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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 三 傾城顏 028 露出馬腳 文 / 藍凌薇

    自打鳳欒搬到隔壁的鳳宅之後,每日清早都會帶著他做的早膳過來叫笛子起床,而那個先前鬧著要逃婚的傢伙這幾天倒是安靜地陪著雲紫萱給孩子繡小衣,心情似乎也好了起來。

    在東辰,出閣之前的女子一般都會去相國寺燒香求子,不過如今天氣不好再加上笛子有身孕,這件事便也就作罷了,南宮墨雪每日著將軍府的下人們準備年貨和過年用的東西,忙得頭大。

    「小姐,風姑娘,鳳神醫來了。」青衣的聲音從大門口一直傳進了芙蓉閣的內室裡,眾人都抬頭朝外面看去。

    「啊!」正在刺繡的風吟笛一下子慌了神,手上的繡花針扎到了手指上,一滴血珠冒出來順著手指滑下。

    南宮墨雪連忙給她遞了金瘡藥過去小聲的責怪道:「仔細著你的手,這麼金貴的身子若是傷著了鳳欒會要我小命的。」

    當日鳳欒搬走之時當著眾人的面說過將笛子交給南宮墨雪了,南宮墨雪可是拍著胸脯保證她絕不會少一根頭髮的,如今這才幾日笛子便已經大大小小的傷一堆,不過多半都是針扎的,南宮墨雪也無奈……

    「哪有這麼嚴重,你不理他不就行了。」風吟笛看著南宮墨雪給自己手指上上藥,清涼的觸感讓風吟笛略微發燙的身子舒服了些,昨日鳳欒說今日會把大婚那日的東西都送過來的,她也想知道鳳冠霞帔是什麼樣子。

    門外鳳欒已經差人將東西送到了聽風軒內,而自己卻輕車熟路地到芙蓉院中來了。

    「乾娘,今日身子可好?」溫潤清朗的聲音傳進來,雲紫萱笑瞇瞇的讓他坐下喝茶,風吟笛和南宮墨雪低著頭說話,只是衝著他點了下頭。

    南宮墨雪見風吟笛好奇的模樣,心裡也想知道鳳欒送了什麼來,於是放下手中的繡架,朝風吟笛低語了幾句。

    起初風吟笛也沒什麼反應,後來不知道南宮墨雪同她說了什麼,她竟然跟著南宮墨雪起身說要去聽風軒,鳳欒連忙上前扶著她往外走,屋裡只有洛畫煙還陪著雲紫萱坐著。

    一連著幾日都沒有下雪,地上的積雪一除地面倒是干了許多並不濕滑,南宮墨雪忍不住看了一眼鳳欒微笑的面容,一邊打聽:「我說鳳欒,你今日將什麼送進了聽風軒?」

    風吟笛抿著唇沒出聲,但是她臉上的神色明顯也很好奇鳳欒送了什麼來卻不讓將軍府的下人告訴他們,只說鳳神醫送了東西過來。

    「馬上就到了,你們自己看就知道了。」鳳欒沖身邊的風吟笛笑道,南宮墨雪則是不滿的快步朝前走了幾步,扔下他們兩便先去了。

    因著笛子也是孕婦,聽風軒的下人都是將軍府的資歷老的人在伺候,院中的積雪完全清掃乾淨,此時的琉璃花房中仍舊種著草藥,風吟笛每日無事便擺弄一下,順道教南宮墨雪製毒。

    南宮墨雪前腳才踏進院門,便看進入眼都是巨大的紅木箱子和紅綢纏成的同心結,同先前夏侯懿送過來的一般,這是聘禮?

    「南宮姑娘,您來了?」熟悉的聲音穿近南宮墨雪耳中,她驚喜的看到鳳顏衝自己揮手,而他身旁站著他的雙生兄長鳳傾。

    鳳嵐聞聲轉頭看向南宮墨雪也是一笑,緊接著又吩咐下人將東西都放到偏殿中去,聽風軒中一陣熱鬧的忙碌著。

    走在她後面的風吟笛和鳳欒兩人也走了進來,風吟笛看到入眼這麼多的大紅箱子也是一怔,轉頭看向鳳欒道:「這是你今日送來的東西?」

    「嗯,早些沒來得及準備聘禮,如今趁著得空兒了定然是要送來的,不然過幾日你怎麼出嫁?我們進去看看你的喜服可還合身。」

    鳳欒擁著風吟笛朝她的臥房走,南宮墨雪則是在院中同鳳傾兄弟站到了一起聊天,畢竟他們也有幾個月沒見了。

    「你們兄弟這次來東辰是不再離開了嗎?」南宮墨雪瞥了一眼鳳傾手裡鳳顏的手,抿著唇笑道。

    弟弟鳳顏平日裡雖然很活潑但是他卻是個害羞的,見南宮墨雪的神色,立即縮回手去臉上有些發燙。

    「是的,先前離開景家的時候主子就吩咐過讓我們將景家的生意打理好,然後將鳳記開到東辰來,這幾個月鳳嵐幫著我們四處奔波也忙壞了。」鳳傾不動聲色的又牽上了鳳顏的手,毫不在意的迎視他惱怒的目光。

    南宮墨雪被他們逗得一笑,跟著兩人進了琉璃花房內坐下,自從鳳嵐在這裡面住過幾日之後,他的軟榻便一直都放在這兒,沒有讓人抬回去,南宮墨雪率先縮在軟榻的一邊,示意他們倆坐另一邊,無論他們兄弟喜歡男人還是如何,總歸不能跟她擠在一邊吧。

    鳳傾大方地坐了下來,而鳳顏則是站在一旁任由鳳傾怎麼拽他都不肯坐下,南宮墨雪倒是笑而不語,東看看西看看的裝作不知。

    約莫惱了半晌,鳳顏終於惱了他哥哥的執拗,一甩手便要轉身朝外走去,不想卻被鳳傾拽了回去,一下子跌在了軟榻裡。

    「丫頭,你在這兒做什麼?」

    夏侯懿慢悠悠的聲音穿了進來,軟榻上已經交上手的兩人都是一愣,而後繼續打,南宮墨雪看得津津有味突然被他這麼一攪和決起了小嘴,極為不滿的瞪了一眼夏侯懿。

    「你還會來找我?這些日子本宮見懿王的次數都比你多。」南宮墨雪不滿的瞪了夏侯懿一眼,自那日進宮之後他又連著好幾日不見了,嘴上才說完要陪自己,卻是一連著七日都消失,好像是沒這個一樣!

    只是片刻,榻上的鳳傾已經提著鳳顏的衣領風一般的閃身出了琉璃花房,他最瞭解自己這個弟弟的脾氣,若是他不高興了,怎麼哄都是沒用的,除了……

    夏侯懿用餘光瞥了一眼消失在西廂的兩個背影,回頭道:「你就對人家兄弟的事情這麼感興趣?」閒的無事在別人院裡看兩個男子打情罵俏,她這口味未免也太重了!

    「是啊,我對你們兄弟也很感興趣呢?」南宮墨雪衝他眨了下眼睛,眼中儘是戲謔,她的語氣卻讓夏侯懿瞇起了眼。

    一身紫色錦袍的夏侯懿朝南宮墨雪走來,身後琉璃花房的門卻被一陣風關了起來,周圍也一下子冷了起來,似乎還有微不可聞的碎裂聲音,許是頂上的琉璃瓦碎了幾塊。

    「丫頭是在怪我那天晚上沒履行承諾嗎?」夏侯懿半瞇著眼,深邃的眸中帶著絲絲不郁透著危險的光,而他的腳步卻在一步步靠近軟榻上的南宮墨雪,威壓一步步靠了過來。

    南宮墨雪感覺到燥熱的身子一下子涼下去許多,這幾日的郁氣似乎也消散了許多,然而嘴上卻不鬆口毫不畏懼的道:「我哪兒敢呢!不過是因為某些人無故消失了七日讓我不得不呆在地下冰窖裡納涼,這等刺激的體驗當真也是人間少有。」

    夏侯懿聽了她的卻是一愣,隨即勾起唇角矮身坐在她腳邊,伸手一撈便將她拉近了懷裡,一連著七日沒見的想念如潮水般鋪天蓋地的湧來。

    「對不起,是我不好……那日我本要過來,可是發生了些事情我不得不獨自去千年寒潭看看,出塵他過來沒跟你提起想也是怕你擔心。」

    低沉悅耳的嗓音敲擊著南宮墨雪的心房,夏侯懿身上風塵僕僕的模樣,衣裳還是七日前的那身衣服,雖然並沒有太多的塵土,可是褶皺的袍角卻讓南宮墨雪看得心裡一緊,他剛趕回來就過來尋自己了,自己是不是太苛責於他了?

    「你無需跟我道歉,回去換身衣裳吧。」說著她便反手拽夏侯懿起身,可他笑意盈盈的臉卻是一沉,朝榻上一趟道:「不回!」

    南宮墨雪揉了下額角,這些日子她哄著笛子和風欒已經不容易了,這會兒又添一個……

    「你忘了我那兒有你的衣裳?我又沒趕你走,怕什麼?」南宮墨雪好笑的捏了下他的臉頰,緊繃的皮膚又瘦了幾分,不由得撅起嘴靠在他肩上,見他眉眼間似乎很疲憊便也不說話。

    鼻尖飄來淡淡的墨蓮香味,夏侯懿皺著的眉也漸漸地舒展開來,守在千年寒潭的暗衛來報,這幾日母妃的狀況很不好,似乎是今年夏日太熱冬日又太冷造成的,他趕過去替她輸了內力真氣護著她的心脈,見她狀況穩定了才趕了回來。

    「那你給我沐浴吧,我很累,一會跟你解釋我突然離開的原因。」夏侯懿索性將腦袋擱在南宮墨雪的肩上,半身的重量都壓在她身上,再加上兩人的姿勢曖昧,呼吸又熱了幾分。

    冰涼的唇貼著她炙熱的唇,慢慢地品嚐這久違的美好,輾轉反側、纏綿不已。

    「吱呀——」

    本就沒鎖只是關過來的大門被人從外面推開了,南宮墨雪正在惱怒哪個下人這般沒規沒距的時候,轉頭卻見到了神色慌張一臉侷促的夏侯櫻。

    夏侯懿瞇著眼鬆開扣在南宮墨雪腰間的手,然而卻換了個姿勢直起身來將她摟進了懷裡,看起來倒像是極為維護她的模樣,看在門口的夏侯櫻眼中讓她更窘迫了幾分。

    「對、對不起,雪妹妹,姐姐不是故意的……」夏侯櫻的聲音很小,似乎很慌張卻透著幾分欣喜的看向夏侯懿,而對方還不等她說話,便一把抱起南宮墨雪披上裘皮大氅朝外走去,只留下一個模糊的背影,甚至連個正眼都沒有。

    夏侯櫻在原地愣了一下,不由自主的追了上去,小心翼翼的朝南宮墨雪解釋道:「雪妹妹,姐姐不是故意的,姐姐不知道你們……」

    縮在夏侯懿懷裡的南宮墨雪抬起眼淡淡地瞥了一眼夏侯櫻,極為隨意地道:「雖然八公主貴為皇室公主,可是也不能再將軍府裡隨意走動,引起不必要的麻煩就不好了,我困了回房午睡,八公主回吧。」

    夏侯櫻聽了她的話怔愣了一下,她雖然是新封的公主可是她卻極為受寵,並且是皇上的親生骨血,而她南宮墨雪不過是一介草民,憑什麼能擁有這麼美的男子的寵愛?

    「洛王世子不覺得清靈的話太過了嗎?本宮雖然出身坊間,可無論怎麼說都是他的皇姐,她卻這般不敬。」夏侯櫻記著禮教嬤嬤們說的每一句話,卻唯獨忘了有人告訴過她洛王世子雖然美卻如同曼陀羅一般是淬了毒的,招惹誰也不能招惹他!

    南宮墨雪的眼睛一瞇,想來那一日琉璃花窗後站著的就是她了,而那個時候夏侯櫻卻是為夏侯懿的美色而挪不開眼了。

    「八公主逾矩了,若是不想本王將你送進宮讓皇后娘娘好生管教的話趕緊離開,將軍府歡迎你來並非是因為你的身份,而是因為芸妃和南宮夫人的交情。」夏侯懿不耐煩的瞥了她一眼,因為他看到懷裡的丫頭面色不善,因著又過夏侯琳的教訓,管他是誰只要是個雌的他都得避著!

    夏侯櫻站在原地,看著這美若謫仙一般的人用冰冷的語氣說出這些話來,她才咻然明白自己當真是傻了,娘親耳提面命的教導自己寧做寒門妻不做高門妾,這洛王世子不過生得美,可這陰晴不定的性子……

    南宮墨雪瞇著眼見到夏侯櫻眼中的失望和懊惱,冷凝的眼神也柔和了許多,「八公主近日不如在公主府中準備年關吧,待年後的百花宴我們還能見著,想比那會兒我們已經從北齊回來了。」

    夏侯懿一聽南宮墨雪的話微微勾了下唇角,一言不發地抱著她朝墨雪閣走去,而將軍府的下人早已經習慣了這些日子洛王世子每日往將軍府裡跑,到也無人議論什麼。

    自聖旨下了之後,芸娘帶著八公主來過將軍府一次後,夏侯櫻便每日都會過來,她總是乖巧地跟在南宮墨雪身旁一同刺繡,安靜而溫柔地眼眸卻不經意地打量著南宮墨雪的一舉一動,南宮墨雪也只不動聲色地給笛子的孩子繡著小衣和鞋子,並不和她走得太近,一開始南宮墨雪只是懷疑她的心機,直到今日才明瞭。

    墨雪閣門口的青裳見自家小姐被洛王世子抱了回來,連忙上前想要詢問被南宮墨雪一個眼神制止了。

    「備水,我要沐浴。」南宮墨雪密音給青裳,而墨雪閣的下人們也都各做各的事情不敢抬頭多看。

    兩人進了南宮墨雪的臥房,而她身體貼著夏侯懿的胸膛倒是舒服了許多,才走了這麼短的一段路她便快要睡著了。

    「困了嗎?」

    夏侯懿將她放在軟榻上倚著,轉身卻將自己髒了的外裳脫下來,靴子也扔到一旁換上了木屐,轉眼瞥見她紅撲撲的小臉和背著的身子便接著脫中衣,背後傳來的窸窸窣窣的聲音讓她覺得心亂如麻,像是南宮墨雪饒是再淡定也受不了了。

    「我倒希望這會兒困了。」南宮墨雪低語道,這個大妖孽,如今他不來琢磨自己了卻改勾引了,她、她、她!鼻尖一熱,南宮墨雪伸手一摸便摸到了一把溫熱,她竟然不爭氣的流鼻血了,完全就沒看到什麼!

    夏侯懿聞到血腥味急忙轉過身來,低頭一看只見南宮墨雪一臉尷尬的捂著鼻子,瑩白的手指縫中還滲出來滴滴鮮紅,襯得她的小臉更加嬌艷欲滴。

    「你這是怎麼了?」他伸手將她的小臉掰過來看,南宮墨雪卻捂著鼻子推開他朝耳室跑了進去,冰涼的冷水拍在額頭和後頸上,鼻尖的血流才慢慢地止住,身後傳來夏侯懿關切的聲音,「近日我不在,你定然是又貪食了許多辣菜了吧。」

    聞聲她便擦了臉轉過身去,然而才平復下來的南宮墨雪見他身上只有一條褻褲,剛止住的鼻血再次噴湧而出,氣勢洶洶全然壓過方纔那波。

    「妖孽,你定然是故意的!」南宮墨雪含混不清的惱怒聲音傳來,伴隨著嘩啦啦的水聲。

    夏侯懿抿了下唇忍住嘴角的笑意,轉身邁進了浴桶中,他以為她困了就想著趕緊趁她睡著了沐浴一下,她自己因為內力壓不住氣血上湧卻來怪自己……

    「現在看不見了,你可以轉過來了。」夏侯懿淡淡的聲音透著幾分戲謔,南宮墨雪轉身瞪了他一眼,出去將他換洗的衣裳都取了進來放在架子上,而後惡狠狠地轉身出去了。

    霧氣氤氳中,夏侯懿半瞇著眸子倚在浴桶邊,瑩白的肌膚暴露在空氣中染上一層水汽,這幾日的疲憊都在見到她的那一刻盡數消失了,真好!

    早在耳室中從側門進去準備浴湯的丫鬟們都退出去後,青裳便已經仔細地將門鎖上,而正門外有青衣守著也無大礙,聽得裡面沒什麼動靜,青衣便小憩起來,屋內青煙裊裊飄散在空氣中。

    聽風軒裡鳳欒和風吟笛自進屋後便開始用膳,這些日子距離遠了卻讓兩個人都更加的想念對方,沒有爭吵也沒有誰使小性子。

    風吟笛瞥著桌上放好的首飾盒子以及放在裡面的的鳳冠霞帔先前心裡的不郁都消失了,他並不是忘記了這些只是那個時候來不及準備,他也沒有隨便的打發他們的婚事,這讓她心裡暖洋洋的。

    「笛子,這幾日胃口不好嗎?」鳳欒見她沒怎麼動筷子,伸手摸了下她的額頭,微微發燙但也正常,並沒有染了風寒。

    風吟笛回過神來衝他點了下頭道:「總是昏昏欲睡的,這幾日開始食慾便一直不好了,總是噁心。」

    「不如明日給你做些味道重的菜,師傅他們很想你呢,要不你回去住幾天?」鳳欒試探的問道,他擔心自己表現的太過她又被嚇跑了,師傅他們一家人還真是讓人頭疼,這兒孩子都要嫁人了,那兒爹娘還沒認……

    「我還是住這兒吧,我……」風吟笛頓時覺得十分委屈,這幾日她有時候身子不舒服,可是又不能巴巴的跑去找鳳欒,他搬走之後自己一個人睡著也覺得床上冷冰冰的,可是四處都是他的東西,和他的氣息。

    鳳欒見她神色哀戚,放下她手中的筷子,轉身將她摟進懷裡,柔聲道:「師傅的性子同你一樣,你不願意叫她娘她也不會勉強你,可是這麼多年師傅怎麼待你你也知道,挨打的從來都是我跟師兄,她從來都捨不得動你一下,原以為師傅寵溺你是因為你是女孩兒,現在我們都知道是因為你是她的寶貝女兒。」

    風吟笛停了點點頭道:「我若是生他們的氣我一早便離開了,可是我沒有,如今大師兄的病好了,乾娘和懿王也無事了,我不是也沒走嗎?」

    她實際上是想說若是她想離開的話不會等到現在,然而她卻怎麼也無法開口叫他回來陪著自己,那樣得多丟人……

    「嗯,我每日都來陪著你,鳳記藥堂會在年關之後開業,以後我們便住在京陵,你想去哪兒玩兒,我們便帶著孩子一同去,可好?」

    鳳欒微微抿著嘴角,他知道她不會再逃跑了,心裡也鬆了一口氣,然而風吟笛的臉上只是笑了一下,卻沒有太多的喜色,今日裡經常半夜不舒服便醒過來,醒來之後伸手他卻不在身邊……

    「我晚上睡得不安穩,許是因為這幾日晚上天寒了些,雖然不下雪了,可也不敢在房裡放太多的炭火。」風吟笛咬了下唇說完,便抬起桌上的藥喝了下去,轉身朝床榻走去,最近她越來越容易睏倦了,瞇一會兒再說吧。

    鳳欒見她困了,便打橫將她抱起來放到床上,如今快兩個月的身孕還不顯懷,看不出來什麼,可是他自己也知道孕婦情緒會很焦躁而且容易生病也需要人照顧。

    「我回來照顧你吧,若是你不放心,我讓雪兒陪著你睡幾日?」鳳欒小心地詢問道,生怕他看起來色急了讓她以為自己有什麼別的想法又要離家出走或者逃婚……

    「方纔我聽鳳顏說懿王回來了。」風吟笛瞪了他一眼,她都這麼說了他還敢跟她什麼裝正人君子!

    鳳欒的嘴角慢慢地上揚,劃破了他正色的模樣,寵溺的將風吟笛放在暖暖的被窩裡,側身摟著她道:「這幾日我都在你門外,只是不敢進來怕你又生氣。」

    風吟笛顯示一愣,繼而歎了口氣,她有什麼不滿足的呢,又有什麼可擔心的?

    「今日不必睡房頂了,來管著你家小東西。」說著她在鳳欒胸前找了個舒服的位置靠著,閉上眼睡了。

    「嗯。」幾不可聞的聲音傳來,吹散了一室陰霾。

    京陵城中家家戶戶準備著年關親人相聚,而此時的京畿衙門大牢中卻是安靜之極,角落裡不經意地竄起來老鼠或者是成群的蟑螂卻沒有半點人聲,周圍死氣沉沉的似是不知道年關臨近。

    「大人,您是來探望誰的?」

    一個身著黑衣斗篷的人低聲朝獄卒耳語了幾句,順手遞了個東西在他手中。

    守在大門口的獄卒接過一錠金子在手中掂了掂重量,四周瞧了一眼連忙揣進自己懷裡的衣兜中還順道四處張望了一下,見無人注意到才低聲道:「我不能讓你在裡面呆太久,頂多半個時辰必須得出來,否則巡獄的侍衛來了,我也要遭殃。」

    一身黑色斗篷的人點了下頭,雙目血紅的跟著獄卒朝裡面走,四周安靜的沒有半點生氣,空曠的聲音迴響在牢房通道中,偶有幾聲嗚咽也低不可聞,如同黑暗中潛藏著的夜叉。

    「到了!」牢門伴隨著「匡堂」聲的響起又關上,一身黑衣斗篷的男子已經進了最裡面的一間牢房,牆角里瑟縮著的一堆惡臭無比的人都因著這一生巨響看向來人,而後眼中放出精光。

    「你這個逆子還知道來救咱們?老子跟你娘都快死了你才來,這一個月讓老子差點凍死在這鬼地方!」

    南宮鴻天中氣十足的朝南宮霖吼道,他們自第一日起便期望著南宮霖能來救他們出去,可沒想到日日盼著等著的人卻遲遲不來。

    「哼!當真是個沒能耐的孬種,這都什麼日子了才來救咱們,我看你就是故意的!」錢氏刻薄的聲音響了起來,透著絲絲鄙夷和不屑。

    柳姨娘一聽她竟敢罵自己的兒子,則是直接朝她撲了過去,發瘋一般將錢氏壓在潮濕的稻草上撕扯她的頭髮,「賤人!我叫你罵我兒子,你算什麼東西也配罵我兒子?」

    「夠了!」一旁坐著的老太太皺著眉一臉恨鐵不成鋼的模樣呵斥著地上衣裳不整的兩個女人,南宮墨竹和南宮墨松則是一臉鄙夷的看著滾在地上的兩個女人,並沒有半點要拉開她們的意思,他們只關心如何離開這個天殺的鬼地方。

    南宮霖皺了下眉,伸手將地上的柳姨娘扶起來做好,從懷裡遞了一個油紙包在她手中,柳姨娘顫抖著手將油紙包打開,見裡面是滷牛肉眼淚汪汪地大口的吃了起來。

    老夫人雖然不悅卻也不能將他得罪了去,畢竟他們如今只能指望這個孫子了,於是柔聲對南宮霖道:「霖兒,你可有辦法將我們就出去?」

    南宮霖本就是書生,向來自恃清高,即便是他知道自己的親爹是南宮鴻天心底也瞧不起他,這會兒見終於有人說了句人話,臉上的神色稍微緩和些,看向滿臉期盼的眾人。

    「沒有!」

    冷酷無情的兩個字幾乎讓南宮鴻天暴跳如雷,在這麼呆下去他們都遲早會染病死去,自己當真是白生了這個兒子,竟然這般沒用!

    柳姨娘將手中的牛肉吃下大半,還剩下拳頭大的一小塊兒遞給了老夫人,老夫人欣喜地接過來大口的嚼了起來,全然不顧一旁留著口水的錢氏母子三人。

    「你們為了別人給的幾百兩銀子就有膽子在如今炙手可熱的洛王世子面前鬧,你們還能活到現在當真也是奇跡了,洛王世子並不是不能殺你們,只不過是想讓你死在這牢裡罷了。」

    南宮霖面無表情的說道,他這一個月通過聯繫上了那個人才知道他們關在這兒沒提審也沒過刑,原因是洛王世子發過話,就這麼關著就行。

    南宮鴻天的臉上透出一絲驚懼,而後才慌張的連滾帶爬走到南宮霖面前道:「霖兒啊,你姐姐已經死了指望不上了,如今咱們一家老小的命可都在你手上了,你要是不肯就咱們,咱們可就真的要死在這兒了!」

    正在吃牛肉的老夫人也被他的話嚇到,一口牛肉直接卡在了喉嚨中,劇烈地咳嗽了起來,一瞬間漲得滿臉通紅,而南宮墨竹和南宮墨松卻沒有半點要替她拍背的模樣,倒是南宮鴻天連忙給她垂著背將那塊牛肉吐了出來。

    鮮紅的牛肉一吐出來掉落在地上,立即就有極致體型較大的老鼠爬了過去將它分食,沒剩下半點殘渣,看得人脊背發涼。

    南宮霖轉身將自己帶來的御寒的被子和衣裳給了柳姨娘,而後慢聲道:「如今想出去只有一個辦法,那便是——等!」

    柳姨娘凍得青紫的嘴唇哆嗦著從包袱裡取出來棉衣穿在身上,而後又將棉被找了個乾淨的地方鋪好放下,南宮鴻天扶著老夫人過去坐下,去了棉衣穿上,竟然是沒搭理一旁的錢氏。

    「等什麼?」南宮鴻天冷靜了下來,他替那個人辦過事,自然是知道他背後的勢力到底有多大,如今卻讓他們等,只怕這京陵的天是要變了。

    南宮霖見他不算太蠢,笑道:「等明年春天,這些日子我會打發人給你們送東西,獄卒也不會太苛責你們,活到明年的夏天便能出去了。」

    南宮鴻天雖然不懂卻也只能蹙著眉點頭,畢竟他這個兒子他根本不瞭解,自己費盡力氣的給他打通關節拿到了試題,如今他也算是成器些。

    「好,我們等著。」南宮鴻天似是下了很大的決心一般點頭道,一旁的錢氏母子小命捏在別人手裡也終於不敢再說話,牢房中又恢復了安靜。

    南宮霖將一些銀子給了柳姨娘後離開了,他心知如今他唯一的飛黃騰達的機會來了,只要他賭得對,那麼便是一世榮華,可若是錯了的話,那便是死路一條!

    京畿衙門大牢的一個角落,從暗處出來兩個身影幽暗如鬼魅,一個朝著洛王府的方向去了,一個跟在南宮霖身後。

    南宮霖離開後,並沒有回到他城南的便宜小房子中,而是奔著城北的豪門大戶去了,寒風瑟瑟嗚咽著南宮霖身上一陣寒涼,轉頭看過去卻發現巷子裡空無一人,在只是偶有幾聲貓叫。

    穿過熱鬧的鬧夜市,走進窄小的巷子,南宮霖朝身後看了許多次都沒有發現任何人的蹤跡,於是放心的繞進了一個胡同裡,才從懷裡掏出來一個黑色的信箋,而後吹響了一聲口哨。

    只是一瞬間,他面前便出現了一個黑衣人,對方見接過他手上的信箋凝看了半晌,終於凝眉道:「主子問你究竟有多少衷心?」

    「所有。」南宮霖堅定地答道,他甚至沒見過那個人的真面目,不過他卻能斷定此人身份高貴絕非尋常之人,且手段毒辣善於掌控,連將軍府他都能下毒手,還有什麼事情是他做不到的呢?

    黑衣人見他目光澄澈不似作假,於是伸手提著他的肩頭一拍,南宮霖便已經暈了過去,而小巷之中瞬間出現的幾十人卻讓跟上來的影衛慌了手腳,幸好他來之前十四已經知道他追著南宮霖來了,否則好不容易查到的線索便要斷了。

    小巷中不斷傳來打鬥的聲音,影衛一人抵不過這麼多人最終死在了這個破敗的小巷之中,南宮霖被人提著反過來幾座高牆,來到了滿園素色的院中。

    「來了?」中年男子微不可查的彎起了唇角,「統統都是蠢貨,自從他死了之後你們越發的不中用了。」

    為首的黑衣人聽見他的話連忙跪下,少主的死不是他們能挽回的,然而冬獵的失手卻是事實,主子留著他們的命已經是奇跡了。

    「行了,別繞了魅夫人的雅興,都給我滾下去!」中年男子一邊將手邊的鮮血舔舐乾淨,一邊撫摸著身旁嫵媚至極倚在榻上的魅夫人,地上躺著昏迷不醒的南宮霖。

    一群人連忙退了出去,而內室之中的們再次關上,只聽得女子的嬌笑和男人的喘息,雪花飄落在寂靜的夜空之上,寒風中嗚咽聲中透著幾分清冷的詭異。

    突然宅子的另一頭中傳來了幾聲尖叫,幾乎是響徹雲霄,正在求歡的中年男子一把推開身上的魅夫人,匆匆批了衣裳朝著尖叫傳來的地方過去了。

    寒風凌冽地從門縫中灌了進來,榻上的中年美婦攏了下身上的衣裳,伸手朝地上的人撒了點藥粉,不過片刻南宮霖便已經醒了過來。

    「唔——」他驚恐的看著自己身上馳騁的中年美婦,瞪大的眼睛顯得那張臉越發的稚嫩,然而身子卻越來越熱。

    「噓——日後你便跟著我吧,想要南宮家死無全屍替你姐姐報仇,救出你牢中的母親嗎?」中年美婦幽幽的說道,身上的香汗滴落在南宮霖身上,帶起一陣陣快意。

    許久,他沙啞著聲音道:「我願意。」

    夜濃如墨,化不開的黑。

    洛王府洛王世子書房。

    從京畿衛大牢直接回洛王府的影衛將情況稟報了一遍,直到深夜跟在南宮霖身後的因為也沒有回來,夏侯懿派出一隊影衛去尋,帶回來的只是冰冷的屍體,然而他屍身旁的劍身上卻多了個「二」字。

    夏侯懿有些疲憊的坐在椅子中,身體陷在椅背裡,許久都沒有動彈。

    「主子……已經三更了。」玉嫣然不知道以前鬼影跟這主子是怎麼伺候的,不過她自然是不願意看著主子為十四難過,他們都是兄弟姐妹,可他們也都是死士,死只是遲早的事。

    「嗯。」夏侯懿微微動了下唇,面前放著那柄十四的劍,凝眉注視著上面的二字,再次陷入了沉思。

    「主子,不如去將軍府問問雪兒,她冰雪聰明說不定能從中知道些什麼。」玉嫣然抱著試試的心態勸道,畢竟主子這些日子已經太累了,好幾日幾乎未眠一回來便於上了十四的死,他們都受不住這樣的打擊。

    夏侯懿先瞥了一眼一臉擔心的玉嫣然,而後將桌上的劍放在一旁的劍架上,上面排列著給事各樣不同的劍,屬於那些已經去了的兄弟姐妹們,凝視一眼,轉身消失在夜色中。

    晚上焚香沐浴的南宮墨雪早並未像以往那般沉沉地睡了過去,她心裡還在擔心八公主的事情,不過好在夏侯櫻並沒有像夏侯琳那般發瘋,她的心底還有最起碼的驕傲,今日她失望的神色也說明了一切。

    窗外傳來一聲細響,南宮墨雪半瞇著眼起身朝後窗處看,只見一身白袍的夏侯懿就這麼呆呆的站在窗下,臉上閃著痛色抿著唇不語。

    「懿,怎麼了?」

    她赤著腳朝他奔過去,伸手關上窗戶而後拉著夏侯懿到了床前,他的手比平日更加冰涼,深邃的眼眸中儘是痛楚,跟白日想必截然不同。

    南宮墨雪伸手將他摟進懷裡,又扯過錦被蓋在兩人身上,手握住他的半晌才問道:「暖和點沒?」

    夏侯懿衝她點頭,反手將她摟進懷裡,低聲道:「十四死了,跟蹤南宮霖的時候死了,劍柄上留下了一個字。」

    南宮墨雪心下一顫,十四?是說鍺影!他們二十個人都是影衛裡的首領,跟夏侯懿和洛美人都是自小便在一起了,他竟然死了?

    手上不由得收緊又鬆開,南宮墨雪深吸一口氣看向夏侯懿道:「什麼字?」

    「二!也許是暗示著他追蹤的幕手黑手的那個人,也許是一個字的開頭……」夏侯懿的眼中染上了狂暴的黑,透著絲絲血紅看起來十分滲人,看得南宮墨雪一驚。

    「我跟你一起查,我們一定會將那幕後黑手找出來的,一定會!」南宮墨雪伸手環住他背,輕輕地拍著,眼中落下了一滴滴晶瑩的淚。

    夜色更濃了幾分,京陵的天已經變了。

    ------題外話------

    明天爭去早點發…牆角畫圈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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