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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43章 貴人 文 / 燕眉

    六妹是說者無意聽者有心,這市集中最不缺的是混混無賴,幾個油頭粉面的奸猾之徒看見趙相如果然是個容色艷麗的美人,更難得的是她的氣質不似小家碧玉那般拘謹,雖然梳著婦人的髮髻,但更有少婦的成熟和媚態。

    幾個人相互打量了兩眼,他們都在這一帶橫行慣了,又和官府有勾結,這女子看衣飾如此簡單,家世定然不顯,丈夫沒準連個正經營生都沒有的,便決定擄了這女子獻給達官貴人。這女子看起來嬌滴滴的,肯定會得到貴人們的歡心,到時候還可以借此發一筆。

    趙相如無意引人圍觀,悶著頭擁著六妹就往回走,大太后偶爾也裝回小媳婦,好在東西都買齊了,現在這個點趕回去正好能收拾收拾屋子準備燒晚飯。才剛擠開人群走到一處較僻靜的地方,便有六七個男子圍攏上來。六妹還一無所知,倒是趙相如已經有所警覺,一邊腳步不停一邊用餘光觀察四周。

    果然被人跟蹤了,她心中一沉。難道自己的喬裝被人識破?她快速地思考著,隨即就否認了自己的想法。這些人的神態舉止不太像是貴族門閥的家丁,看起來倒和市井無賴差不多,難道是覬覦自己的容貌亦或是看中了她身上的財物?

    倘若只是錢財倒也罷了,若要意圖猥/褻,她一旦出手防衛,必然會暴露自己練過武的事實。她想了想,便拉著六妹盡量往人多的地方走。六妹扯著跟驚雷一般的嗓音道:「咦?東方妹子,這邊不是回家的路吧?」

    兩旁的混混都聽見了她的聲音,知道多半已經被發現,立即圍攏上來。趙相如心中焦急,嘴上卻不好表現出來,只得抬高聲音道:「我家夫君一早就被春申君請到府上去了,現下天色尚早,我回去也沒什麼事,不若就去春申君府中等我家夫君,下晚一道回家。」

    六妹笑著咂嘴,渾濁的眼中俱是艷羨:「人都說少年夫妻最是恩愛纏綿,我瞧著你們也好得似蜜裡調油一般。看妹子的模樣成婚總有七八年了吧,感情還能這麼好,讓人羨慕得緊。不像我家那個死鬼,難得見此面也是往床上一躺,鼾聲跟打雷似的。」

    趙相如嘴上笑著,餘光瞥見那幾個混混在聽到春申君的名頭後果然開始猶豫起來。春申君是楚王的寵臣,權勢在壽春這座都城裡不可謂不大,尤其是他廣納門客,這些混混縱是並未與他有何瓜葛,卻也聽過他的名頭,知道這是自己惹不起的權貴,這個女子的丈夫在春申君門下效力……幾個人相互使了個眼色,都朝他們中的頭頭望去。

    趙相如知道此時是玩的心理戰,這些歹人面露猶豫也就意味她有機會脫困,她越顯得淡定,這些人就越拿不準她的身份,千萬不能著急自己亂了手腳。

    六妹被趙相如帶著一路慢慢走出了僻靜的小巷,前面就是寬敞的街道。冬天的太陽落得早,此時日頭已經偏西,上街採買的人們紛紛準備歸家。這幾個人還一直尾隨著她們,既沒有下手,也沒有放棄。於是時間一長,連六妹都看出不對勁,突然停下來拉著趙相如緊張道:「妹子,我們是不是被人盯上了?這幾個人怎麼老跟著我們?」

    趙相如一聽她那大大咧咧毫不遮掩的嗓門就心道要壞,果然,本來還在猶豫要不要幹這一票混混頭子立即定住腳步,手勢招呼幾個手下準備動手。趙相如二話不說拽著正傻愣著的六妹就開始狂奔,裙裾太礙事,她也顧不得其他,索性拎住下擺,露出鞋襪和雪白光潔的小腿。六妹看見後面幾個人追了上來,總算明白是怎麼一回事,一面摀住身上的錢袋子和種子,一面鬼哭狼嚎地奔著。

    趙相如見她自己能跑,便也不再管她。這些歹人多半是對她起意,若是六妹被截住,最多不過損失些錢物,可要是她落入歹人之手,後果就不是損失錢財這麼簡單了,很可能會連累自己和狼軍甚至是趙義面臨暴露身份的危險。

    前面就是人來人往的長街,趙相如目測了下,大約百餘米的距離,只要她到了街上,想必這些人也不敢明目張膽當街搶人。六妹的聲音已經聽不見,趙相如已經拼盡全力在跑,此時絕沒有餘力回頭張望,耳畔的風如刀片劃過,心幾乎要跳出嗓子眼來,圓潤的耳垂下墜著的那串珍珠搖得很是慌亂。她現在管不了別人了,只能顧好自己。

    長街從路面的寬闊程度來說應該是楚都壽春的一條主幹道,趙相如只覺得自己再跨一步就能夠到達。

    「小妮子長得嬌滴滴的,跑的倒挺快。」男子油滑調戲的聲音就在腦後,趙相如心中一緊,被追上了!

    追上她的正是混混頭子,他嘴角掛著戲謔的笑,享受著追逐獵物的快感。另外一名女子已經被他的手下人制服,不過那無關緊要,這個女子才是她的目標。這樣的貨色可不常有,即便她的丈夫在君上府中效力又如何,至多是個門客而已。只要將她獻給更有權勢的人,他的夫君又能奈何?

    眼看只有一臂之遙,他伸出手,準備拉住女子的頭髮。趙相如似有所覺,一個回身將買的種子掏出來全部灑向來人的面部。混混頭子本能地抬起胳膊順勢一擋,又將竹籃擲了出去,然後轉身繼續提裙逃命。

    混混頭子沒料到她有這一下,原本以為到手的人又跑遠了,立即加速去追。他穿著短衣,跑起來比趙相如輕便自如多了,沒幾下就趕上,伸手一撈就將她捉在懷中。

    趙相如沒想到這些人膽子如此之大,竟敢當街幹起這種勾當,而路過的販夫走卒似乎對此見怪不怪,誰也沒當回事,她不禁半是惱火半是不甘,這伙是什麼人,竟然不畏懼春申君的威名,難道她竟然要折在這些人手上?

    「好香,」混混頭子捉住趙相如的雙手,空氣中似有一股淡淡的清香纏繞住他的呼吸,勾魂攝魄。他低頭湊近聞了聞此女,香氣好像是從她身體裡散發出的,讓他隱隱產生了一股欲/望。她的眼睛猶如石間泉水清澈,她的肌膚宛如山間白雪般細膩白皙,她的唇色好似三月的春花般爛漫艷麗,這一切都讓他無法抑制自己的衝動,恨不得當下就一親芳澤。

    他皺眉疑惑自己的反應,同時下了決定,這個女子他要帶回去自己享用。

    突然他的腕間劇痛,一瞬間的本能幾乎讓他丟開手:「放開她!」

    趙相如趁機掙扎著逃開,一面用驚慌的表情躲到一個安全的地方,一面又偷偷以冷靜的目光掃著周圍的局勢。來人是個英俊貴氣的男子,胸前的玉帶鉤昭示了他的身份,身後的馬車裝飾倒是極普通,但拉車的馬一看就是西域品種。普通人家誰會用名貴的西域馬拉車?這種低調的奢華不是一般貴族能做得出的。

    趙相如掩住訝異的目光,垂眸不語,一副已被嚇壞的樣子。

    混混頭子吃痛張口就想罵人,但一回頭瞬間看清來人,卻突然啞口,身體如同觸電般招呼手下逃也似的離去,只丟下被按倒在地的六妹和兩個空空如也的竹籃。

    「姑娘可曾受傷?」男子的聲線如同雪山上經年不化的寒冰,但語氣卻溫柔地出奇。得救了趙相如做出一副慶幸的小女兒態,按著起伏的胸脯泫然欲泣道:「多謝貴人搭救,賤妾感恩不盡。」

    男子極有風度,與她說話時一直保持著距離,一對劍眉斜插入鬢:「我大楚雖然民風質樸,卻也免不得有幾個奸猾小人,姑娘入城採買,還需小心為上。」

    「賤妾受教。」趙相如盈盈一拜,廣袖生風,眼角眉梢間俱是風情。這個男子給他的第一感覺竟讓她想起一個人,信陵君無忌。當初她為信陵君所擄,險些淪為禁/臠,心中始終對他頗為忌憚,而眼前這個男子雖然救了她,年紀和相貌都與信陵君大相逕庭,卻讓她覺得十分相像,不知是為何。她心裡暗暗提高了警惕。

    不過那男子似乎也只是偶爾路過,無意與她多談,見她無事便轉身要上馬車。趙相如心中長出了口氣,轉了轉腳踝。剛才在躲避追趕時腳不小心扭著了,當時情況危急根本顧不上,現在總算能歇口氣,她便動了動,好像並不嚴重。

    不過她的小動作沒有逃過一直站在旁邊觀察這一切的下人的眼睛。

    「公子,這些歹人常在這一帶作惡,算是這裡的地頭蛇,等閒拿不住他們。方纔他們懾於公子威勢遁逃,只是若公子此時離去,他們可能還會捲土重來,奴婢看這位姑娘的腳似乎有傷,不便行動,不如載她一程,送到安全地方。」

    作者有話要說:天雷,狗血盡情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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