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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 三 傾城顏 011 生父回京 文 / 藍凌薇

    往日東宮之中各妃都是極為和諧的,今日太子妃生產卻不見任何一個妃子過來探望,並非是因為她們不想,而是自昨日開始東宮之中便已經戒嚴了,任何人不得擅自走動。

    夏侯泰死死地盯著面有難色的陸小太醫,陸家時代為太醫已經有上百年,他自然也信得過陸小太醫的醫術,聽著房內侍女焦急的呼喚聲,他的心也一點點的沉了下去,許久他才緩聲道:「拜託陸小太醫了,若是挽回不了的話,救大人……」

    冷風中站立在偏殿內的兩人身影投射在昏暗的燈光下,夏侯泰心底有幾分木然的說完,朝陸小太醫擺了擺手,後者則是直接出了門去,帶著藥箱進了正殿。

    東宮之中,已經被圈在自己殿裡不讓外出的墨家姐妹正逗弄著孩子,兩張一模一樣的臉上有著相同的笑容,一旁的搖籃裡躺著睡的正香的孩子——東辰國未來的太子!

    「姐姐,那太子妃從昨日夜裡便開始生產了,看如今這個樣子只怕是難產了呢!」

    墨小側妃笑盈盈的看向自己的姐妹,眼角眉梢都是笑意和得意之色,她生了長子本來只是個庶長子,可如今文舒蘭生不出兒子來,她的兒子就能名正言順的成了嫡長子去,怎麼叫她不高興呢?

    「你好生躺著別動!擔心著了涼落下病根。」墨大側妃將搖籃裡沉睡著的孩子抱了起來,溫柔的給他換了個乾淨的墊子,她們姐妹總算是有了好的依靠,日後只要有這個孩子一日,文家就不敢動她們一日。

    「是是是!我不動。」墨小側妃又躺了回去,滿眼都是笑意,姐妹倆都明白如今她們只要自己安生便能得到想要的一切,就算是未來文舒蘭生了兒子,這個孩子都是夏侯泰的嫡長子,也極有可能繼承大統……

    朝霞殿內,疼了一天一夜的文舒蘭幾乎暈厥了過去,陸小太醫費力的將提神吊命的藥方子遞了出去,由夏侯泰最信任的人去抓藥熬藥,他也深知過了這一日,東宮之中許多下人都會消失,畢竟太子妃生下的是長公主而不是皇長孫……

    朝霞殿的後窗外,一名身著黑袍的黑衣人站在創下耐心的等待著,主子說了要將太子的兒子截走,他便在這兒等著,只要孩子一出生便直接截走,若是截不走就殺了!

    陸小太醫戰戰兢兢地寫著方子,不時地觀察一下太子妃的狀況,他心裡明白今日燒的艾草有什麼問題,雖然對這個心思剔透的女子有些殘忍,可他也是受人所托忠人之事……

    床榻上暈厥過去又痛醒過來的文舒蘭緩緩地睜開了眼睛,她隱約看見面前站立著的陸小太醫,眼中閃過一絲欣喜,急聲道:「陸小太醫,求你救救我的孩子……」

    被她驚得轉過身去的陸小太醫眉目微蹙,低聲道:「太子妃娘娘請放心,下官會竭力保住您和孩子的。」他瞥了一眼文舒蘭氣若游絲的模樣,心底歎了口氣,再一次寫下了新的方子遞給宮女去熬藥。

    一旁的嬤嬤連忙將熬好的藥給文舒蘭餵了下去,殿中的血腥味卻更深了幾分,陸小太醫眉頭蹙的更緊了幾分,太子妃血崩了……

    門外偏殿中候著的夏侯泰焦慮不安,然而乳娘卻已經將墨小側妃殿裡熟睡的孩子抱了過來,如今正在夏侯泰身邊睡著。

    搖籃裡的嬰孩兒小小的,皮膚皺皺的還泛著紅,夏侯泰看著這個小小的孩子,心底掠過一絲柔軟,想到方才從交泰殿中傳來的消息他的眉目又冷了幾分,等他登基以後,洛王府便再也不必存在了,清靈只能是他一個人的……

    「太子爺……」門外的心腹大太監推門進來,伸手帶上了殿門之後悄聲道:「陸小太醫讓奴才過來給爺提個醒兒,太子妃娘娘她方才血崩了,說是孩子跟大人只能留一個……」太監戰戰兢兢地說完,抬眼瞥著正看著藥籃裡熟睡孩子的夏侯泰,半晌不敢動一下,太子爺平素便不是個好性子的人,他怕在這個節骨眼兒上惹怒了爺自己遭殃。

    「保大人,本宮說過了……」夏侯泰陰沉的說道,即便是他同舒蘭沒有多少情分,他也不能為了一個女兒變要了她的命!

    「可是……陸小太醫說太子妃哀求保住孩子,不然她不肯喝藥,若是再不喝藥便是一屍兩命!」青衣小太監摸了下額頭的冷汗,太子妃娘娘這般想不開是為何?

    夏侯泰一聽咻地站了起來,擰著的眉顯得越發嚴肅,臉上的不悅卻不減反增,激得面前的小太監一個激靈。

    「不喝藥就灌下去,先保住太子妃的性命……」言罷,他抱著搖籃裡的孩子往旁邊的主殿走去,驚得太監直接跳了起來。

    「太子爺您要去哪兒?使不得啊使不得!您是千金之軀,女子生產產房這等污穢之地您可千萬不能踏足啊!」青衣太監見他似乎要帶著孩子進產房連忙擋到了他面前,夏侯泰斜睨了一眼面前的心腹太監,抬腳直接將他踹到了門邊,抱著搖籃便往旁邊的主殿去了。

    陸小太醫隔著帳幔同女醫官交流太子妃的狀況,而嬤嬤們則是慌亂的給大出血的文舒蘭清理著床榻,一時間越發的手忙腳亂了。

    夏侯泰進內殿之時見到的就是這等混亂的局面,血腥味充滿了整個大殿,就算是小時候狩獵受傷也沒有過著半濃重的血腥……

    他大步朝床榻上的人走了過去,再次陷入昏迷的文舒蘭已然看不到夏侯泰為了她走進殿中來,而一種宮女和嬤嬤卻已經驚慌失措了。

    「太子爺您怎麼進來了?快些出去啊!」年長的嬤嬤急忙將夏侯泰的眼睛摀住,卻被他喝退了逕自坐在滿是鮮血的床榻邊上握著昏迷的文舒蘭的手,而嬰孩的搖籃就在外間和心腹太監放在一起。

    後窗下的黑衣人聽見夏侯泰的聲音後眉頭一皺,若是太子在這兒守著的話恐怕不宜動手,畢竟夏侯泰的功夫極好,自己不一定是他對手……

    東宮之中的混亂似乎沒有引起文皇后和太后的關注,她們都如往常一般在自己宮裡照常飲食起居,倒是金蓮宮裡的蓮皇貴妃有幾分按耐不住,逗著十七皇子和十六皇子也心不在焉的模樣,好幾次都讓十六皇子吞了桌上好看的琉璃珠子。

    此時鳳棲宮裡的辰貴妃卻是一反常態的在自己宮裡點起來眾多的蠟燭,自從七公主被處決之後辰貴妃便再也沒邁出過自己的宮門一步,皇上似乎也無意過來觸霉頭,除了對徽王重用以外,似乎已經完全忘記了這個榮寵一時的貴妃。

    然而今夜一直十分消沉的辰貴妃卻突然命宮人將宮裡的所有燈都掌上,幾乎是燈火通明如白晝的辰貴妃獨自坐在大殿內,對著一個孩子穿過的小衣發呆,淚流滿面。

    即便是宮內燈火通明也照不亮辰貴妃心裡悲痛欲絕的陰霾,她的親生女兒,才不過是十幾歲的年紀便已經拋下她走了,不管她走的多麼痛苦或者難堪,她始終是自己的生養的女兒,疼過的女兒。

    「琳兒,今日是你十五歲的生辰,母妃知道你怨恨母妃自私,沒有保護好你,所以現在母妃遭到報應了,即便是你的弟弟日後真的能登上那個位子,也及不上你能活著……」

    辰貴妃身形消瘦的坐在空曠的大殿中,雙目無神的盯著眼前有些年頭的小衣,想像著她初生的時候自己也曾那樣抱過她逗她,將她養大,直到後來變得冷漠自私對她不聞不問。

    大殿的角落中,一處陰暗的光線下,在肉眼看不見的地方隱著一團黑暗,一個面目模糊的黑袍人站在角落裡,靜靜地看著桌子旁身形消瘦乾枯的中年女人,半年前她還是這宮裡數一數二的得寵妃子,可如今這這個樣子看著還真讓人心疼……

    「母妃自私的以為徽兒是母親的全部,可如今母妃才知道,你們姐弟兩都是母妃的心肝,無論是誰都是母妃的骨血,可是這些如今對於你來說都沒用了……」

    辰貴妃自顧自的說著話,亮如白晝的大殿中陰風拂過,背後冷颼颼的涼意越來越盛,跟本來不及害怕便已經將人從頭到腳掃了一遍。

    辰貴妃激得一個激靈,轉身四處看了一眼周圍,而後淚眼婆娑道:「琳兒是你回來了嗎?母妃想你了,嗚嗚嗚……」

    這個在後宮裡掙扎半生,傾軋了別人半生的女子如今哭的一張臉上毫無人色,慘白且淒涼,她終究是明白即便是兒子得了那個位子或者是位高權重,她心裡的虧欠卻再也彌補不了了,女兒已經死了……

    角落裡的黑影動了一下,緩緩地朝明亮的地方挪去,窸窸窣窣的聲音隨之響起,而背對著後殿的辰貴妃確實一驚,連忙轉過身來。

    「若是今日我不會來,還不知道母妃心裡我也是有如此地位的……」沙啞如同破風箱的聲音響起,陰測測的沒有半點女子的清脆和靈動,只有難聽而乾澀的音節,勉強能辨認出是什麼字眼。

    辰貴妃喜極而泣,直直的朝著黑暗中的黑袍人撲了過去,卻被她讓了開了,極其嫌惡的道:「離我遠一點兒,你的女兒已經死了,如今活著的不過是個軀殼而已,一個等著報仇的軀殼。」

    辰貴妃頓時頓住了腳步,仔細地看向黑袍下面湧動的觸手和那窸窸窣窣的聲音,心底的寒意增加了幾分,卻是極為不甘心地道:「琳兒,你活著就好,母妃再也不會罵你了,你要什麼母妃都幫你得!」

    夏侯琳桀桀地笑了幾聲,似乎是在嘲笑她這個自私自利的母妃,半晌才道:「既如此,母妃應該知道的,我要洛出塵的命!還有夏侯懿的人!」

    辰貴妃連忙點頭應道,她自然是知道自己女兒想要什麼,女兒喜歡她那七皇兄也不是一日兩日的事情了,於是滿口應道:「母妃幫你!只要你想要的,母妃和徽兒都會幫你得到!」

    「哦?既如此,琳兒先謝過母妃了。」夏侯琳桀桀地笑了幾聲,轉身往黑暗裡去了,慢慢地道:「如今的洛出塵和夏侯懿已經換了過來,洛王府裡的那個是我七皇兄,北疆的那個是洛出塵——我的仇人!」

    辰貴妃難以置信的睜大了眼睛,知道黑影消失在黑暗之中,明亮如白晝的大殿又恢復了清明她孩子啊消化著這件事情,前幾日徽兒返回京陵似乎便是為了要查探琳兒的事情,如今琳兒不僅活著回來了還帶來了這樣的驚天消息,她也不能再繼續呆在這宮裡了,聽說文皇后開始折騰選妃一事了,她自然是也是要去的……

    東宮之中,墨家姐妹擔憂孩子無人照顧帶著人往朝霞殿去了,然而卻被嬤嬤擋在了朝霞殿外面,無功而返又見不到自己兒子的墨小側妃這才意識到自己的孩子一生都要叫文舒蘭母妃這個事實……

    「姐姐,我捨不得孩子。」

    墨小側妃紅著眼睛看向一旁沉默不語的姐姐,剛生產過的虛弱身子顯得羸弱而慘白,軟轎中的兩人也靠得極近,她們背棄了主子一心謀求這險中富貴,如今剛開始她們便又開始退縮,畢竟主子讓她們來東宮的目的就是想要控制太子的子嗣。

    墨大側妃伸手拍著妹妹的背,安撫著她的心情,心底卻也在盤算著她們的處境和危險,主子本就不是什麼良善之人,她們敢背棄主子沒有給太子妃的孩子下毒便是為了自己的孩子,可如今這孩子剛生下來變成了別人的,她甚至終其一生也不能認回這個孩子。

    「嗖嗖嗖!」

    一陣箭雨聲響過,軟轎上的兩個女子一驚,姐妹兩身手敏捷的避開了箭雨的攻擊,反手拔下來一枚箭矢,取下頭上的布條,看得心驚肉跳。

    墨小側妃偏頭一看上面的字眼,捂著嘴驚叫了起來,上面只有一行字:要你的孩子活或者太子妃活!

    墨大側妃和自家妹妹對視了一眼,姐妹兩立即狠心的點了下頭,她們本就不想讓自己的孩子叫文舒蘭母妃,如此也正好合了她們的心意,殺了文舒蘭和她的孩子,自己的孩子名義上是她的,可實際上還是在自己來撫養……

    四月初十夜裡子時三刻,一名身形嬌小的黑衣人前五生息的潛進了朝霞殿,因為晚上一直餓著肚子的皇長孫終於嚎啕大哭起來,夏侯泰不得不抱著孩子回宮找墨小側妃。

    這一來一回短短的一炷香的時間之內,朝霞殿內的焚香已經換了,本就血崩的文舒蘭直接一口上沒上來,徹底的斷了氣,同時一聲嬰兒的啼哭聲響徹了大殿內外。

    從殿外端著藥進來的陸小太醫神色晦暗的瞥了一眼殿內明顯不對勁的香料,跌坐在地面上,與此同時床榻上的文舒蘭已經嚥了氣,沒有半點生氣,一旁嬤嬤懷裡的嬰孩卻是哭的極為響亮,彷彿知道自己的母親離去一般……

    朝霞殿後窗外的黑衣人懷裡抱著一個熟睡的男嬰,神色晦暗地離去了,東宮之中的佈防和換防對他而言簡直就是自家的後花園,夏侯泰也永遠不會知道自己的兒子已經被人調換,太子妃的死也會讓文家反得慢一些,畢竟他們需要時日來辦喪事……

    抱著孩子趕回來的夏侯泰卻沒發現他懷裡的孩子已然不是方纔的那一個,吃飽了睡熟的孩子也極為乖巧,然而他還未進朝霞殿便已經見到跪了一地的奴才,以及跪在最前面的陸小太醫。

    「舒蘭她、怎麼樣?」夏侯泰張了張嘴,幾乎聽不見自己的聲音,抱著孩子的手也是一抖,懷裡的孩子安靜地有幾分詭異,然而卻沒人注意到,人人都盯著太子的神色,生怕他震怒牽連到他們。

    陸小太醫悲痛的伏在地上,沉聲道:「太子爺,太子妃她去了!皇長孫安然無恙!」

    一名嬤嬤將懷裡的孩子遞給幾乎站不穩的夏侯泰,他懷裡抱著剛出生的女兒和剛吃飽了睡熟的兒子,即便如此他也沒忘自己的目的,陰沉著臉衝著面前的宮人比劃了一個殺無赦的手勢。

    東宮之中的影衛已經悄無聲息的將太子妃接生時所有在場的宮女太監和嬤嬤統統下了殺手,陸小太醫則是一臉沉靜的站在夏侯泰身後,看著眼前的屠殺。

    春日的夜風帶著無盡的悲痛和黑暗席捲而至,東宮之中的宮人最終朝各宮報了喪,太子妃文舒蘭難產血崩而歿!

    四月十一,宮內大喪。

    人人皆言皇長孫命硬剋死了自己的生母,倘若這個孩子不能夠大賢大德的話,日後登基必然會讓東辰線與無盡的戰火之中,此乃天降不祥!

    皇上夏侯雲天請欽天監的三位大師特地給皇長孫占卜命數吉凶,占卜的結果卻是早夭!帝王大驚,遂打算讓皇長孫入相國寺,養到八歲再回宮。

    洛王府內,今日終於去上朝了的懿大爺一臉笑意的陪著自家夫人用午膳,洛王府裡也就是象徵性的有點兒白而已,以示追悼太子妃。

    南宮墨雪看著這位越發放肆得如同孩子的懿大爺,為蹙著眉冷下臉來:「王爺這些日子似乎都不去北疆大營了呢,若是真的打仗可怎麼辦才好?」

    夏侯懿慢悠悠的擺弄著手上的畫卷,低聲笑道:「夫人操心這個作甚?莫非是夫人想替為夫上戰場麼?」他慢悠悠的將桌上的畫掛了起來,郝然是一副美人撫琴的佳作,只不過這話中之人還是眼前的小丫頭。

    「還畫我?都說過多少遍了,這些日子身子重了別再畫我了……」南宮墨雪怨念的瞪了他一眼,嘴上雖不滿卻也沒動彈,繼續吃著她面前的點心和甜湯,夏侯懿最近的手藝見長,若是日後不做這個王爺了,想必他也能開個酒樓。

    「呵呵,還真是臭美呢!」夏侯懿伸手溫柔的揉了記下她的額頭,輕輕地給她按著額頭上的穴位,低聲道:「夏侯淳已經動手了,西北草原十三部也有異動,不過不礙事,他們聯合不起來的,只是夏侯淳不知道太子究竟有多狠……」

    他微微上揚的唇角染上了一絲晦暗不明的笑意,南宮墨雪搖了搖頭卻也沒說話,半晌才道:「聽黛影說洛美人在北疆每日讓影衛們殺人已經覺得十分無聊了,因此他決定早些回來,見見他未來的王妃……」

    南宮墨雪搖了搖頭,她是真的難以想像洛美人那個性子會怎麼處理摩納靈若,自打十日前摩納靈若指婚給懿王之後便每日隨著禮部女官出遊,一副京陵就是她家的模樣到讓人刮目相看,只是這平靜背後暗藏的激流暗湧只有當局者知道。

    門外,青影突然出現讓夏侯懿的眼中放出一絲一樣的光彩,眼神也不由自主地落在了輕盈手上的密函上,果然上面的金色曼陀羅妖嬈綻放著,昭示著這個封密函的特殊含義。

    「主子!洛王妃讓人傳來的密函。」青影將手中的密函交給了夏侯懿,轉身退到了門外,南宮墨雪則是立即從軟榻上爬了起來,俯身趴在夏侯懿身前一同看他手上的密函。

    窗外的鳥兒歡快地鳴叫,四月中旬的天兒已經開始微微熱了幾分,如今這等焦急的情形下卻顯得有些煩躁,兩人幾乎是同時看完了那一封簡短的密函,齊齊鬆了口氣,卻又皺起眉來,誰也沒有先開口但是彼此都知道這是件好事!

    「青影,此事出塵知道了麼?」

    夏侯懿沖外面的青影問道,青影立即閃身出來,恭敬地答道:「已經知道了!影主的北疆本就離得近,如今只怕是已經動身回來了呢!」

    他的語氣歡快,聽得出來心情極好,不僅僅是青影心情好,這些日子幽冥十二殺個個心情都是極好的,先是夫人有了身孕並且是雙生之象,現在是主子找到了父親的下落,雖然有些不近人意,但總歸是找到了。

    「母親他們想來七日後就會回來,出塵雖然知道得早卻也不見得會早回來,畢竟如今北疆看似穩定實際上卻是極為不安穩……」

    夏侯懿皺了下眉,輕笑道:「丫頭覺得他們住在洛王府可會合適呢?不如我讓人先將新的院落準備出來可好?隔壁的小院子恐怕太小了……」

    南宮墨雪伸手輕輕地拍了下夏侯懿的額頭,輕聲道:「爺,自然是好的,你也說了母親他們還有七日才會回來,爺不必這麼緊張的。」她柔聲說道,很明顯她家懿大爺已經有些語無倫次了!

    「嗯……那麼,我們睡覺吧!」懿大爺也發現了他自己如今有些反常的狀態,於是乾脆避開這件事兒想直接休息,想著睡上一覺今日便過去了……

    南宮墨雪頭疼的柔柔眉心,突然發現懿大爺也會有這般孩子氣的時候,沒有任何的心機城府,只是個單純的孩子,於是癟嘴道:「爺,這會兒剛午時……若是這會兒就睡的話,恐怕夜裡更睡不著……」

    她自然是不怕自己夜裡睡不著的,最近她每日都很嗜睡,可她怕她家懿大爺睡不著磋磨她……

    聞言,夏侯懿竟然嚴肅地點了點頭,自己也似乎意識到失態,於是呵呵地笑了起來,半晌才道:「那麼我們去鳳府吧,想來過幾日還得辛苦師娘呢!」

    「嗯,如此甚好!」南宮墨雪送了口氣,點頭應道,想來他也反應過來了,他們可以先去鳳府問問師娘關於父親失憶的情況該怎麼治,也好讓她家這位精力過剩的爺消停些……

    *

    雖然前些日子皇長孫出生之時太子妃歿了,可是宮裡正在進行的選秀不僅沒有草草結束反而越發的如火如荼的進行著,貴女們躍躍欲試不僅僅是為了那冷清的洛王,更加為了這太子妃的位置。

    四月二十二,百官齊聚,皇子選妃,秀女入宮。

    天氣似乎是突然間便熱了起來,讓人全然進入了酷暑之期,三伏天還沒到便已經讓宣政殿前的廣場上如同火爐一般了。

    一身輕薄蛟紗夏裳的南宮墨雪半倚在夏侯懿身旁喝著涼茶,原以為她體內的內力都煉化了之後便不會再受那暑熱折磨,卻沒想到這些日子隨著天氣的炎熱她身子越發的燥熱起來,倚在她家大爺懷裡涼涼的也還是忍不住要喝涼茶。

    「少喝些吧,這個東西喝多了也不好。」夏侯懿伸手將她手中的涼茶拿了下來放在一旁,不顧她撅得老高的小嘴,順手在她口中塞了一粒酸梅。

    口中得了吃食的南宮墨雪立即便眉開眼笑的不說話了,然而她那小人得志的模樣卻叫夏侯懿搖了搖頭,將準備好的酸梅都放到了她面前,又讓身後的宮女扇子打得勤一些。

    今日難得的在宣政殿之外齊聚了幾乎所有聚不齊的官員和宮妃,皇子們都神色懨懨,許多人不得不被指了婚,與其是被人隨手指了婚,不如自己看上了誰家的女子直接求了去,然而皇子們也明白,若非是地位家事匹配的女子,即便是求了也是白搭……

    南宮墨雪和夏侯懿這一來一回的自然是引人注目的,他們身後緊挨著的便是秦王府的坐席,已經過門了的秦王平妻雲婉潔正一臉恨意的盯著南宮墨雪的後背,恨不能將她燒出個洞來才好,然而她身旁的連殷寧卻是淡然得緊,一副當家主母的模樣倒讓南宮墨雪刮目相看。

    她漫不經心的抬眼沖壽昌伯府的方向看過去,只見不住咳嗽的壽昌伯身邊坐著冷沁芯的娘和冷沁柔的娘雲紫凝,後者正一臉怒意的看著自己的方向,讓南宮墨雪頗為不屑地笑了起來。

    她這個姨母就是這這樣的人,無論是前世還是今生,她只會將怨氣撒在自己能折騰的人身上,就像是如今冷沁柔被捻回娘家不得回秦王府,她那姨母和蠢貨表姐不僅不會憎恨夏侯淳,甚至還想著怎麼討他歡心,讓她早日回秦王府去,而自己變成了罪魁禍首,連帶著她肚子裡的孩子也是因為自己才會沒的……

    若是前世她還不明白這對母女的性子,可今生麼……她的孩子還確實是因為她設計的呢!如此看來她們要恨自己入骨也不是無跡可尋了……

    「夫人不如睡會兒,想來一會兒也會十分無聊的,如今天兒也熱了,睡著了也不怕會著涼的。」夏侯懿淡淡地瞥了一眼壽昌伯府那邊,是現在雲國公身上停留了片刻便又不著痕跡的收了回來,看向南宮墨雪的眼神都是溫柔和關切,看得周圍的許多人又露出了吃人的神色。

    「的確是累了,我睡會兒,若是有事便叫醒我。」南宮墨雪安心的靠在夏侯懿懷裡,閉著眼便睡了,如今的她雖然沒有什麼依仗,卻也不再是前世那個傻傻的女子,她的家人她的朋友都在這兒,所以她也一直會在這兒。

    夏侯淳瞥了一眼安靜地伏在夏侯懿懷裡睡覺的南宮墨雪,心底冷笑一聲,等一會兒你們便不能這般安穩了,即便是他如今要對付太子無力應對洛王府,他也絕不能讓洛出塵安穩的享受這般甜蜜和舒坦……

    禮部的官員按照規矩宣佈了入選秀女的名單,漫長而冗長的名單和幾百名站在大殿之上的秀女看得人眼花繚亂,就連長相都看不清楚,況且是認出來人了!

    夏侯懿覺得無聊之極,乾脆取了一把折扇給自家夫人打著扇子,眾多官員也都是一邊忍受著酷熱一邊打著哈欠聽著,畢竟這是皇帝家的事情,若是家族又女兒懸賞秀女的自然還關心一些,若是沒有的,當真也是無聊得緊了。

    如今已經成年了的八皇子九皇子看著面前這些個面目模糊的女子,心底的無聊與厭惡更深了幾分,他們都明白自己至今還未封王解釋因為這同宗的太子皇兄所致,不過即便是這樣他們卻未參與到文氏一族的奪嫡之爭去,這兩兄弟雖是文氏女所生,卻是一個不受寵的庶女,並且還是遠支,根本不可能得到文氏的支持。

    待到南宮墨雪睡醒一覺,禮部的冗長的名單才堪堪結束,然而更加漫長的還是才藝表演,八皇子和九皇子手中都捏著自己的玉珮,等待著那個看順眼的女子便放了牌子,好歹便也出宮開府另住了,混個閒散王爺也比宮裡受氣來的強……

    夏侯懿見她醒了立即遞上可口的酸梅湯,雖然不怎麼冰,給她喝卻是正合適,細緻入微的照顧看得身後的夏侯淳臉色越發的難看,然而他身邊的雲婉潔卻是直接黑著臉暗罵南宮墨雪。

    就在眾人都以為選秀女儀式結束之時,禮部尚書突然走到大殿之前,手中執著一份詔書,眾人以為是冊封八皇子和九皇子為王的詔書,然而等念出來才發現其實不盡然。

    「朕近日夜不能寐,食不安寢,皆因夏侯一族子嗣單薄所致,故以選秀女之時機,賜婚成年皇子與宗親,凡無正妃者,賜正妃,有正妃無側妃者賜側妃四名,美人十名,擇欽天監吉日即四月二十八日之前完婚,欽此!」

    禮部尚書花白的鬍子一動一動地念完這個匪夷所思的詔書,夏侯懿慢悠悠的瞇起了眼睛,夏侯淳則是終於笑了起來,一臉深意的看向南宮墨雪的方向,只見南宮墨雪似乎沒什麼反應一般,慢悠悠的瞥了一眼他的臉,而又繼續喝著手中的涼茶,閒適的讓人想撕碎她那張淡然的臉!

    「真是累了呢!早些回家沐浴歇息。」南宮墨雪伸了個懶腰,一副閒適慵懶的模樣,惹得夏侯懿險些笑出聲來,這隻小狐狸!

    「那咱們走吧,折騰了一下午夫人一定累了。」夏侯懿伸手攬住她的腰,兩人避著周圍散場的官員女眷們往外走,身後跟著一言不發的黛影,比起他們兩人的閒適和淡然,黛影心裡則是怒火中燒,宮裡這位是越活躍糊塗了吧,竟然逼婚這種事兒也能做得出來?莫不是年紀大了傻了……

    賜婚一事,實際上並非是南宮墨雪看得開或者是她大度,只不過她心裡也明白,如今權勢滔天作為東辰中流砥柱的洛王是決計不能只有一名正妃的,哪怕是朝臣能容忍,宮裡頭那位也是不能容忍的,他甚至巴不得洛王真的與懿王有些什麼說不清楚的曖昧之事,總歸只要是有弱點容易掌控的話,他才放心將夏侯家的江山交給他來守候,反之……洛王越出眾,夏侯雲天就越放心不下。

    盯著面前一言不發的只是閉目養神的南宮墨雪,夏侯懿微微不悅卻也沒說什麼,馬車不緊不慢的朝著洛王府的方向回去,無論怎麼說今日都是個好日子,從朔方城遠道而來的貴客已經到了,下午影衛便已經傳信來說過,人如今已經在王府中了,出塵那小子也幾乎是同時到的。

    「丫頭,你這一次不緊張嗎?」夏侯懿抿著唇輕聲問道,一雙黑眸中褪去了無盡的黑暗,只是閃爍著璀璨華光。流轉著一樣的情愫。

    見他那副模樣,南宮墨雪「撲哧」一聲笑了出來,隨即斂住笑意正色道:「不緊張!」

    夏侯懿見她那般正經的說她並不緊張,眉頭微蹙問道:「為何?之前去無影山見母親的時候你緊張成那樣了,如今為何不緊張呢?」他一副驚訝的模樣讓南宮墨雪臉上的笑意更深了幾分,然而還是沒有特別表現出來她的笑意,生怕這位爺炸毛了……

    「因為這些日子沒見著母親了,如今見到母親為何要覺緊張呢?」她故意避重就輕的說道,不去探究他眼中的疑惑,畢竟這種事情越說只會越緊張的,不如讓他自己去面對……

    說話間馬車已經進了洛王府的後院,南宮墨雪見他冷著不動於是先站了起來,正準備走下車去手已經被夏侯懿握住。

    「慢些走,仔細著。」夏侯懿突然走到了她前面,伸手環住她的腰身往外走。

    馬車外面的幾人卻已經聽到了他們的聲音,耶律錦秋微笑著看向馬車的方向,聽影衛說雪兒已經有了三個月身孕了,她馬上就要做祖母了,心情激動自然是不言而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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