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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07章 文 / 燕眉

    「嗯。」趙王聲音不大,不過肯定的意味很明確。

    嬴姬放軟身子道:「不知王后是否出席。」

    這樣盛大的圍獵祭祀活動,一般諸侯王的嫡妻是要參加的。

    「宮中尚有許多事務,她走不開。怎麼,你想去?」趙義的聲音微微有些變。

    趙王身邊的位置本該是王后的,不過剛剛聽他的意思,似乎並不打算讓王后參加,可見王與後之間的關係恐怕真如傳聞一般十分寡淡。如果王后不來,而她能夠取而代之陪伴趙王左右,那便是昭示了她在趙王心中的地位,這叢台她便可力壓群芳、獨佔鰲頭。

    嬴姬自忖不太能摸準趙王的脾性,見他聲音微變,擔心他察覺自己的心思而惱怒,趕忙遮掩道:「妾身只是來叢台久了,總是悶在宮中覺得有些無聊,想見識些有趣的。」她抬眼看向趙義,眼神很是無辜道:「大王若是不許,妾身便不去了。」

    趙義對於她的撒嬌只是笑笑,沒有立即答允,嬴姬睜大眼睛望著他,見他不為所動,臉上盡量流露出嬌怯之態,退而求其次道:「妾身其實也並非要去觀賞春狩,只求大王能時常來看望妾身,妾身便心滿意足了。」

    「只要看望就行了?」趙義露出笑容,語調壞壞的。

    「大王——」嬴姬害羞,心底卻是喜歡。

    「大王,平原君求見。」韓守的聲音不高不低,不過出聲突然,驚得嬴姬立即從趙義懷中起身,整了整衣衫就要告退,心中不禁惱恨這平原君來的不是時候。孰料還未退下,趙義便對她道:「春狩准你參加……」嬴姬驚喜萬分,結果下一句又讓她的喜悅去了一大半,「……衛姬、虞姬也陪寡人一道出席。」

    平原君趙勝其實並沒有什麼要緊事談,不過是叮囑他不要荒廢政務、沉湎酒色之類云云。趙義很是耐著性子聽了一陣,畢竟趙勝是親叔叔,禮不可廢。他嘴角一直掛著恭敬的笑,並頻頻點頭,彷彿十分贊同趙勝的話。趙勝是個嚴肅且極識趣的人,勸得差不多了便立即住了口,不再多置一詞。

    二人一直談到下人提醒用膳時方才結束,趙義命人打掃宮室留平原君住下。

    春狩一應籌備全部交給了繆賢,此人雖然已是一把年紀,不過精神十分好,得趙王重用主持春狩,心底很是開心,也越發有幹勁,拄著拐棍指揮下人們打掃場地、開壇設桌、鋪墊蓆子、架設帳篷,忙的不亦樂乎。

    因為要祭祀慶典,叢台人手明顯不夠,大量外人出入叢台,幸好韓守有所準備,人員調配張弛有度,叢台竟也忙而不亂。

    鄭元被帶到趙相如面前時打扮正是一副尋常工匠模樣,腿邊還帶了不少泥土。常樂被小春找了個借口支走,趙相如上下打量了一番道:「如今藺羊等人可好?」

    鄭元表面上是藺羊的親兵,實際是狼軍的隊員,當初跟在藺羊身邊其實是為了學習他的易容術。趙相如擔心他們這一撥特務營狼軍老去而後繼無人,曾經特地讓一些有潛力的年輕人跟隨他們學習,不少都略有小成。也幸虧是有這樣的高瞻遠矚,現在藺羊被看得牢,無法前來,便可找到鄭元來替補。

    鄭元沒再多做掩飾,身上軍人的痕跡顯露無疑:「幾位將軍過得都還算可以,至少性命無憂,只是行動間少了些自由,太后勿要掛懷。」一聲太后,讓趙相如的心不禁一沉,她早已不是什麼太后。

    「你的手藝學得如何?」趙相如問道,畢竟上一次易容,還是藺羊親自弄的,很久遠之前的事了。

    「雖不敢跟師父相提並論,但外人定然是看不出來的。」

    「如此甚好。」趙相如將要求簡要一說道,「後天春狩正式開始,我需要扮成普通宮女的樣子。為免旁人發覺,這幾日你也不用待在宮中,春狩當天進入叢台的人必定不少,你等到那日再進來也不遲。」

    鄭元稱諾,頓了一下又對趙相如道:「太后,師傅十分擔心您的安危,雖然不能解救您,但也希望您不要輕易涉險。」狼軍士兵最是機敏,鄭元雖然沒有猜出是什麼事,但是知道多半都是險事,又不能阻止,只能旁敲側擊的勸一勸。

    趙相如頷首表示會小心,鄭元便小心退了出去。常樂回來是碰巧遇見,見有陌生人從趙相如房中退出來時大吃一驚,拉住小春就問:「這剛剛出去的是何人?」

    小春十分鎮靜道:「姑娘覺得屋前的院子空曠,想在這裡多種些花草,又不知這個時節種些什麼好,便讓我尋了侍弄花草的工匠來問個究竟。」

    常樂有絲不信道:「那這工匠如何建議的?」

    小春看了他一眼:「剛剛你不在,裡裡外外就我一個人伺候著,姑娘和那工匠說的什麼我還真沒聽見,你若想知道,可以去問姑娘。」

    這話一說常樂不吱聲了,打死他也沒那個膽去向趙相如打聽事情,只是這事不能不重視,於是他找了個機會跟韓守一說,韓守立即就稟報了趙義。

    三日的時間很快便過去,連著幾日下了春雨,突然一朝放晴。正是暮春四月,鶯飛草長,天氣和美,無論是枝頭或是人身上,都透著股暖意,王公貴族們終於從厚重的皮襖和狐裘中解放出來,渾身的骨頭正期待著一場大型圍獵鬆泛一下。

    趙義會見群臣時,穿著一件黑色的胡服,襯得肋下的雙頭虎玉帶鉤越發瑩白,卸去高冠,只以織錦繫住髮髻。韓守沒有一如既往跟在他身邊,一旁只有苟安和其餘幾個侍人。苟安費力地將一柄強弓捧給他,趙義單手接過,跨上一匹棕色西域駿馬,一扯韁繩,馬高聲嘶鳴,立起半個馬聲,十分英武。其餘參加狩獵的貴族見狀也紛紛騎上自家的馬,背上弓箭。趙義笑道:「今日是春狩第一天,大家定要旗開得勝,博個好綵頭!」

    主持春狩和祭祀的繆賢附和道:「多獻祭物,上神才會滿意。大家籌備充足,想來我們這次的獵獲一定不會少,今年秋收定然五穀豐登。」

    一旁趙郝和他兒子商也拍著馬屁道:「有大王當政,趙國定然蒸蒸日上,遲早能夠稱霸中原!」

    趙義淡笑著看了趙郝一眼,沒有回應。眾人笑著說了些吉利話,然後都打馬進入圍場,準備大展拳腳。而圍場的一處人跡罕至的角落,一個人身著灰褐色的短衣縛褲偷偷潛入。

    趙相如已經化妝成了普通侍女的樣貌,混入了這場大型活動中,她原本外面套了一件紅色的宮裝,但為了行走方便和偽裝特意在裡面穿了一套普通庶民的衣服,盤了個歪髻,而宮裝則被她悄悄藏在了一個做過記號的松樹下。

    狩獵的人已經全部進入圍場,為了避免爭搶獵物,每個人進入圍場的方向不同,趙相如眼睛緊盯著趙郝和他兒子,一行連帶隨從在內不過四人,不過身下的駿馬腳力不錯,跑起來飛快,趙相如評估著他們的戰力,思忖自己能否對付的過來。

    多年前她也曾在狼軍中訓練過,無論是體能還是格鬥亦或是追蹤,她都有所涉獵。只是武藝不精,能力有限,之後又多是在帳中運籌帷幄,真正真刀真槍作戰已經越來越少,她手中只有一把鄭元冒著危險帶進野台的袖弩。由於叢台近日盤查突然嚴格起來,臂弩之類稍大的武器已經無法偷送進來,混進來的只有袖弩這個的微型弩機,連用作瞄準的「望山」都沒有,可謂十分簡陋,因此作用力十分有限,除非射中要害,否則不太容易一擊斃命。另外便是一柄匕首,這還是墨家劉玉設計製作的一批精鐵匕首,專門配備給狼軍的,趙相如自己留了一把,雖然在被送來叢台後就被趙義拿走,不過趙相如仍舊想辦法要了回來。

    前幾日下雨,地上正有些泥濘,馬蹄印子十分清晰,趙相如飛快地跟了上去。

    趙郝他們雖然騎馬,不過卻是走走停停,一會兒要選擇路線,一會兒要觀察獵物,且他們選擇的是一片林地,為的是能獵得一些猛獸,好賽過其他人拔得頭籌,因此騎馬也快不了多少。

    趙相如追上他們時,趙郝等人早將馬拴在遠處的樹邊,留了一人看守。趙相如為避免驚動馬匹,便放過那人,小心翼翼往更深處潛去。春天的作物生長很快,一場大雨之後地上、樹上到處都是一派生機勃勃。趙相如輕輕撥開一個比人還高的植物的葉,看見趙郝之子商正彎弓搭箭,他瞄準的是遠處一頭正在覓食的雌鹿。由於不常運動,趙商拉弓的手微微顫抖,加上鹿很是警覺,不時抬頭張望或跳來跳去,以至於趙商始終未能瞄得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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