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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46章 解迷津 文 / 獨來獨往

    文惠羽一路上不斷的催著車伕快點,再快一點,可是到五台山的時候還是過了申時。

    馬車停在半山腰上,車伕回身道:「姑娘,上面的山路,馬車上不去,你得自己走了。」

    文惠羽無法,只好下了馬車自己走,山路難行,走了半個時辰還是離山頂很遠。心裡越來越急,腳下也越來越快,可是嬌生慣養的千金小姐從沒吃過苦,更沒爬過山,腳下一滑,卡嚓一聲,跌在了地上。

    文惠羽懊惱的敲了下小腿,「真是禍不單行,本來就來不及了,現在還崴了腳,待一萬一出了什麼意外可怎麼辦?」

    「我會出什麼意外?」

    聽到熟悉的聲音,文惠羽難以置信的抬起頭,就看見江待一負手而立,夕陽的餘暉灑在他身上,明昧如夢幻一般。

    文惠羽奇道:「你,你怎麼在這?你不是應該在山頂嗎?」

    「我?」江待一不解的揚了揚眉,指著自己問道:「我為什麼要在山頂?」

    聰明如文惠羽,現在已經知道自己中了李靚的計,苦笑了一下,逞強的站了起來,道:「我要下山」。剛邁出步,就是一個趔趄,沒有像預計的一樣摔在冰硬的地面,而是跌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裡,「小心」熟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絲絲的奶香氣,鑽進鼻翼,文惠羽有那一瞬的晃神,旋即又冷下臉,從他的懷裡掙開。

    原本扶著她的雙手僵在空中,保持著一個尷尬的距離,江待一訕訕的收回了手,道:「山路難行,我來背你吧。」

    「多謝,但不必了」文惠羽淡淡的說道。

    揚州一向多雨,山間氣候又多變,雨是說來就來。

    突如其來的大雨,瞬間就淋濕了兩人,江待一立刻解下外衫,披在文惠羽的身上,道:「山上有間寺廟,我們先去避避雨。」

    「這離山頂那麼遠,我們怎麼去?」

    「得罪了」江待一說著,就把文惠羽抱在懷裡,足尖輕點,御氣飛行,半柱香的工夫就到了山頂的佛光寺,可是兩人都是全身都濕透了。

    兩人進了佛光寺的大殿裡,只有一個仙風道骨的老和尚一手轉著佛珠,一手敲著木魚,嘴裡唸唸有詞,「有緣人到了」

    兩人均是一頭的霧水,江待一道:「大師可否暫借我一間禪房避雨,換件衣服。」

    「兩位施主倆求支籤吧」老和尚不理兩個落湯雞的請求,而說出了這句莫名其妙的話。

    江待一答道:「大師,我們只想避雨,不是來求籤的。」

    老和尚還是閉眼敲著木魚,悠悠道:「既然有緣來,就求一支籤來看看」

    文惠羽在江待一的耳邊小聲說:「既然大師讓我們求籤,我們就求一支吧。」

    見她這麼說,江待一點了點頭,雖然他從來都不信這種東西,還是走到了大殿中央,跪在蒲團上,虔誠的搖出了一支籤。拿起地上的簽子,江待一微微皺眉,這支籤似乎與平常的簽不太一樣,走到老和尚的身邊,俯身傾耳道:「請大師指教」

    木魚聲終於停了,老和尚睜開了眼睛,炯炯有神的眼睛泛著精光,還有的是,江待一覺得這雙眼睛好熟悉。

    老和尚接過江待一雙手遞來的簽子,道:「公子,這支籤的籤文是:命薄緣慳,千里姻緣一線牽,收緣結果,體物緣情,天假良緣,香火姻緣,一面之緣,一緣一會。

    老和尚說的每個字都落在了站在後面的文惠羽的耳朵裡,身子倏地一怔。

    江待一狐疑的問:「這支籤何解?」

    老和尚從蒲團上站起身,緩緩道:「有緣千里來相會,無緣對面不相逢,二位施主既然能結為夫妻就是有緣,這份緣分得來不易,切要珍惜。」

    文惠羽走了過來,冷然道:「大師,我想你誤會了,我與這位公子只是普通朋友。」

    老和尚看著她笑了笑,道:「我還以為你要說,你與這位公子只是姐妹之情呢」

    江待一和文惠羽一聽俱是大驚,文惠羽聲音略微顫抖的問:「大師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老衲近百歲的人了,閱人無數,是不會看錯的,我亦不會看錯你二人之間的情愫。而你二人如今又隔著一條溝壑,這條溝壑的距離比天地之間的距離更遠,卻又像層窗紙一樣容易捅破。」

    江待一聽得出這老和尚話語間很有禪意,有意為自己指點迷津,順著他的話道:「請大師指點迷津」

    老和尚雙手合十,頷首道:「這個世界上越是美好的事情,就會受到越多的磨難,但最難過的那關不是世俗而是自身。因為別人世俗的看法而失了自己的幸福,可不可以說是愚蠢?」

    兩人無言,不知如何作答。

    老和尚踱步,繼續道:「從前有一個皇家之子遇到一個喜歡他的姑娘,這個王子不知道這位姑娘是不是真的很愛他,於是就去求佛祖告訴他答案,佛祖什麼也沒有說只是施了個法,英俊的王子一下子變成了美麗的姑娘,佛祖讓他回去找那個姑娘,若是那姑娘還是肯接受他便是真的愛他。」

    「那結果呢?」江待一和文惠羽一起脫口而出的問。

    老和尚笑著看他們二人,臉皮子薄的文惠羽已經被看的有些不自在的紅著臉低下了頭,「你們二人倒是心意相通。結果是那個女子看到變身女子的王子就走了,那個王子很傷心,從此皈依佛門……」老和尚拉長了音繼續道:「現在人們都叫他觀世音菩薩。」

    江待一頗為感慨道:「自古多情空餘恨,此處難覓有情天。」文惠羽只是靜默不語,眉宇間透著淡淡的憂思。

    老和尚一邊向門口走,一邊悠悠道:「有些事錯過了就永遠錯過了,人只能活一次,只能活一次。」

    老和尚已經離開了大殿,可是大殿上他的回音還沒散,江待一呆呆的佇立在大雄寶殿上,喃喃道:「我只能活一次,一次」

    有一個小和尚進老打斷了他的思緒,雙手合十道:「兩位施主隨我來,禪房已經備好了」。兩人道了聲「多謝」就隨小和尚一起去了禪房。

    「兩位施主就是這間了,裡面有乾淨的衣裳。」小和尚推開禪房的門,單手立掌道。說完便靜靜的離開了房間,關上了門。

    兩個渾身濕透的人,在同一間房都有些侷促,江待一率先開口道:「惠羽你先把濕衣裳換下來,別感了風寒,我轉過去,不會回頭的。」說著就轉過身去,只留個背影給她。

    文惠羽看他的背影,心裡暗道,又清瘦了不少,自己換好衣服,口氣難得柔和的道:「我換好了,你也快點換下濕衣服。」

    江待一「哦」了一聲,背對著她換好了衣裳。轉過身來看到文惠羽的背影,鼓起勇氣走了過,環過她的腰緊緊的擁住了她。

    文惠羽微微掙扎了一下,但是江待一卻更緊的抱著她,「我剛才已經見識到你武功高強,我逃不開,你想怎麼樣?」

    良久,江待一在她的耳側,輕柔又堅定的說道:「我愛你」。這三個字是情人夫妻間最平常不過的話,也是最令人動容,招架不住的三個字。

    文惠羽後背倏地一怔,默然良久,終究還是無言以對。

    江待一閉上眼,口齒間溫熱的氣息噴在她的頸窩,引得她一陣震顫,「你是我的娘子,我對你也是夫妻之間的感覺,我不想因為一次懦弱的錯過了造成一生的過錯。我知道你心裡有個坎跨不過去,可就像那位大師說的,我不想愚蠢的因為世俗而錯失幸福。佛祖尚且以人的性別來考驗真愛,若是真愛那便沒有什麼是可以阻擋的,或許幾百年之後,這些事也會慢慢為人所接受。」

    「可我從小學的禮教告訴我,你我二人有悖人倫,為世人所唾棄。」說到唾棄二字,文惠羽咬緊了貝齒,從齒縫間擠出了這兩個字。

    江待一扳過她的身體,眼睛直直的盯著她,反問道:「何為禮教?何為人倫?無非也是前人定的,我們何苦為了他們定的荒謬的規矩而苦了自身。我們從不曾害人,怎麼會遭人唾棄,他們又憑什麼唾棄我們?」

    文惠羽蹙著眉道:「你知不知道舌頭與口水害死了多少女人?女兒家最重要的就是名節,沒了名節就什麼都沒了。」

    江待一抓起文惠羽垂在身體兩側明白如玉的手,放在自己的手心裡,「你的名節清清白白,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沒有人可以詆毀你。我不甘心,就因為我也是女子就要錯失我最愛的人?憑什麼?」江待一的情緒激動起來搖晃著文惠羽的身子問道。

    江待一突然轉身對著窗外跪了下去,三指指天朝上,起誓道:「我江待一以性命起誓,今生今世定護我娘子文惠羽周全不讓她受絲毫的委屈,若違此誓他日就讓我死無全死」

    最後那一句死無全屍,深深的刺痛了文惠羽的心,也刺的她的靈台清明了,本來就已經被老和尚開解的心境開朗了許多,如今又聽了這一番深情告白,心意又一步偏離了那把叫禮教的規尺。

    空氣壓抑的如房外的烏雲,最後隨著一聲「我答應你便是,賭毒咒做什麼?」,雨過天晴,烏雲消散。窗外的古木抽出了嫩芽,因雨水的滋潤更顯清脆,又是一年春。

    在窗外偷看的老和尚欣慰的小聲笑道:「小一以後的難關就要靠你自己了,丫頭能想到找一個局外的和尚來指點你們算是聰明,但別的和尚怎麼能有我這口才。」

    老和尚有袖口擦掉臉上所有偽裝的裝扮,這張笑瞇瞇的臉分明是雲遊四方的無解大師。

    無解大師見事情已經告一段落,一躍而起,不知又飛去了哪裡。

    花滿樓裡李靚翹著二郎腿,得意的吃著雨桐喂的蛋黃酥,笑吟吟道:「今天大哥大嫂一定能和好如初,我已經求了佛光寺的一位大師去幫他們解開心結。」

    雨桐輕佻娥眉,問道:「哦?是那位大師?佛光寺的法師都是得道高僧,這你都請的動。」

    「我剛進寺就遇見一個很面善的老和尚過來主動問我需要些什麼幫助,我就說我大哥大嫂因為一些世俗的眼光弄得不和,讓他幫忙開解開解。那位老和尚二話不說就答應下來,還說一定能解決問題。」

    「那位大師是什麼法號?」

    李靚眉頭一皺,撓了撓頭,「我忘了問了」

    雨桐刮了刮她的鼻子,道:「你這個小迷糊。不過,江公子到底是因為什麼和他娘子弄成這樣?」

    李靚一時語塞,胡亂扯道:「就是一些世俗和誤會啦」

    雨桐如何聽不出她的畫外音,既然她不願意說也就不再追問了,這本來也是別人的家事。一笑置之,繼續和李靚閒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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