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情Ⅱ》:山雨欲來風滿樓 二二三 文 / 飄揚
二二三
馬宏春見狀竟突然如同得了魔障一般,嘟嘟囔囔地說道:「也罷……為了我的孫子、兒子,我也顧不得什麼了,既然你們不仁不義,那就不要怪我。」
任雨澤皺起了眉頭,以為他是受了刺激進入了癲狂狀態,不由得心驚肉跳,生怕他突然發作了,做出什麼出人意料的事情來。
不料那馬宏春說完話後便變得異常得平靜,他緩緩地將手探入懷中,過了許久才慢慢的拿了出來,手中卻已多了本藍色的小筆記本,他又徑直將筆記本放在了任雨澤的面前,道:「任書記,我馬宏春別的沒有,這麼多年倒是博得了個忠誠的名聲,只是今天為了我的兒子、媳婦只好做出這種不忠不義的事情了。這個東西本來是我幫顏教授保管的,現在我給你,如果你覺得用得著你就收著,但是我兒子、媳婦的事情請你萬萬要幫幫我;如果沒有用就請你毀了、燒了,就當我馬宏春從來沒有求過你。」
說罷,馬宏春嘴角一歪,彷彿是在忍受著某種巨大的痛苦一般,站起身來,並不言語,揮揮手便出門而去了。
任雨澤見馬宏春竟表現出一股子「風蕭蕭兮易水寒」的悲壯來,情知這個筆記本中必定記錄著什麼非同小可的東西,當下便打開,隨意翻了幾頁,看著看著不由得後背一陣陣涼意……
且不說任雨澤在北江市憂心忡忡,就說遠在京城的顏教授吧,現在媒體的力量是無法想像的,顏教授只是上了一家小報而已,可是這件事已經令他原本隱匿幽閉的生活發生了徹底地改變。這幾天已經有來自全國各地的數十個電話打過來,詢問他的情況、給他支招;廣東的一家律師事務所也打電話給他承諾要免費為他提供訴訟服務;昨天下午他還接待了一群專門來慰問他的大學生志願者,另外還有好幾個大學的學生也在同他聯繫見面的事情。
顏教授覺得自己的事情有望得到最終解決了,自己最近東躲西藏的日子似乎就要結束了,自己總算是沒白受那些顛沛流離之苦。
他下午的時候接到女兒顏菲菲的電話,才知道女兒、女婿已經到了北京。
顏教授一聽說女兒、女婿到了心中自然歡喜,便同二人約好在新落成的盛世大廈前見面。
盛世大廈處在京郊新規劃地段的中心地帶,是一處集商貿與辦公於一體的綜合建築,是以周邊人流穿行,頗為熱鬧。顏教授並不著急,便在大廈前廣場上一個長條凳上坐下來,靜靜看著大街上匆匆的車流。過了大約半個小時的時間,他看見廣場北面的路口上走過來一男一女兩個熟悉的聲影,是女兒女婿到了!顏教授趕緊站起來朝著女兒女婿的方向使勁地揮手。
這時就見幾個身穿深藍色制服、頭戴特警鋼盔、胸前印著「特勤」二字的人走了出來,恰好擋住了顏教授的視線。顏教授生怕女兒、女婿看不見自己,便作勢要跑到前面去迎他們。
豈料不待他動身,那群人中的其中一個箭一般地朝他衝了過來,不待他有所反應,那人突然揮起一拳猛地搗在他的小腹上,顏教授本就文弱,哪曾受過這等擊打,他頓時覺得小腹部一股鑽心的鈍痛,「哎喲」一聲便手捧著肚子彎下腰去,那人卻不罷休,抬起一隻穿著軍靴的腳猛地踢在他的小腿肚子上,顏教授吃不住勁兒,撲通一聲重重地跪在岩石的路面上,一股劇痛幾乎令他昏厥過去。
顏教授本就是極倔強不知變通,如今又受了這等莫名其妙的攻擊,如何能不發作,當下便扯開嗓子罵將起來。隨後趕過來的一個人,怒喝一聲「老實些!」隨即抬腳結結實實地蹬在他的嘴巴、鼻子上。
顏教授只覺得鼻腔中奇酸,嘴巴裡又苦又鹹,張嘴使勁呼吸之際,一道粘稠的血流自鼻孔、嘴巴中噴薄而出,好幾顆牙齒也被血水裹著掉了出來。那人卻並不罷休,又就勢一腳將顏教授踢到在地,一隻腳重重地踏在他的臉上。
顏教授的臉頰緊貼著冰冷、光滑的大理石地面,目光繞過前面紛亂的腳腿,恰好看到女兒、女婿正和自己一樣被人死死地踩在地上,他聽見女兒撕心裂肺的嚎叫聲,他何曾想到,自己的寶貝女兒,北江市的一枝花啊,習慣於被人矚目、被人誇讚的一支花啊,今天竟然被人像狗一樣踩在地上,像個瘋子一樣歇斯底里地嚎叫。
顏教授聽著、看著,早已經是淚流滿面,口中再也喊不出什麼話來,只剩下斷斷續續的低號……
這裡任雨澤當然不知道顏教授在北京的事情了,不過從這天起,任雨澤對此事就多了一份關注,他也通過自己的一些渠道開始打聽顏教授的事情,有一天紀檢委書記田展照來匯報別的工作的時候,無意間說到了顏教授的事情,說顏教授從北京找到了。
任雨澤就忙問:「找到了,那他是不是已經回到北江市了。」
田展照不說話卻一直在歎氣,喝了一陣子水方緩緩地說道:「任書記,你知道嗎,顏教授現在躺在醫院裡,據說是因為腦溢血,已經昏迷了好幾天,很可能會成為植物人。」
任雨澤聞聽不由得驚出聲來,問道:「怎麼這樣?……」
田展照狠狠地咬了咬牙,繼續說道:「北江知道了顏教授上北京上訪,蘇良世省長不知道為什麼特別的生氣,省委信訪辦一直在北京找不到顏教授,蘇良世省長就把這事情安排給了楊喻義市長處理,楊喻義在北京尋了一家保安公司,給他們簽了份合約,讓他們負責拔釘子,拔掉一個便給他們一萬。可巧合該這顏教授不走運,他竟然帶著女兒、女婿在盛世大廈逛街,被那幫假扮成特警的保安抓了個正著。」
田展照頓了頓用手比劃著繼續說道:「任書記,你不知道啊,據說那個場面慘啊,顏教授和他的女婿都是白面書生啊,被他們打得嘴裡牙都不剩幾顆了。他閨女顏菲菲——就是號稱第一美女的那個,衣服幾乎快被保安們當街扯光了啊。」
任雨澤聽得又是吃驚又是恍惚,只聽見田展照說道:「顏教授也是好面子的人,一口氣沒上來,腦——溢——血!已經在床上躺了幾天幾夜了,據醫生說最多就能落得個植物人啦!那這個楊喻義呢,還覺得自己給蘇省長辦了一件大事,最近樂呵呵的。」
任雨澤聽著聽著便覺得兩耳轟鳴,再也聽不到什麼聲音,田展照見任雨澤聽後反應平常,亦覺得索然無味,擺擺手告辭離開了。
任雨澤十分機械地揮手與他道別後,便一屁股頹坐在沙發裡,腦袋裡彷彿被掏空了般,一片茫然。他感到難受,為顏教授,也為楊喻義。怎麼可以這樣做呢?他們不是敵人,他們不過是有不同看法的同志啊,你們也能下的了手。
但面對這樣的一件事情,任雨澤又確實不好插手進去,一個是任雨澤顧忌李雲中對自己的看法,在一個任雨澤也無從插手,畢竟這樣的事情本來也不在自己的分管工作中,北江大學也不是北江市管轄的範圍。
下午,任雨澤陪著副市長岳蒼冥在北江國際大酒店接待了兄弟城市的一支考察團,吃飯飯回家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九點多鐘,任雨澤在離家屬院不遠的地方下車,他想走幾步,消消食,走在行人稀少的街上,陣陣涼風迎面吹來,任雨澤覺得自己清醒了很多。
待他回到家中,江可蕊和小雨都已經睡了,最近江可蕊電視台的工作也很忙,所以每次回來,江可蕊都很疲憊,任雨澤卻沒有半點的睡意,他幫著江可蕊蓋好了被子,索性便將自己關進了書房,鬼使神差地又翻出了抽屜的最底層擺放著的上次馬宏春給自己的那個藍色的筆記本。
這個筆記本自那天馬宏春交到自己的手上後,他一直沒有很詳細的看過,那天只是隨意的翻了幾頁,就不敢在繼續的看下去了,總之他隱約感覺到那個筆記本就彷彿潘多拉的盒子,一旦揭開,恐怕自己就永無寧日了,他也曾經考慮將這東西交給李雲中或者雲婷之,可是思慮再三後還是決定暫時隱藏這個秘密。
但任雨澤此刻還是忍不住想要仔細的看看了,越看,他就越加的心驚,上面一行行,一頁頁都想在述說一個恐怖的故事,讓任雨澤不僅是心驚,還有許許多多的後怕。
任雨澤合上筆記本,好長時間端然坐在書房中什麼都不去想,什麼都不願意想了。
而在醫院裡一直處於睡眠狀態的顏教授據說已經離開了醫院,回家去休養了,馬宏春的兒子、兒媳婦則完好無損的回到了北江市,據說兩人都受到了很大的刺激,現在變成了一副呆傻的樣子。
馬宏春卻以為兒子媳婦能夠平安回來全仗了任雨澤從中周旋,千恩萬謝的來電話話說了好幾通,任雨澤心中好不尷尬,卻也只能虛言些空道理,勸他從此安耽下來,不要再聲張此事。他知道這馬宏春已經成了驚弓之鳥,恐怕再也不敢有什麼舉動了。
而一號線的主站位置也在最近做出了修改,小商品城是保留住了,主站換到了一個距離小商品城不遠的地方,任雨澤最近一直在忙著為地鐵站點的搬遷工作,這是一個比較繁瑣的事情,好在大部分的群眾對地鐵的修建還是支持的,要不然啊,任雨澤真不知道會成個什麼樣子,有時候任雨澤自己都在感慨,人民群眾就是好啊。
而交通局的易局長也在最近受到了懲罰,他手上經辦的很多項目工程都存在著一定的受賄情況,而且數額還不小,至於他生活作風那些問題,根本都沒有查,因為那些問題和這些相比已經算不得問題了,就這些問題,任雨澤聽紀檢委的田書記說,易局長恐怕要坐10多年大牢了。
交通局在易局長離開後空下來的位子也就成了很多人競爭的目標,不過在人事安排上,任雨澤是不會讓別人隨便上手的,他很快就定了下來,讓交通局過去的那個江副局長接任了,這應該也是任雨澤一個明確的信號,讓北江市的領導們感覺到自己的權威,看起來效果還是不錯的,從易局長被檢察院立案之後,北江市領導們對任雨澤的態度就有了一個明顯的變化。
因為誰都知道易局長是楊喻義的鐵桿嫡系,連他都栽在了任雨澤的手裡,其他人就更不要逞強了,誠服和歸順就成了最近一個階段在北江市幹部中的主基調。
面對這樣的一個局面,身為北江市市長的楊喻義也很有點無可奈何,他幫不上易局長什麼忙,他到想也想找尋一點任雨澤或者手下的什麼事情來,可惜,任雨澤就沒有幾個算的上鐵桿的手下,楊喻義也一時找不到下手的機會。
應該說整個北江市的局面正在往任雨澤有利的方向在發展著,可是有一點是任雨澤沒有料到的,那就是李雲中雖然同意了一號線主站位置的變遷,但這並不意味著李雲中就對他任雨澤感到理解和佩服了,相反的,李雲中心中對任雨澤和顏教授,以及那個黃記者的關係更為忌諱了,李雲中覺得自己應該從現在起對任雨澤加以防範,如果任雨澤和黃記者等人真有密切的關係,恐怕以後還會給自己製造其他的麻煩。
任雨澤確實一點都沒有想到會是這樣的一個結果,他自認為已經把自己洗刷乾淨了,也給李雲中書記表明了自己和此事絕無一點關係,假如他聽到了當時蘇良世對李雲中說到的黃記者和顏教授是親戚的話,假如他看到了李雲中當時的表情,他就不會如此樂觀了。
正因為他什麼都不知道,所以他忙著,也快樂著,今天下午上班的時候,任雨澤正準備到北江大橋的工地去看看,卻接到一個北京的電話,只聽見一個中年男人陰惻惻地說道:「任書記,一向可好?……」
任雨澤遲疑了許久才想起對方是那個《瞭望》雜誌社的黃濤記者,一聽出是他的聲音,任雨澤立刻想到了變成了植物人的顏教授來,任雨澤心裡一怔,楊喻義這件事雖然做的隱秘,但一定還是哪個環節走漏了消息,這個黃濤說不上又是說這件事情的。
任雨澤卻仍然要故作鎮定道:「呦,黃大記者,我們可是好久沒有您的消息了,什麼時候來北江市指導指導工作?」
黃濤卻不接任雨澤的話茬,只是冷笑道:「任書記,我瞧您也是個敞亮的人,坦白地給您說,對於我表叔顏教授的事情我始終很懷疑,他到底是誰打傷的?我不會就此罷手的。」
任雨澤已聽出他並沒掌握什麼消息,卻也不知道他打電話來的意圖,便笑著說道:「黃記者,顏教授出現這種情況,我們也都很為他不安,說到底,他之前的做法是不明智的,要說起來啊,修地鐵是有了些問題,但又不是什麼不可調和的敵我矛盾,難道除了這種極端、激烈的做法就沒有別的途徑了嗎?顏教授向來都是老實本分又知書達理的,我看定是得了什麼用心險惡之人的蠱惑,才會除出下策,要不然怎麼會遇到這種飛來的橫禍。黃記者,您是專家,您就這件事情深入地思考一下、挖掘一下,向全社會報道報道顏教授的沉痛教訓……」
任雨澤一邊說著,心裡卻也有些沉重,但還能怎麼樣呢,現在只有先讓事態平息下來,鬧得動靜越大,牽連的無辜就越多啊。
那頭的黃濤記者也早已聽不下去了,便像嗓子眼卡了草葉的驢一樣不停地乾咳,然後直截打斷任雨澤的話,說道:「任書記,是這樣的,我表叔在北京期間曾給過我一個日記本,上面記載了一些你們可能感興趣的事情……」
黃濤說到這裡卻停了下來,顯然是在側著耳朵觀察電話那頭方明遠的反應。
任雨澤一聽,暗道:嘿,又是日記本,難到說顏教授的筆記本還有兩份?
但他知道這個黃濤一向是齷齪而貪財,想來是想藉著這件事情敲上一筆,便笑著問道:「黃記者,不知道上面會有什麼東西是我們會感興趣的?」
黃濤冷澀的說道:「這個我在電話裡面不方便說罷,反正你們到北京來就知道了!」
任雨澤是什麼樣的人,哪能讓你一個毛頭小子就騙住的,他心裡立馬便明白了:黃濤是在公然的訛詐!日記本可能是有的,但也許在自己手上,至於黃濤所謂的大家「感興趣的東西」就不得而知了。
任雨澤本來一想到顏教授的這個個事情就心緒不佳,又加上現在黃濤這個無賴的夾纏,不由得心頭火起,於是便冷冷的說道:「黃記者,我們怎麼說也算是老朋友了,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大可直說,我們自然會盡力去做我們該做的、能夠做的事情,何必拐彎抹角地想出這許多不著邊際的由頭來呢?話說回來,您黃大記者在北江的所作所為,我要是找人寫份材料恐怕也是個不錯的噱頭吧?您說呢,黃記者?」
黃濤聞聽早已語塞得說不出話來,任雨澤早已沒有了同他繼續掰扯下去的心情,暗罵一句「無賴!」,便撳了電話,他很不恥黃濤的所作所為,既然你和顏教授是親戚,他現在都成植物人了,你卻還想借他的名字來騙取財物,真是黑心到令人髮指的程度了。
沒過多久,一條短信發了過來,任雨澤打開一看,仍是黃濤的,內容卻是一條網址的鏈接,任雨澤還沒有去電腦鏈接這個網址,但心頭頓生不祥之感,說不上自己的推測是錯誤的,這個黃濤還真的掌握了一點什麼東西呢?
任雨澤趕緊在電腦裡輸入了那條鏈接,原來是一家知名論壇上的一個帖子,待他仔細去看那條帖子的內容,不由得大吃一驚。這條帖子的主題是「實拍暴強的街頭執法!」內容是幾張抓拍的照片,這些照片顯然是用手機拍出來的,像素不高,畫面凌亂而模糊,其中一張圖片上幾個特警模樣的彪形大漢將一個滿臉鮮血的人踩在腳下,那人掙扎間抬起的痛苦與絕望的臉正好對著鏡頭——卻正是顏教授!
任雨澤的心裡不由得咯登一下,暗叫一聲「不好」,任雨澤短暫的思考了一下之後,趕緊將那條鏈接轉發給了省委紀檢委的黃副書記。
三四分鐘後,省委紀檢委的黃副書記將電話打了過來,火急火燎地說道:「任書記,哪來的?知道是什麼人拍得不?」
任雨澤也顧不得與他計較什麼,只是說道:「一個外地朋友上網的時候偶爾看到後轉給我的,現在的當務之急是要向省宣傳部那邊問問他們能不能通過什麼關係將這條帖子撤下來。」
黃副書記粗著嗓子道:「撤下來?這怎麼撤啊?」
任雨澤說:「這條帖子上傳的時間不久,所以還沒有引起太大的反響;但是一旦看到的人多了就可能迅速地通過各個論壇、博客傳播,到那個時候你就是想堵也堵不住了。所以事不宜遲,我們要爭取時間、爭取主動!」
黃副書記似乎明白了事情的嚴重性,便連連答應著,掛了電話。
任雨澤對這件事情也沒法超然視之,因為在目前的狀況下,北江省以李雲中為代表的高層領導都還是希望有一個和諧穩定的局面,特別是顏教授的事情已經引起了李雲中書記的不滿,現在的情況更加複雜,恐怕還要涉及到蘇良世省長和楊喻義等人,在這樣的一個形式下,這件事情只能先穩住,這不僅對顏教授有好處,也對許許多多其他人都有好處。
要是形式不能加以控制,說不上會把李雲中書記逼到另一個極端去,一旦李雲中因為這件事情不得不靠近蘇良世等人,和他們結成了一個統一戰線,這就會引發整個北江省的大動盪了。
但事情的發展似乎比想像的還要糟糕。那條名為「實拍暴強的街頭執法!」的帖子幾乎在一天的時間內出現在國內所有的新聞門戶網站、論壇的首頁上。在某門戶網站的一個新聞博客中有上百萬人參與了對這則消息的討論,參與評論的人幾乎是眾口一辭,無不指責執法人員的猖狂、無法無天,喊打之聲不絕於耳。更加要命的是竟然有網友通過發動「人肉搜索」鎖定了顏教授的身份,隨後便有好事的知情者立刻將顏教授此前的一些鬧劇同這件事情聯繫了起來,又大肆渲染地發揮了一番後上傳到了網上。
一時間「北江顏教授」一詞成為了互聯網上的熱門詞語,各地的媒體也是聞風而動,帶著長槍短炮的記者們紛紛湧向北江市。
李雲中書記在得知消息後緊急召集了蘇良世省長和省宣傳部長、公安廳的廳長、省信訪局的局長等人。
據說李雲中當場大發雷霆,以至於這些人出來的時候個個都如同霜打的茄子一般。
楊喻義也有點緊張起來,抓緊時間召集市政府全體領導以及各相關部門的緊急會議,商議應對之策……
這個事件在整個北江省鬧騰了好幾天,省宣傳部等部門,也安排專人緊急處理,還算好,總算刪掉了網絡上主要論壇的大部分帖子,讓事態慢慢的穩定了下來。
但事後證明,不管是李雲中還是楊喻義,他們對網上發帖的事件的反應是過於緊張的,網民們的憤怒與責難尚不至於將整個北江省淹沒,如今網絡是空前的發達,輿論的力量貌似空前強大,在這個虛擬的世界裡,人們的話語權顯得十分的富足。
其結果卻是言論的低成本甚至零成本化,這無形中便造成了網民言論的隨意性、非理性的加劇,因而在某種意義來說,網絡所反映的問題嚴重程度、網民的熱情程度往往都是被成倍放大了的,許多人早已習慣了層出不窮的暴力執法,顏教授的這起事件無非是在人們的複雜記憶中再添一道劃痕而已。
數天之後,北江省便又恢復了它原有的平靜,好像任何事情都不曾發生過一般,事情也就這樣過去了,網民們的注意力最近據說又被一個什麼明星的『車震門』給吸引住了。
任雨澤也是暗暗慶幸,事情沒有走向自己意料中最差的一面,這不得不說是一個萬幸,下班之後,任雨澤回到了家裡,今天回來的還算早,家裡也沒有開飯,老媽,老爹和江可蕊都在廚房忙著,小雨一個人在客廳裡看電視,任雨澤換來衣服,很隨意地在沙發上坐下,撫摸著小雨的腦袋問:「小雨啊,這看的什麼電視啊?」
小雨奶聲奶氣地說:「大頭兒子小頭爸爸。」
任雨澤就想,這什麼亂七八糟的名字啊,在看了幾分鐘,靠,這怎麼裡面還帶小孩色~情呢,任雨澤就說:「我們換個台看看吧?」
小雨微微揚起一張**的笑臉憨憨地笑道:「嘻嘻,其他台都是廣告!」
任雨澤都被他逗得大笑,現在連孩子都害怕廣告了
一會兒的功夫,飯菜好了,任雨澤也便趕緊搶著搭手,不要看任雨澤就在北江市工作,單位也離家很近,但要說起來,一家人好久沒有這麼圍在一起吃飯,小雨還時不時冒出一兩句童言無忌的話來,直惹得大家捧腹大笑,幾欲噴飯。
吃完了飯,任雨澤本來要和江可蕊到院子裡轉一轉的,兩口子很久沒有今天這樣悠閒的呆在一起了,可惜很遺憾,二公子回到了省城,一個電話打了過來,非要任雨澤出去喝酒,任雨澤尋找了好幾個像模像樣的理由,但全部沒有效果,二公子說任雨澤要是不過來,馬上就把客人帶到任雨澤的家裡來。
對這樣一個不折不扣的無賴,任雨澤是沒有辦法對付的,身邊的江可蕊也是笑著搖搖頭說:「算了,算了,你過去就是,不然這小子真的能把客人帶家裡來,那老爸,老媽今天都不要想好好休息了。」
任雨澤也只好答應了二公子的宴請,說自己一會過去。
江可蕊又說:「先說好,喝酒不要開車。」
任雨澤也不準備開車,他給市委值班室去了個電話,讓過來一輛車,把自己送到了了酒店。
飯店離任雨澤的家倒也不遠,是以沒有多久的功夫他的車子便到了,車子剛剛彎進酒店停車場,任雨澤便看見二公子正在飯店的門廊上和一個女人聊著,任雨澤輕輕地按了按喇叭,二公子識得這個是政府的車子,便笑嘻嘻地迎了過來。
他十分誇張地伸長了手,快步走過來道:「哎呦,雨澤兄,好久不見、好久不見!」
任雨澤笑笑,看了一眼那個女人說:「你小心點,我有柯小紫的電話呢。」
二公子呵呵的笑著,說:「巧遇了一個過去在一起玩的朋友,聊了兩句。」
「你在門口做什麼?」
「看你這話說的,我肯定是等你啊,大書記來了,沒人迎接像什麼話。」
任雨澤就見很快從飯店又出來了幾個老闆模樣的人,都對任雨澤點頭哈腰的招呼,看來這些是二公子的朋友了,任雨澤也就都寒暄了幾句,大家一起隨著二公子往包廂裡走。
包廂不大,卻極為考究,一位漂亮的服務員小姐正笑盈盈地候在門前,任雨澤就發現似乎二公子與小姐十分熟識,十分隨意的按了按她的肩膀道:「妹子,過會兒你可要和我喝上一大杯。」
一個姓劉的老闆在一旁幫襯道:「要喝就喝個大交杯!」
女孩的臉上頓時起了一層紅霞,卻只是未置可否的笑笑,任雨澤看得出這女孩倒是個老實矜持的姑娘,便在不待他們繼續調笑,輕聲向她問道:「這地方很不錯啊,你和二公子認識?」
女孩的臉又微微一紅,有點茫然的看看任雨澤,說:「誰是二公子?」
任雨澤一笑,也就不說什麼了,看來二公子是什麼女人都能和人家搭上話,不過自己已經為女孩解圍了,也就不用在說什麼了,他們就推門進了包間。
包間還有別的額幾個客人,二公子很是隆重的把任雨澤給大家做了介紹。
任雨澤自然清楚像二公子這種所謂的「官二代」們事業成功背後的潛台詞是什麼,他們所取得的巨大商業成就同他們年紀、閱歷、家庭應有的經濟實力等情況形成的巨大反差本身就不能用正常的邏輯去解釋。
任雨澤對二公子卻懷有一份友誼在,他不像別的人那樣對這些官二代們懷有自卑的情緒,他有時會反思為什麼那很多人的精神上的優越感會如此輕易地被殘酷的現實腰斬,可能是因為當下的風氣太現實,人們更加願意用現實的符號衡量一個人的價值,於是大多數人也會在這種淺薄的衡量方式面前一次次地低頭,一次次地變得庸俗。所以他們也得在這個腰纏萬貫的公子哥面前表現的謙卑而隨和。
就如此刻酒桌上的好幾個人一樣,他們連看二公子的眼神都充滿了敬仰和虔誠,這些人中,有幾個任雨澤認識的,但還有一個坐在輪椅上的人,任雨澤是沒有見過,當二公子介紹到這個人的時候,任雨澤才一下關注起來,因為這個人的名字任雨澤是記得很清楚,他就是徐海貴,那個韓陽市來的徐海貴。
任雨澤知道二公子的交遊很廣,認識這個徐海貴不足為奇,但自己和徐海貴都在心裡是有點隔閡的,雖然他們從未謀面,可是北江大橋讓他們兩人成為了間接的對手,這一點兩人心裡都應該清楚。
任雨澤還是很禮貌的伸出了手,和徐海貴握了握,就覺得徐海貴的手是冰冷的,在這個4.5月份的天氣裡,正常的人不應該是這個的一個溫度,但徐海貴就是那樣的冰冷,像一個盤踞在樹蔭下的毒蛇一樣,冷且陰沉。
「任書記你好啊,我可是早就想見見你了,可惜,今天才有機會。」
「徐老闆你太客氣了,以後你在北江發展了,我們見面的機會也就多了,來日方長。」
「呵呵,借任書記的吉言啊,我一定在北江市好好的做幾個項目。」
「歡迎,歡迎。」
兩人客套幾句,大家就都落座了,任雨澤看著二公子說:「你以後要請我吃飯就早一點,不要等我吃了飯才來電話,這不是應付人嗎?」
二公子哈哈的笑著說:「我沒有叫你來吃飯啊,我說的很清楚,是叫你來喝酒的,對不對。」
『奧』任雨澤愣了一下,好像是這樣,他就笑著說:「看來我是自作多情了。」
二公子就說:「今天桌子上保證沒有飯。」
任雨澤哼了一聲:「廢話,這麼多菜,誰還吃飯。」
客人們都一下笑了起來。
不過今天任雨澤觀察二公子的言行舉止,卻又覺得這個公子哥現在成熟了許多,很有一派氣勢,看來官二代們倒真未必就如眾人想像中那麼不堪,任雨澤當下便收了適才的胡思亂想,倒了滿滿一大杯白酒,衝著二公子和客人說:「這今天很多客人都是第一次見面,所以我提議大家共舉一杯怎麼樣?」
二公子聞聽,竟十分地高興,用力地拍著桌子道:「好,任書記果然爽快,兄弟我第一個響應!」
其他人都自然不敢怠慢了,就算沒有見過任雨澤的人,也是知道他是幹什麼的,堂堂的省會城市的書記,還是省委常委,他的提議誰敢慢待,大家就一起喝了。
一個姓劉的老闆趕緊舉著酒瓶子要去給任雨澤斟酒,卻被二公子一把將酒瓶子奪了去,繞到了任雨澤的身邊給他倒了兩杯酒,又將自己面前的幾隻酒杯填滿了,說:「任書記,我們應該好久沒在一起喝酒了,說真的,新屏市你不在,我一個人也很寂寞啊,有時候想找個人喝酒聊天都不知道找誰了,你現在也忙,今天難的坐在一起,我們兩人先喝兩杯。」
任雨澤見他說的情真意切的,也有點感慨起來,便只是略微示意一下,兩人便各將將兩杯酒倒下了肚子,任雨澤本來是酒量甚好的,但今天卻覺得這總共才是三杯酒一下肚,自己腹中便如著火一般灼熱,任雨澤便知道大家是喝了假酒了,要說真酒假酒,這都是酒精勾兌的,一般人就算經常喝酒,也未必能喝的出來,不過任雨澤是酒場高手了,幾乎每天都在喝酒,而且這茅台是他常喝的,所以一下就發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