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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十回 危機 文 / 恕心

    這許多年,為什麼,為什麼這樣的情感還在延續,還在自傷,是因為那個「愛」字麼?

    好沉重的一個字。()

    「他們母子,」管老爺再道,「都是因為我……子馨因為我,還那麼年輕,就去了,雲兒也是因為我,我沒有照顧好他,沒有教好他,沒有疼……好他,」後頭的兩個字,很輕,快要聽不見,「如果我能盡到一個爹爹的本分,他就不會,他就不會是現在這個樣子,他本該是個活潑開朗的少年,文采斐然的青年,頂天立地的大丈夫!只是,這一切,都叫我這個做爹的給毀了,如果……如果……」管老爺的臉上顯出了激動痛悔的神情。看來,對於管沐雲曾經遭受的一切,管老爺似乎並非全不知情,那麼又是什麼原因,令他放縱妻子對兒子的過分嚴苛甚至有虐待暴力成分的對待呢?

    可是到了如今,面對眼前痛心疾首的管老爺,我只能不語,怕是說不出什麼了。

    還能說什麼呢?過往的一切,已經發生了,誰對誰錯,死者已矣,生者也已然是一個那副模樣,一個又這副模樣,任何語言,都已經沒有意義了。

    於是,就只剩下沉默。

    管老爺發覺自己的失控,就我所見,他向來將自己真實的情緒掩飾得很好,可是此刻,他似乎用盡了力氣,花了好一會兒的功夫,才恢復得稍稍平和些。

    只見他抬手將桌上燭火的紗罩拿下,用邊兒上的捻子捻了捻燭火,等它旺盛了一些,才將紗罩又罩上。

    然後,他轉過頭來看著我,神色已經恢復了八成平穩,才道:「二十年前,我費力籌劃了一切,悖離了父親的遺願,

    脫離了殺伐決斷的生活,帶著夫人和管清等幾個忠心的舊部決然地來到了競陽,就是想要開始新的生活,帶給他們母子幸福,可惜,一切都事與願違了。」管老爺深吸了一口氣,再道:「非但沒有帶給他們幸福,反而……等到了今日我才明白,過去的一切,早已經是我身上的烙印,我根本是揮之不去,棄之不能的!」

    殺伐決斷的生活?什麼樣的過去,可以用這幾個烈性的字眼來形容?幾個忠心的舊部?在管府裡麼?若在,那就當真是深藏不露了。我想,我這陣子的迷惑,也許已經離撥開雲霧不遠了。

    「這些日子似乎發生了許多事。」我淡淡道。

    管老爺溫和地瞅著我。

    我不急不緩再道:「可是和您所講地過去有關?」對於答案。我心裡已經篤定了**分。

    管老爺走到書桌後頭地椅上坐下。方才開口道:「他們已經預謀了很久。生意上地事情。至少用了三年以上地時日來佈置鋪墊。人、事、物樣樣周密細緻。才會在今日打了我一個措手不及。一步步一招招都是穩紮穩打。出手深沉而鋒利。老道得很哪!」

    「『他們』。是誰?」我一字一字問道。

    管老爺面露無奈地搖頭。「還有雲兒地摔馬。也是他們地手段。」

    我驚訝地睜大眼睛,當時我雖然覺得管沐雲這馬摔得怪異,可是一來當時管府還沒有出這麼多的事情,我沒有想得太多,二來我打心底裡不想深思一切跟管沐雲有關聯的事情。

    如此看來很多事情,都不是表面上看到的那麼簡單。

    「他們也曾經派人想要潛進府裡打探消息,不過,都被管清一一不動聲色地打發了。」管老爺又道。

    是嗎?恐怕不是,我想起了一個人。「也許,並沒有全部打發。」我沉著聲音道。

    「展眉是說……盧厚麼?」管老爺瞭然地對我道。

    我又一驚,「您早就知道了?」那個盧厚,一副忠厚老實的模樣,又頂著深受管老爺大恩的帽子,很少有人會直接聯想到一個人可以如此忘恩負義。盧厚,就是利用了這一點。

    沒想到這個對他施以恩惠的人,卻是早在時刻提防著他,這個管老爺實在不是個簡單的人物。

    可是,既然早就知道,為何還要放任盧厚在府裡四處探查給敵對之人報訊,不久前,還給他調了外府的好差事。

    誒,為何恰恰要在這時給盧厚調職呢?

    「您是想要讓總管就近監視他,調了職,他所有的行事似乎就變得更加不好遮掩,況且,」我想到了另一種可能,「還可以利用他傳遞可能誤導對方的訊息!」

    管老爺定定地瞅著我,眼神裡有淡淡的訝異,有逐漸的確定,還有微微的欣喜。「我果真沒有看錯。」轉而又嚴肅道:「我原本就是這樣想的,不過,後來我發現,他們派一個並不十分聰明演技拙劣的人來我這裡,難道沒有想過會很容易就被察覺麼?這不像是行事高明的人會做的事情。我想,他們是如此安排分明是刻意為之,我會因為察覺了潛伏之人,卻無法再深一步掘出背後之人而恐懼,加上,他們並不僅只盧厚這一步棋,雲兒的事情,外頭茶莊、繡坊、造船坊的許多安排,都是只能探查出些皮毛,知道是同一夥人所為,可是就在我派人再稍稍深入接觸的時候,卻是無論如何也無法再進一步了。似乎,他們的目的,就是讓被他們盯上的人,除了無止境的擔憂恐懼,徒手等待著他人宰割,別無他法。」

    「他們究竟想做什麼?」貓戲耗子?之後呢?

    「也許,是至死方休!」管老爺的臉上顯出狠厲之色。

    我心底驚跳著,到底是個什麼樣的過去?如何就得罪了這等厲害的人物?「可曾從過去有過嫌隙仇怨的人中查找?」以管老爺的老練精明,這是一定會做的事情,可是我就是想再確認一遍。

    「沒用的,在察覺不對之時,就已經派人去查過了,這些人的做事方式同任何一個我曾經打過交道的對手完全不同,二十年前的事情,物是人非,曾經的糾葛仇恨樁樁件件林林總總,大的也不下十數件,想要將盤根錯節的過去種種人事變遷查個清楚明白,至少需要幾年的時間,已經沒有時間了。」

    我的心一直在往下沉,似乎要沉到地底去了。我只是個平凡人家的孩子,從小的生活安穩而平和,這麼多的仇恨糾葛,我到底碰到了個什麼樣的人家!

    可是如今,對我來說,最緊要的,卻不是這個,「您跟我說這些,又是為了什麼?」這個時代,一個弱女子,是沒有能力改變什麼的。

    管老爺正色看著我,「展眉,你是我管府明媒正娶的少夫人,雖然爹知道你當時並不情願,是管府強求了!然則如今,他們一樣不會放過你,雲兒也是小時候跟管清只學了幾下粗淺的入門功夫,頂不了什麼用處,我本想要把雲兒和你送出府去,但照現今的情景看來,管府定然在那些人的嚴密監視之下,送你們出去,無異於狼入虎口,」管老爺頓了一下,「只是如果留在府中,唉!我為了徹底脫離過去,將從前的勢力盡棄,這些年,我自認隱藏得很好,卻不想還是被他們挖了出來。如今除了從前幾個忠心的屬下,我也不過是個規矩的商人,尋常鼠輩尚不在話下,可這些人的實力我幾乎無法估量,而他們對管府卻是瞭如指掌,我完全沒有把握與那些人抗衡。近幾日,他們的動作突然減慢了,慢得似乎已經完全停止,這不是什麼好兆頭,也許,這正意味著真正的危險已經開始了!我派出去飛鴿傳信與快馬求援的幾路人馬到現在還沒有消息,或許已經……就算援兵正在趕來,恐怕也是遠水解不了近渴。」

    「為什麼不向官府求救?」儘管面對強敵,這個時代的官府也許只是杯水車薪。

    「以他們的勢力,根本不會把官府看在眼裡,何況,萬一暴露了我從前的身份,很可能會連累整個管府之人。我已經把府外管事的舊部都招了回來,如今只能靠管府自己的力量了!」

    這話,是什麼意思?是在說,至死方休的時候到了麼?至死方休,至死方休,至死方休……我不停在心裡重複著這四個字,彷彿已經不會理解它的涵義了。

    「好在,我當年為了以防萬一,在建府的時候,將雲掠陣搬到了府裡,為了不被人看出跟過去的瓜葛,還特意請靜非兄將陣法大肆修整改進過,希望,雲掠陣可以助我們抵擋一陣。」

    我努力集中精神細聽管老爺的話,雲掠陣,這就是那個陣法的名字麼?那個靜非又是誰?管老爺的朋友?會不會是那個京城的客人和那位老先生二者之一呢?

    「展眉?孩子!」

    管老爺喚我兩聲,才把我從恍惚中喚回來。「啊,您叫我?」

    「爹知道,這種事情的確不是你一個孩子家一時間能夠接受的,是我當年造下的冤孽。本不該要你們小輩的跟我一起承擔後果,只是如今說什麼都晚了。本來今日,想一家人和和氣氣地用個晚膳,沒想到雲兒身子不舒服,我知道你們兩個這些日子處得不好,然而爹的本意是希望你們兩個終究有一日能夠相親相愛的,不要像我和你娘一般。我當初是自私了,只想著把你給了雲兒做媳婦,是對他最好的,就是到了今日,我也還是這麼想,你這孩子的性子,我是看出來了的,純善聰慧,寬厚溫和,雲兒有了你,我是最放心的了。只是,卻委屈了你要和管家一起受難了。」

    管老爺後來說的那些,我是渾渾噩噩地聽了,卻跟沒聽到一樣,腦子裡七葷八素地亂成一團,自己也不知是怎麼出的書房,好在外頭風吹得一陣涼,把我吹了個激靈,這才醒了幾分。

    唉,我這是攤上了什麼事兒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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