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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十七回 涵姑 文 / 恕心

    更甚者,這個女人,她就安靜不語地立在那裡,姿形優雅,體態妖嬈,叫我猛然想起一個人,或者說是一幅畫,雖然她二人的氣韻並不相同,可她和那畫中女子的眉目至少有三分相似,她,可是我想的那個人?

    「奪雲樓木薪堂堂主鄭子涵見過少夫人。()」一照面,她整顏先要給我見禮。

    果真是她!我忙上前扶住,「展眉不敢。」

    鄭子涵正色道:「少夫人勿須如此,在私雖說我是雲兒的姨娘,可要論公,我是樓主的屬下,禮不可廢。」說著當真有繞開我的手,規矩以禮。

    我無奈,還禮。

    她這才仔細打量了我半晌,方微笑道:「樓主常說,雲兒有了你,就是最好的了,如今一見,果真是個靈慧又端穩的好媳婦。」

    我淡笑不語。

    「樓主他……」她的神色忽然哀戚起來,「早知會出事,還不讓我過來!沒想到,就這麼快……」黛眉凝噎,艷容欲淚。

    「子涵,你當知樓主之意,倘若他去了,這世上少爺除了少夫人,可就只有你一個親人了!」管清肅然插口道。

    鄭子涵頷首,「我知道,我知道樓主的意思。」接著打起精神,展顏對我道:「展眉不必掛念雲兒,他在我那兒!我會叫人看著他的。」

    我不解,「您那兒?」

    鄭子涵恍然啟唇道:「哦。瞧我。忘了說。我如今地身份是『醉紅樓』鴇娘涵姑。」

    醉紅樓?好熟悉地名字。

    「少夫人。當日少爺誤會老爺。就是因為老爺去醉紅樓找子涵。」管清含蓄地提醒我。

    當日。當日就是我來地那一天吧!又是誤會。這個家裡處處都是誤會。這些誤會又衍生出了多少傷害。多少悲劇。我不願也像這個家裡地人一樣沉浸在這些悲劇中不可自拔。那樣地人生。太可悲!

    「唉!我這身份。雖然容易掩人耳目。可是卻也實在很是麻煩!」涵姑歎道。

    「您……用這個身份用了二十年?」我只想到這個問題。

    「是,一晃就是二十年了!日子過得可真快呀!」涵姑理了理頭上的黑紗,輕柔嫵媚的動作雲淡風清。

    「二十年……是為什麼?」那樣的地方,當年一個年輕貌美的女子,就算她身懷武藝,就算她不用賣身賣笑,可是每日迎來送往,周旋於各色嫖客當中,也不是那麼容易忍受的。

    「呵呵,那種地方,可以聯絡到最多的人脈,接觸到各種人等,也許能夠最快地找到妹妹的藥。當年樓主和他們幾個都不贊成我去,可是我還是任性地買下了醉紅樓!可是妹妹她……」涵姑彎翹的美睫顫動,睫上沾著淚珠兒。

    任性?是任性麼?一個疼愛妹妹的姐姐,任性地在為妹妹的病日夜殫精竭慮著。

    「可是,婆婆已然去世了這麼多年,為何您還要待在醉紅樓?」

    涵姑先是看向管清,那一眼飄渺而淡然。我再看管清,他的神情沒有什麼變化,可是我似乎捉住了他眼中的一絲波動。

    此時,涵姑握著我的手,帶我去邊兒上的椅上坐下,先是歎了一口氣,「他……們,也都多次勸我離開那兒,可是我既然已經待了十年,也就習慣了,似乎再待下去也就沒有那麼難了,何況,那裡的消息的確是比在外頭靈通,我想我在那裡,也還對樓主有些幫助的。」

    能夠叫一干屬下忠心至此,想必當年年紀尚輕的沈藍簫,已然是為人肝膽處事卓然了。

    「這幾日,外頭沒什麼動靜,雲兒一去了我那兒,我就送了信兒給老三,說我晚上再親自來跟你解釋,你也別太擔心,雲兒在我那裡,總比去別的地方胡混強,元魁和金童會隨身護持,我也會幫你看著他,他那些爛毛病,我再幫你慢慢勸。」涵姑拍著我的手安慰。

    「老三?」這是在叫管清麼?

    「呵呵,管清沒告訴你吧!他是隨老爺改姓的管,他本姓韓,是奪雲樓的水瀾堂堂主,五堂堂主中他行三,所以我們都喚他老三。」涵姑笑得風姿綽約。

    管清輕不可見一笑不語。

    我溫和垂眸。管沐雲在哪,我管不了,也不關心,可若是他真出了什麼事兒,我已然應了管老爺,還真是良心上過意不去。

    本以為這回他受了刺激能有些長進,起碼能守住他父親的一番心血,也省了我的為難,至少對管老爺也算是有個交代,我才能順利脫離管府,哪成想自己父親百日還未過,這敗家子就去逛青樓,還能指望他有什麼長進!

    唉!怎麼給自己招了這麼個麻煩!

    「好了,時候不早,我得走了。」涵姑還在笑著,起身道:「對了,雲兒還不知道我是他姨娘,暫時還是不要告訴他我的事情,等時機成熟了再說不遲。」

    「他難道沒有發現您的相貌與婆婆……」我疑惑道。就算不能完全猜透,至少會起疑心吧?

    涵姑道:「我在醉紅樓是易了容的,他哪裡又看得出來!」說著,涵姑又看看管清,衝我盈然一笑,攏好黑紗,走了。

    接下來的日子,那些黑衣人似乎憑空消失了,沒有任何蹤跡可循,陶金童和伍元魁隨身保護管沐雲去了,換了梁成祖和呂客橋在外日夜監守探查,文岱仍留在府中駐守,而管府從府裡到生意上,都漸漸平靜了下來。我惦記著於家村,怕此事牽連到母親和哥哥,也請管清悄悄著人,人托人地繞了好幾個彎子在於家村附近打聽了一番,說母親哥哥諸事平安,我這才算放了心,可是,我許久以來清閒的好日子卻結束了。

    管清把好幾大摞的賬本搬到了桐園的書房,然後候在一旁說是我有什麼不懂的他會教我,實際上就是看著我死活也要把那堆賬本看完。

    我盯著桌面那些藍皮的賬簿有一刻鐘的功夫,最後放棄掙扎,看著管清道:「這些日子,外頭各坊的狀況如何?」

    管府的生意涉及不少行業,織染、金銀器皿、茶葉、香料、酒樓甚至還有新創立的造船坊,大余的水運航海算是較為發達的,從而帶動了整個王朝的貿易及造船業的進程。

    可惜,管府才開始沒多久的造船坊如此快就陷入了困境。

    「目前的境況還是堪輿,老爺一走,如今不只是造船坊的周轉有問題,就連其他的茶莊、酒樓的周轉也有困難了,再如此下去,就是勉力支撐,也支撐不了幾日,就唯有織染坊,除了走了幾位好手藝師傅,有些好料子出不來了以外,咱們的東西還是競陽的老招牌,主顧們都還認貨,也就能將就著經營。」管清不見慌亂和急迫,只是平穩肅然的講道。

    我記起不久前管清的話,「我記得您講過,曾經的奪雲樓是富可敵國的,如今就沒有可供周轉的銀錢麼?」

    「當時的資財,老爺在解散奪雲樓之前有七成都送去了王朝各地賑災濟貧,兩成,分給了奪雲樓的千名兄弟作為以後生計養家之用,一成老爺帶來了競陽起家,這麼多年,除了用於生意上,還有就是為了夫人尋藥,再有就是用於老爺年年接濟競陽的百姓了。到了這會兒,餘下的也就寥寥無幾了。」管清不疾不徐道。

    我咬唇苦思,先不說這管老爺如何俠義,只說如今管記的生意要怎麼維持下去。唉,頭疼。

    「這樣吧,明日,我和您去各坊看看,再來說說怎麼辦。您看如何?」

    「是,少夫人。」管清向來如此,很少講自己的看法,只聽令行事,但也事事都辦得穩妥周到。

    我也習慣了他的方式,就當他同意了。

    「這些賬本,我有空會看的。」看了那一摞子,就頭疼。

    管清出了書房沒一會兒,我也隨後出去了,那地方憋悶,叫我不經意就想起姚嬤嬤,很難受。

    才出了書房門,就聽見一聲「光」,管沐雲房間的門被大力合上,我一抬頭,就看見管沐雲一邊兒整理腰間的帶子,一邊往外走。

    他竟然回來了!看樣子,腿傷是好得七七八八了。

    孝服也不穿了,只穿著一身慣常的衣衫。

    後頭齊春追出來,急喊著:「少爺!少爺您的玉玦,小的還沒幫您掛上呢!您慢點兒呀!」

    管沐雲皺著眉頭才要不耐煩開罵,轉頭一看是我,蒼白的臉先是一怔,然後笑得懶洋洋地道:「呦!夫人在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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