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 節目錄 處罰太重 文 / 春暮
林氏當家,聽松院走的是公中的賬,一應起居都有定例,唯一能糊弄一下的就是採買這一項,聽柳大媳婦介紹完,陳宜寧將負責採買的李嫂子仔細打量了好幾眼。
二十七八的年齡,一張容長的白淨臉蛋,穿一身棗紅繡鐵線菊的絲褙子,挽一個整整齊齊的圓髻,打扮得十分乾淨利落,只是一雙眼不安分,骨碌碌盯著陳宜寧轉個不停。
陳宜寧微微一笑,也不去管她,只低聲對碧雲道:「你去找管事娘子,將聽松院在公中的賬目拿過來我瞧瞧。」
碧雲領了命去了。陳宜寧掃視了一圈廳中站著的人,也不說話,只端著茶盞慢慢喝茶。
這一招可謂十分有效,起先下人們還有偶爾交頭接耳小聲嘀咕的,慢慢的就再也沒有人敢開口了,各自垂著頭肅立,心中都有些驚懼。
新進門的大奶奶,瞧著臉蛋還有幾分孩子氣,行事卻如此老辣,這麼晾著她們,就是要立威呢!沒人敢再小看陳宜寧了,只擔心被她揪住,攆出聽松院。
陳宜寧不緊不慢的喝了大半盞茶,才放下茶盞,閒適的將身子往圍著貂皮圍靠的雕花椅上一靠:「今日,我請了大家過來,是想與大家見一見,彼此先熟悉一下。畢竟以後都要在一個院子過活,抬頭不見低頭見,瞭解了彼此的脾性,以後才好相處。」
眾人只低著頭不說話,就負責採買的李嫂子朗聲笑道:「大奶奶說的對!往日院子裡也沒個主心骨,如今大奶奶進了門,我們凡事聽大奶奶的便是。」
見李嫂子開了口,下面的幾個下人便也應和著開始表忠心,陳宜寧瞟了李大嫂子一眼,沒想到這也是個厲害人,瞧她在丫鬟婆子中的威信,似乎並不比宋媽媽差多少。
想起柳大嫂子含混的說一句「李嫂子和宋媽媽是院裡最有體面的,宋媽媽是夫人親自派過來管院子的,李嫂子的娘親是先夫人跟前伺候過的……」
很明顯,二人之間是不對付的。()
陳宜寧笑著對李嫂子點點頭:「諸位能這般想,自然是最好不過了。天氣冷,我也不多廢話了,一會子你們一個個排隊上來,站在堂前,當著大家的面大聲自我介紹一遍,把姓名、年齡、何時入府,專管何事,可曾得到過嘉獎,可曾犯過錯,領過板子,都一一說清楚。不可有半句欺瞞。」
眾人聽了都鬆了口氣,還以為是什麼大事呢,原來不過來摸摸她們的底而已。
陳宜寧指了指站在第一隊最前面的小丫鬟:「你先來。」
說著,扭頭吩咐翠屏道:「一會兒她說什麼,都拿筆記下來。」
翠屏忙應了,拿出早就準備好的筆墨紙硯。
小丫鬟有點怯怯的走了上來,一五一十道:「奴婢命叫夏荷,今年十二歲,是夫人從人牙子手裡買過來的,在院裡負責灑掃,跟著宋媽媽學規矩。不曾受過處罰,去年夏天,因幫大少爺補好了一件金絲鶴氅,大少爺賞了五十兩銀子。」
翠屏坐在陳宜寧後面,拿著筆不停的唰唰唰記錄著,等夏荷說完了,翠屏又照著紙上記的,把夏荷的話重複了一遍。
「沒記錯吧?」翠屏小心翼翼的把紙張鋪平,吹乾了墨跡疊了起來。
夏荷忙點點頭:「姐姐記的一絲也不錯。」
夏荷退下去之後,第二個丫鬟又上來了,又照著夏荷的樣子將自己的來歷交代了一番。
接著是第三個第四個,都沒有出什麼問題,一切都有條不紊的進行著,陳宜寧暗暗鬆了口氣,看來府裡的下人還算實誠,正要除掉幾個挑頭的,以後的日子應該不難過。
念頭剛在腦海裡轉了轉,下面站著的人群中突然冒出一個聲音:「大奶奶,松竹在說謊!」
松竹,就是剛才第四個自我介紹的丫鬟。宋媽媽的外甥女。
陳宜寧朝聲音處看去,原來是個身材高挑的美貌丫鬟。
陳宜寧淡淡道:「你是何人?為何說松竹說謊?」
那丫鬟對陳宜寧福了福身:「大奶奶,奴婢是雪柳,松竹剛才說她從未受過處罰,這分明就是假話。上次夫人大壽,她混進前院露臉,結果被夫人罰了一個月月錢。」
「哦?雪柳,你此言當真?」陳宜寧問著雪柳,眼睛卻一直留意著宋媽媽的舉動。
雪柳跪了下來:「奴婢不敢說謊,此事千真萬確,府裡很多人都知道的。」
雪柳敢這麼說,應該不會有假了。
陳宜寧當即對宋媽媽道:「給松竹二十兩銀子,打發她家去吧!」
陳宜寧一語既出,眾人表情各異,有羨慕松竹能領了銀子和賣身契回家的,也有可惜松竹以後過不了富貴的日子,要回去吃苦的,也有驚訝陳宜寧竟當眾發落了松竹,絲毫不給宋媽媽面子的。
松竹聞言大哭起來,可憐巴巴的看向宋媽媽:「舅母救我!」又刻毒地看向雪柳,大罵道:「雪柳你這踐人,你不得好死!」
宋媽媽慌忙跳了出來:「大奶奶,松竹不過說錯了一句話,怎的就攆了出去?這處罰未免太重了罷?」
「是嗎?」陳宜寧緩緩站起身,一雙明眸定定的看著宋媽媽,目光清冷如水,分明含著一股寒意。宋媽媽後背開始微微滲出汗來。
堂下眾人也停了嘈雜,抬眸看向新進門的大奶奶。
清麗文雅的人兒,說話時語氣舒緩,瞧著溫和寬厚,誰料出手竟這麼又快又狠。
陳宜寧盯著宋媽媽,突然微微一笑:「媽媽,既然你不服,我便一一說與你聽。你給我聽好了,若是還聽不懂,連你也一併打發了。」
笑容柔雅,語氣卻冰冷徹骨。宋媽媽不由打了個激靈。
「問話之初,我便說過,所有的回答不許有半句欺瞞。松竹卻明知故犯。這是罪過之一。我說了打發她出去,她一開口不是向我求饒,而是找你求助,尊卑不分,這是罪過之二。犯了錯被人指出來,不僅不羞愧,反而口出惡言,懷恨在心,這是罪過之三。大堂之上大呼小叫,罔視府中的規矩和禮儀,這是罪過之四。」陳宜寧一句句說得清楚,宋媽媽的臉色越來越蒼白。
「宋媽媽,現在你還覺得我處罰得重了麼?」陳宜寧緩緩問道。
宋媽媽被問得啞口無言,卻還想垂死掙扎一把:「大奶奶,您剛進門不久,奴婢知道您是想立威,可也犯不著拿個小丫鬟做筏子,不如罰她幾個月的月錢,再留她在院裡用一段時間,若是您還不滿意,再遣了她也不遲。」
「宋媽媽,我竟不知道,這聽松院中,奴婢能當得了主子的家。主子要發作一個丫鬟,竟然還要看奴婢的臉色!」
陳宜寧瞇緊眸子,一字一頓說道,眸中的光芒犀利如刀。
宋媽媽的額角全是汗水,低著頭看也不敢看陳宜寧:「大奶奶誤會奴婢了,奴婢……」
「住口!」陳宜寧伸出纖纖玉指指著宋媽媽的鼻子道:「我尊你是聽松院的老人,給你幾分薄面,你竟蹬鼻子上臉了!松竹是你的外甥女,既然你不惜違逆我也要保住她,那你就和她一起走罷!聽松院裡,用不起你這等刁奴!」
堂下眾人面面相覷,都不敢相信,陳宜寧竟然敢對宋媽媽下手!打發松竹,可以理解成敲山震虎,敲打敲打宋媽媽,可真的連宋媽媽一併打發走了,那又是另一回事了。宋媽媽可是夫人的人!一向在聽松院說一不二的實權人物!
見宋媽媽哭天搶地的哀求陳宜寧,門邊有個婆子便悄悄的沿著牆邊,偷偷溜了出去。
翠屏看見了,正要起身攔住那婆子,陳宜寧使了個眼神制止了她。
這婆子很明顯是去正房給林氏報信的。這可正中陳宜寧下懷。這齣戲,沒有林氏還真演不了!
宋媽媽哭號著被兩個粗使婆子反剪著雙手控制起來,陳宜寧沒事人似的,命令剩下的下人繼續自我介紹。
問完兩列,碧雲回來了,手裡拿著一摞厚厚的賬冊。
陳宜寧讓碧雲聽著,自己拿出賬冊細細翻了起來。
聽松院上上下下伺候的人有五十多個,一應用度支出十分驚人。陳宜寧以前幫周氏管過家,瞧了幾眼採買的賬單,眉心就微微皺了起來。
五十多個人,便是頓頓都五菜八碟,每天都要加點心和小食,也不至於一個月要支出三千兩銀子啊!
這帳走的,水份也太大了!
陳宜寧眉心輕輕蹙起,林氏那般精明的人,怎會看不懂這賬目的糊塗之處?
還是說,林氏根本就是故意放水,留個有漏洞的聽松院,自己也好從公中的賬房裡中飽私囊,為兒子女兒攢點體己的私房銀子?
陳宜寧越想越覺得極有可能。本來只是想等林氏來了發落了宋媽媽的,現在看啦,竟連李嫂子也可以一併幹掉了。
宋媽媽和李嫂子,是聽松院兩支勢均力敵的強大勢力,且又在聽松院經營了這麼久,陳宜寧想動她們,只能借林氏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