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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江山如畫美人花(結局篇 ) 第三章 心灰意冷 文 / 凝望的滄桑眼眸

    凌汐涵也不知道在風中站了多久,落天祥一直陪著她,直到夕陽漸落,晚霞染滿了半邊天空。她才動了動有些僵硬的手指,表情淡得好像要脫離塵世一般。

    「映波…」落天祥忍不住喚了一聲。

    凌汐涵回眸,嘴角緩緩扯出一抹微彎的弧度,笑得讓落天祥有些莫名的心疼和恐慌。

    「映波,你」他惶恐的伸出手,想要拉住凌汐涵。

    凌汐涵卻淡淡躲開了他,眼神淡如秋水。

    「落天祥,忘了我吧。」

    她說完就不再理會他,毫不停留的往回走,卻見到凌汐夢正站在不遠處,白衣飄飄,髮絲如墨,眼神悠遠而沉靜,寂寞而蒼涼。她看著凌汐涵,嘴角微微上揚,苦澀的味道溢滿了胸腔。

    「原來,不是我比不上你。」她自嘲的垂下眼簾,「現在,我終於明白,有些東西,是不能比較的。」她聲音低柔,帶著刻骨銘心的哀傷和落寞。眼神更是幽怨又複雜。掠過凌汐涵的肩膀,看見緩步追上來的落天祥,她眼神幾近癡迷。

    「母親說,在對的時間,遇見對的人,是一種幸福;在對的時間,遇見錯的人,是一種悲傷;在錯的時間,遇見對的人,是一聲歎息;在錯的時間,遇見錯的人,是一種無奈。」

    落天祥已經走了上來,剛好聽見她這番帶著惆悵和幽怨的自憐自語,腳步微微頓了頓。

    凌汐夢淒楚一笑,「那我,我是該歎息還是無奈?抑或者,注定痛苦一生?」她似在自言自語,又似在問落天祥。

    凌汐涵目光仍舊淡漠如水,似乎經過昨晚,她已經心如死水,這個世界上任何人和事都不鞥觸動她的心弦半分。只是在與凌汐夢擦肩而過的時候,淡淡的說了一句。

    「當幻想和現實面對時,總是很痛苦的。要麼你被痛苦擊倒,要麼你把痛苦踩在腳下。」

    凌汐夢怔住,凌汐涵忽然一笑。

    「其實人是可以快樂地生活的,只是我們自己選擇了複雜,選擇了歎息!」她目光遙遠的飄向天際,聲音如夢如幻。

    「或者,遺忘就是幸福。」她閉上了眼睛,一滴晶瑩的淚水自眼角滑落,並沒有任何人看見。

    人在最悲痛、最恐慌的時候,並沒有眼淚,眼淚永遠都是流在故事的結尾,流在一切結束的時候!

    所以,蕭霆軒,我們該結束了,對嗎?

    她壓抑著胸口傳來的陣陣疼痛,腳步有些虛浮踉蹌的離去。那背影仍舊挺得筆直,卻多了幾分蕭索的蒼涼和憂傷。

    凌汐涵一路往前方走著,她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兒,她只知道她討厭這個世界,討厭所有的人,她想離開。來到這個世界一年,她從來沒有這一刻想要離開的願望那麼強烈。

    三生三世,原以為蒼天終究垂憐,讓我們這一世能夠生死白頭。可是歲月沉浮,天不遂人願。我們,只有錯過。

    其實你不明白,我不需要你的解釋,我只是希望,你能夠真正的信任我而已。

    天空下起了淅淅瀝瀝的雨,夜空也一改連日來的星雲密佈,變得暗沉寂寥。皇后坐在窗前,呆呆的看著門前細雨紛紛。還未入冬,她卻已經穿上了白狐裘的襖子,被褥也多了兩床。也多虧了她出宮之時將那件天蠶金絲七彩羽衣穿在身上,否者就算她穿得再多,只怕也會冷得如冰人兒一般吧。

    慕容於然推開門走了進來,歎息一聲。

    「顏兒,你的心願達成了。」

    皇后垂眸,「可是軒兒很痛苦。」她黛眉緊皺,鳳目中滿是痛楚之色。母子連心,兒子痛,她更痛。

    慕容於然又歎了一聲,「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皇后神情呆呆的,沒有說話。她想著,就算重來一次,她還是會這樣做的。寒風漸起,吹亂她雪白的髮絲,若雪花般在她眼前飛舞飄亂。她靜靜的看著,忽而就笑了起來。

    「現世報,現世還。涵兒,她終歸還是恨我的。」

    慕容於然目光憐憫的看著她,這些日子她的身體每況愈下。他知道,她已經支撐不了多少日子了。他皺了皺眉,終是說道:「我讓漓兒來接你吧…」

    「不要!」皇后突然激動起來,她雙手抱著頭,抓著自己滿頭雪白的髮絲,神情痛苦。

    「不,不要,我不要他看見我現在這副樣子。」她低下頭,痛苦的眼淚自眼角滑落。

    慕容於然輕輕走過去,憐惜的看著她。

    「顏兒,你要相信漓兒。他那麼愛你,又怎會在意你是否年輕美麗?」

    「不!」皇后仍舊搖著頭,緩緩的抬頭。一道閃電劃過,準確的映照出那張滿臉淚水的容顏。那張臉,五官仍舊沒有變,仍舊如同從前那般絕色美麗。只是那原本光潔的額頭已然多了些微皺著,就連眼角旁邊也多了細細的紋路。從前白皙若凝脂的肌膚仍舊雪白,看起來卻憔悴不堪。她的手,原本如上帝最完美的藝術品,此刻卻佈滿了淺淺的皺紋。再加上那一頭雪白的髮絲,怎還有當年第一美人的風華絕代?不過一個垂垂老矣的婦人而已。

    「師伯,不要告訴他。」她蠕動著唇瓣,眼淚如斷線的珍珠般滴滴落下。

    「他會害怕的。」她痛苦的閉上了眼睛,第一次那麼厭惡自己蒼老醜陋的容顏。

    慕容於然了然而疼惜的看著她,「怎麼會呢?漓兒不是以貌取人的膚淺之人。更何況你們夫妻多年,他又如何會因此而害怕?」

    「不,不可以。」皇后別過臉去,「我在他面前只會自慚形穢。」她深吸一口氣,「師伯,不要告訴他,求你。」她轉過頭來,妖嬈瀲灩的鳳目滿是祈求之色。

    「我希望他能記住我最美麗的樣子。」她閉上眼睛,說她自私也好,庸俗也罷。她自然知道,丈夫不會嫌棄她,反而會更加憐愛與疼惜她。可是,她仍舊不願意見他。

    「就讓我默默的離開吧,等到我死了,你將我的骨灰帶到他身邊。」她靜靜的說著,眼淚又掉了下來。

    「我答應過,這輩子永遠都不離開他。這樣,也不算食言了。」她微微揚唇,嘴角泛起一抹柔悅而幸福的笑意。

    慕容於然看得心疼,聲音也有些嘶啞了。

    「紫靈花已經發芽了,再等一個月,它就能盛開了。到時候你就可以恢復容貌了。」

    皇后卻是淡淡一笑,「叔伯不必安慰我,這山中的紫靈花早就被我吃光了。如今殘留的種子即便活下來,至少也要再等半年才能盛開。而我,還能活到三個月嗎?」

    「能,一定能。」慕容於然目光堅決,「顏兒,你一定不能放棄。」

    皇后低下頭,嘴角笑意帶著血絲。

    「子秋費了那麼大功夫才採摘到千年血人參,卻終是被我白白浪費了。」

    慕容於然垂眸,「早跟你說過了,不要動氣,更不能…」

    皇后揮手打斷他,「罷了,上半輩子我一直在與天抗衡。現在我累了,不想再爭了。」她閉著眼睛,微微向後靠了靠,神色疲倦。

    「順其自然吧,何苦自尋煩惱?」

    慕容於然張了張嘴,終是什麼話也沒有說出來。轉身,輕手輕腳的走了出去,體貼的給她關上了門。

    雨下得越來越大了,站在院子中的男子卻沒有絲毫躲避的舉動,只是靜靜的站著,任那雨水打濕了頭髮,劃過面頰。他期待,那冰冷的雨水能夠沖刷他內心的痛楚與陰暗。他同樣期待,那個如風般的女子能夠自那雨簾中突然出現在他面前。哪怕,她會用那種帶著仇恨的眼神看著她。只要,她能夠回來。

    一把傘撐在了頭頂上,身後有腳步聲靠近。

    「軒哥哥,回去吧。」蕭綺蘭走到他面前,見他渾身都被雨水淋濕,不由得柔聲勸道。

    蕭霆軒仍舊沒有動,目光淡淡的看向前方。

    「軒哥哥,你身上蠱毒剛解,這三天之內,萬不可有半點傷風感冒…」

    「你進去吧。」蕭霆軒沒有看她,語氣仍舊淡漠,沒有憤怒沒有厭棄,雲淡風輕得仿若蕭綺蘭是一個陌生人。

    蕭綺蘭苦笑,「軒哥哥,我知道你怪我。」她低下頭,緊緊咬著唇瓣,眼中有著痛楚之色。

    「如果你恨我,可以打我罵我,求求你,別這樣好嗎?」她抬眸望著他,眸中含淚,近乎祈求。

    蕭霆軒終於回眸看著她,而後,嘴角緩緩勾起一抹笑意。

    「我沒有恨你。」他眼中笑光淡然,仍舊如一個大哥哥那般親切。

    「進去吧,會感染風寒的。」

    「軒哥哥…」蕭綺蘭再也忍不住流下了眼淚,誰說蕭霆軒無心冷血的?對,他無情,卻也深情。蕭家的男人,個個無情,卻也個個癡情。原以為淡漠深沉如蕭霆軒,終不會繼蕭家子孫之後,終生為一女子癡狂。卻沒有想到,這世界上就有那麼一個人,讓他癡,讓他狂,讓他愛入骨髓,疼入骨髓,甘之如飴。

    蕭霆軒閉了閉眼,「進去吧。」

    蕭綺蘭張了張嘴,眼角餘光看見元傾帝正站在迴廊處,目光靜默而悠遠的看著蕭霆軒。那樣深邃的目光,卻不同往日的冷冽或者深沉,而是複雜。那種複雜包含了太多情緒,有疼惜,有愧疚,又自責,更有蒼涼與悲哀。他對著蕭綺蘭搖搖頭,示意她離開。蕭綺蘭看了看紋絲未動的蕭霆軒,終是轉身離去。

    「皇伯伯,軒哥哥他…」她走到元傾帝身邊,回眸看見蕭霆軒在雨中寂寥孤獨的身影,眼中有著不忍之色。

    元傾帝單手負立,「回去吧。」他邁下階梯,慢慢的走到蕭霆軒身邊。沒有打傘,大雨轉瞬就淋了滿身。他看了眼蕭霆軒,又將目光落到門口處,良久,他才說了一句。

    「當年,我也曾冒雨在她門前站了一個時辰。」

    蕭霆軒微怔,他微微側眸,見元傾帝目光柔和的看著細雨紛紛,臉上有著淡淡的笑意。

    「那是我們第一次吵架,不,應該是說,是她誤會了我。」他低下頭,臉上帶著回憶的迷離、哀傷、感歎與欣慰。

    「為了一個秦雨欣,她要跟我決裂。」

    蕭霆軒沒有說話,這段歷史他是知道的,只是不甚清晰而已。

    「後來…算了,不提也罷。」元傾帝歎了一口氣,實在不願意再提及那個女人。他看向蕭霆軒,神情難得的柔和。

    「軒兒,女人有時候是需要哄的。就像你母親,她是那樣堅強自立的女子。可有時候卻也很脆弱。」他垂下眼簾,眼中有著哀傷和心疼。

    「去找她吧。男人有時候,也需要服軟的。」他拍拍蕭霆軒的肩膀,意味深長的說了一句話,而後轉身消失在大雨中。

    「父皇。」蕭霆軒從呆愣中回過神來,喚了一聲。

    元傾帝腳步微頓,沒有回頭。

    「嗯?」

    蕭霆軒神色複雜,「你要去哪兒?」

    元傾帝仰頭,嘴角露出一抹溫暖柔和的笑意。

    「去找她。」

    蕭霆軒靜靜的站在原地,望著元傾帝離去的背影,目光凝然。凌汐涵是在一個破廟裡醒過來的,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在這兒。她只知道,她心中很亂,她想躲起來,永遠的躲起來。她一路狂奔,周邊的景色越來越模糊,她終於體力不支暈倒了。醒來後,天色早已暗沉,天空還下著淅淅瀝瀝的雨。她眼神有些呆滯,微微打量著四周。

    這是一間破敗的廟宇,門扉斷裂,房梁破舊,對著正大門的佛像已經纏滿了蜘蛛網。索性,房頂雖然破舊不堪,卻還能遮擋風雨,不至於讓她露宿街頭。

    想著,凌汐涵就不自覺的笑起來。想她前世縱橫黑白兩道,走到哪兒都是大姐大。今世從王府嫡女,堂堂郡主之身遊走於商界,到現在,可謂掌握了這個大陸三分之一的經濟命脈,何時竟這般落魄到要到一個破廟躲雨?

    呵呵,世事變化無常,誰又能說得清呢?

    她一手撐著地面,站了起來,走到那座嘴角含笑的佛像面前。

    「如來?」她嘴角含了絲譏諷,「你享譽世間尊崇供奉,卻不知他們所求為何。」她忽而低低的笑了一聲。

    「佛說,世無不可度之人,佛曰眾生平等。呵呵…」她退後幾步,忽而悲憤的指著如來的笑臉,眼眸憤恨滄桑。

    「你這個滿口胡謅的老和尚,你不配被供奉在這兒,你不配俯視眾生,你也不配得到任何人的推崇或者敬仰。你…你們佛家全都是一群光頭和尚,什麼普度眾生,什麼心中有佛便可化災化劫?全都是胡說八道。」她赤紅著眼眶,瘋狂的大吼著,眼淚也順著臉頰流下,混合著外面雷雨交加,讓人看見有種撕心裂肺的疼痛在心中蔓延。

    她猶自不解恨,恨恨的怒罵著。

    「我做錯了什麼你要這麼懲罰我?為什麼要把我帶到這個陌生的世界?就因為我前世作孽太多,因為我雙手沾滿了鮮血麼?」她頹然的倒在地上,眼淚無聲嘩啦嘩啦流著。眼神呆滯,口中喃喃自語。

    「什麼真情真心?什麼相守白頭?什麼山盟海誓。全都是屁話連篇。」她忽而一把扯下頸間的『無淚』,想要扔出去。可突然又頓住了,眼眸緩緩流動,見那晶瑩的淚石中有潤澤滑動,猶如潺潺小溪,靜靜流淌。她看著看著,忽然就低低嗚咽起來。手指緊緊握著那枚淚石,在地上狠狠的拍打著。

    「蕭霆軒,你這個大混蛋,我討厭你,我討厭你——」

    我討厭你——

    這幾個字在空中陣陣迴響,響徹天際。

    轟隆隆!

    一陣驚雷劃破天空,卻消散不了那淒怨的嘶吼聲。

    凌汐涵躺在地面上,髮絲散亂,雙眼呆滯無神,眼淚還在靜靜流著。現在的她,腦海一片空白。她什麼也不想去想,什麼也不想去做。只想好好睡一覺,只要睡醒了,便什麼事也沒有了。

    夜深了,外面的雷雨卻並沒有停下的跡象,反而有越來越甚的趨勢。

    一個男子從門口走了進來,看著躺在地上臉上還猶有淚痕的凌汐涵,微微歎息一聲,蹲下身,憐惜的將她抱起來,而後走了出去。

    再次醒來後,已經是三天後。她睜開眼睛,耳邊立刻響起女子歡悅的聲音。

    「姑娘醒了,快去告訴王爺。」

    「是」急匆匆的腳步聲過後,一個梳著丫鬟髮髻,面目清秀的粉衣女子走了過來。

    「姑娘,你終於醒了。」她鬆了一口氣,眉眼間有著歡愉之色。

    凌汐涵眨眨眼,打量了四周環境。這是一個古樸精緻的房間,處處透著溫馨與華貴,卻又不顯奢靡。她伸手揉了揉發疼的太陽穴,「你是誰?這裡是哪兒?我又怎麼會在這兒?」

    那丫鬟正欲回答,就聽得一個急切的腳步聲傳來,人未至聲先行。

    「涵兒。」一個熟悉的男音帶著壓抑的激動和喜悅傳來。

    凌汐涵一怔,這聲音?

    她緩緩回頭,見一紫色衣袍的男子正凝眸激動的看著她,她微微訝異。

    「蕭銘瀾?」

    蕭銘瀾龍行虎步的走上來,坐到床邊,關切的看著她。

    「你沒事吧?身上可還有不適?」

    凌汐涵眼睫低垂,淡淡道:「這是哪兒?」她說著就要掀開被子下床,可因長時間昏迷,又躺了幾天,現在腹中空空,又因突然下床的力氣有些大,這會兒腦袋就有些暈眩。

    「小心」蕭銘瀾連忙扶住她。

    凌汐涵淡淡抽回自己的手,目光淡漠。

    「這是哪兒?」

    蕭銘瀾掩下眸中黯淡,「我在臨州的別院。」

    「臨州?」凌汐涵動作一頓,沒想到蕭銘瀾居然帶她來到臨州。

    「涵兒?」蕭銘瀾見她不說話,神色有些呆滯,想到那天晚上見到她倒在破廟裡,心中一陣疼痛。

    「發生什麼事了,你怎麼一個人在破廟裡。蕭…太子呢,你們沒…」

    「閉嘴!」凌汐涵陡然目光冷冽如刀,看得蕭銘瀾錯愕。

    「涵兒,你?」

    凌汐涵收斂了情緒,淡淡道:「以後不要在我面前提起他。」

    蕭銘瀾心中疑惑,面上卻不顯。

    「你淋了雨,又發了燒,昏迷了好幾天。我已經讓丫鬟給你熬了粥…」

    正說著,就見方才出去的那個丫鬟端著黑木雕漆托盤走了進來,裡面盛放著一碗香噴噴的熱粥。

    「王爺,粥熬好了。」

    蕭銘瀾伸手接過來,用湯匙攪拌了幾下,吹了吹熱氣,再用勺子舀了一口粥,遞到她面前,神情溫和。

    「吃吧。」

    身後的丫鬟早已被他這番舉動驚得目瞪口呆,沒想到一向冷漠的王爺居然會對一個女子這麼溫柔?她斂了眉,靜靜的退了出去。

    房間內,凌汐涵則是錯愕的看著蕭銘瀾,看著那熱騰騰的粥冒出的白色霧氣,水眸不禁被那霧氣熏染,淡淡的感傷沉澱眼底。他想起了若雨,以前她每天起床,若雨就會給她端來熱騰騰的粥。可是如今——

    她咬了咬唇,到現在她若還不明白,那就是天底下最大的傻瓜。若雨和若雪,根本從頭到尾就是皇后的人。

    蕭銘瀾見她久久沒有動作,不由得低聲喚道:「涵兒?」

    凌汐涵抬眸,水眸一片清明,看著他保持不變的動作,眸光晃了晃,而後一把拿過粥碗,咕嚕嚕就將一碗粥喝得個一乾二淨。

    蕭銘瀾雖然對於她的疏離有些失落,但見她總算沒有排斥他,心裡也多了幾分欣慰。

    「你這幾天都沒有進食,只怕餓壞了吧,我剛才已經吩咐下去了,一會兒就將食物端上來。」他說著就站起了身,就要出去。凌汐涵卻突然喚住了他。

    「蕭銘瀾。」

    蕭銘瀾腳步一頓,轉過身來,臉上笑容不變。

    凌汐涵目光複雜,「你不是回京城了嗎?」

    蕭銘瀾目光一暗,臉上卻微微笑著。目光如水的看著凌汐涵,靜靜的,柔柔的,似包含了萬年不化的深情。

    凌汐涵別開臉,「睿親王府水太深,你長久離京,就不怕你那幾個庶出的弟弟又惹亂子?」

    蕭銘瀾突然目光一縮,大步走上去,眼眸深深的看著她。

    「睿親王府水深,所以你不願嫁我?」

    凌汐涵皺眉,她只是不想面對蕭銘瀾那樣灼熱而真切的目光,隨口那麼一說。哪知道這個男人居然想像力出奇的好,又扯到她嫁不嫁給他的事情了。再說剛剛經歷的蕭霆軒的欺騙一事,她心裡正憋得慌,此刻更是最討厭有人在她面前表現一幅深情許許的樣子。所以她立刻便冷了臉。

    「睿親王府的水深不深,與我何干?」若非她現在身體虛弱,早就離開了,哪裡用得著與他廢話那麼多。

    蕭銘瀾目光幽深,突然道:「你跟蕭霆軒吵架了?」

    一提到蕭霆軒,凌汐涵便像咋了毛的雞一樣,立刻衝著他尖叫起來。

    「我說過了,不要在我面前提及他的名字。」她如水雙眸瀲灩生姿,卻含著濃濃怒火和哀傷,以及幾不可查的痛楚。

    蕭銘瀾心中一疼,「涵兒。」他伸出手去,想要拭乾她眼角的淚水,卻被凌汐涵偏頭躲過。

    「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蕭銘瀾伸出的手僵在了半空中,想說什麼,見她疲憊的閉上了眼睛,神情說不出的落寞寂寥。他目光黯然,轉身走了出去。

    偌大個房間,只剩凌汐涵一個人靜靜的坐在窗邊發呆。臨近冬日,屋內早已燃燒起了炭火。錯金螭獸香爐內釋放的寥寥檀香讓人聞之心靜神寧,可她的心卻始終低沉而雜亂。

    不過一個男人而已,有什麼大不了的?凌汐涵在心裡不停的這樣安慰自己。

    天氣漸漸的冷了,凌汐涵穿著玫瑰紫壓正紅邊幅錦緞長袍冬衣坐在亭子裡發呆。這座別院不大,但精緻秀氣,雕廊回渦,亭台樓閣,錯落有致,別有一番雅致典樸之韻味。

    已經一個月了,本來她是要走的,可是蕭銘瀾將她留了下來。她想著,如今她隻身跑出來,根本不想見任何人,哪裡也不想去,還不如就呆在這裡。

    蕭銘瀾對她的心思她自然清楚不過,那日她醒來後就發現自己的衣服已經被熱換了。不用多說,定然是蕭銘瀾讓丫鬟幫她換的。那麼也就是說,蕭銘瀾已經知道她手上的守宮砂消失了,她已經不是完璧之身。在這個男尊女卑的世界,禮教對女子尤為苛刻。女子貞潔更是大於天。蕭銘瀾既是知道她早已不是清白之軀,卻還是不肯放棄。每晚她睡著後,就會感受到從窗扉處投來他深切而癡然的目光。

    她不禁心中感歎,若是已逝的凌汐涵知道他如今對自己這番深情,怕是會欣喜若狂吧。

    可惜,她早已不是當年那個癡癡傻傻的凌汐涵,也早已沒有了對蕭銘瀾那種深刻眷戀。如今的她,早已被愛情傷得傷痕纍纍,再也不想再談情說愛。

    蕭霆軒對她有情,這一點她從來都不懷疑。只是,這份情有多重呢?到現在她不敢肯定了。

    記憶之初,那男子白衣若雪,眉目如畫,站在海棠樹旁,微微含笑向她飛過來。海棠花落了一地,卻也不及他一分風姿如華。

    月色柔和,銀光點點,瓊花紛飛如夢。他眼神溫柔纏綿,輕柔而纏綿的吻印在了她的唇間,恍若昨日。

    刀光劍影之中,他義無反顧擋在她面前,替他承受那幾乎致命的一掌…

    凌汐涵猛地閉上了眼睛,這些,又有幾分是真心,幾分是算計?她不想去追究,也不想去分析了。她只覺得累,真的好累,好像退去了渾身的力氣,整個人都懨懨的,做什麼都沒有精神,索性便就這樣呆著。

    身邊寒風呼呼,帶著雪花飄落在手背上,冰冰涼涼的觸覺讓她睜開了眼睛。肩上忽而一暖,她微怔。抬眸就對上了蕭銘瀾溫柔的眸光,正關切的看著他。

    「這裡風雪大,還是回屋吧。」

    她低眉,看了看肩上的白色狐裘披風,眼睫低垂,沒有說話。

    蕭銘瀾歎息的坐到她身邊,「無憂城四大家族已經被歐陽宸完全瓦解了,只不過當日迷霧森林一戰,他終是沒有放棄。正整兵秣馬,只怕不日就會和大傾開戰。」

    凌汐涵眼睫顫了顫,仍舊沒有說話。

    蕭銘瀾看著她,目光幽深。猶豫了半晌,還是低低道:「他…一直都在找你。」

    凌汐涵身體一僵,蕭銘瀾苦笑。

    「他似乎知道你在我這兒。」

    凌汐涵抿唇,目光若雲霧身後的明月,忽明忽暗。

    蕭銘瀾眼神有些黯淡,「我不知道你們之間發生了什麼。」他頓了頓,扳過凌汐涵的肩膀,認真與她對視。

    「涵兒,我想讓你知道,無論發生什麼事,你要記得,我永遠都在等你。」他語氣輕柔而認真,目光也是少有的執著和堅定。

    凌汐涵有些迷濛的看著他,忽而笑了起來。

    「睿親王府會接受一個不潔的女人嗎?」

    蕭銘瀾眼眸一亮,抓著她肩膀的手微微收緊。

    「我不在乎。」

    又是一個不在乎她清白貞潔的男人。

    凌汐涵默然拂去他的手,語氣淡漠如煙。

    「可我在乎。」她靠在欄杆上,語氣平淡,卻也無情。

    「蕭銘瀾,我說了,我不愛你。別在我身上浪費時間了,不會有結果的。」她看著飄飄而落的白雪,語氣淡然卻比之那冰雪更冷。

    「京都那麼多名門閨秀,她們更適合睿親王妃的位置。」她微微勾唇,笑得有些涼薄。

    「我沒你想像的那麼好,若非我與之以往變化太大,你捫心自問,你還會喜歡我?」她目光悄然流轉,淡淡的,深深的落在蕭銘瀾臉上,語氣卻有著幾分認真。

    「你所謂的愛,不過是少年時的迷戀和衝動而已。等到時過境遷,你就會發現,你根本不喜歡我。你喜歡的,只是在努力追尋的過程而已。所以,與其最終傷人傷己,不如就此放手。」

    「不是的,涵兒。」蕭銘瀾痛苦的看著她,「我對你不是一時衝動,也不是迷戀,而是…」

    「是什麼都不重要。」凌汐涵漠然打斷他,「你乃親王世家,前途無量,我雖也出身富貴,但我生性散漫,不喜禮教約束。這樣的我,不適合豪門家族,也不合格做一個王妃…」

    蕭銘瀾突然將她抱進懷中,緊緊的,像是要將她刻入骨髓一般。凌汐涵沒有掙扎,目光仍舊淡漠,只聽得蕭銘瀾在她耳邊嘶啞著聲音說道:「我知道,這些我都知道。你若不喜歡,我便放棄功名利祿,與你遠走江湖。你若喜歡經商,我便隨你沒入塵世,一輩子平凡到老。」他字字輕柔,卻字字堅定,清晰的傳入凌汐涵耳中。

    凌汐涵一震,落天祥願意拋下一切帶她遠走高飛已經讓她震驚。沒想到,蕭銘瀾也甘願為了她放棄親王爵位,遠走天涯?

    不得不說,縱然是凌汐涵天生冷血,蕭銘瀾這番話對她也有所觸動。她微微歎息一聲。

    「何苦?」

    蕭銘瀾放開她,目光堅定而深情。

    「為了你,我心甘情願。」

    凌汐涵搖搖頭,「不值得的。」

    「值得。」蕭銘瀾神情堅決,「涵兒,榮華富貴名利虛榮與我不過過眼雲煙。我心裡在乎的,只有你一個。」

    凌汐涵苦笑,目光哀傷。

    「蕭銘瀾,為什麼我愛上的人不是你?」她目光幽幽看著亭外紛飛的雪花,喃喃自語著:「這樣,我就不會這麼痛苦了。」

    蕭銘瀾心中一痛,「涵兒。」

    凌汐涵閉上眼睛,「我累了。」她站了起來,蕭銘瀾立刻就要去扶她,卻被她拒絕了。

    「我沒那麼嬌弱。」

    蕭銘瀾動作一頓,眼睜睜的看著她走出涼亭,身影落寞而惆悵。他眼眸低垂,大風吹來,卻怎麼也吹不散他心底濃郁的失落。

    雪越下越大,整個天地仿若白濛濛一片,連屋頂上站著的白衣男子,都似乎融入了這琉璃般的冰雪世界中。

    他負手而立,靜靜的看著那女子走在雪地裡的落寞身影,目光沉痛而憐惜。

    「軒哥哥。」蕭綺蘭低低叫了一聲,目光不忍。

    「為何不去見涵姐姐?」

    蕭霆軒半闔著鳳目,沒有說話。蕭綺蘭也沉默了,半晌,她才道:「我要去琉璃宮了…」她抬頭,見蕭霆軒仍舊佇立在風雪中,眉目耳鬢已然染上了白霜。

    她咬牙,而後轉身飛落地面。回眸,眼眶醞釀了淚水。

    軒哥哥,保重!

    她深呼一口氣,而後腳尖輕點,於茫茫白雪中消失。

    冬日的夜晚尤其寒冷,比之去年更甚。縱然屋內燃燒了炭爐,凌汐涵仍舊覺得冷。或許,只是心冷。她躺在床上,看著頭頂淡紫色的紗帳發著呆。這一個月,她大部分的時間,就是對著某一個地方,或者某一個物件發呆,然後渾渾噩噩的過完一整天。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不過失戀而已,不過少了一層膜而已,難道就對她的打擊那麼大?

    不禁自嘲的勾起嘴角,凌汐涵,你真懦弱。,

    夜深了,她閉上眼睛。窗外寒風呼呼,樹枝抖落一地雪霜。

    良久,那熟悉悠揚而悲傷的簫聲才從遙遠的天際飄來,若淙淙流水,劃過心間。她緊閉的雙眸睫毛微顫動,卻是沒有睜開雅靜。不知道過了多久,她伴著那簫聲緩緩沉睡過去。

    一個頎長的身影慢慢靠近,坐到床邊,看著她熟睡的容顏,他不禁伸出手指,冰涼的指尖劃過她如凝脂的肌膚,留下絲絲溫度。男子若清泓的鳳目似沾染了白霧,想起那個血夜,她醉酒後沉睡的摸樣,一如今下。不禁微微笑了笑,然而稍刻,他便又黯然神傷起來。

    涵兒,你還在怪我嗎?

    他低下頭,週身濃濃的悲傷蔓延。

    直到天際將明,蕭霆軒才靜靜離開。

    凌汐涵也在這個時候睜開了眼睛,注視著緊閉的窗戶。她知道,從一個月前她就察覺到了。每晚她即將入睡的時候,就會傳來動聽而悲傷的簫聲。然後就會有一個人靜靜坐在她床邊,一直呆到天明。

    她低垂著眼簾,不知道在想什麼。

    又過了一會兒,天完全亮了,下了一夜的雪也漸漸停了下來。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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