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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情Ⅱ》:山雨欲來風滿樓 二二一 文 / 飄揚

    二二一

    任雨澤很快就離開了市政府大院,帶著秘書小劉,在市公安局組宣傳處一位姓周的副處長的陪同下在一家叫作太陽井的賓館裡見到了來自北京的《時代瞭望》記者黃濤。

    三人敲開黃濤房間門的時候,一個四十出頭的中年人開了門,一邊將身子橫在門前,一邊不無警惕地用眼神審視著二人。任雨澤見他個子很高,有些微微的駝背,黑框眼鏡後面躲閃著一雙缺乏神采的眼睛,想他應該就是記者黃濤了。

    任雨澤同媒體打交道的機會不多,所以對黃濤並沒有幾分瞭解,可那會接到蘇厲羽的電話,說抓住這個記者就是40來歲的一個男子,現在看樣子,應該是他了。

    「您好,您是黃濤黃記者吧?我是北江市市委的任雨澤,剛剛知道您到北江市了,特來拜訪。」任雨澤索性開門見山地自報家門,這倒是黃濤沒有預料到,他又見三人態度甚是謙和,似乎找不到什麼拒絕三人的理由,便退回到門裡邊,給三人留出了一個通道。

    顯然的,他並沒有聽清任雨澤說的名字,在他的想像中,一個市委書記也是不可能親自過來的。

    任雨澤便側著身子往房間裡走,見這個記者黃濤卻貼著左側的牆站著,便微笑著朝他點點頭,豈料黃濤的目光卻在同任雨澤交錯的一剎那,趕緊避開了,也許,任雨澤身上固有的霸氣讓他感到了驚慌。

    任雨澤心中立刻便有了幾分底氣:這個黃濤可能不是一塊十分難啃的骨頭,那麼《時代瞭望》也就不一定是有備而來。

    幾人坐定後,任雨澤並不急於開口,而是和小劉他們互相對望幾眼,又環顧黃濤的房間。房間只是個極普通的標間,白灰牆,瓷磚地板,對著兩張小床的寫字檯上放著一台老式的海信電視機,窗戶很小且緊閉著,賓館裡的特有氣味同鞋襪的味道混在一起,令任雨澤感到房間中異常憋悶。

    任雨澤沒有說話,陪他一起來的市公安局組宣傳處周副處長打開手機,撥通了市政府一家協議賓館的電話,訂了個豪華套間後方轉向黃濤道:「黃記者,真是非常抱歉,讓您住在這種簡陋的地方……」

    豈料黃濤卻很不客氣地說道:「不必、不必,我是來工作的……」

    任雨澤微笑道:「黃記者不要客氣,既然到了北江,就是我們北江數百萬人民的客人,當然也是我們市委,政府的客人,照顧好您在北江的起居是我們的責任。」

    黃濤見他說得冠冕堂皇,心中自是不以為然,卻想不出什麼話來應對,索性便強硬地說道:「幾位請不必為我操心,我還有稿子要寫,恕不奉陪了!」說罷,便起身示意三人離開。

    任雨澤也在這短短的時間裡,看出了這個姓黃的記者並不善於周旋,更算不得什麼老手,任雨澤索性不再兜圈子,輕聲說道:「黃記者此次來北江市無非是為億超小商品市場幾千商戶圍堵市政府之事而來的吧?」

    黃濤一愣,看來自己的底細對方都知道了,他遲疑了一下說道:「我自會據實報道這裡發生的事情。」

    周處長截住他的話頭說道:「你真的能夠保證你所報道的東西都是真實的嗎?」

    黃濤頗有不屑地說道:「你什麼意思?」

    周處長道:「黃記者住的這家賓館叫作太陽井,檔次在北江市很不入流,名氣卻很大,黃記者不會也是慕名而來吧?」

    黃濤聽得發毛,復又問道:「什麼意思?」

    周處長冷冷地說道:「這裡正好處在北江市的三不管地帶,黃賭毒氾濫,早就惡名昭彰了,公安局每個月都要過來檢查好幾回……」

    他頓了頓又說道:「黃記者,你可能一到北江市就存心不想讓我們找到你,可是我們不用半個小時就知道你住在這兒,而且還知道你在昨晚幹了些什麼,那個叫麗麗的女孩在我們治安大隊是掛了號的。」

    黃濤一下就傻了,這些人真是可怕,連昨晚自己***的事情都知道了,他顫聲道:「你、你威脅我嗎?」

    周處長笑道:「我可沒這麼說過。」

    任雨澤連忙擺擺手道:「黃記者別當真、別當真,我們這位周處長是個愛開玩笑的人,不過這個地方的環境委實不好,我看黃記者還是要搬出去才是,您看呢?」

    黃濤的額頭上似乎已經起了一層細汗,他不由自主地揩了一把臉,卻支支吾吾的沒有個所以然。

    好半天他才憋了一句話:「你們不要威脅我,我可以找你們領導的。」

    周處長就真的忍不住哈哈的大笑起來了,說:「在北江市還有誰比你眼前的任書記職位更高呢?」

    「任書記?」這個時候,黃濤才注意的看看任雨澤,或許他突然的想起來了站在自己面前的這個年輕人是誰了,他頭上有點冒汗。

    周處長就冷笑說:「所以有時候不要亂趟渾水。」

    任雨澤卻很寬厚的笑笑,這也是任雨澤和周處長在路上就定下的方案,一個唱紅臉,一個唱黑臉,讓這個記者心生懼意。

    所以現在任雨澤便不再繼續方纔的話題,語重心長地說道:「黃記者,恕我直言,我瞧得出您也不容易,下邊有人反映個情況,雜誌社少不得要表現出一種姿態,可是這未必就意味著他們必須要看到事情的真相。況且就真的能夠看到事情的真相嗎?別的不說,就是小商品市場這件事,平心而論,這些商戶吵啊鬧啊,何嘗不是出於自身的利益考慮呢?市裡造地鐵、重新規劃卻是在為數百萬的北江市人利益做通盤考慮啊。黃記者,我看得出您是個敬業的人,是個有良知的新聞人。可是經驗告訴我,這種事情,在情上,的確是要為那些商戶伸張;在理上,他們的訴求卻顯得太過狹隘了。而大多數人的判斷最終終究要循著合理的方向的,不是嗎?黃記者,我再說得直白一些,沒有必要太過較真,否則貴刊物領導那一關您未必能夠過得去。」

    黃濤面色忽而白一陣忽而又紅了一陣,只是沒有吐出半個字來。

    任雨澤就站起來,走到了窗口去,小劉這個時候,很敏捷的從包裡拿出一隻信封來,沿著床邊的茶几緩緩地推到黃濤的面前說道:「黃記者,今天您就搬到那面酒店去,下午我們的任書記會同小商品市場的商戶代表們有個座談,希望您能夠到現場看一看,相信那裡有你報道需要的素材,這樣您也不至於空手而去。」

    黃濤臉騰地變得通紅,厲聲道:「你……」

    周處長也站了起來,走到了記者的身邊,一字一頓地說道:「黃記者,請不要客氣,這個地方魚龍混雜,我們也不想有任何不愉快發生在您的身上。」他並不想將這話說盡,只是靜靜地看著他。

    黃記者癡癡地愣了好久,又表情木然的搖搖頭,卻一點點地將信封拉到了自己的面前。

    走出黃記者空氣污濁的房間,任雨澤拍拍周處長的後背,又衝著他翹了翹大拇,說:「看不出來,還有兩下子。」

    這周處長就很靦腆的一笑,說:「我過去的專業就是審犯人,嘿嘿,嚇人是我的拿手活。」

    任雨澤哈哈哈的大笑,難怪鄔局長要派他來配合自己,原來是這個原因啊。

    下午上班之後,任雨澤帶著楊喻義和政府,市委的一班領導們,面無表情地坐在市政府的一號會議室內,在他背後的的整面牆上寫著「為人民服務」五個遒勁有力的大字。在這面牆的烘托下,他並不顯得孤立,儘管對面坐著幾十個氣咻咻的商戶。

    在過去很多時候,任雨澤本是沒有提前到場習慣的,可是這回他卻早了整整二十分鐘坐在這張巨大的會議桌前。他將頭微微上抬,眼睛很自然地注視著前方,眼神卻並不在任何地方、任何人身上聚焦。

    在會議室最後面,坐著幾家媒體的記者、攝影師。北京來的黃記者作為最大牌媒體的記者被安排在最前排的正中間,他看上去是一副索然無味的樣子,但任雨澤心中覺得這是個十分值得玩味的場景:在這場市委書記與平民的會談中,其實在會談還沒開始的時候,高低上下卻早已經是不言自明的了。

    會談現場的右側是政府請來的媒體,在工作人員安排下各就各位,左側筆直地立著數名雄赳赳的警察。說句實在話,這更像一場冠冕堂皇的審判會。

    而就在這些人中間,任雨澤卻看到了一雙很明媚的眼睛,那是一個美少女夢幻般的眼神,它的主人就是蘇厲羽,她正深深的,溫馨默默的看著任雨澤,這眼光讓任雨澤很有點驚慌,他趕忙轉開了眼神,但蘇厲羽那目光還是在在任雨澤的心裡蕩起了陣陣的波瀾。

    對話馬上就要開始,這十分鐘像是被拉長的皮筋一般,總是看不到頭,任雨澤的面上始終帶著似有還無的微笑,目光卻毫無表情地在對面人身上拋擲,任雨澤感覺到了幾十名商戶代表已經在一號會議室中的氣場中開始燥了、熱了。

    商戶代表居中的人便是孫海波。此人留這個硬錚錚的板寸,身材粗粗壯壯的,倒是同任雨澤的想像完全兩碼事。

    孫海波畢竟是走南闖見過世面之人,他瞧得出會議室中氣氛的異樣,便作勢要說話,以緩解一下自己與同伴們被壓抑的情緒。

    豈料他沒待他開口,任雨澤卻突然和善地笑道:「我們開始好嗎?」其語氣隨和而輕柔,委實與對面諸人預期的情形相去甚遠。

    孫海波一愣之後,方附和道:「開始吧、開始吧。」

    孫海波的話音甫落,會議室裡頃刻間便變得鴉雀無聲。

    這是一場古怪至極的座談會,市委書記任雨澤像個孤膽英雄一樣毅然將自己置於了眾怒環伺之下。但只有任雨澤自己知道,自己卻非什麼孤膽英雄,他相信市有更多的人,特別是上層的某些人正在某個房間裡密切地關注著這件事的動向。

    任雨澤沉默著了幾秒鐘,才緩緩地說道:「各位商戶代表,我是市委書記任雨澤,也是北江市地鐵建設拆遷負責人。今天,就在北江市政府的門前發生了這件十分令人遺憾的事情。坦白地說,作為市委書記,做為地鐵建設項目拆遷直接負責人,我向在座的各位、向北江市人民深表歉意!我想發生今天的事情,無非是兩個原因:要麼是我們的工作損害了市場業主們的利益,要麼就是我們在工作過程中沒有做好溝通與解釋工作,致使在座的各位與我們之間產生了極大的誤解。今天開這麼個座談會的目的便是要在北江市市數百萬人民的面前與諸位開誠佈公地說清事情、化解矛盾,給大家一個交代!」

    楊喻義一直都沒有說話,他今天之所以來,是因為蘇良世在最初的時候罵了他一頓,說這樣的事情他怎麼能迴避呢,不管能不能起到作用,但人是一定要到現場的,這件事情李雲中書記也很關注。

    楊喻義在聽到這話之後,才匆匆忙忙的趕回了市政府,打消了本來想看熱鬧的想法,不過現在他還是想看熱鬧,並不是說真的自己就要出多少力,從蘇良世的語氣中也聽得出來,他只是希望自己在場而已。

    現在任雨澤的話一落地,楊喻義就聽出了任雨澤話中的玄機,那就是這些小商品市場的業主們對地鐵沿線的規劃產生了誤解而尋釁生事罷了。

    孫海波自然也聽得明白,便提高嗓音道:「任書記,小商品市場的2976家商戶個個都是下崗工人,個個要靠這個市場養家餬口。市政府造地鐵,的確是利國利民的大好事,我們舉雙手贊成。當初地鐵規劃一公佈的時候,我們市場內的商戶那個興奮啊。大家都覺得地鐵要經過市場了,我們的生意會更加紅火了。豈料市政府的一紙文件便要將這麼大個市場夷為平地。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市領導要在這裡造個現代化的國際商貿城,我們這幫擺攤的窮鬼自然是沒有資格、也沒有能力入住的咯。聽說領導們拍拍腦袋便將我們的市場遷到了七柳鎮。七柳鎮離市中心二十多公里,交通不便、人煙稀少,我倒要問問領導,我們這些人以後靠什麼過活、靠什麼養家?」

    孫海波說得激憤,竟將紅木的會議桌拍的啪啪響,任雨澤卻始終面色平靜,眼神中泛著微微的笑意:「孫師傅,我需要提醒你,我不知道你剛才提及的這個規劃是從哪裡聽來的。起碼到目前為止市委和市政府沒有公佈任何一條與之相關的規劃。你們僅僅憑著一條尚沒有經過正面渠道傳遞的消息便做出今日的舉動來,是十分不理智的。」

    雖然省裡是有這個意思,這個規劃也是北江市遵照省裡的意圖安排和設想的,但畢竟沒有出紅頭的文件,所以任雨澤還是可以扯一扯的。

    任雨澤的話讓商戶代表們愣了一下。

    任雨澤就繼續說:「退一步說,即使真的出台了這一規劃,我想市委,和市政府必定是有相關的保障措施跟進的。如果各位為維護個人的眼前利益而為北江市經濟的長遠發展製造阻力的話,我想這是更加不明智的舉動。另外,孫師傅,哦不,我是該叫你一聲孫老闆的,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前年你就曾作為下崗再就業致富的典型被我們的楊喻義市長接待過吧?你的照片上過北江日報,那個時侯你已經是資產百萬了吧?你都稱自己是窮鬼了,是不是我們北江市數十萬貧困人口都是不存在的?北江市的經濟沒有必要再發展了?」

    楊喻義見任雨澤言辭犀利,弦外之音已是不言而喻,不由得暗自心驚,這個任雨澤真是能言善辯啊,楊喻義知道,在很多場合,很多的事情往往都是形式遠遠大於內容的,比如說任雨澤與小商品城的業主們的這場座談會,不過是將大家都懂、都能想得到的大道理當著更多人的面說了出來。彷彿只要如此,心懷不滿的人們的情緒便能平復了,一切鬱積的矛盾便消邇了。

    但這只是一般人的想法罷了,他們誰都不懂任雨澤的想法,是的,所有人都不懂,只有飄揚一個人懂,因為書是他寫的,任雨澤真實的想法有兩層含義,一個他必須藉著這個機會來洗刷自己在搬遷問題上和顏教授等人的牽連,而這個小商品城的圍堵政府更是巧合中的巧合,任雨澤要是不撇清這個嫌疑,就會讓李雲中認為這一些事件的背後都是任雨澤在搗鬼,任雨澤不過是想要達成不搬遷小商品城這個目的,使用出來的陰謀詭計。

    這一點任雨澤是有自知者明的,本來自己就惡名在外,狡詐已經在某些時候和自己的名字緊密的聯繫在了一起。

    任雨澤第二個目的,那就是在撇清自己嫌疑的同時,還希望上層,特別是李雲中聽到,看到這場見面會的情況,讓他知道,搬遷小商品城確實是個錯誤的規劃,這比起自己三番五次的找李雲中效果更好。

    所以在整個談話中,任雨澤就要把持一點,既聲色俱厲的面對商戶代表,還要留有讓他們說話和反擊的機會,因為不管是自己的話,還是商戶的話,都是要給某些人聽的,至於今天和商戶們談論的結果,任雨澤並不很在意。

    果然,這個孫海波在任雨澤說完之後,就義正嚴詞的說:「那麼聽任書記的意思,就是小商品城現在搞得好,我們掙到了錢,所以就應該把他折騰垮嗎?我們在引深一點,就是假如現在小商品城並沒有紅火,生意很清淡,商戶都沒錢,那是不是就不用搬遷了。好吧,如果這個理論成立的話,那就是說,市委和政府並不想讓大家過的紅紅火火?」

    任雨澤聽的也是一陣的驚訝,人不可貌相,海不可斗量,古人誠不欺我。

    沒想到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小生意人,也能找到自己留下的這個隱蔽的漏洞,剛才自己還想接下來怎麼引導他走進這個軌道,現在看來不用了,這個孫海波是可以說出很多問題的。

    任雨澤就擺出了一副冷澀的模樣來,厲聲說道:「難道搬遷遠一點就會搞垮一個商品城?你說的有些危言聳聽的,同志,好酒不怕巷子深,我們小商品城既然過去能辦好,換個地方也能辦好,不就是進貨的那些販子多跑幾步路嗎?有什麼了不起的?呵呵,多走路還能鍛煉身體呢?所以我不同意你的這個論調。」

    任雨澤這個玩笑讓下面傳來了一陣的笑聲,但孫海波沒有笑,反唇相譏說:「既然是這樣的話,一號線也罷,地鐵也罷,不修都可以,大家走走路,上班跑跑步,這不是又省錢,又鍛煉身體嗎?一方兩便的事情?」

    這話就把任雨澤給問住了,明顯的,大家看到任雨澤臉色變了幾變,最後鐵青著臉,說:「行了,我們現在不扯這些,就說說搬遷的事情,你們口口聲聲說搬遷對你們影響很大,對北江市也好似一個損失,我倒向問一下,這小商品城有你們說的怎麼重要嗎?」

    孫海波立即就說了起來,什麼小商品城對北江市具有多麼重要的意義,很多前來進貨的客戶也是通過了小商品城才對北江市有了更多的瞭解,有的後來留在北江市做起了投資和生意,還有流動人口給北江市帶來了多少間接和直接的其他收入,還有一年小商品城可以為北江市繳納多少稅費,能帶動小商品城外的多少行業,消化多少萬人的舊業等等。

    毫無疑問的說,這個孫海波他們是有備而來的,他們說出的數據在很多時候比任雨澤知道的都詳細,你比如說消化就業這一塊,任雨澤知道的只是個大概,但人家孫海波就從幾千個商戶的產品分類上給出了詳細的數據,哪個商品背後有幾百人的一個廠子,哪個商品是好幾個縣聯合生產,最後統一組裝,一旦小商品城垮了,就會有多少個廠子跟著垮掉。

    更重要的一點是,這些為小商品城供貨的廠子都是一些鄉辦,街道辦的小廠,也就是說,他們沒有國營企業龐大的資金和支持,他們解決的也都是下崗工人和無業人員,真的垮掉之後,他們根本都難以轉型和重新獲得生存。

    任雨澤自己也是聽的暗自心驚,這不算不知道,一算嚇一跳,要照此說來,一旦這個小商品城真的垮了,不完全是近3千戶商戶,上萬人的吃喝問題,它的背後可以還有幾千個,上萬個家庭問題,所以任雨澤這次不是假裝,是真的沉默了。

    等對方說完,好一會,任雨澤才說:「是啊,你剛才說的和我知道的情況差不多,但現在的問題在於這個事情並沒有計劃和決定,所以你現在有點想當然了,你想一下,我們政府能不顧事實亂搞吧,肯定不可能,你這道聽途說的消息很不準確。」

    任雨澤這話就有點強詞奪理了,是沒有宣佈,沒有最後的結果,但人家不來鬧一下,最後宣佈了在找就來不及了,可是任雨澤這話對方也一時找不到漏洞的,是啊,萬一人家根本都沒有這樣決定呢?

    孫海波有點猶豫的說:「那任書記你能保證不拆遷小商品城嗎?」

    任雨澤就哈哈的大笑,說:「我只能說現在還沒有這樣考慮,但你讓我保證,我拿什麼保證,因為這個工程嚴格意思上說是省裡的,也是國家的,我不過是拆遷負責,但從我知道的消息來說,並沒有一定要拆遷你們商品城的設想。」

    任雨澤是真著眼睛說瞎話,明明就是那樣計劃的,他現在說的牙板硬硬的,讓對方也有點猶豫不定了。

    孫海波和幾個代表想了想,說:「任書記真的沒有聽說拆遷小商品城。」

    任雨澤說謊說慣了的人,頭點的很快,一臉鄭重其事的樣子說:「我沒聽說過。」

    這些人都不知道下面該怎麼辦了,人家市委書記都沒聽說過,會不會是謠傳啊,現在這謠言滿天飛的,根本有時候都分不清了。

    任雨澤就抓住了這個時機,說:「大家的意思我們也都明白了,這樣說吧,我們下來就開始研究這個問題,至於會怎麼決定,放心的,提前我們一定會通知大家的,不會說偷偷的定下來,最後給你們高突然襲擊。今天我看大家都先散了吧,既然你們這麼關注小商品城,那就趕快把店舖開開,先把生意做起來。」

    剛才任雨澤也是聽到文秘書長匯報了,小商品城今天為了抗議,大部分商舖都歇業關門了,但任雨澤還是想,這些生意人其實比自己對他們的生意更關心的,關一天門,對他們來說也是一種很無奈的舉措,他們會更心疼的。

    任雨澤又說:「做好現在的生意才最重要,你們這樣關上門來抗議,實在是很不值得,萬一最後沒有搬遷呢?你們這不是浪費了大好時光,還把很多客戶推到了別的商戶那裡,對不對?……」

    任雨澤進行了長篇大論的忽悠,這是任雨澤拿手的好戲,雖然不至於把活人說死,把死人說活,但把你正常人說成神經病,這一點口才任雨澤還是具備的,所以在他滔滔不絕的勸告下,這些商戶各自考慮起了自己的笑算盤……對啊,最近隔壁的老王老是想把我生意拉過去,好像今天他沒來抗議,那他是美日踏了,今天的營業額絕對翻翻,媽的,老子在這裡鬧,他們在家裡收錢……

    這很多事情就看你怎麼引導,任雨澤慢慢的把他們都引導到了這個掙錢的思路上來了,這些人都有點坐不住了,有的人裝著尿尿就溜了,這樣要不了多長時間,最後就剩下6.7個代表了。

    任雨澤一看,自己兩個目的現在都已經達到了,該撇清的也撇清了,該讓上面知道的道理代表們也幫自己說了,那就散攤子吧。

    任雨澤站了起來,對商戶代表頭頭孫海波說:「孫老闆,我看趕快讓大家先做好生意吧,不然啊,以後很多人會怪你的,你看看,幾十個代表,這會已經跑完了,我們今天的對話也到此為止吧?」

    孫海波和其他幾個代表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好一會說不出話來了,只好也站了起來,任雨澤微笑著點點頭,率先離開了會場。

    任雨澤帶著王稼祥和文秘書長等人出了會議室,就見政府大門口的人已經散去了一半,估計那些提前溜號的商戶代表們出來說了情況,所以很多人覺得事情未必如此,心裡都惦記著回去開門做生意,慢慢的撤了。

    任雨澤輕輕的噓了一口氣,感覺這事情是壞事,但也是好事,正好幫了自己一個不大不小的忙,任雨澤正在想著,身後就傳來一聲清喉嬌囀的嫵媚細語:「任書記,你也不感謝一下我給你的通風報信。」

    任雨澤驀然轉身,就見蘇厲羽正站在自己的身後,兩人差一點撞在一起,蘇厲羽也是嚇了一跳,嘻嘻嘻的笑了起來。

    任雨澤見蘇厲羽玲瓏的曲線,呈現出少女獨特的美,宛如一朵含苞的花蕾幽香綻放,清淡的沐浴露飄香,暗暗襲來,黑髮如雲,隨風而拂動,一手捂著胸口,抑制著氣喘的狂動,一臉的潮紅,如勝似火,嬌艷的青春顏色,在她的臉上,呈現得更是濃郁,那凝脂白玉般的肌膚,帶著淡淡的晶瑩,而極有個性的臉龐,溫情脈脈。

    任雨澤愣了幾秒的時間,才反應過來,嘴裡趕忙說:「謝謝,謝謝你啊。」

    「怎麼謝呢?」蘇厲羽歪著腦袋問。

    任雨澤不好回答這個問題,卻說:「你今天也來採訪啊。」

    「任書記親自出面和商戶對話,這樣好的題材,我這個小記者當然是不能放過了,對不對?」

    「對,對,是應該來,不過我要糾正一下,不是小記者,是大記者,名記者。」

    「嘿嘿,那小女子真是榮幸之至。不過你不要轉換話題嗎,還沒回答怎麼謝我呢。」蘇厲羽是不會讓任雨澤混過去的,她很固執的追問。

    王稼祥幾人都站在旁邊呵呵的笑著,看他們鬥嘴,不說話。

    任雨澤見躲不過去了,說:「好吧,那你想讓我怎麼謝謝你呢?」

    蘇厲羽想想,說:「至少應該請我吃頓飯吧,這要求不高。」

    任雨澤搖搖頭說:「要求很高了,還不高。」

    「什麼啊,什麼啊,就一頓飯都算高啊,也枉費我對你……」

    說到這裡,蘇厲羽說不下去了,臉色更紅,任雨澤也像是在心頭被什麼撞擊了一下,感到一陣的心慌,而身邊還有文秘書長几人,再加上現在來來往往的領導又都不斷的和任雨澤點著頭,很奇怪的看看他們兩人,讓任雨澤心裡越發的不安起來,忙說:「好吧,好吧,那就吃飯去,吃飯去。」

    「哼,這還差不多。」

    任雨澤就對秘書小劉招招手,說:「你安排一個地方,我們陪蘇記者吃個飯。」

    但蘇厲羽倒也乾脆,還沒等小劉聯繫,就說:「我們就近解決吧,我知道這附近有一個飯點。」

    任雨澤當然是沒有異議的,他帶著王稼祥等幾人,一起出了政府,任雨澤坐在了蘇厲羽的車上,王稼祥他們開上了一輛小車,跑了一會就到了一個地方,這個飯店,無論是外觀還是裡面的裝修,都還適中,算是中檔吧,非常符合任雨澤的意。

    包間裡的幾位都是北江市混得不錯的有頭有臉的人物,大家濟濟一堂,談笑風生,氣氛好不熱烈,一個個興高采烈紅光滿面,菜陸續地上來了,然後才突然想起來還沒定喝什麼酒呢?於是有人說五糧液,有人說茅台吧,還有說洋酒的。

    任雨澤說:「依我看,主隨客便,蘇記者今天是主客,還是由她定吧。」

    眾人都點頭稱是。

    蘇厲羽莞爾一笑:「那好吧,小女子恭敬不如從命,在如今名酒如林的時代,我一向還是比較偏愛我們的國酒茅台啊!」

    眾人於是都說:「好,那就聽蘇記者的,上茅台!」

    服務員應聲而去,任雨澤搖搖頭,這丫頭今天怎麼點上這高度酒了。

    不多時,蘇厲羽就喝紅了連,脫去了外套,帶著她那精緻的五官、如玉如雪的肌膚、烏黑的秀髮、絕妙裊娜的身材到了任雨澤的身邊站定,手捧一盒裝幀高檔精美的國酒茅台,宛如仙人。

    天,這是幻覺,還是現實?任雨澤自己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神了,此刻的蘇厲羽別有另一種風情,本來正在談笑的眾人也都不約而同地驀地停了下來,紛紛舉目望向蘇厲羽。

    任雨澤想,只要是男人,都在此一刻感覺**吧?是的,就是那種**的感覺!雖說這個時代早已美女如雲,但是,真正令人**耐看的女子卻是不多。

    「好,好啊,美酒美人,美餚美境,真良宵也!今兒個,咱兄弟幾個不醉不歸!」王稼祥咋咋呼呼的說道。

    眾人也都齊聲附和,男人在美女面前,不是英雄也是英雄了,這個時代無需上戰場衝鋒陷陣,那麼,在酒桌上、或者在女人身上衝鋒陷陣,也是一樣豪情萬丈啊。

    蘇厲羽抿唇低頭一笑,千嬌百媚,千古妖嬈,連大詩人徐志摩也曾讚歎女人最是那一低頭的溫柔,像一朵水蓮花不勝涼風的嬌羞。美啊。

    任雨澤只覺得自己的心底深處的某一個從來不曾打開的地方,忽然在這一瞬間倏地打開了,忽然在這一秒鐘深徹地柔軟了一下子,雖然很短暫,但確實是有那種感覺的。

    當蘇厲羽嫻靜卻又嫻熟地將那瓶茅台酒打開,她要給任雨澤斟酒的時候,因為挨得近,任雨澤聞到她身上散發出來的淡淡的香味兒,和著面前杯中的酒香,哦,酒不醉人人自醉,色不迷人人自迷啊!

    這時候,任雨澤突然的冒出了一個想伸出手去,摸一摸她那柔婉白皙的小手兒的想法,但是,任雨澤明白,這只能是想法,是的,絕不能成為行動。

    這頓飯,任雨澤吃的有點恍惚,也有點心不在焉,他總是感到蘇厲羽的那雙眼睛一直在看著自己,就算是她和別人喝酒嬉笑的時候,她都在看著自己。

    任雨澤今天倒是喝的不多,在整個包間裡,他還算是比較清醒的一個人,當然,蘇厲羽喝的也不多,終究是女孩,還有那樣的一個身份在,大家也還是相對客氣的,但因為有美人在旁,大家似乎都興致倍增,不知不覺,其他人酒都喝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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