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小說網 > 言情小說 > 綠野仙蹤

正文 第二十六回|救難裔月夜殺解役,請仙女談笑打權奸(二) 文 / 李百川

    城璧走下殿階,董瑋拜求名姓,城璧道:「此時交五更時分,無暇與公子細談,必須趕天明走出二十里內外方好。」急將解役的衣服,揀長些的套在衣服外面,換了帽子,又把那口刀帶在腰間,銀兩揣在懷內,董瑋也通身改換。城璧將發遣部文扯碎,大聲說道:「公子快隨我走!」董瑋道:「恩公領我到那裡去?」城璧道:「離了此地再商。」董瑋道:「我兩腿打傷,慢些走還可,疾走實是不能。」城璧笑道:「這有何難!

    我背負了你走。」董瑋道:「這如何敢當?」城璧道:「患難之際,性命為重,休多客套,快來快來!」兩手將董瑋扶起,背在臂間,放開大步,出廟門向都中大路奔走。一氣走了十五六里,天色漸次將明,方才歇下。董瑋不安之至,又與城璧叩頭。城璧道:「公子你好多禮!」董瑋復問城璧名姓,城璧將自己行為並冷於冰、金不換新舊事,略言大概。董瑋方知他是個俠客,倍加小心欽敬。城璧道:「江西,公子斷去不得。此外還有至親好友可安身的地方麼?」董瑋道:「晚生實無處投奔,統聽恩公。」城璧道:「這好著我作難!我此番決意入都,都中又與公子不便。南方我到去得,又恐被河東兩省人物色。

    若說把鬍鬚剃淨,或可掩藏一二。我一個做丈夫的人,寧將此頭砍去,安肯改換鬚眉?不如公子且和我到都中,尋一潛伏善地避些時,再想去處何如?況都中人山人海,那個便能識得你我?」董瑋無奈,只得說道:「任憑恩公主裁。」說罷起身,董瑋忍痛後隨。

    再說冷於冰自打發姜氏主僕赴成安,便架遁向雞澤縣來。

    到金不換門首叫門,裡面走出個老漢來,問道:「相公是那裡來的?」於冰道:「不換金大哥可在家麼?」老漢道:「此人去有許久了,相公想還不知道,待我略言大概。」遂將窩留宮城璧如何長短,說了一遍。於冰舉手告別。一邊走著,說道:「怎麼這連城璧又弄出事來?教我該從何地尋起?況我曾吩咐超塵、逐電二鬼送姜氏主僕後,到此處回覆我話,我焉能在此久候?」又想了一會道:「我初出家時,便去百花山,今何不再去一遊?」於是掐訣唸咒,喝一聲「土谷神到」,片刻來了許多土谷神聽命。於冰道:「有我屬下二鬼,差他去成安縣公幹,你等可晝夜輪流,在先時金不換門前等候。二鬼若到,可說冷法師在京西百花山,著他們到那邊找尋我。莫誤!」眾神道:「敢問二鬼是何形像?」於冰道:「一面色純青,長牙朱發;一臉若噀血,碧眼白眉,身軀皆極高大者是也。」眾神道:「謹遵法旨。」於冰駕遁去了。

    沒有四五天,二鬼便到趙家澗,得了信息,如飛奔來。正行間,遠見道傍下坐著三個人,內有一紫面長鬚大漢,公差打扮,和一少年公差說話。超塵向逐電道:「你看這大漢子,到像咱家法師的朋友連城璧。」一句話未完,已到面前,逐電便站住道:「不是他是誰?」超塵道:「待我問他一聲。」逐電道:「使不得!你我與他陰陽異路,況又無法師令旨,如何青天白日向人說起話來?」超塵道:「你說的是,去休去休。」

    原來城璧同董瑋走了一天,即遇著董喜,是他的病好,心上放主人不下,於路趕來。主僕欣喜,會在一處。這日剛過良鄉縣地界,三人在樹下少歇。猛見西南上來了個大旋風,比閃電還疾,走到他三人跟前,旋轉起來刮的塵沙滿面。城璧一連打了五六個涕噴,一瞬眼,那旋風飛去有七八里,少刻蹤影全無。

    董瑋道:「好利害大旋風!」城璧道:「正是,不知怎麼,被他旋出我許多涕噴來。」三人揉眼擦鼻,又歇了一會,方向京都進發。超塵、逐電御風到百花山,找尋了好半晌,經過了十數個大嶺,三十餘個大小峰頭,卻在一小山莊,地名白羊石虎,方遇著,交回神符。將姜氏主僕到成安話累說了一遍。於冰大悅,將二鬼著實獎譽。二鬼又將宮城璧話稟知。於冰大喜,差別道:「你們估計程途,他此時進京沒有?」二鬼道:「今日勻午時分才見他,此刻還未必到蘆溝橋。」

    於冰收了二鬼。即駕遁到蘆溝橋坐候。至日光大西,方見城璧同兩個人走來。於冰笑迎上去,高叫道:「連賢弟,久違了!」城璧聞聲一看,呵呀了一聲,跑至於冰面前,納頭便拜。

    於冰扶起,董瑋趕來問道:「此位可是舊交麼?」城璧喜歡的如獲至寶,笑說道:「這就是我日日和你說的那冷先生,就是我那結義的好哥哥,就是泰安救我的活神仙,你快過來叩頭!

    「董瑋即忙跪拜,於冰拉他不住,只得相還叩拜起來。於冰將董瑋一看,見他骨格清奇,眉目間另有一種英氣,與眾不同,知是大貴之相。董喜也跑來叩頭,於冰扶起,笑問城璧道:「此兄是誰?」城璧道:「是董公子,話甚麼,必須個僻靜地方好說。」於冰道:「此地乃數省通衢,不如趕進城去,到店中再說。」四人走到二更時候,在彰義門外,尋店住下。城璧將自己別後,並金不換、董公子事細說了一遍。於冰向董瑋道:「公子只管放心,都交在冷某身上,將來定有極妥當地方安置。

    「董瑋叩謝。三人直說到天明,於冰道:「都中非停留之地,五嶽之中,惟泰山我未一遊,何不家同去走走?」城璧道:「兄弟生長寧夏,北五省俱皆到過,只是未到京師,今既到此,還想要入城瞻仰瞻仰帝都的繁華,大哥看使得使不得?」於冰笑:「這有什麼使不得?我即陪老弟和公子一遊,只是你兩個公差打扮,必須更換方好;可煩董管家去故衣鋪中,買幾件衣服並頭巾鞋襪等類。」城璧忙取銀銀付與董喜去了。董瑋道:「晚生父親慘死此地,晝夜隱痛,實不忍閒遊。」於冰道:「此系公子孝思,請在店中等我們罷。」

    早飯,董喜買辦回來,兩人更換衣巾。城璧跟了於冰入城,遊走閒行。到東華門後面,來了一頂大轎,馬上步下,跟隨著許多人役。於冰站住,向轎內一看,不想是嚴世蕃。世蕃也看見於冰,吩咐住轎,於冰拉城璧連忙迴避。只見轎前站下了四五個人,聽他吩咐話,須臾坐轎去了。旋有**個人趕到於冰面前問道:「先生可姓冷麼?」於冰道:「我姓于。」又問城璧,於冰道:「他是舍弟。」眾人道:「我們是中堂府內人,適才是做工部侍郎嚴大老爺,傳你去說話。」於冰向城璧道:「你先回店中去罷。」眾人道:「這長鬚大漢,我們老爺也著他去哩。」於冰笑向城璧道:「我們同去走遭。」兩人隨眾人到嚴嵩府內。少刻一人從內出來,向於冰、城璧將手一招,兩人跟了入去。到一大書院中,於冰看了看,是他初見嚴嵩的地方。須臾世蕃從廳內緩步走出,笑向於冰舉手道:「冷先生,真是久違了!」於冰正色道:「我不姓冷。」世蕃大笑道:「先生休得如此,家大人想先生之才,至今時常稱頌。」於冰道:「大人錯認了。我實姓于,是陝西華陰人氏。」又指著城璧道:「這是舍弟。」世蕃見說不是冷不華,深悔與他舉手,頃刻將滿面笑容收拾了個乾淨,變成了一臉怒形,問道:「你二人可有功名沒有?」於冰道:「我是秀才,舍弟是武舉。」世蕃道:「就是秀才、舉人,也該見我跪著說話,怎麼這般大模大樣的,就該發部斥革才是!」又向兩旁家人道:「你們看這姓于的人,絕像數年前與太老爺管奏疏的冷不華。」眾家人道:「實是相像。只是冷不華到如今也有四五十歲,此人不過像三十來歲,到底有些老少不同。」世蕃又怒問於冰道:「你們在京中有何事?」於冰道:「因家道貧寒,在京耍幾個戲法兒度日。」世蕃聽了會耍戲法兒,便有些笑容,向於冰道:「你此刻耍一個我看。」於冰道:「我就耍一個。」看了看面前有個大魚缸,缸內有五色金魚,極其肥大可觀。於冰用手往上一招,那缸內水隨手而起,有一丈高下,和缸口一般粗細,到像一座水塔,直立起來;又見那些五色金魚或跳或伏,或上或下,在水內遊戲。世蕃大笑叫好,眾人亦稱道不絕。於冰將手一覆,其水和魚兒仍歸缸內,地下無半點濕痕。世蕃道:「此非戲法,乃真法也,可領他們到外邊伺候,轉刻還要用他們。」家人等領於冰、城璧到班房內。
上一章    本書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