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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庭院深深深幾許 第一百一十四章 王妃之死 文 / 凝望的滄桑眼眸

    自那日婚宴後又過了近兩個月,冬日已經徹底遠去,春天慢慢靠近。庭院裡的花朵兒也都爭相開放,滿園的芬芳,引得蝴蝶蜜蜂團團轉。這樣春暖花開的時節,人也變得格外舒爽。

    這段時間鬧得最為沸沸揚揚的卻是太師府嫡女被人在青樓發現之事。

    卻說那日伍青筠被輪jian,其實那黑衣人便是蕭淳楓的暗衛首領。蕭淳楓雖然自小遠離京城,身在邊關的時候較多,可是卻也非粗鄙愚笨只知道舞刀弄槍之輩。那些個豪門院子裡的腌臢事也並非一無所知。那日在賞花會上,他便覺出伍青筠不是個善茬,自然也多了幾分防範。眼看著皇上賜婚於他,伍青筠豈會甘心?

    蕭淳楓自是怕伍青筠鬼迷心竅的去迫害陸安彤,是以才命人緊緊盯著她,這才發現了她的陰謀,索性也就將計就計。

    本來看在想著看在伍太師的面子上,蕭淳楓也不打算將這事兒鬧大,只給她個教訓便罷了。哪知她居然欲毀掉陸安彤清譽不說,還預備讓人糟蹋陸安彤,他豈能忍?因此一怒之下就將伍青筠送去了青樓。讓她受盡了凌辱。

    這事兒凌汐涵在當天見到那侍衛對蕭淳楓耳語的時候就猜到了,她只是淡淡揚了揚眉,嘴角勾起淡然而欣慰的笑光。

    蕭淳楓能這般為陸安彤,想必是將她放在了心底深處,日後定然也會好生待她。

    而伍青筠當日沒有回家,太師府的人自然懷疑,不出一天便查出了伍青筠的下落。伍太師當時聽聞後臉都青了,伍老太君則是氣得臉色青紅交加,當即便暈了過去。

    到底是自個兒的親生女兒,伍太師又怎會放任不管?恢復冷靜後便讓人將伍青筠接了回來,不過那個時候的伍青筠已然不負昔日風華,整個人狼狽不堪,眼神空洞渙散,如同失去靈魂的木偶一般。伍夫人一見便紅了眼眶,抱著女兒痛哭不已。

    更糟的還在後面,伍老太君醒來後第一件事情就是要將伍青筠驅散族譜。伍家百年世家,素來乃禮儀之家,豈能被個已然被凌辱至此的女兒辱沒了門風?伍太師雖然有些古板,但好歹捨不得骨血親情,又見素來高傲的女兒如今成了這般摸樣,心中也不忍。再加上自己的結髮妻子百般苦求,遂沒有按照老太君的吩咐去做,只是將伍青筠安排去了別院,由下人好好照顧著。私下裡已經在幫伍青筠找一門合適的婚事。

    若是從前,以太師府嫡女的身份,伍青筠便是為皇子妃也不會差。可是如今她已然是殘花敗柳,便是再高貴的身份,怕是也沒好人家願意娶。若是嫁,便也只能嫁給寒門或者平民,而且不嫁給鰥寡之夫就算就算萬幸了。

    堂堂高門嫡女,落得如此下場,在這個封建保守的社會,伍青筠這輩子算是徹底的毀了。

    得知這個結果以後,伍惜雪卻是嘴角微微彎起。伍青筠身敗名裂了,伍夫人也因教導不善被發落關進了祠堂。整個太師府的後院便是她和母親的天下了。日後她們再也不用擔心時時刻刻防備著伍夫人的迫害,再也不用過隱忍而算計的生活。

    想到此,伍惜雪鬆了一口氣的同時,卻也心中悲涼。

    她想到當年皇后說過的一句話,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奈何身在高門大院裡,許多事身不由己,縱然有平民百姓嚮往的富貴,卻也過的如履薄冰,小心翼翼。

    此事過後,京都倒是熱鬧了一回,堂堂三絕之一的伍青筠再次成為了京都百姓茶餘飯後的娛樂話題。再加之蕭淳楓刻意為之,流言足足在京都風靡了整整一個月,連太師都無顏面對朝臣而請了病假。最後還是皇上顧忌太師顏面,強制下令不允許任何人再對伍青筠有任何流言詬罵,才漸漸制止了這股熱潮。

    再說逸親王府,卻又即將舉家趕往西境。

    逸親王本就鎮守西境邊防,此次回京也不過是參加皇后壽辰,眼看在京都已經呆了四五個月了,不日便要回西境去了。逸親王在西境也是有王府的,從前全家也常常舉家到西境。只不過蕭綺蘭自小生在京都,又與皇后親近,甚少跟著父母兄長一起。此次本來逸親王也是全家一起到西境的,可蕭綺蘭仍舊留了下來。

    臨走的那一日,凌汐涵去送了行,也自大婚後第一次見到了陸安彤。

    婚後的陸安彤生活得非常幸福,紅光滿面,凝脂賽雪,一身淺藍色的宮裝,裙角上繡著細碎的櫻花瓣。頭上斜簪一支碧玉玲瓏簪,綴下細細的銀絲串珠流蘇。臉上薄施粉黛,便是傾國傾城。眉眼間已然退去了少女的青澀,帶著淡淡的嫵媚之色,讓她容顏更加出色。她嘴角含著笑,和凌汐涵說話的時候手有意無意放在小腹處。

    身為醫者的凌汐涵見到她這個動作,心中立即瞭然,陸安彤定然是有喜了。

    她心中替好友高興,遂上前把脈,果真把出喜脈來,便連著恭喜。

    陸安彤嘴角帶著羞澀和幸福,可見蕭淳楓對她是極好的。

    那一天,凌汐涵、蕭綺蘭和陸安彤在長亭外依依惜別良久,萬分不捨的分手。眼看著車架伴隨著風塵漸漸消失在眼前,蕭綺蘭才終於忍不住抱著凌汐涵哭了起來。

    其實凌汐涵心中一直都有個疑問,蕭綺蘭乃逸親王的女兒,卻為何從小隻身身在京都?

    從前因為知道逸親王對皇后存著愛慕之心,凌汐涵猜想著,或許逸親王因著皇后喜歡蕭綺蘭,不捨得她離開,故而遂了皇后的願。可是自瓊華宴後,她心中又有了另外的心思,總覺得皇后和綺蘭以及逸親王之間有什麼約定或者秘密一般。尤其是在綺蘭當地當眾拒絕嫁給大個凌泓的時候,這種感覺尤為強烈。

    但是她卻又說不出那種怪異的感覺是什麼,便生生的將這份疑惑壓下來了。

    眼下,她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本來凌汐涵是打算參加完陸安彤的婚禮後就去幽州的,可是惦記著母親之死的真相還未揭開,便一直拖延至今日。七天前收到風影傳來的消息,說是翠紅的蹤跡已經有些眉目,相信不日便會將她帶回來了。

    正想著,忽而察覺房間有異樣的氣息。她立時凝了眼,淡淡回眸,見風影和雪影站在身後,一臉的風塵僕僕,呼吸有些不穩,臉色也有些蒼白,很顯然是受了傷。

    「參見小姐」二人連忙單膝跪地。

    凌汐涵臉色微沉,「花影和月影呢?」

    風影眼神黯淡,「回稟小姐,屬下幾人在回來的路上遭到追殺,花影和月影傷得太重,還未得及回王府。因小姐惦記著翠紅蹤跡,我二人便先行回來向小姐覆命。」

    凌汐涵柳眉微皺,風影雖然說得輕鬆,但是她也可以猜到,花影和月影定然是傷得不輕。能在這個時候下手的,除了王妃還有誰?哼!那個女人還真是有本事。不過,這也說明她母親的死的確跟王妃有關。

    「起來吧,可有結果?」

    風影和雪影雖然都有傷在身,但是好在有月影和花影從中相護,只是受了些皮外傷,再加上匆匆趕路,臉色才略顯蒼白而已。先在聽聞凌汐涵的問話,風影立時神色凝重。

    「小姐,屬下等人去晚了,翠紅已經被殺了。」她說道這兒,眼裡閃過憤怒之色。「不過我們找到翠紅的女兒含玉。」她測過身子,身後一個十三四歲粗布麻衣的少女立刻跪在凌汐涵面前。

    「民女含玉見過郡主。」或許是沒有見過什麼世面,含玉的聲音帶了絲顫抖和畏怯。

    「抬起頭來。」凌汐涵淡聲道。

    含玉怯生生的抬起頭,觸及凌汐涵絕美除塵的容顏,一時間驚艷當場,竟是忘記了害怕。

    凌汐涵心中覺得好笑,這丫頭看起來就是個單純沒有心機的樣子。看她如今這般畏懼自己的樣子,只怕也是剛剛逃過一場追殺吧。

    「起來吧。」對這樣一個小姑娘,凌汐涵倒是難得的和顏悅色。

    含玉這才回過神來,清秀的笑臉頓時緋紅如血,侷促的站了起來。

    凌汐涵這才問道:「你知道你娘是怎麼死的嗎?」

    含玉一怔,清澈的瞳孔立即湧上驚恐和仇恨,身子也開始劇烈的顫抖起來。一旁的雪影見此就走上來道:「小姐,翠紅死的時候,含玉被她藏在床底下,許是受了刺激。」

    凌汐涵瞭然,「嗯,你們都下去療傷吧。」她吩咐了一聲,然後走到含玉面前,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聲音出奇的柔和。

    「別怕,你現在告訴我,你娘死之前有沒有跟你說什麼重要的話?或者是交給了你什麼重要的東西?」

    含玉身子一抖,下意識的護住身上的包裹,有些防備的看著凌汐涵。

    凌汐涵水眸閃動,再次說道:「只要你將你知道的都告訴我,我就可以告訴你是誰殺了你娘,而且幫你報仇,如何?」

    「真的?」含玉還是有些不相信凌汐涵,有些遲疑的看著她。

    「當然是真的。」凌汐涵點頭,「知不知道我為什麼讓人將你帶到王府來?因為殺死你母親的人跟害死我母親的人很可能是同一個人,但是我沒有證據,不能證明她是殺人兇手。所以你要告訴我,你娘臨終前對你說過什麼話,或者給了你什麼非常重要東西。這樣我才能幫你報仇。」

    含玉猶豫了一會兒,問道:「剛才那兩位姐姐說,要帶我去見長樂郡主,姐姐是長樂郡主嗎?」

    凌汐涵眼眸一凝,點頭道:「是」

    含玉臉色一喜,她本來就是單純的女子,誰對她好她也對誰好。剛才那兩個冷冰冰的女子救了自己,而見她們剛才的態度,眼前這個美麗得像仙女的女子是她們的主子,而且她看起來這麼和善,應該不是壞人。可是想到母親臨終前讓她去找長樂郡主,她還是問了一句。現在得到準確的回復,她自然再也沒有了防備之心。

    「姐姐長得這麼美,一定不是壞人,姐姐想知道什麼,含玉都告訴你。」

    她一臉的單純,黑白分明的眸子清澈透明得像一個剛剛出生的嬰兒。

    凌汐涵心中升起一股莫名的憐惜,眼前的女子,不過十三四歲啊,正是豆蔻年華,卻成為了孤兒,自己也有一部分責任。

    「來,坐下,慢慢說。」她非常溫柔的拉過含玉的手坐了下來。

    含玉還有些緊張,長這麼大還沒看過這麼漂亮的房子,她心中還是有些忐忑。但見凌汐涵態度和善,她心中的慌張反而少了些許。

    「姐姐想知道什麼,含玉都告訴你。」她將隨身攜帶的包袱取下來,打開來,從裡面拿出一塊血淋淋的布。

    凌汐涵瞳孔一縮,血書?

    含玉對著那張血書,眼淚就掉了下來,拿著血書的手指開始顫抖。

    「姐姐,這是娘在臨終前撕下裡衣寫下的,她讓我交給長樂郡主。」她顫顫巍巍的將帶血的布條交到了凌汐涵手上,大大的眼睛裡噙滿了淚水。

    凌汐涵接過來一看,上面只彎彎曲曲的寫了一行字。

    「平王妃冤死,小心王妃。」角落裡還寫著兩個潦草的字眼兒,細看一下,居然是個『毒』字。凌汐涵眼神一冷,果然是下毒。

    含玉已然雙眸含淚,「娘臨終前一直在說乳娘,去找乳娘…」

    凌汐涵眸光微縮,「你說什麼,乳娘還活著?」她目光驚愕,說不出的震驚和喜悅。沒想到乳娘居然還活著,這怎能不讓她興奮?

    含玉點點頭,「娘說,乳娘走了,什麼都不管了。」

    凌汐涵皺眉,朝外面喚了一聲。

    「若雨,若雪。」

    若雨若雪立刻推門走了進來,見到含玉也不奇怪。

    「小姐。」

    凌汐涵沉聲道:「父王回來了嗎?」

    「快了,大概半個時辰後就應該回王府了。」若雨道。

    「知道了,你們出去吧。」凌汐涵轉過頭來對含玉道:「待會兒我帶你去見我父王,到時候你不要害怕,父王問你什麼你就說什麼,知道了嗎?」

    「恩」含玉用力點頭。

    正欲走,凌汐涵又皺了皺眉。她本意是讓含玉出現在父王面前,然後借父王的手找到乳娘來指證王妃。可是若暴露了含玉,勢必會讓乳娘遭到危險,那麼知道她娘死因的唯一證人,也保不住了。

    這樣想著,她便臉色沉了沉。這時候風影卻又轉了回來,眼眸帶著喜色。

    「小姐,找到了。」

    凌汐涵猛然抬眸,眼底光色一覽無餘,嘴角掛著一縷笑光。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清心閣,王妃正跪在蒲團上唸經,門口傳來沉重的腳步聲,停在了她身邊。她聽見了,卻並未睜開眼睛。

    半晌,才聽到女子凝重的說道:「翠紅已經死了,可是她的女兒被三妹救走了。」凌汐晴神情複雜的看著自己的母親,真不知道到了這個時候她為何還能那麼平靜。

    王妃轉動佛珠的手微微一頓,睜開清涼如水的眸子。瞳孔中倒映著正前方那尊含笑的彌勒佛,此刻那雙慈善睿智彷彿能看透人心的眸子似乎含了一絲憐憫和救贖。

    她嘴角勾了勾,眼神一霎那的滄桑孤寂,轉瞬間又恢復了平靜如水。

    「母親!」凌汐晴不由得提高了聲音,「你到底有沒有聽見我說什麼?含玉被三妹的人救走了,現在肯定已經在三妹的雲夢居裡面。如今想要殺人滅口是不可能了,父王很快就回來了,到時候三妹肯定會將她帶到父王面前,讓她指證你的。」她有些心急了,雖然王妃跟她的關係並不親厚,但是好歹也是生養自己的母親。這麼多年她也看明白了,平王妃的死肯定跟母親有關。

    「慌什麼?該來的,躲不掉。」

    她話音剛落,初夏急匆匆的走了進來,臉色惶急。

    「王妃,王爺回來了,皇后也駕臨王府了,讓你立刻過去。」

    凌汐晴的臉色沉了下來,王妃卻是嘴角一勾,這一天,終於還是來臨了。她不急不躁的站起來,眉宇間平靜如水,氣派高雅貴氣,步履從容而平緩。恍惚間,凌汐晴覺得自己的母親好像變得不一樣了。以前母親也總是一副雲淡風輕好像脫離塵世一般。她卻知道,母親的心裡很陰暗。只是這一刻,母親好像真的脫離了塵世,像要羽化而登仙一般。這樣的母親讓她一時間怔忪當場,竟然忘記了早先的焦急和擔憂。

    大廳裡,皇后坐在首座,神色淡然寧靜,鳳目清波透徹。忠義王坐在她左下方,臉色凝重而疲憊。府中幾位側妃以及凌泓、凌汐涵等人也都依次落座,神色各異。

    沒多久,丫鬟來報,說是王妃來了。

    皇后挑眉,「讓她進來。」她神色波瀾不驚,不喜不怒。

    凌汐涵看了皇后一眼,風影等人前腳將含玉帶到王府,皇后後腳就跟著父王駕臨王府,不得不說,皇后的消息真的很快。

    丫鬟退去,王妃從容的走了進來,見到上座的皇后,眼神有些恍惚,而後安然行禮。

    「臣婦參見皇后娘娘。」

    皇后沉吟著,也不讓她起來,只是深深的看著她,似乎要將她看到靈魂深處。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皇后才輕輕道:「浣紗,我今天不是以皇后的身份來的,所以我也不想跟你拐彎抹角。」皇后端了黃花梨木方桌上的芙蓉白玉杯,意態悠閒的喝著茶。「你自己說吧,雲裳是怎麼死的,不要和我說跟你沒有關係。我今天既然來了,就容不得你再糊弄於我。」她放下了茶杯,鳳目深沉,語氣平淡。

    「好歹你我曾經也是主僕一場,如今我給你個機會,你自己老老實實,仔仔細細的將整個過程說清楚。我的性格你應該知道,就算你不說,我也有辦法讓你開口。」她目光陡然犀利如冰,「還記得『醉生夢死』吧。」她忽而一手拉過身邊一直低著頭的含玉,「你應該知道她是誰吧,如今我也不跟你廢話。」她直接掏出凌汐涵之前交給她的那張血書,拿在手中把玩著。

    「我心知你做事隱秘,翠紅雖然只是察覺到你對雲裳用了毒,卻不知道你是怎樣對她下毒的,對吧?」她嘴角噙了絲譏笑和諷刺,「雲裳本就是江湖中人,武功高強,一般人根本就沒法對她下毒。就算是她不慎被你得了手,她也定然會有所察覺。絕不會就這樣無聲無息的死去。」

    王妃抬眸,嘴角噙著一抹優雅的笑。

    「娘娘素來有諸葛之稱,豈知凡事皆要將證據。」

    皇后瞇了眼,「你覺得冤枉?」她冷笑,「那麼,不知道你是否還記得她呢?」

    王妃一怔,隨著皇后的目光望過去。只見那紫檀木雕嵌壽字鏡心屏風後走出一婦人,年約五十,穿著一身粗布麻衣,臉上帶著歲月浸染過後深深的皺痕。

    王妃臉色一變,卻見那老婦跪拜在皇后面前。

    「草民參見皇后娘娘,娘娘萬安。」

    依著幼時的記憶,凌汐涵仍舊能夠一眼就認出這人來。她的乳娘,程嬤嬤。幼時最為疼惜她的人。

    再次見到她,便是靈魂穿越過後的凌汐涵,仍舊能夠發掘出潛藏在這具體心底深處的親切和信任,讓她微微紅了眼眶。

    「奶娘。」

    程嬤嬤一怔,繼而抬頭,看見亭亭玉立的凌汐涵,睜大了眼眶,竟是流下了眼淚。

    「你,你是小姐?」

    凌汐涵走過去,蹲在她身邊,聲音輕柔。

    「是,是我。奶娘,你終於回來了。」她握著程嬤嬤的手,嘴角帶著溫柔的笑花。

    程嬤嬤忍不住哀聲哭泣起來,猛然將她抱在懷裡。

    「小姐啊,還好你活著,不枉夫人拼了命來保護你啊。」她邊說邊哭泣著,多年來壓抑的仇恨和擔憂一經爆發,卻是怎樣也止不住的。

    凌汐涵一愣,鬆開了她。

    「嬤嬤?你說什麼?」

    那邊,忠義王的臉色也沉了下來,冷冷的看著再也維持不了冷靜的王妃。皇后的表情更是陰雲密佈,散發著重重寒意。

    程嬤嬤擦了淚水,對著王妃目露凶光。

    「是她,就是王妃,是她害死了夫人。是她在夫人藥裡下了慢性毒藥。皇后娘娘」她卻又撲在皇后腳邊,哭道:「娘娘,請你給夫人做主啊。是她趁夫人生病時給夫人下了毒,那天晚上奴婢躲在窗後親耳聽到的。夫人是冤死的,是冤死的啊。」

    皇后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她當然知道雲裳的死不尋常,要不然也不會暗中調查這麼多年。而程嬤嬤,本來也應該是要被滅口的。可是她卻被人救下來了,救她的人不是別人,正是她的丈夫,當今的皇上。

    閉了閉眼睛,皇后聲音低啞。

    「我非常想知道,你只想知道,你是怎樣讓雲裳失去防備的?況且那個時候雲裳經常進宮,如果她被人下毒,我不可能一點察覺都沒有。除非…」她似想到了什麼,瞳孔悠然一縮,神色痛楚而愧疚,手指微微顫抖。

    忠義王妃抬頭,忽而輕輕一笑。

    「小姐聰慧絕倫,豈會不明其中真諦?」她沒有否認,語氣淡然如風道:「小姐既然已經猜到了,又何須再來問我?」

    「母親!」凌泓目光沉痛的叫了一聲。

    皇后緊繃的神經在剎那間斷裂,她手指一鬆,那塊血布就這樣輕飄飄的落在了地面上。

    「為什麼?」她嘶啞著聲音,目光沉痛而蒼涼。凌汐涵心裡一陣緊縮,有些不忍心看到這樣的皇后。

    「為什麼?呵呵呵呵…」王妃忽而輕輕笑了起來,眼中卻浮現了淚水。「我也想知道為什麼,小姐…」她抬起頭,眼神哀怨而疲憊。「那你為什麼要讓冷雲裳入王府呢?為什麼要讓她跟我平起平坐?」

    皇后冷笑,「就因為這個?」

    王妃默然,嘴角噙起一絲若有似無的譏諷。

    「皇上對娘娘真可謂情深似海,為了您,不惜枉做小人。」

    凌汐涵目光一縮,看向皇后,卻見她鳳目裂開,眼底閃過一絲痛色。

    王妃又看了眼沉默不語的忠義王,嘴角上揚著。

    「王爺,你怎麼不說話?其實你早知道的不是嗎?你為何不阻止呢?呵呵…」她自嘲的笑了笑,「其實我知道,你不過是在利用我罷了。王府裡那麼多女人,她們個個身價萬千,勢力龐大,皇上需要一個人來左右平衡,彈壓朝中個個交錯勢力。而我,卻是最好的人選。因為我,沒有任何的身家背景,不是嗎?」

    忠義王目光微動,抿唇不語。凌汐涵沉默,這一點她早就看出來了。而坐在大廳上的其他幾位側妃,則是心神一跳,紛紛眼角顫動著,壓住心底的害怕驚懼。

    王妃卻又淒然一笑,望著皇后。

    「可是小姐啊,你可知道,人是有野心有**的。」

    皇后驀然嗤笑一聲,有些失望的看著王妃。「浣紗,你變了,變得我不認識了。當年我雙腿殘廢,人人厭棄我,唯有你肯在我身邊伺候。那個時候的你單純又善良。可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什麼時候當年那個單純的小姑娘變得心機深沉,手段很辣?權利就真的那麼有誘惑力麼,甚至是磨滅了你最初的善良與純真?你太讓我失望,也太讓我痛心。」

    王妃一震,眼瞳水霧匯聚,嘴角勾起迷離而幻滅的笑容。

    「是啊,為什麼呢,我為什麼會變成今天這個樣子?」她看了看自己的手,乾淨而整潔,可是她卻從指縫間感受到有溫熱的鮮血流淌,就像一把把尖刀,劃過她的心臟,血淋淋的疼痛。

    她驀然悲愴的閉上眼睛,「是,是我殺了她。」

    凌汐涵眼神微動,沒想到王妃居然這麼快就承認了。凌汐晴卻是閉了閉眼,表情瀰漫著痛楚。

    「母親!」凌泓再次沉痛而不可置信的叫了一聲。

    王妃睜開眼睛,眼神平靜而釋然。

    「小姐你說的對,我是對她下毒。醉生夢死,原是你配置的毒藥。當年你被人追殺,險得生還,後來因擔心我和碧影為人所害,便給了我們二人這『醉生夢死』。」她看了一眼默默站在皇后身邊的碧影一眼,碧影神色黯淡,歎息的搖搖頭。

    「你說,『醉生夢死』就如同這名字一樣,凡是中了這種毒的人,在睡夢中會得到自己一生所求,而後漸漸蝕人心骨,毒入骨髓而不自知。而且中了這種毒的人不會有任何的不適,只不過不能受一點的風寒摧殘,否則就會加快毒性,慢慢死亡。」

    皇后沉沉的看著她,「告訴我,你是怎樣對她下的毒?『醉生夢死』是慢性毒藥,況且要五年才會毒發身亡。」

    王妃突然笑了起來,「五年,對啊,五年…呵呵呵…說起來,小姐可是忘記了?十二年前,你跟皇上鬧矛盾,獨自帶著太子在鳳棲宮居住了兩年。在那兩年裡,你閉門不出,任何人都不見。」

    皇后身子搖晃,「果真如此。」她努力平復了情緒,「可是就算如此,雲裳也不會毫無防備的任你下毒。」

    「呵呵呵…」王妃卻是笑得更歡了,眼神有些迷離和妖冶。「對啊,她是對我有防備,說起來,我還要感謝小姐你呢。若你沒有跟皇上吵架,若你沒有鬧到要跟皇上決裂。她也不會因日日為你憂心而失去防備,讓我有機會買通了她的丫鬟而對她下毒。」她似乎有些幸災樂禍,又有些悲涼。

    —匡當—

    皇后右手重重的錘在方桌上,杯盞落了一地,碎片尖銳而冷厲,片片刺進她的瞳孔。

    凌汐涵心思一動,有些擔憂的看著皇后。

    「你—」皇后聲音顫抖,竟是痛的說不出話來了。

    王妃收了笑,幽幽道:「小姐,你沒有想到吧。其實,其實不算是我殺了她的,這其中也有你的一份功勞。」

    「母親!」凌泓大驚失色。忠義王的臉色早就已經冷了下來,皇后卻阻止了他的發怒。

    「繼續說。」

    王妃眼神幽幽落在忠義王厭惡的眼神上,心中一痛,低低的笑起來。

    「誠如小姐所說,冷雲裳武功高強,且並非愚笨之人,時間久了,自然猜得到我對她下了毒。」她抬頭,目光平靜的看著皇后。「小姐可還記得?當年你獨居鳳棲宮兩年,與皇上復合之後,她卻再也沒有踏進皇宮一步了。」

    皇后一震,神色大驚。

    「難道…」

    「對」王妃一直在微笑,目光再次幽幽從忠義王清俊的面容上掃過。「小姐可是不解,她為何心甘情願死在我手上?」

    皇后緊抿著唇瓣,沒有說話。

    王妃又道:「因為她跟我一樣啊,愛上一個永遠都不會愛自己的男人。」她神色黯淡萎靡,似乎在瞬間老了十幾歲一般。

    「這麼多年了,她累了,不想爭了。她跟我一樣,羨慕你,卻又沒有絲毫妒忌你。」她嘴角微勾,眼神迷離而幻滅。「她得不到幸福了,可是你卻很幸福啊,難得皇上能對小姐你一心一意。冷雲裳啊,呵呵,有時候她還真是愚蠢又敦厚。看到你跟皇上鬧矛盾,她不想看到你跟皇上那麼恩愛的夫妻從此決裂,她想幫你守住你的幸福啊。」王妃說著說著,眼淚不期然的滑落而下。

    皇后卻是身心大震,愣愣的看著王妃。而後又將目光落在低著頭沉默的忠義王身上,似乎明白了什麼,苦笑連連。

    王妃又看向忠義王,「你們兩個,真的很像呢,王爺!」

    忠義王一震,第一次正視自己的結髮妻子,目光蒼涼而複雜。夫妻多年,他自然知道妻子心機深重,可是卻從來不知道,原來她也有一顆七竅玲瓏心。

    「當年她發現我給她下毒後,並沒有揭穿我。」王妃眼神悠遠,似乎回到了多年以前那個狂風暴雨的晚上。那天晚上,雨下得很大,電閃雷鳴,很是駭人。她聽聞冷雲裳感染了風寒,便只身前往探病。

    雲夢居,乃是整個王府最為華麗的樓閣,比之她的清心閣不知精緻多少倍。佳木蘢蔥,奇花爛漫,一帶清流,從花木深處瀉於石隙之下。再進數步,漸向北邊,平坦寬豁,兩邊飛樓插空,雕甍繡檻,皆隱於山坳樹杪之間。俯而視之,但見青溪瀉玉,石磴穿雲,白石為欄,環抱池沼,石橋三港,獸面銜吐。

    入門便是曲折遊廊,階下石子漫成甬路。上面小小兩三間房舍,一明兩暗,裡面都是合著地步打就的床几椅案。從裡間房內又得一小門,出去則是後院,有大株梨花兼著芭蕉以及一片梅花林。每年冬末,經受了風雪嚴寒的考驗,梅花含苞待放,到了早春二月,大地尚未完全復甦,群梅卻已沖寒怒放,紅蕾碧萼綴滿枝頭,風光旖旎、冷香撲鼻,沁人心脾。在梅樹間,一條鋪以信白石的花jing蜿蜒通向樓前,小樓是以白石砌造的,從二樓陽台上垂下翠綠攀籐爬伏,底層的曲廊圍欄伴著海棠碧桃,冰花格子窗的窗檻上漆著淺淺的藍,糊窗的棉紙則如雪花般白,遠遠望去,猶如仙境般優雅。

    內室更是清雅富麗,那門欄窗,皆是細雕新鮮花樣,並無朱粉塗飾,一色水磨群牆,下面白石台磯,鑿成西番草花樣。左右一望,皆雪白粉牆,下面虎皮石,隨勢砌去,不落富麗俗套。上好檀木所雕成的桌椅上細緻的刻著不同的花紋,處處流轉著所屬於女兒家的細膩溫婉的感覺。靠近竹窗邊,那花梨木的桌子上擺放著幾張宣紙,硯台上擱著幾隻毛筆,宣紙上是幾株含苞待放的菊花,細膩的筆法,似乎在宣示著閨閣的主人也是多愁善感。竹窗上所掛著的是紫色薄紗,隨窗外徐徐吹過的風兒而飄動。

    紫檀木雕花海棠刺繡屏風後,回紋雲錦華帳在風中搖曳垂地,檀香木雕花滴水上坐躺著一個曼妙婉約的女子。她容顏清麗而絕美,只穿著白綢竹葉立領中衣,髮絲低垂在雲絲綿被上,顯得有些落寞。她臉色微微發白,但是卻絲毫不影響她的美麗。反而更添了一種柔弱的病態美,讓人望之生憐。

    她就站在門口,隔著珠簾望著那個呆呆坐在床榻上的女子。而後,慢慢的走了進去。

    女子似聽到了聲音,淡淡的抬眸。

    「你還是來了。」語氣很平淡,仿若料定她會在這個時候來一樣。

    王妃微微訝異,淡定的坐在青鸞牡丹團刻紫檀椅上,端起案几上的青花瓷藥碗,用湯匙將藥汁攪拌冷卻。

    「妹妹,藥冷了,可以喝了。」她看著床榻上的冷雲裳,一臉和善的微笑。

    冷雲裳靜靜的看著她,忽而一笑。

    「這是最後一劑毒藥了吧。」

    王妃瞳孔一縮,臉色不變。

    「妹妹這是在說什麼?姐姐我聽不懂。莫非有人在妹妹湯藥裡下毒不成?」

    冷雲裳斂了笑容,眼神卻有些憐憫的看著眼前的王妃。銀線滾邊繡對稱忍冬圖案淡水紅色對襟織錦裳,繡碧霞雲紋西番蓮連珠孔雀紋錦鮮紅長裙,微開的領口映出裡面的粉紅立領中衣。頭上梳著大盤髻,髮髻斜插和田玉雕琢成的玉蘭飛蝶步搖,碧玉鑲嵌珍珠的如意釵。鬢角點綴著綴著赤紅寶石的金菊花鈿。面容嬌美動人,神態端莊大方。整個人從上到下都透著雍容華貴的美麗。

    她輕歎一聲,「我的丫鬟都被你支走了,王妃不用在我面前演戲。我知道,你在我的飲食裡下了毒,加之我近日感染了風寒,所以才會一病不起。」她眼神透徹而平淡,甚至還含著絲絲的笑意。「王妃不用急著否認,冷雲裳闖蕩江湖多年,你雖然做的隱秘,但是我卻並非什麼都不懂的千金大小姐,早就已經察覺到我已經毒入膏肓了。」

    王妃此刻也不再隱瞞了,淡定平和的容顏上染上了清冷之色,雙目睿智而深沉。

    「妹妹,你很聰明。」她握著毒簪的手指微微一緊,皇后已經從鳳棲宮出來,她必須盡快下手,才能永絕後患。

    冷雲裳忽而輕輕笑起來,「王妃不必緊張,我早就察覺到自己的身體有異,卻仍舊按照你的心意喝下毒藥,那麼此時此刻,我也不會告發你。無論是王爺,還是皇后,都不會知道的。」

    王妃眼眸微閃,握在手心裡的毒簪悄悄收起來,眼神也變得平和了許多。

    「為什麼?」她淡淡的端起白玉茶杯,輕呷了一口茶。

    「為什麼?」冷雲裳靠在薑黃色錦鯉錦鍛的大迎枕上,眼神染上了迷茫之色。「因為我累了,愛得累了。」

    王妃握著茶杯的手微微一緊,眼眸一霎那的痛色蔓延眼底。

    「我知道,王妃同我一樣,一樣愛著那個永遠心裡住著另外一個女人的男人。」她幽幽回頭,望向王妃,悵然一歎。

    「其實王妃不必這樣做的,我對你根本就沒有威脅。不,應該是說,王府裡所有女人都對你沒有絲毫的威脅。他的心不在我們身上,也不再這王府裡任何女人的身上。你這樣費盡心機的除去我,實在是自尋苦惱。」她苦笑一聲,眼神越發的憐憫。

    王妃神色驟然轉冷,譏誚道:「既然如此,那你為何還要嫁給他?」

    「這個問題,你自己心裡應該最清楚不過,不是嗎?」冷雲裳目光清明,含笑的看著一臉陰沉冷漠的王妃,語氣平淡。

    王妃心中一痛,「對,你是對我沒有威脅,可是你卻得到了他的信任跟憐惜。」

    冷雲裳眼神一暗,「同是女人,得不到丈夫的愛,只得到信任和憐惜,也值得你妒忌嗎?」她自嘲的笑起來,「罷了,我既然已命不久矣,也不會連累你受罰的。我也知道,我活不久了,無論是信任也好,憐惜也罷,都將隨風而散了。」這個時候的冷雲裳,彷彿放下了一切的愛與恨,神色淡然平靜,眼神含笑自若。

    王妃眼神微微緩和,「你不恨他嗎?」

    「恨?呵呵…那你呢?恨嗎?」冷雲裳反問。

    王妃抿了抿唇,沒有說話。

    冷雲裳幽幽歎了口氣,「咱們女人就是這樣,有了愛便再也裝不下恨了,不是嗎?」

    「或許吧。」王妃回答得模稜兩可,看著這個美麗的女人,她心中感覺複雜,卻再也沒有了嫉恨。

    「所以啊,不要把有限的生命浪費在無謂的仇恨上。既然當初選擇了這條路,就要承擔所有的後果。」

    王妃嘴角含笑,「妹妹這番感悟,倒是有點出塵仙子的味道。」

    冷雲裳悵然而笑,「王妃可知,我為何不揭穿你?」

    王妃看著她,沒有說話。

    「他太孤獨了」冷雲裳幽幽歎息,眼神噙著一縷憐惜和不捨。「這王府裡花團錦簇,可是有誰才是他心尖上的那朵解語花呢?不是,都不是。所以他太累了,我們都愛得太疲憊了。我要留下你,留下你來繼續愛他,連同我的那一份一起。」

    王妃說到這兒,已經流下了眼淚。想必那個時候的她,聽了冷雲裳的話也是感動的吧。忠義王卻是渾身一震,猛然抬眸,怔怔的看著王妃,皇后也是一臉的震驚。

    凌汐涵垂眸,或許因為她本不是這個世界上的人,所以聽到這番話後沒有多大的觸動。只不過她母親對於父王的一番癡情倒是讓她有些動容,但也僅僅只是那麼片刻而已。她不是古人,她的愛情觀很簡單,那就是一生一世一雙人。若做不到,她寧可瀟灑離去。所以,從另外一個角度來講,她對於她母親的執迷不悟也是不贊同的,是嗤笑的。

    「沒想到吧?」王妃幽幽的望著一臉震驚沉痛的忠義王,嘴角含著淒迷的笑容,繼續說著。

    「所以我不會告發你,我會如你所願,靜靜的死去。從現在開始,我不會再踏入皇宮一步,也不會對皇后透露任何關於我中毒的消息。這樣你也就可以安心了,王妃!」

    王妃一震,眼神複雜的看著冷雲裳。

    「你…有何條件?」

    冷雲裳驀然一笑,「呵呵呵…王妃真是聰明啊。」她的笑聲漸漸低了下來,「放過我的女兒。」

    王妃抿唇,「你怎麼不求我善待她呢?」

    冷雲裳嘴角含了笑意,「不用,我的涵兒…她是蒙塵的珍珠,遲早都會有發光發亮的一天。我不求你善待她,我也知道你不會。我只希望,你不要對我的女兒下手。哪怕…你只是冷眼旁觀也好,不要對付我的女兒,好嗎?」她聲音裡含了一絲祈求。

    聽到這兒,凌汐涵終於忍不住側目,看向王妃的目光也多了層瞭然。

    怪不得,以王妃這麼高的手段,她竟然還能夠存活至今日。原來…

    王妃也在這個時候望向凌汐涵,目光平靜而悠遠。

    「你有一個好母親。」她又看了看自己的一雙兒女,笑了笑:「是,我是對她下毒,是我殺了她。」她又將目光落到忠義王身上,「王府裡那麼多女人,可是你知道為什麼除了我卻再也沒有人生下男孩兒麼?」

    忠義王抿唇不語。

    王妃忽然一笑,「其實你知道的是嗎?你什麼都知道,不過只是利用我而已。」她的聲音逐漸低了下來,輕柔如風。「對,全是我做的。還記得李大夫麼?他和我是同鄉,他有一門家傳絕技。孕婦一旦懷孕三月,他便可診出腹中胎兒是男是女。所以,這麼多年以來,只要是懷有男孩兒的,都會意外流產。這些…全都是我做的。」到了這個時候,王妃也沒有什麼可以隱瞞的了,索性全都說了出來。這些秘密已經藏在她心裡很多年了,如今說出來,她反倒是釋然了,再也沒有負擔了。

    凌汐涵挑眉,王妃的心機還真不是一般的深,難怪能憑著一個丫鬟穩坐王妃之位這麼多年。

    大廳裡眾人聽到這裡也是神色各異,最為驚詫的,便是那幾位剛剛進府不久的側妃了。她們鄙視王妃的同時,卻也有些畏懼。皇后忠義王等人卻沒有多少意外,彷彿早就有如此猜想。只有凌泓,一臉的震驚跟不可思議。

    「母親,你——」怎麼會?母親怎麼會是這樣心狠手辣的女人?怎麼會這樣?相較於他的震驚,凌汐晴卻是早就瞭然如明鏡。

    王妃看了凌泓一眼,淡漠的眼神浮現愧疚。

    「泓兒,對不起。」她這輩子最為驕傲的,便是有一個好兒子。

    凌泓呆呆的,頹然的坐在椅子上,眼神呆滯沒有焦距。凌汐涵也是歎息一聲,對於凌泓,她還是有些感情的。早就知道會有這一天,但是這件事事關她母親,所以她就算再不忍,也無可奈何。王妃做了這麼多惡事,也該遭到報應了。

    王妃說完了,便坦然看著皇后。

    「小姐,現在你全都知道了,無論你要怎樣處置我,我都不會有絲毫怨言。」

    皇后靜默良久,而後輕輕喚道:「涵兒。」

    凌汐涵走過去,「姨母。」

    皇后抬頭看著她,溫軟的目光夾雜著愧疚和疲憊。

    「現在已經真相大白,該怎樣處置,你來決定吧。」

    還未等凌汐涵開口,凌泓陡然跪了下來,懇切的看著皇后。

    「皇后娘娘,家母犯下滔天罪過,臣不求皇后娘娘饒恕。只求,讓微臣代母親受過。」

    「泓兒—」王妃目光含淚,愧疚而悔恨的看著自己的兒子。忠義王也有些動容,卻並沒有說話。

    凌汐涵目光淡然的掠過凌泓沉痛的面容,「大哥—」

    「涵兒」凌泓抬頭看著她,「大哥知道殺母之仇不可不報,可她是我的母親,無論她犯下什麼錯,她都是生我養我的母親。你要報仇我不怪你,可是母親她年紀大了,況且我相信她也已經後悔了。如果真的要有人死才能抵消你心裡的怨恨,那就用我的命來償還吧。」他說完就一掌劈向自己的天靈蓋。

    「泓兒—」王妃嘶聲大吼。

    忠義王身影一閃,已經抓住了他的手,怒目瞪著他。

    「身體髮膚,授之父母,你怎可輕易尋死?」

    凌汐涵也鬆了一口氣,王妃趕緊跪爬到凌泓面前,哭著道:「泓兒,你怎麼那麼傻,娘作惡多端,死不足惜啊。」

    凌汐涵見了就冷笑,王妃還真是可笑,當初耍心機害她母親的時候怎麼沒想到有今天?

    「娘—」凌泓眼眶發紅,聲音也哽咽了。凌汐晴則是呆住了,不知道該做什麼才好。

    王妃又哭著爬到皇后跟前,「小姐,這一切都是我做的,泓兒和晴兒絲毫不知情,求你…求你不要傷害他們…」

    皇后低頭看著她哭泣的面容,半晌沒有說話。身邊的碧影看著也動容,「小姐…」

    皇后再次將目光移到凌汐涵身上,「涵兒,我說了,這事兒交給你處理。」她站起來,忽而想到什麼,對站在一旁的含玉道:「你叫含玉是吧?」

    含玉一直低著頭,怯怯的回道:「是。」

    「願意跟我進宮做我的丫鬟嗎?」皇后又柔聲問道。

    含玉抬頭,明亮的眸子看著皇后美絕人寰的容顏,竟是有些羞怯。

    「含玉願…願意…」

    皇后微微一笑,「碧影,帶著她,回宮。」她說完就走,毫不猶豫。

    「小姐!」王妃忽然轉過頭大喊一聲,皇后頓在門口。

    王妃慢慢的站起來,對著皇后說道:「小姐可還記得,二十年前,寶華寺,八角廊柱亭中,你曾經對我和碧影說的話?」

    皇后身影一震,鳳目霎那間碎裂出痛楚,慢慢的回頭。卻見王妃笑顏如花,淚如雨下。

    「當日你說,日後若是我們得遇良人。如若那人不能許給我們唯一。那麼你就是親手殺了我們,也不會把我們給嫁出去。你、可還記得?」她嘴角溢出一絲鮮血,刺進皇后清透的鳳目裡。

    皇后神色一驚,身影快速移動,接住了王妃倒下的身體。

    「浣紗…」

    「娘」凌泓大叫一聲的撲過來,凌汐晴也陡然回神,立刻跑了過來。整個大廳都震驚了,慌亂了。凌汐涵也是一震,慢慢的走了過去,看著奄奄一息的王妃,神色複雜。

    「這是何苦?」皇后目光輕歎,幽幽說道。

    王妃驀然悲憤了眼眶,緊緊抓住皇后的手,說道:「小姐,當日…你為何不乾脆殺了我?」淚水早已浸透了皇后的衣衫,她目光迷離而痛楚。「小姐,當初你為什麼不狠心一點?如果…如果你當年直接殺了我該多好?早知道有今天,我寧願,寧願當初你一劍殺了我,也好過…好過我半生…生不如死啊…」她嘴角的黑血越來越多,聲音漸漸虛弱,目光痛苦蒼涼。

    「娘—」凌泓眼眶含淚,哽咽的叫了一聲。旁邊的凌汐晴也禁不住淚如雨下,卻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皇后蠕動唇瓣,「對啊,早知道有今日,我當初就不該顧忌你腹中的孩子,我該直接殺了你的。」

    王妃輕輕的笑了,笑容純真而清澈。這一瞬間,她彷彿又回到了十六歲,還是那個單純善良的小丫鬟。

    「小姐…如果可以重來…我寧願…寧願永遠都…都做你的丫鬟…」她看著皇后,慢慢的閉上了眼睛。

    「娘—」凌泓痛呼一聲,流下了眼淚。

    「浣紗…」碧影也忍不住紅了眼眶,她想起多年前,她和浣紗也是親如姐妹,可是如今卻…

    皇后努力不讓自己的淚水落下來,將王妃的屍體平緩的放在地板上,而後慢慢的站起來。

    「葬了她吧。」她轉過身的那一瞬間,凌汐涵明明看到她眼眶晶瑩閃爍的淚水,若世間最美麗的珍珠,亮得讓人心疼。她看到,皇后步履踉蹌,慢慢的…消失在門口。

    凌汐涵心中複雜感覺複雜至極,從方才王妃的話當中,她知道了,母親的死真的跟皇后有關。怪不得她剛穿越到這個世界上的時候,皇后會那麼肯定她母親的死跟王妃有關。

    那是因為皇上,乳娘當年見證了母親被王妃毒死的場面,後來遭到追殺被皇上的人所救,卻一直沒有讓她出來指證王妃。再加上之前她推敲出來的一切,她瞬間明白,皇上是在利用王妃平衡忠義王府各股勢力。

    就如王妃所說,她心機深沉可沒有家世背景。她能夠彈壓王府後院各個姨娘與側妃,也能夠左右平衡。這樣一個聰明絕頂又沒有龐大家世背景的人,是最合適的忠義王妃人選,皇上怎麼可能讓她死?

    而皇后,應該是早就察覺到了這件事。可是她卻沒有告訴自己,只讓她自己去查。

    從這方面來看,她應該怨恨皇后的。可是不知道為什麼,方才見皇后臨走時含淚的眼眶,她又突然覺得心酸。罷了,都是上一輩的恩怨了,她何苦糾結不放?

    她回眸,看著死去的王妃,只是微微歎息。而後轉身,回到了雲夢居。

    ------題外話------

    感謝zhuoyu1956和chenlyx的票票鮮花以及鑽石~

    呼~終於更了一萬四千多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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