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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78章 疑心 文 / 燕眉

    劉玉的設計稿可算得上跟他本人一樣金貴,都是趙**界的機密,這樣的東西原本都在野台的,雖然談不上怎麼妥善保管,但野台的狼軍可都不是吃素的,至今從未有過消息洩露的事情發生,可伯嘉手上拿著的的確像是最初的設計稿,倘若果真是,這些東西是何時、又是如何流出野台,什麼人有這麼大的本事,能夠在狼軍的眼皮子底下做這樣的事而絲毫不被察覺?

    趙相如猛然想起,前些日子趙義曾經對她提起,劉玉身為鉅子,死後竟然找不到他身上的鉅子令,不知是他自知命不久矣所以私下送出了野台,還是死後被人搜走。不管是哪一種,這些設計稿都極有可能和鉅子令同時落入了他人的手中。眼下看來,很有可能與趙郝有所關聯。可趙相如的直覺卻又覺得不太可能。

    她與趙郝不對付不是一年兩年了,素知趙郝雖恨她入骨,卻一直拿她無可奈何,被她幾番整治下來都是只有勉強自保而毫無還手之力,若非當初聯合了趙義,根本不能動她分毫,可見他的能耐不過如此。眼下若說是他從野台偷走了鉅子令和設計稿,還瞞過了趙義的眼線,倒讓趙相如覺得有些不可思議,莫非他突然長進了,還是他的背後有了強援幫助?

    趙義不是說趙郝常與一些遊俠過從甚密,且隱隱形成一股勢力,沆瀣一氣,頗難對付麼,會不會與這些人也有關聯?

    趙相如垂首思考,面容沉靜。伯嘉望著她的側臉,若有所思。

    到了晚膳時,趙相如的腹痛稍稍緩解了些,有專門的婢女伺候她用完飯,又給她取來了洗漱的用具,都是上好的青銅器具,有些上面還描了朱紅色的彩繪,是趙相如從未見過的樣式。這樣精美的花紋,即便是給一國的國君用也是絲毫不損王者的威嚴,而一個令尹之子的宅邸竟然所用如此奢靡,可見春申君在楚國的威勢。

    只是即便是洗澡,也沒有人將她脖子上的鎖鏈打開。好在這個銅質的項圈比她的脖子要稍微大些,還留有空隙,內裡又襯了一圈柔軟的綢布,不至於磨傷皮膚。

    越是觀察,趙相如越是覺得無法理解。伯嘉擄了她來既沒有盤問她的來歷和目的,也不曾對她用刑,似乎是想侮辱她,把她當個奴隸看待,可每日好吃好喝待著,所用的都是府裡最好的東西。他到底想做什麼?

    趙相如看不明白,伯嘉心裡也存了疑雲,他一直對自己留意東方偃夫人一事十分介懷,原先只將這種留意理解為一種本能或是直覺,覺得她可能有問題,才導致自己一直將她放在心上。現在證明了她有問題,可她舉手投足間卻讓他有一種莫名的熟悉感,就連她低頭沉思的樣子,都像極了那個人。

    沒錯,那個人。那個他從小就心生嚮往之人,是他覺得天地間唯一有資格成為他對手的女人,也是他覺得唯一可以與他並肩俯視天下的人。他曾經與她那麼近,近到可以觸到她的面頰,貪看她毫無防備的睡顏,聽到她清冷的聲音在耳畔迴盪。

    這個女人的容貌仔細看來與她很不相像,可是他說不出是哪裡,總覺得看到她會不由自主想到另一個遠在趙國的女人。原先他潛伏在趙國時,雖然取得了趙義的信任,能夠為趙相如私下診治,但卻始終無法成為趙義的私人醫生。因為保密,趙相如的傷只能交由伯嘉診治,可趙義不一樣,他是一國之君,他但凡服食任何藥物,都是由所有的巫醫共同診治商定,每一項過程都有專人監控,他下不了手,因此才想出在他寵姬的身上下蛇草,以此殺人不留痕跡的辦法除掉楚國最大的敵人趙義。當時他並不知道自己診治的女子就是名震天下的武烈太后,至於她是誰,也是他後來根據一些端倪猜測出來的,再結合宮中的傳聞,推斷出武烈太后未死,以及母子奸/情這樣驚天的秘密。

    太后未死,於楚國來說當然是壞事,但對他來說卻未必糟糕。只要趙義一死,趙國國內再無人護著她,她是已經被下葬的太后,當年追隨她的人或老或死,她再想翻身的機會幾乎沒有,也就對楚國不存在太大威脅。趙義和趙相如選擇出宮,本來到了滎陽時趙義應該已經中毒頗深,伯嘉算準了他在途中就會發作,只要再與趙相如親近月餘就會瘋癲,可是偏偏就在路上,他發現自己的藥箱被人動過,而趙義和趙相如雙雙失蹤,因為擔心事情敗露,為保險起見,他便只能假死脫身。事後傳來趙奢駐防河北一事,他便知道自己的計劃多半是失敗了。趙義能發出這樣的命令必是對楚國十分警戒,且起復趙奢,說明他與趙相如達成了某種程度的妥協。喜歡女人是一回事,要起用那個女人曾經的部下,不是一個有為君主隨隨便便就能做到的事。

    他只能暗歎趙義與相如狡猾,而她中了蛇草的毒,除了自己和壽春少數幾個醫師,無人會解。都城裡的幾個醫師已經被他控制起來了,沒有他的允許誰也無法離開壽春城半步,只要她想解毒,必定會來楚國一趟。

    想到這,伯嘉突然心中一動,他來到書房的時候,下人們已經伺候趙相如沐浴更衣完了,一室潔淨的氣息讓他頓時心情舒暢了不少,籠子裡的女子穿著一身深紫色的華服,襯得肌膚賽雪,在燈光下顯得並不刺目,反而有種柔和的美。

    女子雖然被她用鏈子拴住脖子關在囚籠中,卻也不著急,見他時也並不說話,連一絲被辱沒的氣憤也無,目光中絲毫不見怨恨之色,十分平靜的接受了種種一切的安排,泰然自若。伯嘉走到籠子邊,上下打量了一番,手伸進籠子裡牽起她的衣袂道:「這身衣服裡外共有六件,顏色各不相同,都是王上賞賜的,布匹都是用的最好的蠶絲製成,這倒也罷了,奇就奇在其中一塊料子的顏色是少見的正紫色,紫色濃郁純正,貴不可言。今日穿在你身上,倒是不算辱沒了這件衣服。」

    先秦時代衣服的色彩並不多,少數幾種色彩多為貴族所用。紫色確實難得一見,傳聞當年秦國宮中有製作紫色顏料的配方,秦滅之後這個配方便流入了楚國王廷,現下即便拿出來製成的衣服也只供給內廷和幾個得勢的貴族,等閒人是穿不上的。何況這紫衣上還用絲線繡了白色的蘭花在上邊,葉子勁瘦,很有幾分欺霜傲雪的風骨。衣服雖厚,層層疊疊,卻並不重,也不顯得臃腫。趙相如被伯嘉一句話說的摸不著頭腦。

    他既不問自己是什麼人,也不關心自己是否會對楚國有所不利,見面就只說自己穿這件衣服漂亮,是何道理?不過喜歡把人像狗一樣拴在籠子裡,恐怕也不是常人的思維能夠理解的。

    「比起這身衣服,公子是否覺得這條鎖鏈與這個囚籠,都更適合我呢?」趙相如的語氣平靜,聽起來半分怨怪也無。

    伯嘉丟開她的衣袂,手指輕輕摩挲著鼻樑,笑得有幾分邪氣:「姑娘這是有心怪罪了。」

    「不敢,我身既已為公子所有,公子所做一切都是應當的。」沒能逃出去,是我失算,技不如人,自然毫無怨言。

    伯嘉聽她如此識相的話,面上顯得挺高興的,手拉住鏈子,趙相如被扯著脖子不得不向前幾步,伯嘉趁機湊近她道:「我府裡只有聽話的人和死人,做個聽話的,若是再想著跑出去,再被捉回來,吃穿用度可沒這麼好了。」

    趙相如聽著陰森的語氣和燦爛的笑容,巨大的反差讓她覺得毛骨悚然。她一聲不吭,伯嘉就一直拽著鏈子不撒手。趙相如被迫靠近他,幾乎能看見他唇邊的青色胡茬還有長長的睫毛,他整個人喜怒無常,有時總見他笑,卻覺得他內心無比陰狠,有時面無表情,卻又能感覺他像個孩子一樣單純不經世事。

    究竟什麼樣才是真正的他,經過這麼長時間的交手,她卻始終未能在心目中有一個完整的描繪。

    伯嘉背著手出了門,方才臉上的笑容褪得乾乾淨淨。他湊近她時並沒有聞到她身上有蛇草散發出的特殊香氣,反倒是她的頭髮上有沐浴後的清香,一下鑽入他的鼻子裡,扣住了他的心神。

    莫非認錯了人,她不是她?可他的直覺至今為止從未出錯。此女出現在他的視野中是他歸國後不久,還會一口地道的吳語,若她就是武烈太后,那麼東方偃除了趙王再沒有旁的人選。她若是太后,身中蛇草必然會來楚國解毒,可那些醫師每日都在他的監控下,一旦有何異動,一定會有人向他報告。

    至今那些監控醫師的人並沒有回報這方面的事,而東方偃夫婦性格上與趙義、趙相如多有不同,難道這一次是他直覺有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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