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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六章 :我便是張明鑒 文 / 誰家江湖

    第六章:我便是張明鑒

    車月兒坐在自家船頭上洗了洗腳,看著古銅色的腳丫在有些秋寒的水裡蕩去了泥污,這才提起腳,使著干布擦去了水珠。

    剛吃罷晚食,天邊的秋日己現昏黃,斜斜得映在淮河水面上,隨著水波碎成了片片金鱗,遠遠得看去,好像是一條金龍在水中起伏不己。岸邊農家炊煙遠遠的裊裊而起,一些孩子的笑鬧聲隨風傳來,雖然看不見人,卻想像得到他們心無滯礙得快樂。偶爾的,一尾鯉魚「啪」得一聲躍出水面,一口咬住水面上的一隻飛蟲,繼而「撲通」一聲,落回水中……

    望著這詩情畫意的景象,車月兒卻只是抓了抓背上被蚊蟲咬出的一隻小包,便拉出一隻竹椅擺在船頭,舒服得半躺著喝著腳邊的一罐米酒。今日打了不少魚,還有尾黑魚,最合適拿去熬成魚湯來補氣催奶,所以賣了個不錯的價錢。回來的路上,車月兒便買了罐米酒,清清涼涼酸酸甜甜得喝著。

    弟弟車喜兒吃完了飯便跑下船像其它十歲八歲的孩子們一樣,跑著玩去。父母早就過了身,只留了這隻小船,供著車月兒和弟弟兩人相依為命。淮河裡打不完的魚,供養了無數的漁民,車月兒每天的活計,便是向著河中撒下網去,然後慢慢捕撈起老天賜給的收成。

    正在將睡未睡之際,忽然,一陣熟悉的哭喊聲傳來,把車月兒猛得驚醒過來!

    是車喜兒!

    站起身,四下一張望,便看到車喜兒正站在不遠的岸邊大哭著,身上濕得透透得俱是泥水!而河邊停著的兩隻貨船上,兩條凶狠的漢子正站在船頭指著車喜兒大罵。

    車月兒順手抄起一桿魚叉,輕輕一躍,便跳下了船,拔足飛奔過去!

    「怎麼回事?」

    拉過弟弟,上下看了看,沒見著有外傷,車月兒這才稍放下心來,發問道。

    「姐……俺在這裡岸邊見著只王八,正想捉了給你熬湯來喝。他們就一槁把俺打去水裡,還罵俺讓俺滾蛋……」見到姐姐到來,車喜兒更加委屈,哭著說出了事情。

    「姐?原來是個娘們啊。哈哈!」本來在凝神戒備著得漢子們聽到車喜兒的叫聲,放鬆下來,仔細看了看車月兒,十六七歲的年紀,紅黑色的皮膚,濃眉長眼,穿得是漁家常見的短襟兩截衫褲,褲腳還高高得挽起。雖然看不出什麼身材,可身量稍嫌單薄瘦弱,的確像是個女子。

    「是誰打了俺弟?」車月兒濃眉緊鎖,手中的魚叉指著船上的兩條漢子質問道。

    「老子打的,怎麼?還想較量較量?」一個生著大鬍子的壯漢站出身道,一邊說,一邊把眼神上下打量著車月兒,最後停留在她平坦結實的胸前……

    「有種你下來過過手!生著部大鬍子就算漢子麼?欺負小孩子,算什麼男人?!」車月兒魚叉往地上一扎!空了手,攬著車喜兒在懷裡,挺胸道。

    「喲……較上勁兒啦!大鬍子,怎麼樣?讓她見識見識你的威風哈!」大鬍子身旁的一個黃臉漢子笑道。

    大鬍子面色漲得通紅,正要抬腳跳上岸去,後頸卻被人一把抓住,半分氣力也使不出來!

    「這位大姐,俺家的家丁行事有虧,莫要與他一般見識。你家小哥兒受了打,這裡有點錢鈔,與他買些果子來吃罷。」大鬍子身後,一名男子閃了出來,看歲數不過二十來歲,身材卻並不高大,生得卻精壯結實,就這麼隨手一抓,那大鬍子便乖乖得弓身退去了後面。

    只見那男子從腰間掏了兩張錢鈔出來,包了一枚銅錢,擲向了車月兒,再一拱手道:「見諒,見諒。」

    車月兒一把抓住了那錢鈔,卻反手一擲,又擲了回去。抄起魚叉轉身道:「俺們家也不缺這點果子。日後好生管教下人便是了。」說著話,攬著車喜兒轉身便回去了自身船上。

    那男子接著錢鈔,眼神陰冷得看了看車月兒的背影,又看了看大鬍子。冷哼一聲:「去艙裡跪著去!」

    大鬍子話也不敢說上一句,一點頭,轉身進了艙裡,結結實實得跪了下去。

    「你素日不是在那邊舊望樓台玩兒的麼,今日怎麼跑去捉什麼王八?」車月兒扒下車喜兒身上的濕衣服,從艙裡的火爐上打了點熱水,配著些河水調了溫,給他擦著身子。

    「今日那舊望樓被人封了,不許人上去。」車喜兒委屈道:「俺上回揀了好些柴禾在裡面,備著跟人烤雀兒的,也拿不回來了。」

    「誰封那望樓做甚?」車月兒奇道。

    「俺也不知道,反正那邊有人見了俺要過去,就轟俺走了。」車喜兒洗淨了身子,換了乾衣,哭得也累了,便倒在艙裡的小床上睡了起來。

    「這世道,都這麼霸道。你封樓,他封船。早晚這淮河怕也有人封。」車月兒喃喃自語著,把盆裡的髒水潑入了河中。也倒下了自己的床上,睡了起來……

    天色終於黑了下來,盱眙縣的城門早己牢牢得關住。城頭上昏黃得燈火斜斜得挑了起來。看守著的,便是那些沈默淘汰下來的老弱巡軍們。

    西門的城牆上,兩名巡軍正坐在城頭,背靠著女牆說著閒話。

    「何老爹,你家那狗兒生了沒,俺娘說等生了討一隻來看門呢。」說話的是個十五六歲的孩子。卻抱著一桿比他還高著些的鐵槍。

    「行呢,下個月就該要生了,回頭你去家裡挑一隻。」何老爹卻好像有些心不在焉,不時得四下張望著。

    「看啥呢?」

    「劉四七,別說老爹沒教你。這幾天守城得留點神啊。」何老爹猶豫了一下,還是輕輕道:「張明鑒那些人,怕又快來了……」

    「啊?真的?」劉四七聞言一個機靈,抱緊了鐵槍,小心得站起身來,從女牆的望孔裡看去,清淡的月光下,一片黑黑茫茫,哪有半個人影!

    「**不離十!回回都差不多這時候,新縣尉上了任,沒幾天,賊人就該來了。」

    「這賊人來不來,跟縣尉大人有啥關連?」劉四七疑惑道。

    「你啊,就沒看出來?這些賊人,怕是不想咱們縣裡有縣尉呢。他們次次只殺縣尉跟巡檢。縣尹跟達魯花赤大人上回沒跑掉,竟也平安無事。」何老爹揚一揚眉,神秘道:「依我看啊,指不住咱們早晚還得聽他們的,你信不。」

    「聽賊人的?怎麼能?」劉四七咋舌道。

    「只要他們再殺幾回,最後派個人來談招安,你說達魯花赤大人干是不幹?」

    「這……」劉四七隻覺何老爹的話令他匪夷所思,可隱隱得又像有些道理,一時也不禁迷糊起來。

    「噓……有動靜。」何老爹一把摀住了劉四七的嘴,小心在女牆的了望口中向外望去……

    一排人影悄沒聲得慢慢靠近著,肩頭上扛著的長槍,在月光下反射著星星點點的寒芒!

    「怎麼辦啊,何老爹?」劉四七嚇得腿也軟了,勉強扶著牆才沒摔倒,顫抖著問道。

    「不怕,咱們敲著鑼……跑!反正縣尉大人沒讓咱們迎敵,只要示了警便好。」何老爹猶豫了好一會兒才道。

    剛想去拿銅鑼,卻見遠處一道火光,忽得飛去了天上,接著「蓬!」的一聲在半空中爆開,炸出來一團耀眼的火球!把四下裡照得雪亮,連著城下數十名扛著長槍的漢子們的身影都照得清清楚楚,令他們頓時驚呆在當場!

    「噹噹噹……」城下忽然響起了銅鑼聲。城門不遠處的一道宅院裡猛得衝出一隊人馬!十幾隻火炬高高舉起,直衝向城門洞而去!

    城門洞口不知什麼時候來了五人,正準備開城門,忽然發現,身後一彪人馬正持刀握槍得瞪向自己!

    「張洪!還不束手就擒?!」莫風手中彎刀一指,威風凜凜。

    「哼!張明鑒大首領就在城外,你可想好了。若是傷了我等,你們便死無葬身之地了!」張洪一邊恐嚇道,轉而小聲吩咐手下:「快開城門!」

    聽見這動靜,城外的賊人也知道事有漏露,卻是竟不撤兵,反倒點起了火把,放開了步子,衝向城門而來!

    何老爹正在城牆上一會裡面一會外面,來回跑著查看。莫風手中的彎刀,卻己經揮了下去……

    「張洪勾結匪人,夜開城門,意圖迎賊,殺!」

    「殺!」莫風身後的丁壯們齊聲吼道

    張洪一把抽出腰間的彎刀,正要奮力戰上幾個回合,給開城的兄弟羸得一點時間。

    只要城門一開,外面的張首領進得城來……

    這時,卻聽耳邊一串「嗖嗖」聲響起!

    這邊十名貨真價實的弓手,連續發著箭。直把城門洞中無處可閃得五人射成了刺蝟模樣,這才罷手。

    城外的人們聽到這裡的動靜,急得火上房一般的打著轉兒,不停得推撞敲打著厚重的城門,可隔著門只聽到裡面的慘叫聲,城門終於還是沒開!

    「開門!不然老子屠了這盱眙縣!」

    「開門,不然全城死絕,一個不留!」

    「開門!張大首領有命,開門者,不殺,有賞!」

    亂七八糟的威嚇與要脅響了起來,城門洞中的動靜,卻停了下來……

    「哪位是張大首領啊?盱眙縣尉沈默在此。」城樓上的一句叫聲,頓時讓城下的賊人們靜了下來。

    一名精壯的漢子接聲道:「沈縣尉有禮了,我便是張明鑒!」若是車月兒在這裡,當會認出,他便是傍晚時候,那個扔錢給自己的男子!

    「張首領客氣了,我這縣尉,說起來還是張首領送的。」沈默一笑道:「只是,如今我倒覺著做做這縣尉也蠻不錯。所以,便把大首領屬意的下任縣尉——張洪給殺了。」

    「你!」張明鑒手中鋼槍遙遙一指,只恨刺不到沈默,也再不矯情,猛得一揮手中鋼槍,帶出一陣嗚嗚得風聲,怒喝道:「姓沈的,你逃得過今晚,卻逃不過來日!有我一日,你便死定了!」

    可沈默卻沒有張明鑒站在城下的無奈,他聳了聳肩,也是一揮手道:「即是如此……那……今日就射死你好了!」

    身後,十名手持弓箭的弓手忽然現身,居高而射。

    燈火之下,點點的寒星便飛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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