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小說網 > 穿越重生 > 嫡女毒心

《》卷 三 傾城顏 012 大結局一 文 / 藍凌薇

    滿園金邊富貴牡丹綻放,渲染出無邊春色,清風拂面而過,香氣撲鼻。

    向來不喜牡丹的南宮墨雪跟著夏侯懿出了馬車,卻沒有因為這過於濃郁的牡丹花香而皺眉,一雙大大的丹鳳眼好奇地掃視著周圍,卻只看到幾名熟識的影衛。

    「慢點兒下來。」夏侯懿先下了馬車,伸手扶著她的手臂等她下來,沒有半點方才馬車裡著慌的模樣,看上去淡然而閒適。

    南宮墨雪衝他微微一笑,輕輕地躍下馬車,不等她再抬頭,身邊已經多了一個人。

    「你們都磨蹭死了,等得我都餓了!」妖嬈肆意的聲音就在他們耳邊響起來,甚至用不著抬頭便已經聞見濃烈的曼陀羅香氣,讓人微微失神夾雜著淺淡的紫羅蘭香氣。

    夏侯懿眉頭微蹙極其不滿的抬眼看向半倚在了自己身上的洛出塵,見他眼角餘光睨著自己身邊的丫頭,直接衝他伸手一揮,用了七成的內力將他推向身後的影衛,然而他的手才觸及洛出塵玄黑色的衣袍,他的人就已經閃開,退至三米之外怒目瞪著夏侯懿。

    「早這樣不就好了!」夏侯懿微微瞇了下眼眸,全然忽視這個不自覺的傢伙,拉著南宮墨雪朝站在台階上的耶律錦秋走過去。

    南宮墨雪全然沒注意方才兄弟兩人的小動作,抬眼怔怔地看著耶律錦秋身邊的男子,那個的的確確跟夏侯雲天有著同樣面孔的臉,不同的是這張臉看起來是如此的年輕,像是只有三十來歲的模樣……

    男子一襲簡單的天青色衣袍,嘴角噙著若有若無的笑意,一張妖嬈天成的面孔站在耶律錦秋身邊都沒有半分失色,然而不同的是那一雙眼睛,沒有歲月的痕跡也沒有痛苦的烙印,乾淨得如同初生的嬰孩,讓人感到困惑卻快樂。

    「父親、母親,我們回來了。」南宮墨雪收回視線恭敬地朝耶律錦秋和青衣男子福了下身子,鬆開了正在跟洛美人鬥嘴的夏侯懿,朝著耶律錦秋走了過去。

    見他們兄弟這般打招呼耶律錦秋微微挑了下眉卻是但笑不語,她熱情地朝著南宮墨雪伸出了手,直接挽了南宮墨雪的手便朝裡屋走,全然不管愣在原地的夏侯懿和旁邊那個有些不知所措的男子。

    「雪兒今日累嗎?母親吩咐廚房做了些你愛吃的菜,咱們用膳去吧。」

    方才只是這麼驚鴻一瞥,南宮墨雪腳下的步子已經有些僵硬,她深吸了一口氣答道:「母親不必擔心,今日睡了一大下午,不累。」說著便跟著耶律錦秋進了屋,將外面那父子三人扔下了。

    正在和洛出塵互掐的夏侯懿也已經看見了台階上立著的中年男子,他伸手拍了一下身後的洛出塵,隨後恭敬地走上前來,沒等他開口,對方已經說話了。

    「你是懿兒嗎?」男子微揚著唇角,斜飛入鬢的眉微蹙著,似乎還在辨認面前這兩個看起來幾乎一樣的少年,心底的困惑也寫在眼睛裡。

    「回復親的話,我是懿兒。」夏侯懿難得恭敬地回答道,透著幾分愉悅卻又有幾分緊張。

    夏侯懿這副樣子倒聽得身後的洛出塵笑得前仰後合,他從來沒見過懿這副神色,這個傢伙竟然也會緊張?不過想起來他在半途見初見父親的場景,的確也有幾分緊張。

    裡屋,南宮墨雪已經挨著耶律錦秋坐了下來,兩個更像是姐妹的女子低聲的說著話,偶爾低聲笑著,然而兩人都豎著耳朵聽著外間的動靜,見外面三人陸續走了進來兩人都抬頭望了過去,並沒有絲毫陌生感的父子三人依次落座,一家人第一次聚在了一起。

    南宮墨雪見眾人都不說話卻是盯著自己看,便只好抿著唇低頭喝茶,她這般乖順的模樣卻惹得夏侯懿哈哈笑了起來,這個丫頭難得有這麼乖順的時候呢!

    「咳咳!你們都看著雪兒做什麼?」耶律錦秋沖夏侯雲凌瞪了過去,一雙漆黑如墨的眸子裡儘是怒火,哪有這麼看自己兒媳婦兒的公公?

    被瞪的夏侯雲凌見她似乎是生氣了,微微斂著目笑了起來,低聲在她耳邊道:「雪丫頭怎麼瞧著像一個故人呢?好像是叫南宮鴻鈞的吧。」

    「噗——」

    洛出塵一口茶直接噴了出來,見鬼一般的神色看著自己這個神秘爹,自今日起自家爹爹又多了一個特質——不靠譜!

    南宮墨雪也張了張嘴隨即抿著唇笑了起來,一邊笑還一邊解釋道:「父親,南宮鴻鈞是家父,我母親是雲紫萱。」

    夏侯懿彎著唇角笑解釋道:「父親失憶了,只記得遇到母親之前的事情,以及後來在朔方城等人的事情,卻忘記了要等的人是誰,母親是如何找到父親的?」他一邊給南宮墨雪布菜一邊問,夏侯雲凌則是伸手拍了洛出塵的腦袋一下,更像個孩子。

    「我同你姨母他們一路到了朔方城,他們便直接啟程去了象牙城,我當時也沒報希望,派了影衛在朔方城四處打聽,自己不知不覺走到了十幾年前我們住過的宅子。」耶律錦秋微微笑了笑,一雙漆黑如墨的眼眸透著幾分狡黠道:「然後就找到人了,可惜人家不認得我!」

    夏侯雲凌面色微囧,似乎是不好意思一般瞥了一眼身邊的耶律錦秋,而後點了點頭說道:「那個時候的確是不認得的,一個全然陌生的女子走到了我面前,盯著我看了有一炷香的時辰,我以為她迷路了,想給她指路來著,卻不想她直接推開我家的院門走了進去,對我說她回家了。」

    「噗——」

    洛出塵第二次噴出茶水來,他這幾日同父母親在路上基本上都不說話,並且為了趕路幾乎都是在馬車上睡的覺,這個寫個事情他也都沒問過,除了見父親同母親相敬如賓以外,沒發覺什麼異常……

    南宮墨雪險些被嘴裡的遇刺卡住喉嚨,幸好夏侯懿即使拍了下她的背才得以倖免,一張小臉卻也漲得通紅,往嘴裡大口的灌著果子茶。

    耶律錦秋聞言秀眉一挑,不滿道:「現在也還是不認得不是麼?」

    「呃……」眾人瞪大了眼睛看著這對奇葩的父母,不認得也敢往家裡帶啊……不認得也敢認媳婦兒子啊……

    還真是彪悍的緊!

    聽到這兒連夏侯懿也淡定不起來了,他回頭瞥了一眼影衛,見影衛們都衝他點頭,夫人確實是無比彪悍的看了一眼人就往人家裡沖,並且還當自己家住下了,住了一夜就將人給領了回來……

    夏侯懿見影衛們默認也不由得提起了心,自己這不怎麼熟的娘跟這不熟的爹究竟唱的是哪一出啊!懿大爺心底許多疑問,瞥了一眼同樣疑問的洛出塵和南宮墨雪,安靜地喝了一杯梅花釀,壯壯膽兒準備聽故事了!

    夏侯雲凌見他們驚訝的模樣笑道:「我雖然沒有那大半年的記憶,卻隱約知道我在等人,只是這麼多年卻不知道自己在等什麼人,所以才一直留在那裡,而夏侯雲天也沒有對我動過心思,我自然也不能回京陵……」

    南宮墨雪瞥見他眼中的一絲絲落寞,想來這麼多年他每日每夜睡不著覺的時候都是在想自己究竟在等什麼人吧,上天待他還是不薄的,起碼他等來了自己要等的人……

    「所以,你們的爹是他沒錯了,只不過跟你們娘不熟而已。」耶律錦秋挑了下眉沖夏侯雲凌的方向努了下嘴,惹得南宮墨雪幾人都笑了起來,怎麼看她都像個少女一般,語氣裡還有幾分不滿的調笑。

    夏侯雲凌聞言越發的不好意思了,他臉上淡薄的笑意看得人身心舒暢,然而骨子裡的妖嬈卻讓南宮墨雪多看了身邊的不滿的母親一眼,母親究竟是怎麼讓父親肯定他們是一家人的呢?

    「咳咳……我只是暫時記不起來了,等明日去見了小蝶之後也許還能治得好呢?」夏侯雲凌挑了下眉,抿著唇只是笑,另外三人卻一直疑惑地看著他們,究竟是怎麼認定他們是一家人的呢?

    耶律錦秋斜睨了他一眼笑道:「你管聖手醫仙叫小蝶,就不怕蒼無涯追殺你?」微微帶著怒意的語氣讓南宮墨雪覺得週身一寒,夏侯懿伸手擺了下衣袖,擋去了寒氣的侵襲,無語的看了一眼自己娘。

    「母親請息怒,雪丫頭受不得寒,父親別惹母親生氣……」洛出塵連忙伸手搭在了耶律錦秋肩上,用他的內力將她身上外洩的寒冰真氣抵消了,卻沒注意到夏侯雲凌的驚訝神色。

    夏侯雲凌的目光在自己兩個兒子身上轉了一圈而後停留在了耶律錦秋身上,賠笑道:「他們倆在一起了麼?誤會消除了?」

    洛出塵被他這麼一看也意識到自己方才失態,微微斂著目不再說話了,而南宮墨雪則是一臉淡然的神色,有些事情不知情更好些。

    「師傅跟師娘是去年才消除的誤會,不過他們的女兒已經成親了,明日父親會見到他們一家人的,倒是母親和父親究竟是如何相認的呢?」夏侯懿忍著笑說道,想來明日去鳳府呆上一整日都不夠了……

    夏侯雲凌和耶律錦秋被這麼一問,兩人都默契地沉默了半晌見三個孩子都看著他們,耶律錦秋才不得不支支吾吾的道:「那個……這個……什麼……」

    見她一下子說不出話來,南宮墨雪極不厚道的「噗嗤」笑出了聲,她現在是明白了為何懿會是這般性子,若是拋開那些沉痛的仇恨,他本就是個愛笑又可愛的孩子。

    夏侯雲凌見耶律錦秋說不出話來,也有幾分汗顏,半晌他才答道:「因為我們有個信物,即使我不記得她的長相,卻莫名的覺得熟悉,並且她對我的一切都瞭如指掌,不會有錯的。」說完他看了一眼身邊沉默的耶律錦秋,卻沒有說是什麼信物。

    「那是什麼信物呢?」南宮墨雪接過夏侯懿遞過來的湯,小口的喝了一口,一臉好奇的問。

    沉默用膳的耶律錦秋突然咳嗽了起來,夏侯雲凌連忙放下了筷子給她拍著背,洛出塵伸出去的手又收了回來,眼角的疑惑也更深了幾分。

    夏侯懿抿了下唇角,皺了下眉似乎是在思索道:「兒子不記得母親由父親的信物啊,若是有的話兒子應該見過的……」

    「咳咳咳咳……」耶律錦秋被他們這麼一攪和咳得更厲害了幾分,夏侯雲凌也忍不住笑了起來,卻只是給耶律錦秋拍著背順氣,還順帶將手帕遞到她手裡,示意她擦眼角。

    終於,等到耶律錦秋停下咳嗽之後,夏侯雲凌在洛出塵開口問話之前搶先開口了,一張清澈無比的狹長眼眸裡透著幾分無奈和笑意,低聲道:「是胎記。」

    「噗——」

    洛出塵如願的噴出來今日第三次茶,南宮墨雪和夏侯懿一早便知道今日定然是不能喝茶的,果然……

    三個好奇心嚴重的人都忍著他們心底的巨大疑問乖乖的點頭用膳了,耶律錦秋瞪了夏侯雲凌一眼,極其不滿的喝著湯,低聲道:「所以我跟你們父親不熟,你們日後只記得有這個人就是了!」

    其他三人互相對望了一眼,聰明地選擇了保持緘默:「……」

    如今的洛王府因為耶律錦秋和夏侯雲凌回來已經將下人盡數換成了原來懿王府的人,侍衛基本上都換成了可靠的影衛,然而夏侯雲凌那張驚世駭俗的臉以及耶律錦秋那張妖媚禍水的臉平日裡都是帶著面紗的,並且兩人的衣著都是極為簡單,並不惹人注意。

    家宴結束後,夏侯懿配著南宮墨雪回了自己的院子,耶律錦秋和夏侯雲凌還是住在他們隔壁的小院子,說是住得習慣,洛出塵則是回了懿王府,懿王府的侍衛進宮稟報懿王回朝之事。

    滿園綻放的牡丹和芍葯透著香氣四溢,南宮墨雪斜躺在軟榻上翻看著近日的密函,她關心西北邊疆的動向,不僅僅是因為父親和兄長在那兒,還關乎懿的性命!

    「丫頭,別看了,沐浴了早些歇著吧。」頭頂上傳來夏侯懿低沉魅惑的聲音,因著這天兒越發的熱了起來,南宮墨雪便整日地窩在他微涼的懷抱裡,離開片刻便覺得燥熱不堪。

    「嗯,已經差不多了,再過一會兒吧。」南宮墨雪隨手翻著面前的密函答道,她自然是知道她家懿大爺耐心有限,可若是她這會兒應了他的話,這幾日的情形她就不得而知了,明日去鳳府定然又是一整天,再之後四名側妃十名美人就要進門了……

    夏侯懿半瞇著眸子睨著懷裡一臉嚴肅的小人,伸手捏了下她小巧的鼻子,給她順了下額前的頭髮,「這些我都看過一遍了,若是夫人想知道我一會兒說給你聽如何?」

    低沉悅耳的聲音透著幾分妖嬈和魅惑,震得南宮墨雪心神恍惚了一下,她在心底暗罵一聲妖孽,抿了下唇繼續翻動手中的密函,只是速度快了幾分,一邊不忘應道:「等你告訴我,就怕我聽不進去呢!」

    「噗嗤!」

    夏侯懿想到她話裡的意思忍不住笑出聲來,卻也不想再瞪著她看密函,低聲道:「既然夫人知道為何還這般折磨我呢?莫不是最近家裡的美人太多,為夫這般長相入不了夫人的眼了?」

    他語氣哀怨的一邊說一邊將她手裡的密函扔到了一胖的桌案上,迅速地道:「夫人是擔心東辰的動向,如今除了十一年前未央宮的那場大火以外,幾乎所有的事情都已經水落石出,當然雲國公還是有些可疑,不過影衛一直在查……」

    南宮墨雪見她家大爺似乎是不大高興了,便也由著他將自己手中的密函都扔到一邊去,怕他又獸性大發索性往後依靠半倚在他懷裡由著他去了。

    夏侯懿見她主動靠了過來,半瞇著的眸子帶了一些笑意,伸手給她解著衣裳,初夏的衣裳本就薄一些,再加上她容易燥熱,身上的蛟紗外裳十分容易便被剝了下去,輕薄的蠶絲中衣也順著肩頭落下,只剩下褻衣和褻褲。

    「沐浴完了就睡吧,今日有些累了呢。」

    南宮墨雪回頭瞥了一眼她家懿大爺,見他似乎沒有要洗洗睡的意思,眼中染上了一絲異樣,這些日子他仗著不用早朝每日磋磨自己,如今都成了習慣了,尤其是這大半個月她過了三個月的禁期之後越發的放肆了……

    「我看夫人方才看密函就不累呢……」

    他慢悠悠的聲音帶著十足的魅惑,抱著懷裡的南宮墨雪進了浴池中,冰涼的手輕輕地拂過她光潔如玉的背,帶起一陣陣顫慄,他卻裝作渾然不知一般手裡握著毛巾繼續給她沐浴,南宮墨雪咬著下唇倚在他懷裡,長長的睫毛微微顫抖著還在想如何反駁他的話。

    半晌,她才忍住到嘴邊的低吟,艱難地道:「方纔不覺得累,可這會兒一沐浴就覺得困了……」南宮墨雪心底暗罵這廝卑鄙又來撩撥她,臉色也難看的不行。

    「近日秦王想著法兒的對付太子呢,我們就不摻和了,夏侯徽沒在南疆也許是回來京陵找夏侯琳了,不過鳳欒已經給景家家主去信了,想來他閒不了多久了,景家對南方十三縣以南的地方很有興趣呢……」

    她倔強的模樣惹得夏侯懿低低地笑了起來,一邊跟她說著今日的大小動向,手也沒閒著給她沐浴,不到一炷香的時間南宮墨雪就徹底的怒了。

    「夏!侯!懿!」

    「嗯?夫人怎麼了?」

    夏侯懿心不在焉的停下來滔滔不絕的說辭,手卻沒閒著,直接拿浴袍將她裹起來抱到了床榻上,淺杏色的床帳看得暖暖的,墨雪打了個滾直接裹著錦被睡到了裡面,瞪著夏侯懿的眼睛也有幾分不悅。

    「睡了,明日還要操辦你那四名側妃和十名美人的過門的事宜,聽說宮裡那位煞費苦心給你找了十四名美人呢!」

    南宮墨雪癟了下嘴說道,一雙丹鳳眼卻是半分也沒挪地盯著夏侯懿的眼睛,只見他一雙漆黑如墨的眸子裡噙著笑意定定的看著她,靠著她身邊直接躺了下來朝她張開雙臂。

    「躺過來,我有話跟你說。」他低沉的聲音裡透著十分的不容抗拒,霸道的語氣卻又有著不同的柔軟,南宮墨雪見她家大爺似乎有幾分不悅,於是乖乖的躺了過去,靠著他歎了口氣準備聽訓。

    「說罷,聽著呢。」南宮墨雪微微抿著唇,神色晦暗地靠在他懷裡,看起來還是像往常一樣,實則心裡的想法已然不同。

    夏侯懿見她垂著眉不語只是輕笑出聲,而後低聲道:「宮裡的那位如今是狗急跳牆了,他這麼做實際上只是為了逼反罷了,不過想來文家的動靜已經被夏侯淳交給了他,不然也不會這麼快便出手。」

    「嗯,別的呢?這個我知道,今日看的密函上有關於這個的。」南宮墨雪淡淡的說道,一副漠不關心的模樣惹得夏侯懿彎起了唇角。

    「壽昌伯府已經不足畏懼了,壽昌伯好大喜功,早年幫助過文家立過大功,不過也正是因為如此他才自恃過高,這些年來一隻利用文家上位,如今兩個女兒嫁了太子和秦王,文家已經容不下他了,所以丫頭不必親自動手……」夏侯懿說著低頭認真地看了懷裡半瞇著眼眸的小丫頭一眼,嘴角的笑意更深幾分。

    「嗯,我也沒打算動他,反正他活不過這個夏天,一個將死之人輪不到我操心。」南宮墨雪乾脆閉上了眼,心底卻是難過至極的,想來以前都是她太天真了,奢望的太多,說到底他夏侯懿也不過就是個普通男人罷了,對自己多了幾分眷戀而已,又有幾分是真心……

    見她乾脆閉上眼睡了,夏侯懿臉上的笑意總算是收了起來,再逗她恐怕自己就被她記恨上了呢,真是個小氣的丫頭!

    「那麼,夫人想如何操辦那十四名美人過門的事宜呢?」夏侯懿神色肅然的看著懷裡假寐的小人,手上握著她的一束頭髮繞著,卻沒有半分玩笑的語氣問道,他記性向來很好,自己的承諾自然是不會忘記。

    南宮墨雪放在錦被下的手微微握了起來,聽到他語氣認真心底忍不住嗤笑自己一番,終究還是自己傻呢,不過好在她也不吃虧,總歸是兩不相欠了吧……

    許久,她才平復了自己的心情鎮定自若的道:「王爺想如何操辦只管吩咐妾身便是,黛影這些日子也在,有什麼特別的需要也可以隨時吩咐,妾身讓她做好便是,畢竟黛影姐姐跟在爺身邊這麼多年,對爺的喜好還是十分清楚的,對了,四名側妃與美人一同進門不大好,不如便讓她們三日後進門吧,十名美人二十八那日再進門如何?」

    也不知道是為何,南宮墨雪說這些話的時候甚至沒有喘口氣,順溜的便說了出來,彷彿是曾經說過了千百變一般輕車熟路,不過想來也是,她前世給夏侯淳娶妾不也是這般,言笑晏晏迎進新人來,而她自己便每日等在那一方深不見底的四角天空中盼著她的良人來……

    她當初一心想的事情,如今看來真是可笑至極!

    夏侯懿愣了一下,見她這般口若懸河的說了一大通,本就肅然的神色又多了幾分疑惑,半晌他才開口道:「我什麼時候說要讓她們進門了?夫人就這般著急將我推給別人麼?」冰冷的語調透著十分的不悅,傲慢而有些偏執。

    抿著唇努力讓自己看起來正常些的南宮墨雪也是一怔,隨後她驚訝地張了張嘴卻沒發出聲音,他沒說讓她們進門?這是什麼意思……

    「是妾自作主張了,那麼王爺覺得怎麼做合適些呢?若是覺得三日後日子不好,不如明日差人去四名側妃府上詢問一下各家千金都什麼時候出門合適,四名側妃都是名門閨秀,想來也是極有講究的……」

    她垂著眼瞼,竭力的掩飾著自己慌亂的心,自己既然不想被一次次地傷害,不如就此離去吧,總歸這天下不是沒有她容身之處,西梁就很好。

    夏侯懿臉上的神色越發難看了幾分,冰冷的氣息也更盛幾分,整個屋子裡一下子又回府到了寒冬臘月的時候,除了沒有炭火盆之外,氣氛全然無異……

    「夫人不覺得這般做法有失妥當嗎?」

    夏侯懿抿著唇問道,這個小丫頭究竟在想什麼?她這麼快便忘了自己說過的話麼,又或者是在她眼裡自己的話重來都不作數的?夏侯懿被她氣得七竅生煙,卻不想懷裡的小人已經是彆扭到了極致,盡想些有的沒的了。

    南宮墨雪終於鬆開了咬著唇的貝齒,嘴角露出一絲諷刺的笑意,原來他也不過如此,繼而輕笑起來,柔聲道:「那麼,王爺覺得怎麼做合適呢?不若明日就讓側妃都進門吧,四家想來都是朝中重臣,論出身也都是差不多的,若是日後為了這個爭執起來,妾也不大好做人,不若就明日吧,只是要辛苦王爺一下了……」

    說著她竟然笑了起來,四名如花美眷同時進門了,也不知道他明晚忙不忙的過來呢!不過這個她就不操心了,到時候女子們爭寵吃醋的事情出來了,她也好借口回娘家去守著自家的弟弟妹妹,她終究不是孤單一人,有什麼可怕的?

    夏侯懿被她這句話氣的臉色更冷了幾分去,這個臭丫頭看樣子還真是、欠收拾了……

    「原來夫人還知道本王會辛苦呢?本王卻以為這些日子都只有夫人辛苦……」他的聲音突然又恢復了妖嬈肆意,帶著濃濃上揚的尾音撓的南宮墨雪心頭一震,繼而又平靜下來,終究還是皺了下眉頭。

    「呵呵呵……王爺真會說笑呢,那麼四名側妃的院子不若就放在主院的旁邊吧,那邊離王爺的居所也近些,只是十名美人……」

    南宮墨雪偏著頭想了半晌,也顧不得自己的神色有多不歡喜,翻了個身坐了起來,朝著書桌走了過去,一邊走一邊還低聲念叨著什麼,看得夏侯懿又是一愣,她這是要做什麼?

    「夫人這是要做什麼?」夏侯懿皺了下眉,這個臭丫頭要是不收拾她當真就要反了天去了!竟然敢給他這般明目張膽的收女人,她什麼時候這般大度了?

    南宮墨雪背對著床榻的位置在桌前坐定,臉上強忍著的神色這才放鬆下來,咬著唇瓣的貝齒透著幾分森冷的寒意,透著幾分嘲諷和悲哀。

    「嗯,妾給王爺將明日的事宜都準備一下,王爺睡吧,這會兒寫完了讓影衛傳出去,明日一大早王爺下朝便直接回家,新人想來都進門了,只是時間倉促,等明日王爺還是給妹妹們都解釋一下才好。」

    溫軟的聲音聽上去沒有半分不悅,反倒是極其歡喜的,只是這其中的疏離卻聽得夏侯懿極為不爽,懿大爺很不爽後果很嚴重!

    「南!宮!墨!雪!」

    他一字一句地咬牙說道,三兩步人就已經到了書桌前,直接打橫將她抱了起來,動作雖然粗魯蠻橫,但是抱著她的視乎卻是小心至極的,生怕傷到了肚子裡的幾個小東西,然而怒氣得不到發洩的懿大爺心裡就像是紮了根刺一般,直接抱著她將自己重重的摔在床榻上,嚇得南宮墨雪縮了下脖子,抿著唇不吱聲了。

    「王爺若也是覺得太倉促嗎?不如就後日如何?明日派洛管家上門去詢問相關事宜,又或者王爺親自辛苦一趟?」

    南宮墨雪閉了閉眼睛說道,自己又惹了這位爺了,想來也是呢,即便是她再不喜歡那也是他的四名側妃,不能這般草率了事……

    這一回夏侯懿是徹底的暴怒了,這個臭丫頭竟然還敢說?還親自上門?他渾身散發出來的森冷氣息讓南宮墨雪也覺得一顫,繼而她若無其事的從夏侯懿懷裡滾到一邊,拉了被子蓋住自己自說自話的道:「既然王爺不提意見那便這麼定了吧,妾也乏了,睡了。」

    說著一轉身背對著他便閉上了眼,無論如何她也不能在這個時候哭出來,哪怕是一滴眼淚也不能掉的,只不過是再失望一次罷了,也算不得什麼……

    被她激得暴怒的懿大爺見她氣完了自己竟然就這麼一翻身睡了,一雙漆黑的眼眸瞬間變得越發的深邃,死死地盯著她的背半晌,五指成爪伸手直接抓向了她的後背,「刺啦」一聲脆響,她身上的薄衫連同內裡的衣裳都已經成了碎片,雪白的碎片飛揚在層層淺杏色的帳幔中,如同冬雪飄落純白而美好。

    「你……」突然間背上一涼,南宮墨雪被嚇得一轉身,只來得及說了一個字唇就已經被封住,堵住了她後面的話。

    他的吻不似往日的纏綿悱惻,霸道而熱烈的吻直接讓她呼吸困難起來,他帶著幾分怨憤的索吻一邊啃咬著她殷紅豐潤的唇瓣,一邊用力吮著她的檀口,許久都沒有這般放肆的磋磨她了,可是今日這小東西卻真的惹怒了他。

    南宮墨雪有幾分驚慌失措,然而被他壓制住手臂她只能眼睜睜看著自己被他圈禁在床榻和他的手臂胸膛之間,動不得分毫,她就像一隻被困在籠子裡的小獸,眼中帶著驚恐和擔憂……

    夏侯懿見她慌了非但沒有鬆開她,反而將她困得更牢固,只是身子卻是偏著小心地避開她的腹部,他再怎麼生氣也不會傷害她,跟不會傷害他們的骨肉。

    帶著冰涼氣息的薄唇輕舔著吮咬著她的唇瓣,輾轉反側,懲罰的力度讓她忍不住低吟出聲,夏侯懿唇角微微揚起來,手上的動作卻輕柔至極,挑逗著她脆弱的敏感,直到她幾乎要窒息,櫻唇已經變得猩紅他才捨得鬆開,一轉頭叼住她凝脂般的耳垂,不輕不重的咬著。

    「呼——」南宮墨雪深吸了一口氣,憤然的轉頭看著他,卻又怕他再堵住自己的嘴不讓她說話,於是只好別著臉斜睨著他,只見夏侯懿眼裡儘是怒火,眼眸裡的墨黑望不到邊際,深邃而帶著別的深意。

    「怎麼?不繼續說了?不繼續給我安排女人了?」夏侯懿抬起頭來舔了一下唇角被她咬破的地方,帶著幾分慵懶和隨意,身上的寒意卻不減反增,這個膽大的臭丫頭!

    南宮墨雪見他這幅樣子忍不住縮了下脖子,然而心底卻是委屈至極,明明是他要娶妾自己也沒說什麼,如今看來倒好像是她做得不夠好似的,他真是夠貪心的!

    於是她索性心一橫眼一閉低吼道:「那你還想怎麼樣?你都一次說出來我讓黛影給你準備好,是要八抬大轎娶你的側妃進門還是要大宴賓客準備儀式?」

    夏侯懿見她突然怒了,素白的小臉上也沒有方纔的那般乖順和討巧,卻是一副張揚肆意的模樣,小小的身體裡有著不容抗拒的力量,他見狀微微彎了下唇角,扳著她的身子讓她背過身去,靠了上去。

    「唔——夏侯懿你混蛋!」身前被刺穿的小人突然張口罵了起來,強忍了半晌的淚水終究還是忍不住奪眶而出,她一生氣便忘記了這廝是有多小氣,不僅小氣還很樂意欺負她……

    「繼續說啊,夫人方才不是還安排的很妥貼的麼?這會兒不說話了?莫不是夫人根本就不想讓她們進門呢?還是說夫人這是在妒忌?」

    夏侯懿慢悠悠的動了動,伸手環住她的腰肢後輕輕地將腦袋搭在她肩上,沁香的墨蓮味在帳幔中迴繞,帶著曖昧和靡艷。

    南宮墨雪死死地咬著唇一聲不吭,卻又抵不住一陣陣的酥麻和發軟,心底暗罵自己不爭氣卻也在盤算著如何住回家裡去。

    見她咬著唇不肯說話小臉卻更白了幾分,夏侯懿嘴角的笑意更深了幾分,大手覆在她的柔軟上慢慢地收緊,慢吞吞的動作對於她而言更加折磨,冷汗已經順著額頭往下滴,鼻尖帶著晶瑩的汗珠,顯得俏皮卻可憐。

    「嗯,既然夫人不說話了,那麼聽我說可好?」

    夏侯懿隨手拽了手帕過來輕輕地給她拭著額頭的汗珠,手上的動作輕柔腰卻沒閒著,南宮墨雪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索性裝死兩眼一閉睡了,由著他折騰去,大不了她讓蓮蕊帶她去西涼……

    「呵!夫人這是不舒服麼,這幅樣子為夫好傷心啊。」夏侯懿歎了口氣惡劣的動了幾下,卻始終不敢太過放肆,畢竟她本來年紀就小如今肚子裡又有幾個小東西,他這般折磨的也不只是她一個人,也包括他自己。

    「既然夫人說累了,那麼我說說我的想法吧,之前我就說過洛王府不進別的女子,如今也還是那樣。」他慢悠悠的妖嬈話語一出,明顯的感覺的身前的人一怔,僵直的背也鬆了幾分卻還是沒什麼反應。

    「不管是什麼人塞進來的女人,既然都不是我想要的,那麼隨便送到京陵別院去就行了,不然就從哪兒來的送回哪兒去便成,本王也沒那個閒工夫管那些個煩心事兒,跟不用夫人去操心那些,那些女人沒資格出現在你面前,所以你也不必這般、委屈我……」

    南宮墨雪有幾分驚訝卻又釋然,總歸他還是記得自己當初的那些話,可是他方纔那副樣子,想著都叫人生氣!

    「我困了!」原本應該是命令的語氣和狠戾的話,如今被她一說出來倒多了幾分旖旎和軟膩,真是丟死人了……

    「嗯,肯說話了?那麼誤會了我是不是應該道歉呢?」指節分明的手緩緩地輕撫著她的背,這個倔強的小丫頭有時候真讓人頭疼!明明是她冤枉自己在先,可如今看起來卻好像是自己辜負了她一般,真是恨的人牙癢癢!

    南宮墨雪將身子往裡側挪了一點,可是她稍微動一下他就貼的更近了幾分,似乎力道也大了幾分,於是在她挪了五寸之後放棄了,這廝真是……

    「我只是……我不是……我……」

    她軟軟的聲音帶著濃濃的鼻音,想起來自己剛才還哭了抬頭擦著臉上的淚索性不吭聲了,誰讓他一直不吭聲的,像是夏侯琳和夏侯櫻的事情他都是一早便跟她說好也不讓她擔心,這一次卻什麼都沒做。

    見她話都說不周全,夏侯懿歎了口氣將臉埋在她頸窩處,微熱的氣息撓著她的後頸,帶著異樣的情潮和顫慄,見她還是咬著唇不語,低低地笑了起來帶著幾分無奈的寵溺:「你這個倔丫頭,就不能先問我麼?」

    南宮墨雪被他的話說的面上一紅,微微垂著頭面上卻更紅了幾分,緋色染透了白皙的脖頸帶著炙熱的溫度,許久她才用蚊子一般的聲音道:「你不會先告訴我麼?你明明答應過我的……」

    夏侯懿被她這話氣的險些嗆著,張口在她頸上咬了一口,下口卻很輕,牙齒碰到她瑩白的肌膚時忍不住收住了,換成了舌尖輕舔,鼻尖傳來淡淡的墨蓮香讓他覺得安心。

    「以後不許為這些有的沒的操心了,明日我會讓黛影差人去通知那些個女子的家人,讓他們直接將人送到京陵別院去,不管是誰塞的女人,反正都不配讓你操這份心。」見炸毛的小白兔又乖順了的懿大爺心情不錯,軟言軟語將這些話說完,又繼續他每日必做的事情。

    南宮墨雪怎麼想都覺得自己似乎又一次上了這個大色狼的惡當,卻苦於剛才她冤枉了人家不好再拂了他的面子,只能半推半就的由著他去了。

    彎月上枝頭,初夏清風颯爽。

    隔壁院子裡的主院正房中,耶律錦秋怨念了第十幾個晚上,終究還是睡不著覺翻了個身起來往窗前走了過去,看著窗外的殘月發呆。

    半月前在朔方城舊宅內見到他的時候,她以為上天待她還是不薄的,可當她看到他眼裡那陌生的眼神時,心頭就像是被針紮了一下,一點點的疼痛蔓延至全身,讓她幾乎要窒息而亡,好在那麼多年她都獨自過來了,如今能相見已經讓她十分滿足了,也許這也算是不薄了吧……

    「這麼晚了還不睡麼?」

    院中的海棠花前突然多了個天青色的身影,帶著幾分隨意的笑意在他臉上綻放開來,耶律錦秋猛然一抬頭,怔愣了片刻隨後伸手「啪」地關上了面前的窗戶,背過身去靠在窗戶上大口的喘著氣,她感覺自己的心已經快要跳出來了!

    院子裡的夏侯雲凌想起來今日用膳時她被追問得無語的模樣,忍不住笑出聲來,爽朗的笑聲傳進了裡屋聽得耶律錦秋心底一陣悲涼,靠著窗戶的身子也慢慢地靠著牆壁滑坐在了地上。

    於他而言自己不過是個陌生人,即便是他記得又如何?他們也不過是在十九年前相處過半年的熟人,是她兩個兒子的爹而已……

    「咚咚咚!」

    敲門的聲音傳來,不等她回答耳邊已經響起了一陣細碎的腳步聲,很輕卻又透著堅定,向她的方向走了過來,耶律錦秋微微閉了下眼,抬手抹了下眼角的淚,深吸了一口氣。

    「唔……你、做什麼?」

    突然之間雙腳離地,眩暈感傳來讓她覺得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即便是她在無數個日夜裡在夢裡見到他這般將自己抱起來,如今還是覺得不夠真實,甚至她寧願這是在夢裡。

    「地上涼,怎麼還像個孩子一樣?」

    夏侯雲凌微微蹙了下眉,語氣有著幾分探究更多的卻是不滿的責怪,聽得耶律錦秋頭皮發麻,比其他這般對自己好她更願意他如同這半個月一般對自己疏離,那樣的話她就會把他當做是陌生人,曾經熟悉的陌生人,那樣的話她也不會這麼心痛……

    「我沒讓你進來……」想來想去她似乎只有這個理由能說得出口了,的確,他們只是曾經很熟,如今只是陌生人而已。

    夏侯雲凌轉頭瞥了一眼懷裡還在發呆的女子,輕笑出聲來,帶著十足的慵懶意味和調笑道:「嗯,所以我這算是不請自來了,沒有人逼我回來,也沒有人跟我說知道我身上有胎記,更沒有人要我負責……」

    「你!」耶律錦秋瞪著眼伸手摀住了他的嘴,臉上卻燒了起來,想著自己當時見到他之後開口第一句話就是威脅他,也不由自主的後悔起來,畢竟她又不是這麼缺男人……

    被他摀住嘴的人似乎也不著急,只是衝著她笑了起來,微揚的眉帶著十足的挑釁和驕傲,還有幾分得意的模樣,看得她失了神,她之所以這麼確定這個傢伙就是那個她找了十九年的人,就是因為這樣一雙眼睛,明明狡詐如狐卻又純淨得如同孩子的眼睛,迷失了她的一生。

    夏侯雲凌見她又失神了,微微擰了下眉,即使他記不起來她的樣貌,也記不起來他們究竟有過什麼樣的過去,可是他見到她的第一面起,就莫名的熟悉,那種就像是習慣了這而十年如一日的等待一般的熟悉,他知道他等的人已經來了,兩人都陷入了半月前的回憶中。

    朔方城內,清涼湖畔的一所宅院內,耶律錦秋不由自主地走了進去,空無一人的宅院看起來乾淨整潔,除了微微泛著舊色的屋簷和磚瓦,一切都和二十年前一模一樣。

    乾燥而微涼的空氣帶著舒爽的味道,濃郁的曼陀羅香味讓她幾乎挪不開腳,直直的朝著後院的花園中走了過去。

    滿園綻放的曼陀羅和紫羅蘭依舊還是那個模樣,讓人不忍直視的美,逼人而又傲慢。

    直到她循著記憶走到了那透明的琉璃花房外面,見到那抹熟悉的天青色身影,心底的悵然再也得不到紓解和安慰,滿眼的淚奪眶而出,朝著那個熟悉的身影狂奔過去,哪怕那只是一個夢又如何?

    立在畫房前面賞花的夏侯雲凌還未來得及轉身便已經被突然闖入的陌生人抱了個滿懷,他有些驚訝地轉身看向面前這個看起來極為年輕的女子,這二十年來他獨自居住在這兒,沒有一個朋友,卻隱約記得自己承諾過一個極為重要的人,要在這裡等她……

    陌生的熟悉感讓他沒有立即伸手推開面前的冰冷女子,被她身上的寒冰真氣激得險些腿軟,半晌才又鎮定下來,微微揚了嘴角跟她說話。

    「姑娘是否認錯人了?」

    夏侯雲凌沒找到合適的詞語來描述眼前的女子,於他而言這般美得驚心動魄的女子若是已經嫁人了是極為可惜的,況且她這會兒還抱著他不肯鬆手,所以他思來想去只好叫姑娘了,畢竟若是叫夫人的話,他自己也很難堪……

    抱著他的耶律錦秋手上一顫,第一反應便是他不認得自己?他居然不認得自己?而後她的手也一點點鬆開,深吸了一口氣往後退了幾步而後站定,眼睛卻一直未離開他的臉,她在確定自己是不是人錯了人。

    夏侯雲凌被她盯的有些不好意思,畢竟他已經二十年沒有同外界有什麼接觸了,當初他放棄東辰太子的身份起,他身邊的人便已經都遣散了,獨自來了這朔方城,只有十一年前回過京陵一次,那一次是因為母妃過世……

    「你、叫什麼?」

    耶律錦秋微微揚了下眉,見他眼中陌生而好奇地目光也心存疑惑,若是他失憶了,那麼這些年她遍尋不到他人的原因也說得通了吧,可是他若是不想認自己呢?耶律錦秋閉了下眼,伸手抹乾了眼角的淚,臉上又恢復了一副桀驁不羈的模樣,看得眼前的男子幾乎傻眼。

    「在下夏雲凌,不知姑娘來尋何人,可是走錯了地方?」

    夏侯雲凌微微笑了笑衝她一拱手,她身上的衣裳是典型的西域胡服,寬袍窄袖,短靴和環珮叮噹,臉上也有面紗,因此辨認不出來她的年齡,可他卻知道她並非是十幾歲的少女,因為她的髮髻畢竟是與少女髮髻不同的。

    耶律錦秋盯著他一字一句的說完,突然上前幾步直接站在了他面前,兩人面對面的距離也不過只有三寸,並且因為身高懸殊並不大,幾乎是平視……

    夏侯雲凌已經被這個突然出現的女子驚到了很多次,都被她強抱過了,這會兒這般距離他也覺得有什麼,然而女子接下得來的話卻讓他幾乎大吃一驚。

    「夏侯雲凌,我來找你!你欠我的東西什麼時候還呢?使用你的人來還還是用你的命來還?你選吧!」

    耶律錦秋盯著他的眼睛,見他一雙眼眸裡沒有半分對自己的回憶,有的只是探究和好奇,心底的怒氣也湧了上來,渾身的罡氣都釋放了出來,寒冰真氣幾乎將琉璃花房外的水池凍結了起來,而對面的人卻是一動不動,只是驚訝地張了張嘴。

    「怎麼?二十年前你毀了我的清白就消失不見了,我辛苦替你生了兩個兒子,如今長子都成親了你還不想還債麼?還是說你想用命來還?」

    她步步緊逼朝他面前又邁了一步,夏侯雲凌則是驚得往後退了一步,他以為這個世界上再也不會有人直呼他的名字,因為知道他存在的人除了夏侯雲天以外都死了,沒想到這個女子她認識自己……

    「二十年前?」他疑惑地皺了眉,這些年他不是沒懷疑過,可是無論怎麼做他都沒有那一年的記憶,一點兒也想不起來,弟弟說他是因為父皇過世打擊太大才忘記的……

    耶律錦秋見他果然沒映像心底一痛,繼而厲聲道:「你身上有一塊半月牙型的紅色胎記,你喜歡紫色曼陀羅花,因為你能抵消你身上的戾氣讓你覺得安寧。」

    夏侯雲凌震驚的看著眼前說話的女子,見她陌生而絕美的臉上泛著痛色他也不由自主的頭痛了起來,甚至有幾分心痛,這種陌生的熟悉感讓他心底一喜,繼而笑了起來。

    「你是說你曾經認識我嗎?對於二十年前我的記憶是一片空白,可是我真的有兩個兒子嗎?那麼你跟我又是什麼關係呢?」

    耶律錦秋被他問得一滯,是啊,他們又算是什麼關係呢?舊情人?還是其他……

    「嗯,他們都長大了,不如你隨我回京陵看看他們吧,畢竟是你的孩子。」

    她突然鎮定了不少,想來不過是上天對她開了個玩笑,既然找到人了就帶他回京陵去,讓小蝶看看他能不能治好,若是他能想起來他們才有未來可言,若是不能,都是命!

    ……

    裡屋愣住的兩個人都陷在自己的思緒裡拔不出來,直到耶律錦秋回過神來才發現自己窩在他懷裡一動不動似乎已經許久,再轉頭看夏侯雲凌似乎也在想著什麼,驚得一下子彈了起來,飛速跑到床榻裡側,拉著錦被往身上一裹又不說話了。

    夏侯雲凌被她這麼一動作也回過神來,微揚的嘴角睨著她滿眼的都是笑意,低聲道:「我雖然不喜京陵但是卻覺得洛王府住得很舒心,不如一直住在這兒如何?」

    耶律錦秋被他這沒頭沒腦的話激得忘了方纔的事情,低聲道:「你願意住在這兒明日讓懿兒給你準備院子,別半夜三更的跑到我窗外嚇人,容易嚇出病來的。」說著她還伸手拍了拍在自己的胸口,一副我很受驚的模樣。

    「嚇人嗎?」

    夏侯雲凌將臉朝著她微微湊近了幾分,幾乎是整個人傾斜地俯身在她床榻上,笑道:「若是我長得嚇人的話,那麼那日夫人為何撲進了我懷裡呢?還是說東辰禮儀何時這般開放了?即便是我二十年未出過朔方城,這些小事兒也還是記得的呢……」

    他說著低低地笑了起來,微啞的聲音帶著幾分慵懶和隨意,聽的耶律錦秋咬了下牙,笑道:「很!嚇!人!大半夜的窗戶外面突然出現一個人,我還以為是哪裡的艷鬼呢……」

    她自顧自地笑了起來,沒錯就是個艷鬼!無比香艷卻又飄渺不定的艷鬼,她以為此生再也見不到的艷鬼!

    夏侯雲凌一聽她竟然說自己是「艷鬼」也不禁啞然,然而他心底的壞心思卻也油然而生,帶著幾分負氣的意味,一點點地靠近她道:「那麼,既然是艷鬼,今晚夫人就要小心鬼壓床了,不過想來還是鬼上身比較可怕些……」

    說著他往床榻外側一趟,好死不死的壓在了大部分錦被上,耶律錦秋被他這般無賴的舉動驚得啞口無言,想來想去她也不能跑到隔壁去敲兒子的門說他們那個不負責任的爹爬到她床上來了……

    「我若是怕鬼,就活不到今日了。」她無比怨念的扔下一句話,和衣躺在裡側睡了,還伸手推了幾下壓著被子的夏侯雲凌,見怎麼推也不動,她便也不理他了,扯著被角蓋上雙眼一閉便睡覺。

    夏侯雲凌半支著腦袋側著身看著她,嘴角微微揚著似乎在想什麼,耶律錦秋被他看得後背發涼,閉著的眼睛輕顫著,心裡也緊張到了極致。

    這半個月以來,即便是他們每日都在一起用膳,兩人的距離也都同陌生人沒什麼差別,馬車上也是各自一個軟榻互相不妨礙,今日他卻突然跑到自己房裡來,究竟是要做什麼?

    「艷鬼這麼盯著你瞧,你就睡的著麼?」夏侯雲凌突然開口道,極其不滿的語氣就像是一個被拋棄的孩子一般,狹長的眸子透著幾分玩味和慵懶,還有這二十年的日復一日的思念。

    即使他失去了那短暫的一年的記憶,他卻明白那一年定然發生過十分重要的事情,以致於他明白自己必須回到朔方城清涼湖邊的宅子裡去,他不再執迷於自由的天空,卻喜歡上了那一片紫羅蘭花海……

    耶律錦秋任命的轉過臉來,鬱悶之極的臉上突然綻放出笑意道:「我跟你很熟嗎?你這麼堂而皇之的躺在我床上,是想被兒子笑掉大牙嗎?」

    起初她心底的思念都被現實打破了,她如今也明白如果他沒有那段記憶,他們永遠都只能是陌生人,她不再是十五歲,已經沒有了年少無知的輕狂和勇氣,也沒有了再奮不顧身的勇氣……

    「嗯……」夏侯雲凌皺了下眉,思索著她這句話的意思,而後笑道:「那麼我們都不說的話,他們不就不知道了?」

    耶律錦秋被他這話氣的抬腳便踹了過去,夏侯雲凌眼疾手快直接握住了她的腳踝阻止了她的暴力攻擊,接著再順勢一拽,耶律錦秋直接摔在了床榻上,並且還是十分不雅的大字……

    「你!」

    被他這麼無賴的一鬧,本就性子活潑的耶律錦秋也生氣了,一翻身雙腿絞住他的手便逕自伸手去夠枕頭下面的匕首,夏侯雲凌眼疾手快再一次扯住她的腳踝將人拖了回來,即便是千年寒鐵打造的鋒利匕首近在眼前她也沒能摸到半分,一生氣反手又拍了過去,用了五成的內力。

    「啊——」

    她的掌風已經到了他胸前,然而他若是伸手去擋的話說不定會傷了她,於是夏侯雲凌索性硬接下來這一掌,手卻還是死死地拽著她腳踝不放。

    「怎麼了?傷到那兒了?」耶律錦秋回頭便見到他嘴角湧出來的鮮血,她最近一直很想揍他卻一直沒找到機會,今日真的揍了心裡又莫名的心慌,她心裡還是捨不得的吧,即便她恨他忘了自己……

    夏侯雲凌呆望著眼前放大的絕色小臉,她眼底的慌張和驚懼,以及伸向自己唇邊的柔荑,猛然伸手將她拽進了懷裡,再也不想放開她,哪怕他這一生都想不起來他們的曾經,他也知道自己心裡一直在痛,他等了十九年的人就是眼前的這個女子,這些年她過得應該很苦……

    「秋兒,你恨我嗎?」

    耶律錦秋今夜第二次被他嚇到了,第一次是方纔他抱起她的時候,然而只是片刻她的心就軟了,只不過還是十分最硬。

    「放手,不然我就將你扔出去,明日讓懿兒的影衛過來守著院子,你搬出去!」

    夏侯雲凌被她的話逗得一樂,嘴角也勾了起來,摟著她的手收緊了幾分,輕聲道:「懿兒的影衛們一起上也沒用,這十九年我獨自住在朔方城裡,除了等待就只剩下練功了,畢竟我自己甚至不知道在等待什麼人,那個人會不會回來……」

    聞言,耶律錦秋掙扎的手輕了幾分,想著方纔他輕易地被自己打傷,偏過頭去給他擦著嘴角的血跡,歎了口氣望進了他的眼睛裡。

    「我尋了你七年,因為懿兒和出塵是雙生子,只能將出塵給妹妹撫養,好在妹夫是個開明的人,他們為了抱住出塵的命,將親生子送去了耶律家,那七年每一日我都在擔心被別人發現這個秘密,每一日都四處探查你的下落,東辰境內幾乎沒有落下的地方,遍尋不見……」

    耶律錦秋苦笑了一下,當年她提心吊膽的在那深宮之中,為了保全幼子尋找心愛之人的下落,她參與了那一出出深宮的爭鬥,她因此幫助皇后殺了皇長子,讓本是二皇子的夏侯泰坐上了太子的寶座,她陷害當時的太子府的寵妃驚了她的胎,用一條艷美鮮活的生命掩飾她足月產下一雙兒子的事情,對外宣稱早產……

    「我獨自在這深宮之中,沒有親人和姐妹,只有虎視眈眈的敵人,為了掩飾他們的出生殺了很多人,雙手站滿了鮮血,整整七年卻尋不到半點你的消息,我以為你已經不在這世上了,所以我請求蒼無涯將懿兒培養成為最優秀的皇子,我要報復夏侯雲天,我要看著他死去的時候知道坐上那個位子的人不是他的親生子……」

    她的眼中都是淚水,七年的步步為營從她進太子府見到夏侯雲天的第一眼起,她就已經開始謀劃一切,她慶幸自己跟著怪醫學過用毒,否則那一次次的危機她一次也躲不過,更不必說保全她的孩子們活下來了。

    夏侯雲凌閉了下眼,輕輕地拍著她的背,伸手一點點地給她擦著臉上的淚,心裡也一陣陣痛了起來,原來那一年他錯過了的不只是一個要等待的人,而是她這一生之中最重要的東西,是他的一切……

    「打我吧,都是因為我忘記了你,才會讓你受這些苦,打我吧,你心裡能好受些……」夏侯雲凌聲音暗啞,眼裡染上了無盡的黑,狹長的眼眸裡都是痛苦,見她這樣痛苦他的心也越來越痛。

    「呵、你還是和以前一樣呢,我一生氣就讓我打你,明知道我打不過……」耶律錦秋無奈的歎了口氣,突然笑了笑,伸手輕撫上他胸前剛才受傷的地方,「還疼嗎?為什麼不躲呢,你知道我不是故意想打你的。」

    「嗯,我知道你不是有意的,但是我卻不想放開你,即使我什麼都不記得,還是不想放開,見到你難過我的心更痛……」夏侯雲凌垂著眼瞼說道,一邊安撫的拍著她的背。

    「真是傻呢!還是那麼傻……」耶律錦秋破涕為笑,咬著唇看著他,十九年的等待到現在她才覺得沒有遺憾,就算是他再也記不起來又如何呢?她可以慢慢地告訴他他們以前的事,讓他一點點的記住他們的從前,一直到頭髮花白,同穴而葬。

    「我以前也這樣嗎?那麼傻是如何將你騙到手的呢?」夏侯雲凌微微揚了下唇,似乎對她說自己傻的事情十分不滿,卻又沒有反駁。

    這半個月他每日都會見到她看著自己的臉發呆,卻又一個字也不肯跟他說他們的過去,今日既然她肯告訴自己,那麼他一定要都問個清楚,那兩個性子跟他如出一轍的小子必然是他的兒子沒錯了,但是他之所以願意跟她回來卻是因為她這個人本身……

    耶律錦秋抿了下唇,笑道:「二十年前又個叫夏雲凌的傻小子,在朔方城外的沙漠裡遇到了馬賊,功夫不錯卻從沒見過沙漠,被一幫馬賊帶進了沙漠深處險些渴死,路過的我救了他一命,然後他便賴著我不走了。」

    夏侯雲凌忍不住笑了起來,慌忙點頭道:「像是我會做的事情,這麼美的姑娘若是放走了就不知道去哪兒尋了,這是大智若愚怎麼是傻呢?」說著他還一臉促狹的捏了捏耶律錦秋的臉,低低地笑著一副得逞的模樣。

    「你這人……」耶律錦秋微微紅了臉往後退了些,卻被他又拉回懷裡,兩人靠坐在床柱上低聲說著話。

    「嗯,很傻很無賴麼?接著說,把這些年我錯過的事都告訴我……」夏侯雲凌抿了下唇伸手環住身前的女子,即使是現在她臉上還戴著面紗他也知道她的長相,那一雙墨黑的眼眸下面是一張怎樣絕色的臉!

    耶律錦秋搖了搖頭緩緩道:「後來你跟了我一個月我們就慢慢地熟了起來,在之後就買下了朔方城裡的那個院子,在花園裡種滿了曼陀羅和紫羅蘭,我們在那兒住了半年,我只知道你叫夏雲凌,是東辰京陵人士,別的一無所知。」

    夏侯雲凌點了點頭,他的身份除了蒼無涯和小蝶之外,應該是無人知曉了,帶著幾分歉意道:「那個時候我不是有意要欺瞞你,因為我將太子之位讓給了夏侯雲天,永不再回京陵……」

    「嗯,我知道的,後來都知道了。」耶律錦秋看了一眼夏侯雲凌,接著道:「突然有一日你跟我說,你想回京陵,你要風風光光地娶我進門,不會讓我跟你躲在朔方城過一輩子,因為我父王重病,便答應了你,自己也回了耶律家,一個月後等來的並不是你的人,卻是和親東辰太子的詔書。」

    夏侯雲凌皺了下眉,眼中的思慮更深了幾分,輕歎道:「對不起,秋兒……」

    「我本就是逃婚離開的家,那個時候本想再次逃跑的,可是父王年紀大了,樓蘭王對我耶律一族的地盤早就虎視眈眈,兄弟年幼……但這些都不是我答應的原因,是因為東辰使者交給我一幅畫像——你的畫像!」

    她嘴角浮現出一絲嘲諷,夏侯雲天就是這樣偷梁換柱地讓她自願嫁到了東辰來,可憐的是她第一眼便認出來他不是她!

    夏侯雲凌這下也明白了為何他會失去那一年的記憶,無論他的好弟弟對他做了什麼,他都奪走了他唯一的幸福,他最重要的愛人和孩子。

    「秋兒,是我對不起你們母子,若不是我識人不淑也不會還得你提心吊膽這麼多年……」他的手已經我成了拳頭,額角上的青筋也一根根凸現出來,眼中的同色更甚,狹長的眼眸卻越發的凌厲起來。

    二十一年前,他以為作為影子的弟弟躲藏在暗處這麼多年已經十分委屈,所以他本就對這皇位不甚在意,乾脆讓他當了太子,而他自己則是遊歷四方見識這天地浩大,殊不知他夏侯雲天想要的原來是一切,他的一切……

    「只有七年而已,那個時候我幾乎以為你真的再也不會出現,突然有一日,貞靜皇太后病重,彌留之時我沒讓宮人通報便直接走進了太后的後殿之中,後來卻因為文皇后在香爐裡動了手腳,我險些暈了過去,隱約聽見夏侯雲天和一個男子說話,卻聽得不夠真切,如今想來,那個時候與他說話的人應該是你吧……」

    耶律錦秋搖了搖頭,那一日若不是文皇后的香,她也不會在偏殿睡著,不過若是她沒睡著的話,她也不能在這麼近的地方見到他,哪怕只是隱約聽到了上聲音。

    夏侯雲凌睜大了眼睛,許久點了點頭,「那一日母妃彌留之際,我回去送她,卻不想夏侯雲天大怒責怪我為何不守承諾私自回京,我於他爭執了起來卻沒有多想別的事情,當日我還未離開皇宮便聽聞未央宮大火,你跟懿兒就是那個時候……」

    狹長的眼眸中儘是淚水,他不想強忍著不流淚卻也哭不出聲來,若是他有意思懷疑去查探的話,他們一家人也許就能早一些見面。

    「嗯,這些年我一直沒想明白的地方也是這個了,一直以為未央宮大火是後宮宮妃爭寵的把戲,卻不想這把火竟然是夏侯雲天放的呢,不過也好,我終究是逃離了那個黃金牢籠,哪怕是長睡不醒,只是可憐了懿兒年幼,這些年獨自撐過來……」

    耶律錦秋哽咽道,她雖然因為火毒沒解沉睡在千年寒潭之下,頭腦卻是清醒至極的,出塵和懿兒陪在她身邊的說的每一句話他都能聽到,還有懿兒師門的那些孩子們,照顧她的人很多,她並不寂寞,只是心裡始終牽掛著消失的夏侯雲凌。

    「秋兒……秋兒……」夏侯雲凌死死地將她禁錮在懷裡,他生怕這一次一放手她就消失不見,他怕他抓不住這短暫的幸福,這平淡如水的二十年,孤獨寂寥的二十年等待,這一切都是值得的。

    心結解開的兩個人低聲傾訴著這剪不斷的情思,天邊的殘月也漸漸地落下,天白漸漸泛起了魚肚白,青灰的天空變得明亮起來。

    辰時三刻,夏侯懿扶著南宮墨雪往隔壁的院落過來,見耶律錦秋院子裡沒有一個人影,偏頭看了一眼屋頂上的影衛。

    「母親用過早膳了嗎?父親呢?」

    影衛立即飛身下來,恭敬地朝著夏侯懿和南宮墨雪施了一禮,低聲道:「夫人還未起身,老爺……也還未起身。」

    南宮墨雪和夏侯懿見影衛神色奇怪,點頭示意他先下去,兩人直接朝著正房走了過去,打算挨個叫醒他們,畢竟今日去鳳府是要緊的事。

    耶律錦秋之前在這兒也住了一段日子,向來早起的人今日卻睡了懶覺,莫不是因為這一次去朔方城累著了?

    「今日去鳳府,讓鳳嵐給母親燉些藥膳吧,許是這段日子路途奔波過於勞累了。」南宮墨雪惦記著鳳嵐做的藥膳,大家都知道說起藥膳一定是鳳嵐那個傢伙做的最好吃,也不知道他一個大男人整天學那些做什麼……

    「好啊,正好讓他給你也做幾個適合的藥膳,順便將方子拿回來,讓府裡的廚娘學著做。」夏侯懿笑了笑表示同意,自家媳婦兒也該好好補補了,這小身板都瘦了一圈了。

    說話間兩人已經走到了耶律錦秋的門外,夏侯懿伸手敲了門,安靜地等著裡面人的回話,因為耶律錦秋不喜歡有人跟在自己身後,因此她房內是不安排丫鬟的,再加上她身份特殊,因此這院子裡外都是影衛來照顧,影衛昨晚見到夏侯雲凌進了她的房,就是給他們一萬個膽子,他們也不敢進去……

    裡屋一直到辰時才睡著的兩個人被外面的敲門聲驚醒,雖然是極不情願十分睏倦,但是耶律錦秋還是應了一聲。

    「如今幾時了?」

    她動了動渾身酸痛的身子,還是歲月不饒人啊,只是通宵聊了一宿這身子骨就快要散架了,也不知道等著的幾十年之後會成什麼模樣……

    「辰時三刻了母親,您準備一下,咱們還要去鳳府呢,我們去叫醒父親,路上用些點心吧。」

    夏侯懿恭敬地答道,一邊說著一邊拉著南宮墨雪往偏房走去,昨日雪兒給父親準備的房間就在母親旁邊,怎麼也沒起來呢……

    耶律錦秋聽到他說父親,一下子緊張了起來,轉頭瞥了一眼睡得雷打不動的夏侯雲凌,咬著唇在想是直接堵住他的嘴呢還是索性打暈了的好?

    一早便醒過來的夏侯雲凌假寐著,慵懶的神色看起來真的像是在睡覺一般,斜飛入鬢的俊眉微微挑著,似乎是在笑。

    耶律錦秋糾結了片刻,立即伸手點了下夏侯雲凌身上的穴,他這會兒不想醒都不行了,肩上酸得他眼淚都出來了,他的小秋兒急了……

    「快點往後窗出去,回你的房間去!」耶律錦秋見他醒了急忙命令道,見夏侯雲凌斜睨著她不語便伸手推了他一下,「快去啊!懿兒跟雪丫頭去你房門口叫你了……」

    這邊話還沒說完,門外的南宮墨雪和夏侯懿已經到了偏房的門外,同樣還是夏侯懿恭敬地道:「父親起身了嗎?咱們今日要去鳳府,這會兒起身吧。」

    南宮墨雪見他乖巧的模樣忍不住笑出了聲來,想著這廝每日磋磨自己卻在父母面前那麼乖,心裡又有幾分不滿。

    正屋裡的夏侯雲凌瞥著瞪著他的耶律錦秋,嘴角的笑意也越來越深,突然他開口道:「嗯,你們先出去吧,我們一會兒就過來。」

    耶律錦秋甚至忘記了伸手捂他的嘴,等他說完了這句話才慌忙去捂,臉上淨是驚悚的神色,彷彿她真的大白日裡見到了艷鬼……

    站在偏房門外的夏侯懿和南宮墨雪也一愣,他們都是習武之人,對聲音本就敏感,方才父親的聲音很明顯不是從他們站立的這個偏房裡傳出來的,分明是從——母親的屋裡傳出來的……

    南宮墨雪和夏侯懿長大了嘴對視著,甚至忘了回答,正房裡的夏侯雲凌卻伸手去了一旁的新衣遞給耶律錦秋,見她怒視著自己也笑了起來。

    「生氣了?這麼容易生氣的話,那日在朔方城又是怎麼說出來我身上有胎記的呢?」夏侯雲凌好整以暇的說道,還一邊給耶律錦秋穿著衣裳。

    原本要離開的夏侯懿和南宮墨雪又是一怔,兩人密音道:「你猜父親的胎記在什麼地方?」

    夏侯懿見她一臉好奇的模樣伸手揉了下她的腦袋,密音回道:「咱們偷聽不就知道了……」

    於是,兩個無比好奇卻沒什麼**觀念的夫妻偷偷的隱藏了身上的氣息躲在花園裡豎著耳朵聽著正房裡的聲音,房頂上的影衛早已經不知道躲到哪兒去了,主子做壞事他們最好是躲遠一點……

    裡屋的耶律錦秋咬著唇瞪著給她穿衣裳的夏侯雲凌,面色也紅了幾分道:「難不成你身上的胎記很多人見過麼?」說完她心底又是一陣哀嚎,這廝簡直是為了逼瘋她而生的,當年若不是因為貪那美酒春江月,她也不會酒後……

    夏侯雲凌被她問的大笑起來,有意逗弄她道:「是啊,很多人看到過的,怎麼,這個你要好奇?那我給你說說……」

    「不要!誰稀罕知道!」耶律錦秋被他那句很多人看到過氣得不輕,明明當年他對那事就是一副什麼都很生疏的樣子,還裝什麼老道……不過,她又想起來那個月牙胎記的位置,面色也是一紅。

    見她不高興了,夏侯雲凌仔細地給她整理了一下肩上的衣裳,笑道:「母后和父皇還有乳娘都見過,還有小時候伺候的小太監福全,不是很多人麼?嗯,還有……」夏侯雲凌的眼神在她身上繞了一圈,沒有說出來,然而那個意思卻不明而喻了,自然還有她。

    耶律錦秋如今也明白他故意逗自己,撅著嘴咬著牙道:「也不是每個人的胎記都長在小腹上的,你還真是會挑地方呢!」

    躲在花園裡的兩個人險些笑噴了出來,都憋著笑紅著臉悄悄地往外挪這身子,父親和母親的功夫都十分了得,他們也不敢造次……

    夏侯雲凌瞥了一眼花園裡搖曳生姿的牡丹,低笑著將唇湊到她耳邊道:「既然你對我的胎記這麼感興趣,不如我稍微犧牲一下讓你再看看如何?」

    梳妝台前剛坐下的耶律錦秋被他的話激得跳了起來,面色卻更紅了幾分怒道:「你莫不是發燒了?這般輕狂的話也說得出口,還真是……」

    「哈哈哈哈哈哈……」

    夏侯雲凌見她惱了便不再逗她,只是突然推開窗戶閃身飛向花園中,腳尖一點地再一折身手裡領著兩個人落回到了耶律錦秋面前。

    被抓包的夏侯懿和他家夫人都縮著脖子尷尬地站在裡屋,耶律錦秋張了張嘴卻什麼都沒說出來,這下子丟臉丟到兒子和兒媳面前了……

    夏侯懿和南宮墨雪對視了一眼同時笑了起來,只見夏侯懿臉上沒有半分尷尬地道:「父親功夫了得,不過拎著我媳婦兒這事兒下次還是別做了,她有三個月身孕了。」

    耶律錦秋也瞪了夏侯雲凌一眼,伸手拉著南宮墨雪坐了下來,輕聲道:「坐下壓壓驚。」

    南宮墨雪陪笑道:「母親花園的牡丹開得正好,方才多看了兩眼,想著母親跟父親出來一道兒去鳳府呢!」

    耶律錦秋再次回頭瞪了夏侯雲凌一眼,親切的回答道:「雪丫頭小心身子,過會兒去鳳府讓鳳嵐小子給你做藥膳補補。」果然,大家都已經將鳳嵐看成了藥童和廚子這一類了,可憐的孩子……

    折騰到巳時一刻,一家人終於上了馬車往鳳府去了,馬車行到洛王府大門口卻聽到有聲音在爭執,似乎十分不滿。

    夏侯懿推開車窗往外看去,只見洛王府大門外站著四名管家打扮的男子,正在同洛王府的管家理論這什麼,見狀他嘴角不屑的勾了起來,真實些不知死活的傢伙!

    「黛影,停車!」夏侯懿關上車窗說道,趕車的黛影也即使停下來馬車,站在王府門口的四名管家突然停下來爭吵,齊齊轉頭看向這倆華貴的馬車。

    為首的一名年紀稍長的管家眼角帶了幾分笑意,他就知道若是鬧起來洛王定然不得不出面干預,畢竟洛王極寵清靈公主,卻也不甘違背皇命!

    洛王府的管家微微一笑,想來王爺也受不了這般苛待,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四家人,只能怪他們看不清了……

    「洛管家,發生了什麼事,為何在這兒喧嘩?」

    夏侯懿立在馬車邊上打量著面前的被指婚四名側妃家的四個管家,似笑非笑的臉上帶著幾分慵懶和不耐,還有幾分不滿。

    「回王爺的話,是、是聖上指婚的四家來人了,分別派了管家前來取王爺的生辰八字,說是想商量一下這幾日那一日日子比較好……」

    洛管家伸手摸了下額角的汗水,懿王可是比世子爺更狠辣的角兒,他看著他們兄弟長大,不會不明白他們的心思,昨日王爺就已經吩咐過了這四家送人來直接送到京郊別院去就可,不必經過王妃,更不能讓旁的女人髒了洛王府的地兒,他們今日便迫不及待的來鬧開了,當真是自己往刀口上撞呢……

    「本王怎麼不知道本王又多了四名王妃,要本王的生辰八字,那是誰想越過清靈去呢?」夏侯懿半瞇著眼說道,站在他對面的四名管家一下子便縮了脖子,垂著頭不敢言語。

    「奴才們見過王爺!」四人硬著頭皮跪下行禮,見這個軟硬不吃的洛王,也重新審視起他們的判斷來。

    夏侯懿微微抬了下眉毛道:「嗯,都起吧,你們哪兒來的回哪兒去,洛王府不是誰都能撒野的地方。」今日他忙著呢,沒工夫收拾他們,但也不容許他們在這兒鬧起來。

    洛管家見他忙著出門也會意道:「四位請回吧,既然是聖上賜給我家王爺的側妃,那麼一切事宜自然是我家王爺來辦,給位是否越俎代庖了呢,沒得讓人看了笑話!」

    夏侯懿見處理了轉身上了馬車離開了,留在原地的四人若有所思的上馬車回府去稟報了,畢竟這事兒關乎他們全族的將來,若是能攀上洛王府這條大船,日後一族興旺自然是不用操心了。

    南宮墨雪見他臉色不大好,從小火爐上倒了杯花茶遞了過去,「喏,暖暖手。」

    夏侯雲凌和耶律錦秋還因為剛才的事情彆扭著,兩人低聲說著話倒也沒注意對面兩個孩子的神色。

    趕車的黛影心情無比舒暢的甩著鞭子,馬車裡有四個人和兩個人就是不一樣啊!若是夫人和老爺能常住在洛王府多好啊……

    京郊西二百里,皇陵。

    五月初一,太子妃文舒蘭下葬皇陵邊上的龍脊山。

    文氏一族上下幾千人聚集在龍脊山上,唯有夏侯泰獨自立在山頂上久久不能離去,面前只有那一座空寂的孤塚,終究他還是負了她,那個曾經靈動而聰慧的女子,他自小當做妹妹青梅竹馬的女子……

    「太子爺,天色不早了,再不啟程咱們便要走夜路了……」青衣心腹太監提醒道,太子妃去了這些日子太子爺每一連著好幾日都不曾用膳,日漸消瘦下去了,如今再不好生照顧恐怕就要病倒了。

    夏侯泰似乎沒聽到他的話,立在墓道入口處,裡面的千斤石已放下,她生前喜愛的東西也都一樣不落下的放了進去,可是他心底卻憎惡自己,憎惡文氏一族的可惡嘴臉,甚至不想再去為他們爭鬥……

    「讓他們都走吧,我再留一會兒,再留一會兒。」

    夏侯泰嘲諷的看了一眼站在不遠處顫顫巍巍準備著趕回家用晚膳的文氏親族,那些人永遠只懂得利用他來謀取他們的利益,從不考慮他也只是個普通人,有血有肉也有感情,哪怕舒蘭是他們的親人,除了她的母親以外,恐怕也沒人會記得這個可憐的女子了。

    文皇后立在不遠處,原本她貴為皇后是不必來的,可是舒蘭這孩子是她自小便看著長大的,如今她沒了,她心裡也不是滋味,最後一程自然是要來送,本以為她這個兒子跟他爹一樣寡情薄倖,如今看來她的兒子還是像她多一些……

    「泰兒,回吧,外祖他們年紀大了,經不起走夜路……」文皇后本想勸他幾句,卻不知道該怎麼開口,過不了多久母族定然會送來新的太子妃,而舒蘭也定然會被他們忘記。

    夏侯泰回頭看裡一眼容色憔悴一身素白的文皇后,再慢慢地轉向不遠處空地上文氏一族焦躁不安的人群,嘴角的諷刺也變得殘忍起來,嘴角拉開一個更加諷刺的弧度。

    「母后說大家等不及了?想回家用晚膳?」他的音調極為和藹,難得地沒有怒氣和玩世不恭的模樣,甚至多了幾分親切,文皇后卻是一驚,歎了口氣。

    文氏一族為首的幾名族長長老和有些名望的命婦都一副長輩的模樣自居,紛紛點頭,這小子比他那個老爹聽話多了呢,雖然死了個丫頭,不過換來皇長孫也是值得的,他們文氏一族馬上就要掌握主動了。

    「太子爺聖明!還請太子爺上馬車回城吧,天色不早了呢!」

    文家現任的族長也是夏侯泰親舅舅的嫡長子恭敬地說道,語氣雖然恭敬卻透著不耐,其他人也是這個模樣,看得夏侯泰心底又寒了幾分,為了利益臉親兄妹也如此……

    「本太子的確聖明!所以才會聽信你們的話讓太醫給舒蘭催產,否則她也不會丟了性命!」夏侯泰銳利的眼光在為首的人臉上一個個劃過,這些人他們都是舒蘭最親的人,卻不顧她的生死只想著他們的榮華富貴!

    「文氏一族昌盛數百年,靠的都是祖宗記下來的蔭蔽,而如今,你們!一個個都狼子野心不滿足於現在的權勢,你們步步為營籌謀多年為的不就是這滔天權勢一世榮華麼?本宮是瞎了眼聽信了你們的話!」

    夏侯泰甩袖朝著陵墓的入口出走去,遠遠的他的話眾人也聽不真切,只是聽得出來太子大怒,而站在他面前的文皇后卻是聽了個一清二楚,她連忙轉身讓身邊的心腹大宮女過去通傳族裡的人回京,她自己卻愣在了原地,心裡五味陳雜。

    這麼多年的後宮爭鬥她之所以能活到今日全是仰仗了自己的太后姑母,她大半輩子沒想明白的道理自己的兒子卻已經想明白了,可是他們文氏一族樹大招風根基深厚,無論泰兒他願不願意,他們都是一體的,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娘娘,已經吩咐文家主家人都回了,太子妃的娘已經暈過去了,也叫人好生照看著送回去了。」

    心腹大宮女走到文皇后面前稟報,躊躇著是否勸她也回宮,畢竟過了百日之後皇長孫就要被送進相國寺了,這會兒孩子跟著墨小側妃倒也無事,只怕蓮皇貴妃那邊生出什麼亂子來……

    「最近,金蓮宮裡的那位是不是太閒了?」

    文皇后輕輕拭了下眼角的淚,她只有不斷的變得殘忍才能在這後宮之中屹立不倒,德妃捨了她的孩子,換來一世平安,辰妃捨了她十皇子的前程,換來了榮寵半生,而她,捨了她的一切,換來文氏一族的安泰和泰兒的皇位……

    「回娘娘的話,近日蓮皇貴妃的確是折騰的緊,上次陷害娘娘毒害十七皇子一事剛過,皇貴妃便打殺了她宮裡的所有人,一個不剩!說是金蓮宮裡有別宮的內奸,全都是在金蓮宮裡打殺的,聽說慘叫聲從金蓮宮裡傳了三日夜……」

    大宮女瑟縮了一下脖子,想來那位皇貴妃也是個很辣的,以前只覺得她手段很辣,如今是真的心狠手辣了呢!

    文皇后彎了下唇角,諷刺道:「比起二十年前未央宮裡的那位,梁青蓮她還弱得很……」文皇后幽幽的歎了口氣,二十年前那個令太子府裡的所有女人妒忌,令天下女人妒忌的女子,那才是真正的狠辣呢!

    幸好那個女子已經死了,不然她真的不知道她們動起手來,夏侯雲天會如何?

    大宮女聞言一怔,她入宮的十日不算短了,從文家過來的時候正好是未央宮大火之後,聽聞那個傾國傾城的女子有著凡間不該有的容貌,美得驚心動魄,她嫁入太子府時,當時還是太子的皇上一月未離開過她的院子,可惜這些卻終究只是傳言……

    夏侯泰呆立在墓前,嘲諷的看著墓碑上那些歌功頌德的話語,再一想到他那失去了母親的可憐長女,心底一軟。

    「回宮!」

    夏侯泰身後的心腹太監連忙喝道:「太子起駕回宮——」

    文皇后長舒了一口氣,轉身扶著宮女的手臂往前方的鳳攆走去,心底釋然了許多。

    申時,東宮。

    角落裡的八角香爐內焚燒著淡淡的青草香,因著這殿裡有兩個孩子的緣故,墨家姐妹十分注意平日裡使用的東西,她們卻沒注意到襁褓裡的皇長孫已經被人調換過了。

    墨大側妃抱著小公主逗著,這個孩子名譽上是她們姐妹的,實際上生母已亡自然也是她們姐妹的,至於雲側妃的孩子,終究是晚了幾個月,也正不過她們姐妹的。

    孩子「啊啊」地叫著,金尊玉貴的天家孩子自自然是比別的孩子都要受寵,即便是皇上下命百日之後讓皇長孫去相國寺帶髮修行,墨小側妃也求得了太后的同意,讓她守著孩子長大,畢竟是自己的親骨肉……

    送葬回宮的夏侯泰並沒有直接踏進夕霞殿裡逗弄孩子,只是遠遠地聽著殿裡嬰孩的聲音,而後轉身遠遠地離去了。

    五月裡的頭一日,即便到了晚上也熱得緊,太陽西斜在天邊染出絢爛的晚霞,透著緋色無邊。

    今日被趕出洛王府的賜婚的四家並沒有再一次上門自討沒趣,幾個當家主母都聚在一起喝了一下午的茶,然而卻沒有她們各自的女兒。

    洛王確實是不同於任何親王的存在,也是他們無論如何也要巴結的對象,四家主母商量了一個下午,最終決定明日一早便直接將女兒們送進洛王府,既然洛王想安撫身份高貴的清靈公主,那麼她們便讓他做個好丈夫,只是哪個男人敵得過溫香軟玉在懷呢?

    用過晚膳之後回府的夏侯懿還不知道他被一群女人算計了一個下午,陪著南宮墨雪和父母乘馬車回了洛王府,一路笑聲不斷。

    「王爺這麼高興究竟是為何?」

    見他笑得太過暴露,南宮墨雪忍不住提醒道,然而見他這般開心,她也熱不住笑了起來,畢竟以前的他過得太壓抑。

    「因為今日鳳嵐的菜做得好!王妃喜歡嗎?」夏侯懿低聲答道,惹得對面的耶律錦秋和夏侯雲凌也笑了起來,他們兄弟這幅性子,想讓人誤會他們不是父子都難……

    實際上大家心裡都明白,他這麼高興是因為聖手醫仙說父親失憶是藥物所致,只要配製出解藥來,他自然而然就能想起來那一年的事情,況且如今看來即便是沒有那解藥,父親和母親也不會因此而生分了去……

    洛王府門口,候了大半個時辰的洛管家已經滿頭大汗,這麼悶熱的天兒即使是只著單衣,身上的衣裳也已經被汗水濕透,然而更讓他著急上火的卻是方才收到的四府送過來的信函。

    馬車遠遠地朝著洛王府的門口駛過來,洛管家眼底一喜,趁著侍衛開門的間隙上前,將信函交給了趕車的黛影。

    「請姑娘交給王爺,這是方才四府送過來的信函,說是他們理解王妃如今有孕不宜大肆操辦,明日他們會將四名側妃送過來,請王爺不必操心。」

    洛管家無奈的笑了笑,無論是出塵那孩子還是懿這孩子,那張臉都是紅顏禍水,人家倒貼女兒嫁妝都想嫁……

    馬車裡的夏侯懿已經聽見了洛管家的話,臉色一下子便冷了下來,黛影恭敬地遞進來信函,將馬車趕進院子裡。

    南宮墨雪好奇地看著他手上的四封不同紙張的信函,四種不同香氣的信紙刺的她一個噴嚏打了出來,驚得夏侯懿直接要將信函扔出去窗外,扔到一半被她即使阻止了,一手用娟帕捂著鼻子,一手將信函接過來拆開。

    第一個桃粉色的新封拆開,露出裡面同色的信紙,濃烈的桃花香味讓她連眼睛都覺得不適幾分,這信紙一看便知道是京陵有名的三月桃,出自御坊齋的信紙,怎麼看都不可能是當家主母用的,不過倒像是——被賜婚的女子!

    夏侯懿見南宮墨雪眼底閃爍著鬼畜的光芒,熱不住搖了搖頭,伸手將其餘三個新封也拆開來,不同色澤和香氣的信紙讓他皺了下眉,繼而一一展開遞到南宮墨雪手裡,耶律錦秋和夏侯雲凌則是低聲說著他們的話,互不干擾。

    馬車停在院子裡,耶律錦秋先下了馬車,做了幾步突然回頭道:「懿兒給你父親準備一個院子,最好是離我這兒遠一些。」語畢留出一個動人心神的笑容之後進屋去了。

    南宮墨雪還在仔細看著手裡的信,夏侯雲凌沖夏侯懿擺了擺手追了上去,夏侯懿見狀應也不是不應也不是,挑了下眉「嗯」了一聲便拉著南宮墨雪回院子了。

    被四封信函冷落了大半晌的懿大爺不高興了,兩人剛一進屋他便打橫將南宮墨雪抱了起來,極其不滿的神色昭示著他需要安慰。

    「爺不好奇這信上寫了什麼嗎?」南宮墨雪揚了揚手上厚厚的信紙,往桌案上一扔,伸手捏了他的俊臉一把,十分得意的由著他抱自己進去沐浴。

    夏侯懿微微擰了眉道:「也對你好奇,對那些個勞什子的女子沒什麼興趣!」微涼的呼吸噴在她頸間,她如今也逐漸的明白獅子毛順著捋就行的道理,於是乖巧地任由他伺候自己沐浴,半瞇著的眼睛像足了一隻小貓。

    「那明日府裡的侍衛可都要多加照顧了,畢竟四家一齊送人過來就怕鬧大了洛管家擋不住呢!」她煞有介事的說道,半瞇著的眼睛索性閉了起來,準備睡上一覺了。

    「嗯?說說看。」夏侯懿被她的話說的有了幾分好奇,隨即問道,其實他只是不想她這會兒就睡著,若是睡著了一會兒他跟誰說話去……

    南宮墨雪彎了下唇角,神秘的道:「信函是你那四名側妃親自寫的,封信前三張宣紙都寫滿了對王爺的愛慕和傾心,最後一句話才是重點,她們明日集體嫁過來,不必洛王府操辦任何儀式,體恤王妃——也就是我有孕在身,所以溫柔體貼的她們都願意帶著厚重的嫁妝嫁進門來,王爺只用等著洞房就行了。」

    夏侯懿聽罷皺起眉來,看樣子他這張臉還真是煩人呢,不過那四家倒也有些意思……

    「黛影,聽令!」夏侯懿衝著房頂上低聲道,只見浴室窗外立即多了一個熟悉的身影,旁邊還有另一個略高的身影,想來是青影。

    「主子,在!」窗外傳來黛影的聲音,似乎有幾分欣喜,最近青影總是出去辦事,她偶爾見一面自然是高興得。

    「明日讓王府的侍衛戒嚴,只開正門的小門,不開大門,任何人來都不見客,無論是求見本王還是王妃,四府送人過來讓他們直接往城外別院去,若是不肯就一人一張休書,省的煩心!」

    夏侯懿冷著臉說完抱著南宮墨雪往內室走去,窗外的身影已經消失了,黛影想來比她反應的還要激烈,畢竟她們是好姐妹。

    不知是因為懿大爺今日心情太好還是心情不好的緣故,他竟然規規矩矩地抱著南宮墨雪便睡了,難得一覺好眠。

    天色微亮,時辰還早夏侯懿卻已經躡手躡腳的起身去上朝了,既然出塵回來了,他就得去上朝,否則他們私底下交流太多也會讓人生疑。

    夏侯懿的馬車想著宮門的方向去了,而宮裡傳召的馬車朝著宮外洛王府來了。

    心裡忐忑不安的連公公揣著太后的懿旨坐著馬車往外走,回想起半年前他去將軍府傳召清靈公主時候,是多麼的盛氣凌人,可如今她不僅是東辰兩名將軍的至親,更是權勢滔天的洛王的正妃!

    「嬤嬤一會兒說話要多注意,這位公主可不像是宮裡頭嬌養的公主那般好唬弄,說不好就是掉腦袋的差事……」連公公想起來在這個還未及笄的小王妃,在想想這一年來她盡力的那些事情,心裡就是一陣森寒。

    年輕的嬤嬤微笑著點頭應了,心底卻有幾分不以為然,哪怕是天家的公主她也天天見,又有哪個公主敢在太后面前放肆呢?可即便是這般想著,她也恭敬地點了頭,畢竟連公公是太后身邊的老人了,他提的醒兒總歸是沒錯的。

    「多謝連總管提醒,我會多注意的。」年輕的桂嬤嬤即可答道,連公公聞言才微微放了些心,這已經是他們第三次去洛王府傳召了,前兩次都被洛王世子給拒了,這一次洛王上朝了,應該能將人帶進去……

    近來總是貪睡的南宮墨雪這會兒還沒起身,青衣進來看過她兩回見她還睡著便直接出去了,準備好的安胎藥和早膳都擱在小廚房裡溫著。

    天色漸漸亮了起來,青衣第三次想進門悄悄自家小姐是否醒了之時,突然看到院外洛管家走了進來,臉上隱有著焦急之色。

    「洛管事的,這一大早的過來是找王妃麼?」青衣笑著迎了上去,黛影還在房頂上打著瞌睡,想來昨晚跟青影聊得晚了些。

    「青衣姑娘,宮裡來人了,太后跟前的太監大總管連公公帶著個嬤嬤過來傳旨,想讓王妃進宮陪太后祈福呢!」洛管事見青衣臉色不好,心裡也明白太后傳過好幾回讓王妃進宮,都被王爺給擋了下來,今日卻趁著王爺上朝之時來了人,很明顯是別有用心的……

    青衣聞言神色肅然點頭道:「還請洛管事先去招呼著吧,打點的東西一會兒我讓小丫頭送出來,王妃這會兒還睡著,等我瞧瞧她醒了沒。」

    語畢兩人都各自轉身往不同的方向走了,房頂上打瞌睡的黛影也突然閃身下來,跟著青衣進了房間,沒有半點瞌睡的模樣。

    本就睏倦的南宮墨雪雖是聽到了外面的聲音,卻懶得去仔細聽是什麼內容,與她而言,除了懿和出塵身上的毒以外,已經沒有什麼能夠震懾她了,且不說高枕無憂,日子卻也過得極為舒坦了。

    「小姐,您醒了嗎?」青衣立在床邊輕聲喚道,見南宮墨雪一副懨懨的神色便止住了聲音不打算再喚了,文家那個老妖婆又要鬧什麼,竟然讓小姐有身子的人去陪她祈福?

    半晌,南宮墨雪揉了下眼睛轉過身來,睡眼惺忪地瞥了一眼青衣和黛影問道:「何事?」

    「宮裡來人傳太后的懿旨,讓您進宮陪她祈福去呢!」青衣見她醒了便開口說道,說完便轉身朝著小廚房去了,只留下黛影一人。

    黛影扶著南宮墨雪坐起身來,給她遞上一杯溫水,她慢慢地喝了下去,腦子也清醒了許多,睏倦散了幾分。

    「影衛已經給主子傳信了,一會兒王妃進宮擔心些,尤其是避著香薰一類的東西……」黛影接過她手中的

    空杯子放下,青衣已經端著早膳和安胎藥走了進來。

    「黛影姐姐說的是,要不然奴婢隨小姐進宮吧,不然總是不大放心。」青衣將早膳和湯藥都放在床上的矮几上,黛影則是被她的話激得笑出聲來。

    「黛影姐姐笑什麼?可是我說的不對?」青衣白了她一眼,小臉上糾結了起來,逗得南宮墨雪和黛影都笑了起來。

    南宮墨雪慢慢的吃著東西,一邊道:「黛影不是笑你的法子不可取,不過要跟也是她跟著我去,帶著你去我還得照顧你。」

    青衣這才垂下頭去點了下頭,小姐說的沒錯,自己去了還得小姐分心照顧著,若是黛影姐姐去了就能照顧小姐了。

    「是,那麼黛影姐姐跟著小姐去吧,我在家等著小姐回來。」青衣乖巧地說道,她很聰明凡是都是一點就通,雖然年紀小但是辦事牢靠心思也縝密。

    「嗯。」

    南宮墨雪看著矮几上的安胎藥皺著眉喝了下去,再一看那個調理身子的藥終究是不必再喝了,送了一大口氣,青衣一邊給她喂酸梅一邊笑話她怕吃藥,一頓早膳竟然磨磨蹭蹭地吃了兩刻鐘。

    前院正廳裡,坐著添了三次茶的連公公和桂嬤嬤都面露不耐之色卻又不敢發作,一炷香之前洛管事還差人去問過,那邊回說王妃身子不好,剛起身正在吃藥,勞煩宮裡的貴人多等上一會兒,他們的抱怨被盡數堵了回去,全京陵的人都知道洛王妃有孕在身並且是雙生之象,饒是太后本人也不敢明目張膽的動她……

    洛管事在一旁只管吩咐下人添茶水和點心,青衣讓人送過來的東西他也暗地給了連公公和那個眼生的桂嬤嬤,見他們吃癟的模樣心底也樂了半晌。

    用完早膳的南宮墨雪讓青衣給她簡單的裝扮了一下,身上的衣裳雖然是王妃的命婦衣裝,頭上的首飾卻都是輕便的為主,畢竟她進宮也不知道要折騰多久,萬一文家的那兩個女人找她的麻煩就不好說了……

    等到黛影跟著南宮墨雪出來前院正廳的時候,距離連公公和桂嬤嬤到洛王府已經一個半時辰了,連公公見識過這位公主的厲害,心底歎道今日運氣好,總算是肯出來了。

    可那新晉的桂嬤嬤卻不這麼想,她本就是官家女子在宮裡多年有本家照拂眼高於頂,最近剛提了嬤嬤在太后宮裡伺候,哪個宮的見了她都是極為恭敬的,不想這個光有個頭銜的假公主也敢這般落他們的面子,當真是不給她點教訓日後便要爬到頭上去了。

    南宮墨雪一進正廳便見到臉色已經極為難看的年輕嬤嬤和老熟人連公公,她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連公公,隨口道:「讓公公久等了,本妃身子重了不大方便,還請公公原諒則個。」

    連公公見南宮墨雪神色不善,似笑非笑的模樣讓他覺得脊背發涼,連忙推諉道:「王妃嚴重了,奴才見過洛王妃!」說著便恭敬地朝南宮墨雪行了禮,而他身邊的桂嬤嬤也極不情願地跟著行了禮。

    南宮墨雪瞥了一眼跪在地上恭敬的連公公,和敷衍著一行禮便要站起身來的年輕嬤嬤,突然笑了起來:「這位看著眼生吶!」

    說罷便往主位上一坐,一旁的小丫鬟連忙遞上花茶,南宮墨雪捧著茶杯輕輕吹著滾燙的茶水,看著各色花瓣翻飛,香溢滿堂。

    連公公連忙伸手拉了一把身邊不情願的跪著的桂嬤嬤,陪笑道:「王妃好眼力,桂嬤嬤是新晉的嬤嬤,最近才分來太后宮裡的,也難怪王妃沒見過。」

    被他這麼一拽桂嬤嬤心底也驚了三分,能叫連公公這般忌憚的人,即便只是個未及笄的小丫頭她也不恩能夠大意了去,畢竟對方是公主之尊,不過一想到最夜裡老嬤嬤們說起今日的事情,她心底又多了幾分得意,做不過是個將死之人,這宮裡頭想要她命的人恐怕多如牛毛……

    「王妃自然是不會注意到奴婢的,這大半年來王妃也沒怎麼去過太后宮裡祈福,前幾次請王妃不都被擋回去了麼?」

    桂嬤嬤一張略俏麗的臉上帶著幾分嘲諷,語氣也沒有什麼恭敬之色,看得連公公直歎氣,她太年輕了!

    南宮墨雪聞言臉上的笑意更深了幾分,她施施然朝面前的兩人走了過來,手裡還端著方纔的茶水,慢吞吞的步子在連公公面前停了下來,笑道:「公公起來吧,公公是太后面前的老人了,比不跟本妃這般行禮。」說著她還伸手虛扶了一下,連公公連忙謝恩站到了一邊。

    接著她又走到了桂嬤嬤的面前,只見這個年輕的嬤嬤一副有恃無恐的模樣跪著,脊背挺得筆直,眼中卻是諷刺的神色,南宮墨雪轉身時手上一抖「哎呀」一聲輕呼,手中的滾燙茶水已經倒在了地上嬤嬤的臉上。

    「啊——」

    連公公伸手遮了下眼睛,卻沒有替她說話,他在宮裡這麼多年從一個毫無根基的小太監坐到了如今的位置,這種事情見的多了,今日別說是得寵至極的清靈公主,便是換了某個不受寵的嬪妃,桂嬤嬤這等忤逆犯上的行徑也是死路一條,他沒有善心去救蠢人……

    南宮墨雪輕撫著燙的微微發紅的手指,略帶歉意的道:「哎呀,本妃身子重了,手滑不小心灑了茶水,只是可惜嬤嬤這麼不巧跪在了本妃面前呢!」

    說著她還心有餘悸的拍了拍胸口,面上的笑意半分未減甚至笑得越發甜了起來,看得連公公心裡咚咚直跳,幸好他從一開始就沒打算招惹這位!

    地上簌簌發抖的桂嬤嬤捂著半邊被燙傷的臉,連呼吸聲都強忍著不敢太大,只是不住的磕頭,沒一會兒額頭便已經磕破,額前的鮮血順著燙傷的臉流了下來,臉上儘是哀求之色。

    南宮墨雪見她終於明白了形勢,笑道:「洛管家快去請府醫過來給嬤嬤瞧瞧,這麼美得一張臉若是毀了,該是本妃的罪過了呢,可不能叫人說我洛王妃苛待下人,惡毒狠辣……」

    洛管家這才應了,連忙差人去請府醫,而前廳之中再次陷入一陣沉默,連公公連忙扶了地上的人起來讓她坐在椅子上,一旁伺候的小丫鬟又給南宮墨雪上了一杯新花茶,這一杯的水卻是一點兒也不燙口,她慢慢地喝了起來。

    府醫來得很快,立即替受傷的嬤嬤處理了臉上的傷口,並且給了上好的金瘡藥,說一定不會留下疤痕,桂嬤嬤感恩戴德地謝了一番,南宮墨雪這才跟著他們上了宮裡的轎攆。

    黛影始終面無表情的跟在南宮墨雪身後,她一身常服沒有佩戴兵器,可是南宮墨雪知道她的暗器隨身帶著,自己腰間也有劍這就足夠了。

    快到午時,南宮墨雪才到了皇宮門口,而戰戰兢兢一身冷汗的連公公扶著嚇傻了的桂嬤嬤下了宮裡的馬車,南宮墨雪也換了軟轎,黛影仍舊跟在她身後。

    宮門口通傳的侍衛大聲通報之時,恰逢下朝後商議要事的重臣出宮,已經收到消息的夏侯懿和洛出塵並肩往太后宮裡走去,半路上撞上了護國公主的轎攆。

    時隔多日終於又見到洛王的夏侯櫻一臉笑意的掀起轎攆跟夏侯懿和洛出塵揮手,夏侯懿微微挑了下眉直接無視,而洛出塵則是一臉看戲的模樣笑道:「八皇妹!這是要去哪兒?」

    夏侯懿斜睨了一眼洛出塵,眼中的冷色毫不掩飾,洛出塵則是笑盈盈的瞥了他一眼,意思是她定然是去太后宮裡你信麼?

    兄弟兩個打眼仗的空隙,夏侯櫻已經提著裙擺下了步攆,朝著洛出塵和夏侯懿奔了過來,嬌俏的小臉上寫滿了欣喜和愛慕,毫不掩飾的看著夏侯懿,過了今日那個假公主南宮墨雪就死了,到時候她就是名正言順的洛王妃,無人敢爭!

    「七皇兄好久不見了,臣妹要去太后宮裡呢,聽說今日太后為太子皇兄剛出生的嫡長子和長女祈福,請來了許多命婦和宮妃,臣妹正打算過去湊熱鬧。」

    清脆的聲音迴響在夏侯懿和洛出塵耳邊,她熟絡的走到兩人中間讓夏侯懿和洛出塵同時皺了下眉,隨即夏侯懿直接繞過她走到了洛出塵的另一側,瞥著洛出塵鬱悶的側臉心情大好起來,因為他知道出塵這小子最是潔癖的……

    「我們也正打算過去湊個熱鬧呢,一道兒走吧。」洛出塵忍著一腳踢飛她的衝動,聲音沒有起伏地說道,另一頭卻回頭瞪了夏侯懿一眼,可夏侯懿就等著他不爽呢,一下子兩人又對上了。

    幸好他們已經走過了交泰殿,離太后宮裡本就很近,不然真的難保出塵這小子會幹出什麼驚世駭俗的事情來,夏侯懿也一路嘲笑他作繭自縛,心情倒難得的沒有不好。

    早他們一步到太后宮裡的南宮墨雪已經進了大殿,香爐裡的香薰都是常用的沉香和檀香混合,沒有什麼問題,南宮墨雪被小宮女領到了給她準備的位子上坐下,桌上只有筆墨紙硯這些東西,並無異樣,身後一個嬤嬤恭敬地走上前來朝南宮墨雪行了禮。

    「公主,太后她老人家說請您給小輩寫祈福的經文,太后體貼公主有孕在身不能勞累,因此要抄寫的內容已經準備好了,您只管寫字便可,別的不必費心。」

    嬤嬤說完自動退到了一旁,整個大殿內安靜地不聞人聲,有嬪妃也有命婦,南宮墨雪大致掃了一眼過去,都是些年輕的命婦和宮妃,自己娘親和舅母都沒來,萬幸,文家的兩個女子想對付的是她!

    她仔細地聞了一下面前研磨好墨汁,味道獨特似乎有幾分草藥的味道,她微微皺了下眉並未動筆,轉身朝著站在她身後的黛影道:「去請母妃過來,就說清靈想念母妃了。」

    黛影會意直接出了太后宮裡,正好遇見了進來的夏侯懿和洛出塵以及護國公主夏侯櫻。

    「見過王爺!王妃在裡面抄寫經書。」黛影行了一禮便直接離去,她全然沒跟夏侯櫻打招呼的舉動惹怒了這個今日裡受慣了眾人追捧的公主,夏侯櫻眼底閃過一絲殺意隨即消失不見,夏侯懿和洛出塵卻已經將她甩在身後逕自進了內殿。

    「懿王到——洛王到——」

    南宮墨雪不動聲色地抬了下頭,終於來了呢!

    不過她第一眼看的卻不是夏侯懿的方向,而是一身玄黑錦袍的洛出塵,大殿裡的命婦和宮妃們也都紛紛抬起頭來看向這兩個京陵城裡的最為出名的王爺,見他們都朝著洛王妃的方向走了過去,紛紛等著看戲。

    「都不必行禮,各位繼續。」

    夏侯懿即使阻止了可能的騷動,三兩步走到了南宮墨雪身邊坐下,而洛出塵則是在她另一邊坐了下來,坦然至極!

    原本跟在他們身後一臉笑意的夏侯櫻見狀立即冷下了臉,極其不情願的走到了南宮墨雪的桌案前,見她既沒有動筆寫字也不搭理身邊的兩個男子,心底越發的佈滿了幾分,她南宮墨雪究竟何德何能,竟然能得了洛王的寵愛並且還能跟懿王走得這般近?

    「清靈還真是艷福不淺呢,這算是左擁右抱嗎?」

    夏侯櫻立在桌案前,嘴角噙著笑意卻透著十足的諷刺,聲音不大卻讓這整個大殿裡的命婦宮妃都聽了個一清二楚。

    南宮墨雪挑眉看向立在她桌案前的華服公主,輕輕地搖頭道:「八皇姐,東西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說呢,若是八皇姐的這句話讓我家爺誤會了,不僅辱沒了清靈也辱沒了洛王府和懿王府呢!」

    夏侯懿寒著個臉,懿大爺的確對出塵那個臭小子極為不滿了,不過他還沒來得及開口責備洛出塵卻先轉頭看向了他。

    「你就委屈些吧,這墨有問題,想辦法讓雪丫頭換個桌。」洛出塵面無表情地看了一眼夏侯懿,阻止了他可能會發飆的情緒。

    「嗯。」夏侯懿極不情願地「嗯」了一聲,夏侯櫻漲紅了臉臉不知道怎麼接話,半晌才怒道:「清靈!再怎麼說我也是你的皇姐,你就這般不分長幼尊卑嗎?」

    南宮墨雪揚起小臉笑道:「若是臣妹有什麼地方讓皇姐不悅還請皇姐多擔待著,畢竟臣妹不是自幼長在宮裡,沒有皇姐這般知書達理呢!」

    夏侯懿和洛出塵都強忍著笑意不噴出來,然後夏侯櫻則是被她的話徹底的激怒了,畢竟,如今極為受寵的護國公主最聽不得的話便是她生長在民間的事實……

    「你、你、你好!」夏侯櫻漲紅了臉說完,竭力的控制著她的情緒轉身走到了一旁的空座上,卻一直怒視著南宮墨雪絕美的小臉,那一張始終帶著笑意的絕色臉蛋讓她越發的抓狂了幾分。

    洛出塵睨了一眼夏侯櫻,突然起身朝她身旁走了過去,一掀袍角在她身邊坐了下來,聲調沒有起伏地道:「小八就別跟清靈計較了,再怎麼說你也是姐姐,讓著她一些吧,沒得惹了太后她老人家的雅興。」

    聞言,夏侯櫻又狠狠瞪了南宮墨雪一眼,眸子透著的怨毒和得意卻只增不減,反正用不了多久她南宮墨雪就是死人一個,她又何必跟一個將死之人計較呢?

    「還是七皇兄疼櫻兒呢,母妃說的沒錯,櫻兒回宮來有這麼多皇兄疼愛,定然會比在外面過得舒坦,果然如此!」

    夏侯櫻得意洋洋的露出了滿意的微笑,卻沒發現洛出塵舉手投足間玄黑袖袍下的動作,她雖然是一枚棋子,卻也是一枚致命而愚蠢的棋子……

    「小八還是趕緊寫吧,給孩子們祈福的事情也不是常有的,寫好了也是功德一件。」洛出塵冷冰冰的說著,眼睛卻落在了不遠處的角落裡。

    年輕的宮妃們個個卯足了勁兒的打扮自己,命婦們則多是看戲的模樣,他卻驚奇的發現角落裡安靜寫字的胡服女子,倒是驚訝了幾分。

    「是,櫻兒定然認真抄寫。」夏侯櫻言罷提起筆來開始認真寫字,而洛出塵則是發現什麼有趣的事情一般朝著角落裡安靜的胡服女子走了過去,眾人的視線再一次聚集在了他的面前,而此時一直為有什麼動作的夏侯懿也輕輕地動了。

    南宮墨雪已經開始寫字卻換了十多支不同的狼毫筆,以及數張精貴的宣紙,她面前硯台裡的墨汁自然是少了不少,身旁的宮女們卻都沒有發覺,等回過神來的時候都以為是寫字用了……

    一身玄黑錦袍的洛出塵在摩納靈若面前站定,她安靜地透著詭異,似乎全然不覺有人立在了自己的面前,仍舊一筆一劃的工整的抄寫著經書。

    洛出塵瞥了一眼她已經寫好的字,微微驚訝了一下,一個異族女子能將漢字寫得這般工整已經是不易了,若非她專門為此提早準備那邊只是一眾可能——此女極度聰慧,或者野心太大!

    他直覺是後一種,作為樓蘭王最寵愛的公主,她應當是野心極大的,因為西域諸國女王上位並不是什麼稀奇事,樓蘭世上也有過數位女王。

    「樓蘭公主的字寫的真不錯!」洛出塵微微動了一下唇角,沒有起伏的聲音傳來,面上折射著冰冷光芒的銀製半月面具也讓人覺得不寒而慄,殺神懿王——他們公主和親的對象,並且還是公主親自求得的!

    周圍看戲的眾人都倒吸了一口涼氣,冷清如懿王殿下也能對女子生了興趣,想來這樓蘭公主當真是入了他的眼了吧……

    摩納靈若這才恍然知道她身邊站了人,猛地抬起頭來,面上輕薄的面紗輕揚,露出一張小巧而猩紅的唇以及潔白的貝齒,隨即她連忙站了起來,垂頭問好。

    「靈若見過懿王殿下,殿下過獎了。」

    女子清脆的聲音透著幾分喜悅和驚喜,真的像是一個情竇初開的少女一般帶著幾分羞澀和愛慕,眼角偷偷的瞥著洛出塵的下顎,以及他那雙狹長的眼眸,面上忍不住一紅。

    洛出塵微微挑了下眉,向來彪悍驕縱的樓蘭長公主露出來這般羞澀嬌俏的笑容,讓他渾身雞皮疙瘩起的更甚,比剛才坐在夏侯櫻身邊有過之而無不及,當真是女人心海底針呢!

    「哪裡,作為西域人,公主的字已經是極為出眾的了。」洛出塵語畢往大殿上首的空桌上走了過去,仍舊是一副清冷的模樣,摩納靈若的心卻跳了起來,不知道為何她對於眼前這個帶著面具的男子她並不討厭,甚至還有幾分旖旎的念想……

    他幾乎繞著整個大殿走了大半圈才落座,選黑色袖袍底下也不停的散出來一些細碎的粉末,落進每張案幾的硯台內,粉末遇墨即溶,沒有半絲痕跡。

    又過了一炷香的時間,文太后這才從外面走了進來,她身後跟著文皇后和一眾位份較高的嬪妃,其中甚至還有辰妃!

    眾命婦和宮妃起身一次行禮再落座,南宮墨雪瞥見鮮少出東宮的太子側妃——墨家姐妹竟然也來了,懷裡還抱著兩個金尊玉貴的孩子!

    「今日勞煩諸位給皇長孫和小公主抄寫祈福的經文,等他們長大了自然會對照拂他們的長輩敬重有加的。」文太后慈眉善目的說道,眼角卻有意無意的拂過了大殿中的每一個角落,站立在南宮墨雪身後的嬤嬤沖文太后微微點了下頭,文太后見狀臉上的笑意更深了幾分。

    一旁的德妃輕笑道:「太后您這般說話就折煞這幫小輩了呢,能替皇長孫抄寫祈福的經文乃是她們前世修來的福分,太后只管吩咐就是了。」說著沖南宮墨雪點了點頭道:「清靈過來母妃身邊坐,好幾日沒見著了,母妃想你了。」

    文太后見德妃有意護著清靈,眼底閃過一絲寒光,不過她瞥見不遠處南宮墨雪桌案上娟秀透著蒼勁的字時,再一次笑了起來,寫了就行!

    「是,母妃!清靈也想念您了。」

    南宮墨雪笑著朝德妃身邊走了過去,經過夏侯櫻身邊時還衝她笑了笑,生生將夏侯櫻的臉都氣綠了,因為她即便是想坐過去,也只能坐在芸妃身邊,而太后身邊的兩個位置一個是皇后,另一個便是德妃!芸妃雖然也位列妃位,卻只能和辰妃以及蓮皇貴妃坐在下首。

    這一殊榮可羨煞了一眾宮妃,畢竟雖然文皇后仍舊是皇后之尊,可這協理六宮之事掌著後印的人卻是這位不問世事公正又聰慧的德妃娘娘,她也是最早跟在皇上身邊的老人,不僅後家身份顯貴而且皇上對她這麼多年也始終優待,從某種程度上來說這後宮掌權之人正是德妃娘娘!

    文太后略帶不滿的道:「清靈真是個沒良心的呢!哀家讓人請你進宮陪哀家說話都好幾次了,你卻都推脫了,今日為皇長孫抄寫經文你卻巴巴地來了,真叫哀家傷心!」

    眾人越發的不敢吭聲了,誰都知道這清靈公主還未出嫁之前變得了太后的青眼,太后也一直想將她許給懿王作為夏侯家的媳婦……

    南宮墨雪略帶歉意的朝文太后福了下身子,不過還未等她開口,坐在洛出塵身旁的夏侯懿已經笑著說話了。

    「太后娘娘可別責怪清靈,前幾次都是本王不好不讓她進宮的,畢竟那段日子她大病初癒受不得涼,清靈心裡也惦記著太后的恩情,今日也不顧有孕在身進宮了,難道太后還忍心責怪她嗎?本王可不依呢!」

    夏侯懿沒有半分玩笑的認真語氣讓這大殿之中的女人們的嫉妒心都滋長起來,得德妃滿意的笑著摸了摸南宮墨雪的頭,低聲問她進來睡得可好,文太后則是無奈的搖了搖頭,一副和樂融融的模樣。

    見事情差不多了,文皇后肅然的說道:「洛王還真是心疼清靈呢!本宮瞧著這會兒大家的經文應該都已經乾透了,蓮皇貴妃也一併將小十六和小十七領過來吧,都是孩子也該疼愛著的。」

    垂眉不語的蓮皇貴妃沒有多大恭敬地點了頭讓身旁的宮人去抱十六皇子和十七皇子過來,眾宮妃都看戲一般的瞧著這個昔日寵妃如今遭到冷落,辰貴妃最近幾日又恢復了往昔的風光,這幾日皇上都是宿在鳳棲宮裡的呢,算起來卻很久沒去過蓮皇貴妃宮裡了。

    「你們也去東宮將皇長孫和小公主都抱過來吧。」文皇后朝太子側妃墨家姐妹身後的宮女吩咐道,宮女立即恭敬地往東宮去了,而正好宮人已經將眾人寫的經書呈了上來。

    太后接過連公公遞過來的厚厚一打經文,順手將手中的經文分給了身邊的皇后和德妃,卻沒有給下首的其餘嬪妃,一些剛進宮得了寵幸的宮妃妒忌的看著,年輕的眼中充滿了探究。

    「四個孩子自然是做四個福袋要妥當些,你們各自選出手中寫的最好的頭三名然後給我再挑吧!」文太后極為公正的說道,「選上的四名最後自然是有重賞的,也不枉費你們一番苦心。」

    聞言下面的年輕命婦和宮妃們臉上都洋溢起來笑意,沉默不語的秦淑月和南宮墨雪對視了一眼垂下頭,她極為不自然的抿了下唇角,這其中定然有什麼陰謀,不過她見南宮墨雪一片坦然的模樣也放了幾分心。

    夏侯懿和洛出塵也對視了一眼,沉默的喝茶,他們這般交流看在眾人眼中卻是曖昧至極,畢竟這兩人總是離得這麼近卻又沒有什麼瓜葛,說起來誰也不信……

    文皇后瞥了一眼極為不悅的摩納靈若,微微揚了下頭道:「樓蘭公主怎的獨自坐在那兒呢,快過來到本宮身邊來坐。」

    面色不善的摩納靈若微微蹙了下眉,起身走到了上首文皇后身邊坐下來,看起來就像是個因為被冷落而不悅的單純公主,夏侯懿只是和洛出塵密音說著話,絲毫沒有理會四面八方的探究眼神。

    「懿兒,這次回京是打算與樓蘭公主成親嗎?」

    文皇后親切的看向夏侯懿,這個孩子雖然名譽上是她的兒子,然而卻有著一顆她從來都沒有看透過的剔透心思,都是女子有著七竅玲瓏心是極為聰慧的,可她倒覺得她這個養子才是有著女子都不及的七竅玲瓏心!

    被問話的洛出塵微微揚了下臉,蹙了下眉沒有說話,半晌他才答道:「回母后的話,兒臣覺得若是草草地大婚委屈了樓蘭公主,畢竟靈若她是樓蘭的長公主,一切都不應從簡,才能體現得出兩國交好的情誼,兒臣打算將六禮過禮部,而後通過使者出使送到樓蘭去,兒臣在親自去樓蘭將公主迎來京陵,這才符合禮數。」

    洛出塵冷冰冰沒有暈倒變化的聲音透著低啞的磁性,彰顯著他心情愉悅,熟識的人都知道,懿王說話若是沒有冷颼颼的感覺那就是心情極好了,想要他笑——估計比登天還難!

    文皇后身邊的摩納靈若心頭一滯,臉上的笑意也僵在了嘴邊,再也笑不出來了,畢竟她樓蘭大戰在即,哪怕是拖延一日樓蘭都可能腹背受敵……

    夏侯懿憋著笑喝茶,不得不說出塵這小子還真是夠狠的呢,皇子大婚走六禮本就要層層審批,從準備聘禮期開始算起來一直到六禮走完,不等送到樓蘭起碼就得一個多月,等送到樓蘭去又是一個多月,前後三個月,他再挑了良辰吉日親自去樓蘭迎親,順利的話等摩納靈若嫁過來東辰已經是半年後了,半年樓蘭會不會被安息逼瘋的大食國侵犯就不得而知了呢!

    「這……」

    文皇后一下子啞口無言了,她是想過很多可能,比方說懿王不接受樓蘭公主和親,又或者懿王用邊境戰事推諉,無論是哪一種借口她都能讓文氏一族的官員從中作梗,讓皇上削了他的大半兵權,那樣的話泰兒也無需太過忌憚這個養在身邊越來越強壯的虎狼,可是向來耿直的懿王竟然懂得算計了……

    文太后心裡也是一驚,按理說兩國和親的確應該如此,可樓蘭的現狀卻十分令人擔憂,懿兒的這個提議定然是會讓皇上無比歡喜的,畢竟帝王都不願意出兵給沒有價值的盟友打仗,東辰的局勢也不見得有多有利……

    「懿兒這孩子還真是想得周全呢,那麼明日便上報到禮部著手準備著吧,只是要讓禮部的官員都警醒著抓緊準備,樓蘭公主等聘禮會送去樓蘭之時再回去吧,不如,這些日子公主住在懿王府如何?畢竟驛館住的也不舒服。」

    文太后試探的瞥了一眼洛出塵的臉,確實能看見他微微垂著的眼瞼和森冷光線的銀製面具,摩納靈若聞言卻是極為欣喜地點了下頭,帶著期盼的目光看向了洛出塵的方向。

    「還是太后想的周到,倒是孫兒失禮了,公主今日便帶著隨從住過來吧,偌大的懿王府空蕩蕩的呢!」

    洛出塵無所謂的答道,嘴角竟然若有若無的勾起了一絲笑意,看得眾人都驚呆了,殷紅的唇瓣帶著豐潤的色澤,勾勒出極美的下顎,這懿王若是容貌未毀想必也和洛王一般是極美的,他們的母妃也是親姐妹……

    摩納靈若似羞澀地避開了直視他的眼睛,面紗下隱約透著緋紅,眾人調笑了一陣子,只見宮女已經領著乳娘進來了,分別抱著四個服裝各異的孩子。

    「呀!還真是可愛呢!」夏侯櫻驚呼一聲,看向一旁乳娘懷裡的小小嬰孩,臉上的好奇和喜愛溢於言表,伸手便要抱十七皇子,被蓮皇貴妃出聲阻止了。

    「八公主,別調皮!」

    蓮皇貴妃微微皺著眉低聲道,人已經站了起來伸手接過十七皇子抱在懷裡,夏侯櫻僵在原地轉眼看見了乳娘手中牽著的十六皇子,蹲下去笑道:「小十六跟皇姐玩兒吧!」

    十六皇子小小的臉充滿了欣喜,他覺得母妃這些日子對他總是很凶,這個看起來很溫柔的八皇姐一下子就贏得了他的喜愛,於是小手張開便讓夏侯櫻抱了起來,南宮墨雪卻只是淡笑著不語。

    什麼皇長孫小公主,她統統都沒興趣,她如今就知道文家的老妖婆耍的什麼花招了,她桌前那墨汁裡雖然有藥物,卻不是什麼有毒之物,只是尋常的安神藥,身子弱的人放在墨裡也不是什麼稀奇事兒。

    文皇后和德妃此時也正好將分到手中的筆墨都仔細地看過了一遍,分別將手中最出色的的三張經文遞到了太后的眼前,餘下的遞給了一旁的連公公。

    「不錯不錯!挑出來的果然是極為出色的呢!」文太后滿意的點頭,將手中的六張宣紙翻來覆去的看了好幾遍,最終挑出來四張,餘下的兩張也遞給了連公公。

    眾人都屏住了呼吸,因為這種事情被太后嘉獎自然是添彩之事,無論是年輕的宮妃還是命婦也會都會因此被人讚譽為才女……

    南宮墨雪偏頭瞥了一眼太后手中的四張宣紙,似乎明白了幾分他們的用意,於是朝著抱著小十七的蓮皇貴妃密音道:「當心孩子被人下毒,仔細想想今日孩子都用了些什麼東西,可有藥物相沖的?」

    垂眉逗著孩子的蓮皇貴妃搖了搖頭無奈的答道:「王妃,孩子沒跟在我身邊,誰想動手腳都是可能的,不過這會兒沒什麼異常。」

    南宮墨雪微微點了下頭,不等她再同夏侯懿交流,太后已經讓人將選出來的四張宣紙掛了起來,連公公笑著道:「諸位主子仔細看看這四張裡面可有自己的字,若是有的話,等會兒奴才照著順序讀的時候,請自己起身上前來。」

    眾人左顧右盼開始竊竊私語起來,說是給皇子公主們祈福,實際上也是變相的比試了,誰能一展才能也是件讓人妒忌的事兒……

    「咳咳!請諸位靜一靜,想必這會兒大家都看得清楚了,奴才就開始說了,左邊第一幅字是哪位主子的字呢,請站到前面來!」

    連公公說著,下首便已經有一名命婦站了起來緩緩朝前走,南宮墨雪抬首觸及她的目光,兩人相視一笑。

    「是臣婦!」

    秦淑月端莊得體的在大殿中間站定,迎著眾人驚訝不已的目光朝著上首標準的行完禮,當初那個與京陵第一廢物齊名的花癡草包秦家嫡長女,如今已經卻是出落得得體大方,不僅美貌端莊,更是才華橫溢。

    「大理寺卿夫人果然不愧是狀元郎的夫人,字如其人啊!」連公公恭維道,不過他的話倒也是真話,畢竟秦淑月這字寫得十分出眾。

    「公公過獎了,能得太后的青眼也是臣婦的福氣呢。」秦淑月熱絡的答道,立在大殿中央毫不畏懼卻透著幾分親切。

    曾經那個滿頭金釵臉上三斤厚粉的女子早已經不復存在,而她要報的仇也提前都報了,如今她的日子寧靜而安穩,守著她的良人。

    文太后滿意的點點頭,這個秦家女果然是個靈秀的女子,連公公讓女官寫上了秦淑月的名字之後,接著看向了第二張字。

    「這第二幅字是哪位的呢?」

    坐在前面的溫若悠也施施然站了起來,緩步到了秦淑月身邊,恭敬答道:「是臣婦的字。」

    果然不出所料!南宮墨雪笑了笑瞥了一眼第三幅字,看了下滿眼笑意的夏侯櫻,而後繼續喝著口中的花茶,這種人一陣讚歎,誰都明白這是匿名選出來的字,大家都看著也沒有誰不服氣,畢竟溫若悠本就是京陵出名的才女。

    「嗯,第三幅字呢?這字兒看著挺熟悉的呢!」連公公笑了笑看向下首的夏侯櫻道:「奴才沒猜錯的話,這秀氣的簪花小楷是護國公主寫的吧!」

    夏侯櫻笑著點了下頭,示威一般瞥了南宮墨雪一眼,就算是她不能坐在太后身邊,她也是這天家盛寵的公主,東辰的護國公主!

    「公公好眼力,是本宮的字!」夏侯櫻言笑晏晏的站在溫若悠身邊,瞥了一眼垂首喝茶的南宮墨雪,即便她清靈比自己美貌又如何?還不是一樣無德無能!

    南宮墨雪全然無視她挑釁的視線,悄然放下了手中的花茶,竟然是一口未動過……

    連公公已經接著問道:「拿著最後一幅字呢?」說著他回頭仔細一看心下一驚,竟然也是一副簪花小楷,只不過這字卻不像是出自女子之手,這靈秀的字跡尾筆鋒利無比帶著煞氣和冷冽,比男子的字也毫不遜色,不是一味循規蹈矩的字。

    「是臣女的字。」

    南宮墨雪微微一笑走到了夏侯櫻身旁站定,衝她笑道:「沒想到八皇姐也喜歡寫這簪花小楷,咱們還真是有緣。」

    眾人倒吸一口涼氣,這最後一幅字與前三副想必,只一眼優劣立顯,不只是寫得好並且還是極好!且不說女子的字,即便是放在皇子之中,也鮮少有人能將字寫得這般美的……

    文皇后見狀笑了起來,只要沒認錯她的字便可,不過辨認清靈的字跡卻不是什麼難事兒,女子之中能寫得這般好的畢竟是極少數。

    「嗯,果然是讓哀家開了眼界,你們四個都有重賞,等明日我差人親自去你們府上賞賜吧。」文皇后笑著說道,隨手伸手從墨小側妃懷裡將皇長孫抱了過來,已經有宮女將裝經文的香囊呈了上來。

    「多謝皇后娘娘、母后賞賜!」四名女子恭敬地答道,寵辱不驚卻生生羨煞了眾人。

    若是一般的賞賜不必動用宮人親自去的,想來賞賜頗為豐厚了,不過想想這四人有兩名是公主,兩外兩名是大理寺卿夫人和兵部尚書的夫人,倒也想得通了,要怪也只能自己既沒有人家的才華也沒有那麼好的出身。

    夏侯櫻咬著唇怨毒的垂著眼眸,這最後一幅字竟然是南宮墨雪的字!她一個只會舞刀弄槍的瘋丫頭什麼時候竟然也學了一身的才藝?

    文太后看了一眼托盤裡的四個香囊,心情愉悅地道:「清靈丫頭這會兒累嗎?哀家聽德妃說你已經有三個多月身子了,多休息才是。」

    南宮墨雪受寵若驚的朝著文太后行了個禮答道:「回太后的話,孫女不累,不過是寫了幾個字而已,不礙事的。」

    「既如此,拿著四枚香囊就讓你縫製如何?哀家可是知道清靈的女紅做的極好的,想必清靈大婚那日去過的人都知道,清靈的嫁衣有多美!」

    文太后慈愛的炫耀著南宮墨雪的女紅技藝,倒真像是極為疼愛孫女的祖母那般,可惜她是個假公主……

    命婦們紛紛附和道,夏侯櫻的臉色更差了幾分卻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並不發作,過了今日,只要她再忍耐一下就能讓南宮墨雪萬劫不復了,忍耐住、忍耐住!

    南宮墨雪適當的露出驚訝之色,點頭笑道:「多謝太后看重清靈,替皇子公主們縫製經文香囊是清靈的福氣。」

    她話音剛落,端著托盤的大宮女便將準備好的針線和一應用具都放在了她身前的案几上,南宮墨雪輕輕一嗅,一股奇異的香味飄散在她鼻尖下,果然不出所料呢,還真是惡毒得緊……

    文太后見南宮墨雪熟練地拿起七彩針線,用眾人幾乎看不清的手法將針線穿好,熟練地開始縫製起來,不似一般繡娘或者女子做女紅,看起來倒有幾分凌厲的架勢,夏侯懿並不是第一次看她做女紅,卻總覺得今日的手法有些奇怪。

    四個香囊上的圖案都不盡相同,南宮墨雪手中的如意定然是給小公主的,她之所以第一個便弄這個,就是為了看看這裡頭究竟放了什麼東西,方纔她手法極快也並非是為了炫耀自己的技藝……

    「啪嗒!」

    安靜地大殿中突然想起來一聲清脆的聲音,南宮墨雪哎呀一聲,低頭看向盤中掉出來的小巧的絲綢袋子,嘴角噙著笑意將托盤裡的東西遞到了面前大宮女的手上。

    「瞧我這忙亂的,果然是有身子了就容易慌張,竟然將裡面的香袋掉了出來,勞煩嬤嬤再去換一個新的來吧,想來這裡頭的婆羅香小侄女也不喜歡呢!」

    南宮墨雪若無其事的將裡面的東西說了出來,既然她知道這裡頭有什麼,也是給文家兩個女人提個醒,別太自以為是的坑人了,畢竟她不是什麼善茬兒!

    文皇后的臉色一變,隨即鎮定道:「這裡面不是普通的安神香嗎?怎麼會是婆羅香呢?清靈莫不是聞錯了。」

    夏侯懿則是已經走到了那名嬤嬤的面前,直接伸手將東西接了過去,仔細地聞了一下皺了下眉道:「的確是安神香的味道,不過卻也有一股子濃郁的婆羅香味,本王的母妃是樓蘭人,本王自幼便識得這種香。」

    聞言,文太后也坐不住了,笑道:「若真是如此的話,那嬤嬤就去換一個乾淨的來,許是今日女子太多沾染了誰身上的味道呢……」

    南宮墨雪點了點頭開始縫製第二個,她只打算將計就計引出來他們的陰謀,卻並不想錯過文家女人的精彩好戲,因此後面的三個香囊雖有問題她也沒有拆穿,看著文家兩個女人鬆口氣的模樣,她心底已經樂開了花,一想到待會兒自己要如何辯解的事情,就覺得極為有意思。

    她手中的針線翻飛,看在眾人的眼裡除了不可思議便是十分養眼了,芸妃臉上的神色晦暗不明,即使這麼多年來她錦衣坊的衣裳是東辰最好的,她也自認為沒見過任何一個繡娘有清靈這樣的身手。

    不過是一盞茶的功夫,眾人還沒有看夠南宮墨雪便已經停下了手中的活計,四枚亂針雙面繡的香囊經過她的手邊的更加美了幾分,甚至原本修好的團都有了些微的改變,看得人瞠目結舌。

    「哀家的眼光果然是極好的呢,洛王當真好福氣啊!」文太后誇讚道,然而她心底笑意卻不是因為南宮墨雪的女紅出眾,而是因為她可以死了!

    「多謝太后誇讚,這是清靈應該做的。」

    南宮墨雪跟文家老妖婆打著太極,而嬤嬤們已經將四枚香囊分別給皇子們和小公主戴在了脖頸上,看起來倒像是年節之時街上賣的人偶,沒有哪家的孩子真的會將祈福的香囊戴在身上,大多是放在房間裡的……

    洛出塵和夏侯懿也一副瞭然的神色喝著茶,這文家已經動了,可他們第一步卻是對洛王府出手,當真是出其不意,還以為他們會迫不及待的動秦王!

    蓮皇貴妃打著哈欠揉了下眼睛,一臉睏倦的模樣道:「太后,小十七這會兒該午睡了,不如讓乳娘帶他們回去睡覺吧……」說著她自己也打了個哈欠,眼淚都快出來了。

    文太后見這蓮皇貴妃竟然要帶了小十六跟小十七回去,於是笑道:「哀家也許久沒見著這兩個孫子了,不如讓他們在哀家宮裡午睡吧,讓乳娘陪著,晚些再回金蓮宮去如何?」

    蓮皇貴妃聞言一臉難色,即便她心底十分願意讓他們弄死這個孽種,臉上也要表現出來不願意。

    「那麼……臣妾還是再多陪太后一會兒吧,也不礙事的。」她語氣淡淡卻透著幾分落寞,正好符合失寵不悅的心境。

    就在眾人的視線都集中在幾個孩子身上的時候,突然間十七皇子的口中湧出來大量的鮮血,南宮墨雪毫不驚訝的瞥了一眼那個**的來的孩子,蓮皇貴妃她終究還是下手了呢,比她想像的心狠手辣一些……

    洛出塵淡淡的瞥了一眼襁褓中鮮血不斷湧出口中的十七皇子,嘴角勾起一絲淡然的笑意,既然他是夏侯徽的兒子,那麼這個孩子活著只會讓他一直隱藏在暗處,只有這個孩子死了,夏侯徽才會瘋狂報復,從而將局勢攪亂,讓文家反得更快。

    況且,他答應過魅殺的,梁家老小的性命由她處置,即便是她一進宮來就去了梁青蓮的半條性命,他也不覺得有什麼問題。

    夏侯懿淡淡瞥了一眼華服高坐的女子,哪怕這個孩子是她的侄子,她也毫不猶豫地毒殺了,比他想像的還要果斷乾脆……

    「啊——皇兒你怎麼了,太醫!傳太醫!」

    蓮皇貴妃驚叫一聲,打破了眾人嚇傻的畫面,而連公公則已經迅速地跑向外殿,大聲地讓小太監和宮女去傳太醫,大殿裡面已經被文太后宮裡的侍衛封鎖起來,混亂卻又透著幾分肅殺的詭異。

    「啊——十七皇子吐血了——」

    「啊——怎麼會這樣?」

    「天哪!」

    「統統都給哀家住嘴!」

    文太后及時的制止了大殿內的慌亂和騷動,她深知這裡面的女人們都嚇得有些過了,她不過是讓人配了適量的毒藥,會虧了小十七的身子讓他看起來像是要毒發生亡的模樣,卻不會真的要了他的性命,這一切都是為了誅殺南宮墨雪設下的圈套……

    文家已經等不了了,若是這會兒不先困住洛王,幾日後文家動手了洛王還是一個阻礙,文家既不想跟洛王勢力翻臉,也不想和洛王一脈硬碰硬。

    眾人被文太后一聲呵斥之後立即閉嘴了,大殿內的宮妃和命婦們都抖著身子不知道這究竟是怎麼回事,若是不小心被牽連其中的話,她們都會禍害滿門。

    蓮皇貴妃的哀嚎聲十分響亮,而抱在八公主懷裡的十六皇子也被她拉回到了自己懷裡,她伸手擦著十七皇子嘴邊的鮮血,心底卻在冷笑,夏侯徽人在京陵呢,文家想必沒什麼好日子過了……

    沒多大會兒太醫院的太醫便過來了大半,宮人已經將軟榻抬進了大殿中,小小的十七皇子躺在寬大的軟榻中,嘴角湧出的鮮血已經染透了身下的軟榻,明黃色的襁褓也已經透紅,淒慘的嬰孩哭聲一聲聲如同魔音,大殿裡的女人們個個都萬分驚恐,流這麼多血看樣子是要不行了……

    陸小太醫給十七皇子請脈,而一旁的陸老太醫則是觀察著孩子的反應,半晌他皺著眉沉聲道:「回稟太后娘娘,十七皇子這是——中毒了!」

    蓮皇貴妃聞言停止了哭聲,臉色煞白的看著陸老太醫道:「快給他解毒啊!快啊!」

    文太后臉上也佈滿了擔憂,急聲道:「快救人再說!」她心底一點也不擔心這毒,畢竟她讓人放的只不過是讓小十七失血罷了,不過她見這會兒小十七流血不止也微微有些心驚,大人留這麼多血恐怕都是極為痛苦的,這孩子真是受罪了……

    陸老太醫面色青黑,沉聲道:「太后娘娘,這毒是南昭的千重草啊!無藥可解啊!」花白鬍子的陸老太醫歎道,這個孩子本就不該出生的,遲早有一日他會他的叔叔們親手殺掉,這般死了也算是安穩了……

    聞言文太后面色露出幾分古怪,她略微皺了下眉道:「什麼毒?千重草是什麼?」

    他們下的明明是這婆羅香做引子混合著墨汁裡的草藥配的毒藥,真正的東西已經餵給小十七吃下去了,咱麼查也查不到的,怎麼會變成了她不知道的別的毒藥?還是無解的?文太后心情煩躁的回頭瞥了一眼身邊的文皇后,只見她那個傻侄女也驚在了原地,不是她幹的?

    「皇上駕到——」

    大殿外面宮人通傳的聲音此時顯得極為刺耳,果然死有點什麼動靜都會驚動皇上,不過半個太醫院都過來了,皇上也不能不知道了。

    「怎麼回事?朕的小十七怎麼了?」

    夏侯雲天暴怒的神色掃視著大殿之內的這種人,品級低的宮妃和命婦們都垂著頭大氣都不敢出一聲,陸小太醫將藥房子遞給了身邊的藥童,進進出出的細碎腳步聲傳來,卻無人答話。

    「皇上——」蓮皇貴妃突然撲進了夏侯雲天的懷裡,她滿眼淚光哀戚道:「小十七被人下了南昭劇毒千蟲草,無藥可解……」

    聞言夏侯雲天一怔,上前將蓮皇貴妃扶著坐在軟榻邊上,逕自抱起來剛止住吐血的小小孩子,最近他的心都放在了新進宮的秀女身上,疏忽了這個最小的兒子,如今他便奄奄一息的躺在了這兒,想到這個他心底就是一陣抽痛。

    「陸太醫,說!」夏侯雲天擰著眉問道,身上的殺氣也重了幾分。

    「回皇上的話,十七皇子中的確是南昭劇毒千蟲草,此毒無藥可解!微臣只是暫時止住了十七皇子吐血,可是吐血之後便是內府臟器破裂,生生痛上三個日夜爆體而亡……」

    陸小太醫摸了下額頭的冷汗,他的小命可別今日交代在了這兒啊!他可是還沒找媳婦呢!

    眾人聞言都驚呼出聲,究竟是什麼人對一個襁褓中的嬰孩用這樣的毒藥?他怎麼能下得了手呢?南宮墨雪微微斂了眸子,抿著唇角不語,夏侯懿見她不大舒服,示意她過來他身邊,南宮墨雪也直接走到他身邊坐下,雖說她已經過了這孕吐期了,可是她見到這麼多血心底還是有些不舒服……

    文太后似是想到了什麼,開口道:「陸太醫,下這毒可需要什麼特別的藥引,如果有藥引的話能否解毒?」她目光深邃瞥了一眼面色不好的南宮墨雪,只要她被懷疑上,洛王一脈都會沉寂許久,文家動手希望也更大了幾分。

    陸老太醫這才恍然大悟道:「有的!此毒的引子是常用的紫蘇和附子,就是因為著藥引太常用,所以極容易下毒!」

    文皇后的眼中爆出精光,厲聲道:「來人!給本宮搜查今日在場的每一個人,從宮人搜起,看誰身上有那個害人的東西!」

    夏侯雲天難得的沒有反駁她的決定,德妃則是一早便知道了發生了什麼事垂眉不語,畢竟沒她什麼事,死一個孽種也與她不相干……

    宮女太監和嬤嬤們都排隊在旁邊的偏殿中開始搜身,禁衛軍調來將太后宮裡圍了起來只進不出,福全則是帶著年長的宮嬤仔細地盤查和詢問每一個人,知道這命婦都盡數搜完了,也沒有個結果……

    突然夏侯櫻突然出聲道:「父皇,臣女想起來民間有的女子喜歡將紫蘇和附子放在墨汁裡頭,尤其是體弱燥熱的人常常這般,不如查一查體虛燥熱的人或許會有眉目呢?」

    她清脆的聲音說完,見眾人都變了臉色突然也噤了聲,似是知道自己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一般伸手摀住了嘴,然而她這幅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模樣卻已經叫人看出來端倪。

    一名太子黨的命婦低聲道:「若說燥熱的話,有身孕的女子最容易燥熱,況且是這五月天兒裡……」

    大殿之中突然安靜了下來,人人都知道洛王妃已經有三個月的身孕了,莫不是她做的?

    夏侯雲天眼眸銳利地射向南宮墨雪的方向,沉聲道:「給朕查清靈的硯台!」

    南宮墨雪挑了下眉,似笑非笑的回道:「臣女是體虛燥熱,可是若是在這般便造人懷疑的話,那麼懇請皇上命人徹查今日在場的所有未查過的宮妃,不然清靈不服!」

    一名年輕的太醫端著南宮墨雪用過的硯台,欣喜地道:「回皇上的話,清靈公主的墨汁裡的確有紫蘇和附子兩位藥材。」

    夏侯懿的眼睛掃過那個面生的太醫上下,微微抿了下唇,他身後站著的黛影則是牢牢地記住了這人的長相,轉身朝後面的禁衛軍走了過去。

    「清靈!在你硯台裡發現了那些個不乾淨的東西,你作何解釋!為何給小十七下毒?快拿出解藥來!」文太后一改先前的慈愛嘴臉,滿眼都是恨意地怒喝道,一開口便直接定了南宮墨雪的罪,看樣子她還真是著急定她的罪呢!

    南宮墨雪背挺得筆直,冷著臉道:「請皇上徹查此事,既然清靈的硯台有問題,難保別人的硯台也有問題,況且,方纔這寫字的文房四寶都不是清靈的東西,若是清靈做的,為何對一個襁褓中的嬰孩兒下手呢?」

    夏侯懿伸手環住她的腰,根本沒有讓她跪的意思,這些人一個個都想置她於死地,只要有他在,就無人能動她一根毫毛!

    「請皇上徹查,還微臣的王妃一個清白!」夏侯懿恭敬地說道,眼底的怒火已經燒到了眼角,極度隱忍讓他袖袍下的拳頭也握了起來。

    「請皇上徹查,若是在找到這下毒之人,得了血引子的話,還有望將十七皇子體內的毒逼出來,耽擱不得啊!」

    陸老太醫突然說道,「這千蟲草雖是劇毒,可是這毒不離製毒之人,只要得了製毒人的血引就有希望保住性命,從毒發到解毒只有一個時辰!」

    夏侯雲天陰鬱的臉色終於被這一句話給震動了一下,他心底閃過的對南宮墨雪的殺意也淡了下去,畢竟關係到這小十七的性命,即便是他想冤枉她趁機除去她也是不成的了……

    「挨個查!快!」

    太醫們得了夏侯雲天的吩咐立即分散開來朝著桌案上走去,下首不斷地傳來「有」的聲音讓文太后得意的臉色漸漸驚恐了起來,怎麼可能?

    夏侯雲天的臉色一點點地黑了下去,南宮墨雪墨雪則是靠在夏侯懿身上,看起來有幾分睏倦,而夏侯懿的臉色則是差到了幾點,夏侯雲天永遠都是這麼小人!當年對待他們的父親如此,對待他們的母親是如此,如今對待他們還是如此!

    為首的太醫走上前來,沉聲稟報道:「皇上,每個桌案上的墨汁裡都或多或少的有紫蘇和附子。」

    夏侯雲天的臉色已然青黑,看著床榻上痛暈過的小小孩子,他心底也一陣陣抽痛起來,半晌才道:「陸太醫可有法子找出來下毒之人?」

    陸老太醫為難的躊躇了半晌,終於低聲道:「回皇上的話,法子倒是有的,只不過恐怕……」他心裡自然是明白究竟是什麼人身上有毒,只不過這法子……

    「說!」

    夏侯雲天也明白有些辨別毒藥的法子也許不近人情,可是這會兒也沒辦法了,他不能忍受失去一個這麼可愛的孩子,這幾年他的身體也越發的不好了。

    「是!微臣在蜀地行醫多年,曾經跟南昭人學過聞蠱,只不過這聞蠱是要靠近身體,可這裡個個都是女子,並且都是……」陸老太醫也覺得為難,他這月底就要告老還鄉了,他不想攪和趟這趟渾水啊!

    「給朕查!」夏侯雲天冷著臉,眾人再一次拍成了長隊,這一次依舊是從宮人開始,長長的隊伍九子啊大殿之中,說是湊近聞,其實也不過是在頸後聞一下,對於普通的民間大夫而言也沒有什麼逾矩的。

    南宮墨雪靠在夏侯懿懷裡有幾分睏倦,洛出塵吩咐身邊的小丫鬟準備了花茶端過來,他親自斟了茶遞到她面前,夏侯懿卻難得地沒有說什麼。

    從十七皇子毒發開始,已經過了半個時辰了,陸老太醫覺得這般太慢,乾脆讓眾人排成了一個圈,他迅速地在眾人背後走過,直到宮人都查完了也一無所獲。

    蓮皇貴妃哭得累了,便抱著昏過去的十七皇子,嚇傻了的十六皇子坐在軟榻的角落裡萬分驚恐的模樣,夏侯雲天將十六皇子報過來懷裡讓他坐著,而後命令道:「母后也帶著她們去查吧,最後的希望了……」

    說完,他神色晦暗的瞥了一眼驚魂不定的文皇后和故作鎮定的文太后,若是說她們給小十七下的毒,他也會毫不猶豫的相信!

    「皇上!你怎麼能……」文皇后一臉難以置信的神色看著夏侯雲天,對方卻懶得給她一個眼神,只是哄著懷裡受驚嚇的十六皇子。

    「夠了!皇后,咱們走!」文太后率先站了起來,走到陸老太醫的面前,「都下來站好,別浪費時間,救小十七要緊!」

    只是片刻,以文太后為首的這後宮裡頭最最珍貴的人都圍成一圈站定,每個人的神色都是不盡相同的,有人驚慌,也有人憤怒。

    夏侯懿攬著南宮墨雪站在洛出塵身邊,眼角隱隱有著笑意,低聲道:「我們一會兒就回家,回去給你做些好吃的壓壓驚。」

    「嗯。」南宮墨雪嘴角扯起一絲笑意,極為彆扭卻也比方才難看的臉色好了許多,畢竟她如今也是一個母親,那個孩子……

    陸老太醫在這些全東辰最尊貴的女人面前走過,迅速而又準確的捕捉著每個人身上的氣息,當他走過洛出塵身邊時,腳步突然一停在洛出塵身旁的夏侯櫻身邊站定,半晌,緩緩地開口了。

    「皇上,毒在護國公主身上。」陸老太醫自然是明白她是被陷害的,饒是被陷害的這千蟲草的毒也在她身上,陸家人從來只給王者效力,而這些皇子當中堪稱王者的……

    眾人立即炸開了鍋,夏侯櫻一臉難以置信的大聲罵了起來:「你這個老東西,誰讓你血口噴人的,給本宮將他拖出去斬了!」

    芸妃也一臉怒氣的擋在了夏侯櫻面前,怒道:「陸太醫莫不是年紀大了胡言亂語了?」

    夏侯櫻攬著南宮墨雪的腰回到了座位上,眾人沉默的準備看戲,而文皇后和文太后則是已經無比驚恐的看向了夏侯懿的方向,這洛王府的勢力竟然能夠將她們的動向和秘密都掌控在手中?

    只有芸妃抖若篩糠的後悔這一次她竟然鬼迷了心竅跟文家女人合作為了換來櫻兒的終生幸福……

    「芸妃息怒,微臣也只是就事論事,護國公主身上的確有那千蟲草,只是這東西是千蟲蠱寄生在宿主身上以人血養成的,公主是不是下毒之人讓嬤嬤一查便知!」

    陸老太醫不卑不亢的答道,夏侯雲天雖然驚訝卻什麼都沒說完全無視了芸妃求情的眼神,只是衝著福全揮了下手。

    立即便有幾名嬤嬤上前來拖了芸妃母女進偏殿的房內,一陣慘叫聲和衣裳撕裂的聲音傳來,以及女子的咒罵和哭泣聲。

    洛出塵微微勾了下唇角,看向樓蘭公主方向的目光也曖昧了許多,生生讓看到這一切的摩納靈若打了個寒顫,她相信這事兒絕對不是那胸大無腦的護國公主做得出來的,以自己的血肉養蠱,她夏侯櫻沒那個膽量!然而摩納靈若卻也明白了一些事情,有些人是她終其一生也惹不起的……

    一名年長的嬤嬤迅速地走到了夏侯雲天面前,冷著臉道:「回稟皇上,公主的後腰處確實有蠱寄生,盤亙在公主身體內卻也看得清楚。」

    眾人齊齊驚歎卻又立即住了嘴,只有夏侯雲天臉上神色晦暗道:「陸太醫怎麼解毒?」

    「換血!」

    陸小太醫放下手中的中藥,瞥了一眼床榻上昏迷過去的十七皇子,低聲道:「但是十七皇子畢竟還太小,換血哪怕是大人也是九死一生的事情,這襁褓中的嬰孩恐怕……」

    「照做!」

    夏侯雲天冷硬無情的環視了一眼四周的女子們,下令道:「除了太后宮裡的人以外所有人統統都給朕滾回去!給朕將那個逆女帶過來,準備換血!」

    眾人一聽能離開了,連忙往大殿外退了出去,夏侯懿轉頭朝夏侯雲天行了一禮,神色肅然道:「清靈方才被驚了胎,微臣也帶她告退了。」

    語畢將南宮墨雪打橫抱了起來便往外走,夏侯雲天這才發現洛出塵這個小子的性子跟他那個倔強的爹簡直是如出一轍,根本沒有半點紈褲的模樣……

    而神色一直十分冷淡的洛出塵則是坐在一旁沉默,緊皺的眉讓夏侯雲天心裡暖了幾分,這個時候,兄弟還是有幾分真心的……

    偏殿裡發狂的夏侯櫻一聽寵愛她的父皇竟然要她的血,也顧不上衣不蔽體便直接衝了出來,驚得一眾太醫雞飛狗跳,侍衛們也紛紛退出了大殿之中。

    「護國公主瘋魔了,趕緊給哀家拿下!」

    文太后終於清醒過來,既然洛出塵沒有對他們下手,就說明今日的事情只不過是個警告而已,既如此他們自然要善後,以斷了今日之事查下去查到他們頭上的可能性。

    芸妃滿眼恨意的衝了出來,直直的往夏侯雲天面前一跪,準備將文家兩個女人的計策都說出來,不想已經被她身後的宮人摀住了嘴,直接打暈了扔進了偏殿。

    夏侯雲天的眼神祇是停留在滿眼淚意的蓮皇貴妃身上,以及她懷裡奄奄一息的幼子身上。

    那一頭,太醫院的人已經將換血要用的用具都取了過來,錚亮的銀製匕首和琉璃管讓夏侯櫻更加瘋狂,福全見狀也命人直接將她敲暈了,四肢綁在了木榻上。

    文皇后和一眾宮妃都沒見過這等陣仗,只有德妃一人目光淡淡地道:「皇上,太后畢竟年紀長了,今日受了這麼多的刺激想必身子也承受不住,不然讓皇后娘娘陪太后娘娘進後殿歇著吧,臣妾和貴妃妹妹在這兒陪著皇上可好?」

    夏侯雲天聞言,銳利的眸子慢慢地劃過文太后和文皇后的臉,開口道:「准了!芸妃教女無方,送進清涼殿吧。」

    德妃心底一驚,清涼殿那可是冷宮!進去的人不只是瘋了就是死了,只要進去了就無人能出的來了……

    「是!臣妾立即去辦。」德妃自然是明白,夏侯雲天也知道今日的事情同文家脫不了干係,只是他並不想追究,又或者說——現在還不能追究!

    洛出塵微微彎了下唇角,一閃而過的笑意瞬間消失,他轉身從宮女手中的托盤上倒了一杯安神茶,恭敬地給夏侯雲天遞了過去。

    「父皇,喝杯茶吧,您受驚了!」

    他語氣淡淡卻透著令人安心的舒坦,夏侯雲天怔愣了半晌,青黑的臉上微微有了幾分動容,眼中閃過一絲晶瑩,懿兒果然是錦秋跟他的孩子,無論怎樣他都像她那般善解人意……

    「嗯,懿兒有心了!」夏侯雲天接過他手中的茶,沉默地將茶喝完,心底卻已經有了這些年頭一次的信賴和依靠感,以及十一年前的那份喜愛。

    洛出塵不動聲色的守在一旁,既不多話也不離開,太醫們前後忙亂了許久,沒用的人都被逐出大殿去,最中只留下了可以信任的少數人。

    路小太醫動作迅速地將夏侯櫻身上的血液引出來,而另一頭琉璃管則是已經插到了軟榻上那個小小的孩子身上,蓮皇貴妃也終究抵不住這般折磨,適時地暈了過去。

    夏侯雲天差人將她扶到偏殿休息,乳娘也早已經領著十六皇子跟著去了偏殿。

    宮外慢慢行走的馬車中,南宮墨雪始終忘不掉方纔那一幕鮮血淋漓的畫面,她腦海裡也想起了前世的種種事情,帶著痛苦折磨的回憶讓她久久回不過神來,知道夏侯懿意識到不大對勁,強行用內力衝開了她的禁制才將她拉了回來。

    「我怎麼了?」

    她極其睏倦的窩在夏侯懿懷裡,隱約也知道自己方才似乎是失神了,大概是又想到了前世的事了吧!

    「困了嗎?等回府用過午膳再睡可好,陪我說說話吧,丫頭。」

    夏侯懿怕她再胡思亂想,不得不想出來這個法子讓她清醒著,回家去了母親跟父親一同說話她會好很多的,或者乾脆下午讓影衛將岳母和那幾個孩子接過來熱鬧一下……

    「嗯,你說說,我聽著呢。」南宮墨雪見他臉色十分不好衝他笑了下,甚至還伸手摸了摸他的腦袋,鬧得夏侯懿哭笑不得,這個小丫頭竟然將他當孩子看待麼?

    兩人聊起來以前他和出塵小時候的事情,更多的似乎是再說母親的性格,南宮墨雪對她這個愛憎分明並且手段高明的婆婆有著異樣的崇拜,一下子便將方纔的事拋諸腦後了,轉眼間便到了家。

    今日太后宮裡發生的十七皇子中毒一事幾乎如同瘟疫蔓延一般傳到了京陵各大府中,此時的秦王府卻是一副和樂的模樣。

    夏侯淳身邊坐著他的兩個平妻以及湘西王和連殷寧的庶弟郡王,一家人有說有笑的將方纔宮裡的事情當做了一個笑話來聽,而夏侯淳則是毫不在意芸妃母女的死活。

    既然他們母女敢背叛他的人,那麼她們就要有承受後果的勇氣!很明顯文家已經動手了,不過這一次便被洛王擺了一道,想來下一個目標便是他秦王了,畢竟誰都不想同洛王府硬碰硬……

    血色牡丹無聲綻放,鮮血染紅的牡丹尤為鮮亮卻也滲人,透著詭異的血腥味。

    雲國公府裡依舊在擺弄心花草的雲國公聽了探子的回報也哈哈大笑起來,看樣子夏侯雲天的京陵已經風雨飄搖了,等他的兒子們都死的差不多了,他再坐收漁人之利更好些。

    今日他反常得讓魅夫人過來他院子裡伺候,卻不想下人回報說魅夫人身子不好正在靜養,然後隔壁院中傳來的刺耳笑聲和絲竹聲卻讓他的心底劃過一絲絲妒忌,那個孩子是叫做南宮霖麼?留著還有些用處,且讓他再多活幾日吧……

    「來人吶,給本國公找些新鮮的童女回來,一定要活的。」

    男子冰冷徹骨的聲音響了起來,將手中最後一滴鮮血澆灌在牡丹花的枝葉上,只有這童女鮮血澆灌的花兒才會長得妖嬈而肆意,拿來練功也才更好……

    「是!主子!」黑衣影衛立即消失在了院子的盡頭,榻上他每七日便要去一次的人市。

    遠在北齊被三大藩王聯合汝陽王府圍剿近兩個月而一路逃亡的軒轅瑾兄妹,如今帶著他們手上的四十萬大軍退到了北齊南邊邊界的十三座城池,同一日也就是五月初一,兄妹兩下發一紙詔書公告天下。

    兄妹兩獨自稱王,裂地而出,史稱南齊!同時,南齊向東辰求和。

    ------題外話------

    大結局一比預期晚了兩天……某藍懺悔……妞們可以怨念可以牆角畫圈圈詛咒某藍,但是這一周病的實在比較嚴重,感冒好的差不多了,過敏卻一直反覆,某藍只能說盡力了,也熬夜寫了好幾天……大結局二一定會在下週五發上來的,至於大結局三,不出意外地話是下週六就連著發,以彌補等待的妞們和追文的妞們,謝謝大家不放棄某藍,謝謝大家的等待。
上一章    本書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