯繫了車老闆,一起離開了市委大院,

    任雨澤透過車窗放眼望去,寬直的臨江大道車流如潮,人來人往,大道兩側,矗立著一幢連著一幢的高檔寫字樓和住宅樓,看來這幾年雲婷之還是做出了很多成績的,小車駛離北江大道,經過了幾個紅綠燈後,駛進了緊臨北江河的「望江花園」別墅區,在一幢歐式別墅前停了下來。

    「任,請吧。」車本立下車招呼著任雨澤。

    任雨澤滿腹狐疑,不知道這個車老闆葫蘆裡賣的什麼藥,怎麼把他帶到這裡來了,「望江花園」是省城很有點名氣別墅區,任雨澤有幾次路過這裡,但進入望江花園裡面還是第一次。

    「這裡是?」

    「嘿嘿,是我家啊。」

    任雨澤在這才恍然大悟,原來車本立把自己邀請到了他的家裡,但任雨澤從來都是一個不拘細節的人,既來之則安之,也就沒有什麼猶豫,和車本立一起進了庭院,上了樓。別墅裡豪華得如同好萊塢電影佈景,大型水晶吊燈直垂下來,纓絡幾乎一串串地碰到客人頭頂,晶光燦爛,兩公分厚的長毛地毯使腳步聲銷匿無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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