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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庭院深深深幾許 第一百一十四章 文 / 凝望的滄桑眼眸

    又說正僵持在街上的花轎隊伍,蕭淳楓冷冷看著李元安,直看得他腿腳發軟,身體顫抖。

    這時候,一個侍衛走過來。

    「世子!」

    蕭淳楓皺眉,低下頭,那侍衛湊近蕭淳楓耳邊,不知道說了什麼,蕭淳楓立刻滿臉怒火,眼底爆發出殺意。

    「果真是她。」他冷笑一聲,「一天怎麼夠?告訴阿黑,讓她在妓院裡呆個十天半個月,每天必須接十個客人。記著,千萬不要讓她死了。」

    那侍衛身體一抖,低頭應道:「是」說完後便立刻離去。

    凌汐涵看著隱入人群中的侍衛,嘴角勾起一抹笑容。蕭淳楓果然有準備,看來她是白擔心了。

    正想著,蕭淳楓已經打馬走過來,居高臨下俯視著李元安。忽而嘴角蠕動,以傳音在他耳邊說了幾句話。李元安眼瞳悠然睜大,眼底流露出不可置信和恐懼。

    「你—」

    蕭淳楓眼不斜視,懶懶道:「如今,你還不說實話嗎?」

    李元安打了個寒顫,立刻點頭道:「草民說,草民說實話。」他心底止不住的顫抖,竹筒倒豆子般將他知道的一切說了出來。

    「前幾天有個姑娘給了我一千兩銀子,又將這錦帕給我,讓我在今天冒充陸小姐的情人出現在此。利用百姓毀掉陸小姐的名聲,讓她無法嫁入逸親王府。」

    周圍百姓發出一陣陣到抽氣聲,蕭淳楓卻是早就臉色鐵青。

    「還有呢?」

    「還有…」李元安臉色發白,「我根本就不認識陸姑娘,也從未見過她,剛才我說的話全都是那女子教我的。世子爺饒命,草民上有重病在床的母親,無錢治病。因此才受小人蠱惑,逼不得已做下此等行徑。世子爺饒命,草民再也不敢了…」他不停的哭求著,用力的磕著頭,祈求蕭淳楓能夠放過他。那眼中隱現的真誠和擔憂卻不似作假,讓周圍本來因他如此行為而憤怒在心的人群的怒罵聲也漸漸低了下來。

    凌汐涵走上前,眼裡露出諷刺。

    「真的只是這樣嗎?你難道沒有想過利用群眾的力量逼迫安彤下嫁給你,從此鯉躍龍門榮華富貴?」

    李元安眼底閃過慌亂,口中卻否認道:「郡主,你在說什麼,草民不明白。」

    凌汐涵冷笑一聲,看了一眼臉色黑沉的蕭淳楓,又掉轉頭看向李元安,聲音平淡無波,卻如重錘一般敲在李元安身上,讓他如遭雷擊。

    「我查過了,李元安,不,你應該姓呂,雙口呂。你叫呂元安,杭州人士,十歲入鄉試考中秀才,曾經名動一時。後曾三次入京趕考,卻三次落榜,空有一身才華卻無施展的機會。於是心有怨恨,借酒澆愁,醉酒之後得罪一權貴,遭到追殺,為人所救。」她的聲音很平緩,沒有絲毫的起伏跌宕,卻讓呂元安從內心裡生出恐懼,以及被提及心頭傷痛的憤怒。

    「而那個救你的人,卻並非安彤。」凌汐涵眼眸如水,清泠而寒澈。

    「救你的也是一個女子,她非但救了你,並且拿這件事邀功讓你報恩。你今天會出現在這兒,便是受了她的指使,我說的對嗎?呂—公—子!」

    最後三個字輕飄飄的落下,人群吩咐睜大了眼睛。呂元安眼眸碎裂,雙手慢慢緊握成拳,眼眸充血般的紅。他忽而憤恨的抬頭,怒視著蕭淳楓和凌汐涵。

    「沒想到你竟然全都知道?」他冷笑一聲,眼底露出諷刺與悲涼,以及仇恨。

    「朝廷黑暗,官官相護。我十年寒窗苦讀,卻因無錢疏通而多次遭遇白眼與嘲笑,我多年苦心一朝散。」他眼眸冷冽,恨恨道:「皇上貪戀美色,專寵皇后,不思朝政,讓我等寒門子弟備受打擊與鄙夷。」他冷傲的抬眸,毫不畏懼的與凌汐涵與蕭淳楓對視,絲毫不見之前的害怕與怯懦,慢慢的站起來。一撩衣擺,滿身清骨傲華。即便是粗布麻衣,也掩蓋不了他骨子裡透出的清高自若。

    「當年皇上上書先帝《士卒工農選拔制度》之時,是何等的義薄雲天?那個時候,凡天下百姓工商平等,皆可參加科舉制度。所有寒門子弟都心中感激與欽佩。可是如今呢?不過短短二十年不到,皇上卻沉迷於女色,朝中奸臣當道,刻薄寒門子弟、貧工農賦。哪裡還有當年平亂的威武?哪裡還有廣施仁義的虛懷若谷?哪裡還當得起『聖明』二字?」他說的是慷慨激昂,義憤填膺,讓凌汐涵都不禁為他那份風骨而欣賞不已。

    蕭淳楓俊臉冷冽,「你可知道你在說什麼?」

    李元安嗤然冷笑,「我既是站在這兒,就沒想過活著回去。事到如今,你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凌汐涵眼眸微動,上前一步。

    「即便如此,你也不打算供出幕後之人嗎?」

    呂元安一愣,沉默了一會兒。

    「她是我的救命恩人。」

    凌汐涵眼角帶著淡淡的嘲諷,「聰明若你,怎不知她是在利用你。」

    「我知道。」呂元安當然知道,無論今天陸安彤能不能夠順利嫁入逸親王府,他擾亂婚禮的罪名已經成立。結局可想而知?

    凌汐涵挑眉,有些訝異。

    「沒想到你倒是個情深意重之人。」她一頓,清聲道:「你處處為她著想,可她卻把你推出來做擋箭牌,你就甘心?」

    「也不盡然。」呂元安目光淡然悠遠,「朝廷昏聵,我積鬱心中多年的抑鬱得到紓解,未嘗不是一件幸事。」

    「是嗎?」蕭淳楓冷笑著,眼眸冷然而睥睨的看著李元安。

    「你可知道你為何年年落榜?」

    呂元安嘴角噙起諷刺,「貪官橫行,魚肉百姓。」

    蕭淳楓嗤笑,「你在京城呆了這麼久,可有見到哪一家衣不蔽體食不果腹?」

    呂元安一愣,蕭淳楓繼續道:「若當真是貪官橫行,你以為京城還會這麼太平?如你這般才華出眾年年入考的秀才,年年被刷下卻不被皇上發現。如果真到了那個地步,天下早就亂了。」

    呂元安臉色一變,抬眸見蕭淳楓冷冷的、輕蔑的、同情的看著他。

    「那…到底是…為什麼?」

    「為什麼?」蕭淳楓眼神更加同情,卻不屑與他解釋。

    耳邊卻傳來凌汐涵帶著歎息和輕嘲的聲音,「因為你…恃才傲物!」

    呂元安雙眸睜大,凌汐涵淡淡道:「你還記不記得你初次上京趕考的時候,有一次與來自全國各地的書生遨遊太湖。()湖邊立著一塊碑,上面提著一副對聯。煙鎖池塘柳!那對聯掛在那兒一年,無一人能對上。可你卻不暇思索便對出了下聯,頓時讓眾多名門子弟高看欽佩。可你素來清高自傲,最不喜攀權富貴,更是對那些依靠家族恩蔭入朝為官的富家子弟深惡痛絕。因此在那次以後,你心底便有了優越感,越發的鄙視和嘲笑那些京都名門勳貴。當著眾人的面大放厥詞,把整個京都的權貴子弟罵了個徹徹底底,也將所有人都得罪個徹徹底底。你可知道,那對聯乃是皇后之父落老丞相題寫的,為的就是要考驗新一屆考生的才華。你才華滿腹,本來頗受老丞相讚揚,可你不知道,當天,當你肆意飛揚辱罵那些在你眼中只會鬥雞遛狗逛青樓的富家子弟不過是酒囊飯袋的時候,皇后就站在暗處看著。你那般不可一世,那般清高自負目空一切。這樣的人,只會以自己為中心,絲毫看不見也聽不見別人的建議和意見。如你這般,又憑什麼為官為民?」

    呂元安眼瞳開始渙散,「怎麼可能?」

    「為什麼不可能?」凌汐涵單手負立,目光靜默的看著遠方。

    「你第二次參加科考,是在三年前。那年,皇后之母病逝,身為主考官的落老丞相辭官歸野,遠離朝政。即便如此,老丞相也在上遞奏折之前對皇上諫言,說你才華橫溢,乃不可多得的人才,望重之。皇上依言給了你機會。可你呢?仍舊改不了高傲的本性。」她淡淡一拂衣袖,嘴角一縷諷意流瀉。

    「那年朱老將軍致仕,在府中擺宴請客,賓客不僅有朝中百官,更有歷屆才子。而你,自然也在其中。酒過三巡,朱老將軍被一群文官纏著要作詩。朱老將軍推脫不掉,便隨口做了一首打油詩。卻剛巧被你聽見,當即嗤笑其乃粗鄙之人,不懂風雅。滿堂賓客,朱老將軍顏面無光,賓客悻悻而歸。」她說到這兒目光直視李元安,「朱老將軍本就是武將出身,不懂得文人的之乎者也舞文弄墨,只懂得上陣殺敵。早年也曾隨先帝出征多次,在軍中威望頗高。甚至,他還曾指點過當今聖上武功,就連皇上也對其頗為敬重。而你,卻當著那麼多人的面那般侮辱嘲諷於他,讓他顏面何存?讓皇上心中作何感想?更讓數萬將領如何感想?如此清高自傲肆意貶辱他人之人,何以為官?」她嘴角噙起濃濃諷刺與輕蔑,「你侮辱了朱將軍,讓他手下的將領下屬如何不憤怒甚至恨不得殺之而後快?」

    呂元安身體微晃,腳步踉蹌的退後幾步,臉色煞白如雪。

    凌汐涵再次上前一步,「有了這兩個例子,你認為你還有資格踏入朝堂嗎?可憐你卻還在這兒指天怒罵皇上昏庸,朝廷黑暗,誰給你的膽子?你不檢討自己的缺點和錯誤,卻只知道怨天尤人不思悔改,別說中舉,這一輩子只怕都無出頭之日。」

    凌汐涵的聲音不大,卻震得呂元安腦海嗡嗡作響。他被這個真相震得呆住了,大腦已經停止轉動,所有思緒蕩然無存。

    圍觀的百姓靜默著,人人都低著頭,隨著凌汐涵的話,也有人想起了多年前那個狂傲自負的少年,那個在科舉之中名列前茅卻無緣上榜的才子。那個曾讓很多京城名媛仰慕欣賞的少年—呂元安。

    凌汐涵目光幽幽轉動,流瀉一縷輕笑。

    「如若不是你那般猖獗,皇上又豈會明知道你被人追殺卻視若無睹?可憐你長著眼睛卻被蒙蔽了心竅,竟這般的自怨自艾,把一切的過錯都歸結於朝廷和皇上。」她眼底嘲諷徹底蔓延至眼尾甚至嘴邊,「今天你雖受人指使,又何嘗不是你內心報復的計劃?」

    呂元安垂眸,似在反思著。蕭淳楓卻早已被他磨完了耐性,再加上吉時快過了,他也難得在這兒和他磨嘰,直接下令。

    「來人,呂元安污蔑世子妃清譽在前,後又辱罵聖上,罪不可赦,傳京兆尹將之捉拿,等候發落。」

    「是」立刻就有侍衛躬身而下,不一會兒就請來了京兆尹。那京兆尹早在路上的時候就聽侍衛將之前的事情說得一字不落,當下就鐵青了臉色,二話不說,直接命人將呂元安銬起來,押入大牢。

    擦肩而過的時候,呂元安突然轉過頭來。

    「救我的人…是伍太師的嫡女,伍青筠。」

    絲——

    人群再次發出倒抽氣聲,很多閨秀再一次想到睿親王府賞花會的事情,立刻便瞭解了事情原由,心中除了鄙夷也慼慼然。而那人群中故意挑撥是非的婦人也被蕭淳楓找了出來,交給京兆尹看押起來。

    「吉時快過了,走吧。」凌汐涵看了看天色,說道。

    「嗯」蕭淳楓調轉馬頭,「走」

    於是婚禮的隊伍再次前進,鎖啦聲響了一路,街邊百姓也隨之歡呼起來,剛才的插曲慢慢淹沒在激越的人群中。在臨去前,凌汐涵側眸看著某一個地方,眼底略過一抹異光,嘴角流瀉一絲笑意。而在她離開後,那個地方走出來兩個人,一主一僕。

    前面的那個著金黃色的雲煙衫繡著秀雅的蘭花,逶迤拖地黃色古紋雙蝶雲形千水裙,手挽碧霞羅牡丹薄霧紗。外套一件青碧色綾紗斜襟旋襖,雲髻峨峨,戴著一支鏤空蘭花珠釵,臉蛋嬌媚如月,眼神顧盼生輝,撩人心懷。看著離去的隊伍,她嘴角挽起柔悅的笑光。

    「小姐!」身後著青緞交領背心,碧綠色的綜裙的丫鬟低低叫了一聲。

    「大夫人已經派人來催促多時了。」

    女子眼裡幽光一閃,嘴角噙起諷刺。

    「她的寶貝女兒都被賣到青樓了,她還有閒情逸致參加人家的婚禮?」

    丫鬟微微一笑,「小姐算無遺漏,大小姐這次定會身敗名裂。從此以後,太師府就是你與夫人的天下了。」

    「夫人?」伍惜雪咀嚼著這兩個字,嘴角流瀉一縷笑意,眼底卻有悲哀閃現。如果可以,她也不願意整天的算計與爭鬥。實在是大夫人太過咄咄逼人,母親生性柔弱,即便被提為了平妻。可只要有大夫人母女在府中,母親總要一輩子受她們壓制。何況,她已經十六歲,該是說親的年紀了。如果大夫人不倒,那麼她的婚姻都沒有自主權。依照大夫人對她們母女的仇視,如何會給她安排一樁好姻緣呢?所以,她只有自己一步步謀劃,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

    沒錯,呂元安的身份是她偷偷告訴凌汐涵的。在太師府,身為嫡女的伍青筠事事打壓她。就因為她長得比她美,就成為了伍青筠的眼中釘肉中刺。不但是她,連她娘她們都不放過。這麼多年以來,她們母女一直都生活在水深火熱裡。後來,她改變了方針,處處討好伍青筠。

    從小一起長大,沒有人比她更瞭解伍青筠高傲不可一世的性格。伍青筠需要的是榮耀,是天下第一,恨不得世上所有女人都成為她的陪襯才好。所以,她便努力降低自己在亮點,讓自己成為伍青筠身旁的綠葉,襯托伍青筠的耀眼與美麗。

    終於,伍青筠不再遠離她,無論出使什麼宴會,都會將自己帶在身邊。儘管,那也只是為了襯托她的芳華。

    與此同時,她也在找伍青筠的把柄,一個可以讓她致命的把柄。

    皇天不負有心人,終於讓她找到了。原本來眼高於頂的伍青筠居然喜歡上逸親王世子。

    伍惜雪的思緒有些恍惚起來,目光穿過眼前綠蔭,回到了記憶之中最為深刻的一幕。

    雲天之巔,一黑色蟒袍少年從天而降。那冰封的眉眼,精緻到極致的五官,那頎長似松柏的身影落在了她眼裡,就這樣注入了她內心深處。甚至忽略了身邊掠奪的匪賊,忽略了丫鬟下人淒厲的慘叫和抱頭逃竄的狼狽,更忽略了她此時正被盜賊挾持在手。她就那麼癡癡的凝望著他,看著他拔劍而出,不過眨眼之間,血色在眼前蔓延,天地一片靜謐,只剩下滿地的屍體。

    她怔愣的站在原地,看著他冷酷的將劍插回劍削,目光冷漠。

    「可有受傷?」他的聲音雖然冷漠,但是卻很好聽,讓她不覺入了迷。待反應過來才頓覺失禮,當即臉色微紅,屈膝剛欲行禮,便見身前一道靚麗的身影閃過,伍青筠已然先一步上前屈膝感謝道:「多謝世子相救,臣女無礙。」

    她微微怔住,想不到素來高傲的長姐居然會對眼前之人那般客氣,且她一貫冷傲的嗓音居然含帶著幾分溫柔。她不由得凝眸看向伍青筠,待看清她眼底流露出那層愛慕之色,霎時一顆心如墜冰窖。她死死的咬著唇,五指緊握著,努力克制著自己那脫口而出的怒罵和嘶吼。

    從她們的對話中,她知道了,原來那男子竟是逸親王世子,皇上最為看重的侄兒。也是她,畢生不可期待的夢。

    他是高高在上的世子,而她,不過是一個卑微如泥土的庶女,如何能配得上他?

    因此,她一開始就看明白了一切,因此,她從不幻想不屬於自己的幸福。只不過那個從天而降的絕色少年,卻被她深深印刻在了心底深處。

    那年,他十二歲。而她,七歲。

    微瞇眼稍許,伍惜雪睜開眼眸,眼底已是一片清明。伍青筠這輩子完了,可是她也知道,這輩子她都與蕭淳楓無緣了。哪怕,她如今已經是嫡女,他卻已然擁著另外一個女子踏上了幸福的殿堂。

    心痛嗎?那是必然的,可是卻已經沒有她想像的那般刻骨銘心了。或許,時間真的能夠淡化一切。

    想到此,她嘴角勾起一抹絕麗的笑容來。

    「走吧」

    主僕倆慢慢離去,小道旁綠枝橫斜,撩起她一縷髮絲隨風輕揚,縷縷髮香飄蕩在空中,令隨後而來的青衣男子不禁一怔。眼眸若有所思的看著那離去的芳影。

    身後一靚藍色錦鍛棉直裰的青年男子拍了拍他的肩,帶著調笑的語氣道:「岳兄這是在看什麼看得這般著迷?莫不是遇著絕世佳人了?」

    旁邊一個玄色鑲邊寶藍撒花緞面圓領袍的男子也笑道:「真的有絕世佳人嗎?看岳兄這般神態,莫非那女子比長樂郡主還美?」

    岳中祥目光閃了閃,「自是不及。」

    先前那男子目光一亮,「你還當真看見美女了?快說來聽聽,是誰家的千金,讓岳兄如此惦念癡迷。」

    「誒~」玄衣男子故作不悅道:「岳兄自上次在瓊華宴上見到風華絕代的長樂郡主便久久不能忘懷,聽說還滿屋子的掛著人家的畫像呢,可見對其鍾情已深。況且岳兄可不是那薄情之人,豈能這麼快就移情別戀。」

    「嗯,說的對。」藍衣男子贊同的點頭。

    岳中祥回頭看了他們一眼,「逸親王府的婚禮快開始了,看來程兄和楚兄還貪戀靜心湖風景,那在下就不打擾了,先走一步。」

    「哎,你別走啊。」那姓楚和姓程的兩名少年立刻高喝著走了上去,聲音漸漸消失。迎親隊伍一路行至逸親王府,在禮官的高喊下,蕭淳楓百年不變的冰山臉終於柔化成水。他舉起弓箭,對著花轎射出三支箭,然後再走到花轎前,踢了幾下。隨著喜婆一聲聲喜悅的囑咐,他牽起了新娘的手,跨過火盆,走了進去。

    凌汐涵自然也跟了進去,剛進得大門,迎面就跑過了一個人。

    「涵姐姐,你終於來了。」蕭綺蘭那獨特嬌俏而清脆的聲音響了起來,手臂已經被她挽在了手中。

    凌汐涵抬眸,霎時眼前一亮。今天的蕭綺蘭穿了一襲透著淡淡綠色的平羅衣裙,長及曳地,無一朵花紋,只袖口用品紅絲線繡了幾朵半開未開的夾竹桃,乳白絲絛束腰,垂一個小小的香袋並青玉連環珮,益發顯得身姿如柳,大有飛燕臨風的嬌怯不勝。髮式亦梳得清爽簡潔,只是將劉海隨意散得整齊,前額髮絲貌似無意的斜斜分開,再用白玉八齒梳蓬鬆松挽於腦後,插上兩枝碎珠髮簪,一支金崑點珠桃花簪斜斜插在光滑扁平的低髻上,長長珠玉瓔珞更添嬌柔麗色,余一點點銀子的流蘇,臻首輕擺間帶出一抹雨後新荷的天然之美。

    凌汐涵打趣道:「剛才見到的新娘子已是美艷不可方物,沒想到咱們的長平郡主也毫不遜色呢。」

    蕭綺蘭面色一紅,撅著嘴道:「涵姐姐,你就會取笑我。」

    「涵兒。」溫柔的嗓音響在耳側,凌汐涵目光流轉,卻是凌泓。他今天穿了一件淡綠色暗紫紋雲紋團花錦衣,和蕭綺蘭站在一起,倒像是情侶裝。

    凌汐涵嘴角不覺露出笑意,卻聽得又一個溫柔的女音響起。

    「涵兒。」

    她側目,見喬盼歸帶著丫鬟款款而來。一身淺藍色挑絲雙窠雲雁的宮裝,頭上斜簪一朵新摘的白梅,除此之外只挽一支碧玉玲瓏簪,綴下細細的銀絲串珠流蘇。再配上那麗質天成的容顏,嘴角淡然而柔悅的笑容,當真美麗無瑕,國色天香。

    「你倒是來得早。」

    喬盼歸道:「我原本也是要去陸府的,只是大哥不放心我一個人,遂讓我與之同行。」她看了蕭綺蘭一眼,「方纔我還在和綺蘭說起你呢,沒想到你這就來了。」她微微一頓,眼神帶著些許沉凝,道:「我聽說方才路上出事了?」

    凌汐涵眼神一閃,而後笑道:「一些小事而已,無傷大雅。」抬眸見所有賓客已經往大堂內走去,便道:「好了,這事兒以後再說吧。吉時到了,我們還是快進去吧。」

    「嗯」喬盼歸點點頭,隨後幾人跟著來往的賓客一起走進了禮堂。

    入眼處到處都是紅綢遍佈,喜字遍貼窗戶,下人們全都揚起喜悅的笑臉,整個逸親王府上下其樂融融,熱鬧非凡。

    新娘和新郎早已站定,逸親王和逸親王妃坐在高堂之上,底下坐滿了賓客。而在這其中,凌汐涵毫不意外的見到了蕭霆軒。本來今日這樣的場景,皇上和皇后也是準備來的。可是最近幾天聽說皇后身體又有些不好,皇上心中擔心,便留在皇宮照顧皇后,遂讓蕭霆軒帶上祝福。

    他仍舊一襲白衣如雪,仿若九天謫仙從天而降,美得那般耀眼而奪目。即便是滿目的紅色,也掩蓋不了他獨特似月光清冷的氣質。

    在凌汐涵望向他時,他回過頭來,對著她微微一笑,算是打過了招呼。凌汐涵目光往下一瞥,正好對上一雙略帶喜悅的黑眸。她微微一愣,卻是蕭銘瀾。

    蕭銘瀾也是皇室宗親,來參加蕭淳楓的婚禮是情理之中。可是令凌汐涵迷茫疑惑的是,他幹嘛用那種目光看她?熾熱,喜悅,失落,激動,憂傷…

    那樣的眼神,似乎不應該屬於蕭銘瀾才對。

    蕭銘瀾知道今日一定會遇見凌汐涵,他心中升起莫名的欣悅和激動,坐在大堂內,頻頻向外張望,只期待腦海中那一抹倩影快快出現。終於,他等到她了。可是她的目光卻沒有看向他,而是看向他身邊的男子,那個傾國絕世的男子—蕭霆軒。

    他心中黯然又心傷,那次在睿親王府的賞花會上,他便已覺察她和蕭霆軒只見微妙的曖昧。那時他故意將之忽略,想著凌汐涵那般驕傲的女子,必定不若世俗那些膚淺的女子一般會為蕭霆軒的容貌和身份心動。

    可是這樣的安慰還未持久,便看到她對萬事萬物視若無睹的眼睛已然容納進了蕭霆軒的影子。

    他不知道,是否她的心裡也容下了蕭霆軒,是否沒有空缺了?

    迷茫失神中,婚禮已經接近尾聲,新娘被送進了洞房。他再也忍不住心中的疑惑,跨步上前,想要走到凌汐涵面前對她訴說心中的情意。卻不想,眼前白影一閃,蕭霆軒已經快一步走上前,直接拉著凌汐涵穿過人群,光明正大的離去。

    蕭銘瀾剛抬起的步伐定在原地,他怔怔的看著那兩個並肩而行的身影。一樣的高貴,一樣的絕世。他們走在一起,那麼般配,仿若天地之間只剩下了他們兩個人,其餘的皆成為了夢幻與虛無。

    他的眼神變得空乏,只待那兩個絕世清傲的身影慢慢消失在人群,他卻仍舊沒有從空洞的思緒中回過神來。

    雖然雪停了,但是正月的氣候仍舊不乏寒冷。走在鵝暖石的小路上,一陣風吹來,凌汐涵不由得緊了緊身上的素錦織鑲銀絲邊紋月白色披風。蕭霆軒側眸見了,眼眸閃了閃。

    逸親王府很大,比之睿親王府有過之而無不及,亭台樓閣,朱強環珮,流水淙淙。又因今日喜慶之日,府中佈置得格外熱鬧華麗,一路走過來,連石青從木都掛滿了紅綢。

    凌汐涵跟著蕭霆軒一路走來,穿過月洞門,來到了花園之中。花園中的紅梅還未凋謝,一朵朵紅艷而奪目。

    半晌,凌汐涵才開口了。

    「你拉我出來不會就是為了散步吧?」

    蕭霆軒背著雙手,眸光一瞥,見她水眸瀲灩,雲鬢霧繞,朱唇紅潤,頭上挽了個簡單的流雲髻,鬢髻上只戴了根碧玉的髮釵,再配上那一身蓮青色萬字曲水織金連煙錦裙,真真是美艷絕倫。她的美不似母后那般如蓮般出塵不染,她的美耀眼而逼人,冷艷而奪目。就像開在雪山上那一抹傲然綻放的紅梅,自有一腔傲骨和高貴。

    他從不知道,這世上除了母后,當真還有女子可以配以『絕世』二字著稱。

    「我臉上有字嗎?」凌汐涵見他不說話,只是盯著自己看,不由得皺眉。

    蕭霆軒恍然驚醒,嘴角竟似露出一絲笑意來。

    「嗯,確實有字。」

    凌汐涵一愣,卻見蕭霆軒突然湊近她,鳳目含笑。

    「你的臉上寫著兩個字。」他的目光劃過她彎月如柳的眉,來到她碧月清泉的眸,再到小巧而秀挺的瓊鼻,最後落在那似百草清香的櫻唇之上,目光稍定些許,嗓音若天籟。

    「美麗。」他眼中帶著笑意,可是眼底卻有著一抹認真。

    凌汐涵目光微動,瞥了他一眼。小聲嘟囔著,「什麼時候你也這般輕佻了。」

    蕭霆軒故作未聽,凌汐涵忍不住了。

    「你到底有什麼事。」

    「無事。」誰知蕭霆軒卻雲淡風輕的給了她這麼兩個字。

    凌汐涵雙目一瞪,蕭霆軒這才笑道:「裡面太過嘈雜了,難道你喜歡?」

    凌汐涵撇撇嘴,她確實不喜歡人多的地方。可能跟她自小生長的環境有關吧,在黑暗中呆久了的人,向來是不喜歡光明的。

    見她不說話,蕭霆軒回眸,正巧捕捉到她眼底那一抹似歷盡萬世滄桑的惆悵與嘲諷,再聯想到那日在皇宮雪地裡聽她講述的那段血腥童年,心便是一揪,腳步也停了下來。

    凌汐涵正沉浸在自己的記憶之中,腳步沒有目的地的往前行走著,不期然卻被蕭霆軒拉住了手臂,而後他微一個用力,凌汐涵沒有防備,便一下子跌到在了他的懷裡。

    凌汐涵雙眼一瞪,卻在觸及到他的雙眸時愣住了。

    那雙眼睛暗沉若夜,深邃若海,又晶亮若寶石,晨曦的陽光折射而下,在他眼中閃爍著淡淡的霞光,異常的美麗。只是此刻他的雙眼卻凝聚了一層幽暗之色,恍若最為沉暗的海底礁石,瀰漫著深深的霧氣。而那霧氣之下,卻是淡淡的柔光,是那種和風細雨卻能暖至心底的溫柔和憐惜。那樣的目光就若一縷籐蔓,一絲絲一寸寸住進凌汐涵心裡。她腦海裡一下子晃過那天在昭陽殿中,皇后對她說過的話,心中不期然泛起了漣漪。

    「以後不許再回憶曾經。」耳邊,卻是蕭霆軒略顯霸道的嗓音響起,帶著微微的心疼。

    凌汐涵挑眉,「你怎知我在想什麼?」這廝難道會讀心術?

    蕭霆軒道:「你的表情已經出賣了你。」

    凌汐涵眼神有些恍惚,「是嗎?」

    蕭霆軒卻陡然收緊了放在她腰間的雙手,將她緊緊的抱進了懷裡,就似要將她刻在骨子裡一樣。

    凌汐涵沒有推開他,眼眸有些渙散的看向遠方,僵硬的身子也慢慢軟化。

    不知道過了多久,凌汐涵突然輕聲道:「蕭霆軒,你是不是喜歡我?」

    蕭霆軒身子一震,卻沒有回答。眼睫微微顫了一下,掩住眼底那一晃而過的悲涼和痛苦。他抱著凌汐涵的手又收緊了一分,鳳目有些渙散,口中喃喃喚著。

    「丫頭,我的丫頭…」

    凌汐涵微微閉了眼,嘴角噙起一絲苦澀。想到那天皇后對她說過的話,不禁目光黯然了下來。

    許多年後,當他們年華老去,當青春歲月消失在歷史的長河裡。彼時,他們已然兒女成群,看著滿目山河,他們相視而笑。那笑容似流年浮光掠影,似萬水千山不變的誓言,似亙古不變的愛情傳說。

    彼時,她說。

    「那一天,群花薈萃,滿目紅綢,我已對你交付此生的所有。」

    他目光動容,眼底溢滿深情憐愛以及愧疚跟憐惜。

    「冬雪初霽,我已踏過紅塵萬丈,經年流離,只為等你出現。」

    那是他一生之中對她說過最為動情而沉重的誓言,也如那初春融化的積雪,一點點滲透進她的心底。

    而此時此刻,他們確實相擁無言。他們不知道,花叢中外,站著一個落寞而哀傷的身影。他望著那一對站在小徑上的男女,看著他們相擁的身影,看著他們在初春的暖陽下灑下修長而諧和的身影,看著他們彼此相視的唯一…

    他身側的手不禁握緊,復又鬆開了。

    「很心痛對嗎?」

    突然而至的女聲讓他猛然驚醒,漆黑的眸子銳利如鷹的回眸,卻在見到來人時愣了愣。她著一身淡紫色衣裙,身上繡有小朵的淡粉色梔子花。頭髮隨意的挽了一個鬆鬆的髻,斜插一隻淡紫色簪花,顯得幾分隨意卻不失典雅。略施粉黛,朱唇不點及紅。這女子無疑有傾城之容,那雙明若燦霞的眸子卻直直看向前方,眼底微微的幽暗卻逃不過他的眼。

    見此,他嘴角勾出嘲弄與冷意。

    「長寧郡主不在前廳,怎的閒來如此?」

    凌汐晴收回目光,嘴角一如既往掛著淡然的笑。

    「世子已然動情,卻不知佳人早已不在原地,想必此刻世子心中無限悔恨遺憾吧。」

    蕭銘瀾眼底閃過一抹濃烈的痛楚,臉色冷然的看著她。

    「不勞長寧郡主掛心,郡主有空還是多想想自己吧。」

    毫不意外的見到凌汐晴眼中碎裂的痛楚,然而她眼底的一絲幽光卻讓蕭銘瀾凝了眼。

    「你若敢動她一絲一毫,本世子便是傾盡此生,也定不會放過你。」

    凌汐晴一震,瞳孔微縮。她斜側著眼眸,看著不遠處的女子,眼底有著欽羨和感傷。

    「她是我的妹妹,我怎會傷害她?」她眼眸迷離,嘴角帶著一絲苦嘲。

    「何況,他…也不允許。」

    蕭銘瀾渾身一振,目光帶著些異樣的看著凌汐晴。原本他以為凌汐晴和世上那些庸俗不堪的女子一樣,偽善、陰狠、善妒、陰暗,就如同凌汐畫一般。特別是上次賞花會上,她陷害凌汐涵。只這一次,便給他留下厭惡的印象。

    不過此刻看來,卻是他一直看低了眼前的女子。

    蕭銘瀾若有所思,目光不期然的又看向了凌汐涵,眼底光芒漸漸匯聚,如同螢火光輝,照滿了整片天地,樹叢疊茂,桃花紛飛,染落了一地的芬芳。

    他貪看妖嬈嬌艷的桃花,卻不想被暗處偷溜出來的蛇咬傷。頭腦暈眩間,他見到一個嬌小的女童匆匆而來。隨後,他陷入了黑暗。

    一陣風吹來,蕭銘瀾陡然睜開眼眸,眼底痛色似瀰漫的朝霞,渲染著整個天地,連帶著四周草木都能感受到他的哀傷和痛苦。

    十年前皇宮安溪殿,桃花林中,那個嬌小的女童從我模糊的視線飄然離去,成為了我心中永遠模糊而幻滅的夢。十年後,當我想要認真的抓住她的時候,她卻早已經不在原地。這到底只是一場夢,還是我此生,注定的情劫?

    他望著凌汐涵,凌汐晴望著蕭霆軒,他們卻都不知道,在他們看不見的暗處,一雙眼睛正看著他們,將他們臉上所有的表情都收入眼底,嘴角略過淡淡的笑意。

    轉身,一截藍色衣裙飄然離去,那曼妙的身影也逐漸消失。走到一個廢棄的院落,一墨衣男子立在牆垣下,雙手負立。只一個背影,便可知其面貌是何其的風神俊逸,雍容絕代。

    「公子。」

    墨衣男子沒有回頭,漠然的聲音仿若雲絲。

    「如何?」

    她斂眉,「沒有。」

    墨衣男子沉吟一會兒,半晌,似喃喃自語。

    「瓊花仙子…她…真的是嗎?」他看著牆垣下不知枯萎幾時的樹樁,眼底略過極為深沉的複雜之色,交雜這無限琉璃之光,一點點沉入眼底深處。

    女子一愣,眼底光芒一閃。

    「公子是說長樂郡主嗎?」

    「呵呵…」男子低低而笑,微微側過臉,即便是側臉,卻也那般細緻絕倫,令人無限驚艷。

    女子眼眸一閃,「公子何故發笑?」

    墨衣男子沒有說話,半晌才道:「查一查恭親王府。」

    女子一震,目光微詫。

    「恭親王府?」

    墨衣男子已不再多言,身影一閃,如鬼魅般消失。

    女子靜站在原地,看著那被風帶動而起的落葉,目光劃過一絲光影。她轉身,卻意外的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一身鴉青色暗紋番西花的刻絲袍子,束髮玉冠,俊眉朗目,風流翩然。特別是那一雙細長的桃花眼,微笑間如漫天桃花紛飛,錯亂而迷離了她的眼。

    她目光微閃,福身淡淡一禮。

    「見過二公子。」

    男子瞥了她一眼,「姑娘好興致,前方禮堂那般熱鬧,姑娘竟不曾流連,反而在此對著一堆斷枝殘垣發呆。這獨特的心思與愛好,卻是令在下好奇。」

    女子微微一笑,「二公子不也如此?」

    男子挑眉,嘴角流露出若有似無的笑意。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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