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 一、回首少年萬事初 第七十二章 、先後出場 文 / 一念飛雪
莫小茜乾脆身子一側，站到光線陰暗的地方，抱肩看著那小偷努力爬網。
那張網由鋼絲打造，聽說是蘇溫禮送給莫江強的禮物，導電性能非常好。可是看那傢伙爬得那麼帶勁也不見半點異樣，說不準蘇溫禮也買到假貨。
抓賊拿贓，捉姦拿雙，莫小茜心裡清楚，如果這小偷不是被現場捉到，而且還正好拿到贓物，絕對被他用各種借口逃開。於是，她一定要看他真正拿到東西，她才會跳出來！
鐵網紮在地面，雖然不夠堅固，卻也不會倒下。同理，雖然不會把小偷摔下來，依然把他蕩得東倒西歪，搖搖欲墜。
看那人笨拙掛在網上，不上不下，左搖右晃，莫小茜心中不由升起幾分看好戲的興致。揚起唇角，如果不是不想過早暴露目標，她真想就這樣衝過去，嚇他一嚇，從那高處落下來，摔得一定不輕！
有些人被壓抑久了，思想就會潛移默化被帶壞，自己不如意，就也想捉弄別人，讓他也嘗嘗不開心的滋味。
「好小子，這回可逮到你了！」正想著，池塘那邊忽然傳來一聲厲喝，伴隨耀目昏黃的手電筒光，莫小茜清楚看出來那人就是莫江強。
一手摀住嘴角，老爸，你來得真是時候，把咱還沒來得及實施的行動提前運行了！
「啊！」所謂做賊心虛，那小偷聽到正主的聲音，慌得腳下踩錯，好容易才爬到頂端的身子以完美拋物線弧度重重落下，「噗通！」一聲，無巧不巧，砸到池塘中去了。
「這回看你往哪裡跑！平日裡跟只泥鰍一樣滑溜，夜路走多總會遇到鬼，老子不把你扭送公安局吃牢飯，我就不姓莫了！」莫江強氣急敗壞走來，掏出鑰匙打開池塘外面的小門，衝進裡面去。
夜色濃暗，看不清楚裡面發生什麼，莫小茜眼中閃過幾分猶豫，緊跟著走進那扇小門。
「叔叔，你就放過我吧，我錯了！」一個年輕的聲音從裡面傳來，帶著顫抖的恐懼和害怕。
「偷我那麼多回，怎就不見你認錯，前段時間還倒打一耙，當我莫江強好惹是不？走，一起去公安局，死性不改，敬酒不吃吃罰酒！」莫江強罵罵咧咧，聲音聽起來分外憤怒。
順著昏黃的手電筒光線望去，莫江強正從水裡將一年輕人拖上來，縱然看不清楚臉上表情，那滴答滑落的水珠以及沉重急促的呼吸無一不在表明場面的緊張。
「爸——」
「小茜你怎麼來了？」莫江強聽到聲音，往莫小茜的方向望來，有些不高興，「大晚上的不要到處亂跑，快回家去！」
「我只是過來看看爸。」莫小茜站住步子，看著莫江強將那頹廢的傢伙拖來，疑惑不解問道，「這是誰啊？」
「偷東西的壞蛋！」莫江強咬牙切齒，「還是個慣犯，因為他，我們池塘裡不知道損失了多少魚！我蹲點許久，上次捉到他，被他逃了，還倒打一耙，這回說什麼也不會放過了！」
人走近了，莫小茜良好的視線依稀可看到那年輕人蒼白的臉和驚懼的眼神，腦海中滑過一道信息，抿嘴輕笑。「爸，那這傢伙也太可惡了，不如扭送公安局吧！這回真正是人贓並獲了！」
這人是村裡光棍漢王二憨，已經二十老幾，父母雙亡吃百家飯長大，因為長得難看，又游手好閒好逸惡勞，竟然沒有姑娘願意嫁給他。他也就索性放任自己下去，偷盜賴吃耍流氓，沒少招人討厭。
不過據她前世的記憶，十幾年後這人為了幫村裡瞎眼婆婆討個公道被人報復捅死，算起來其實心地本不壞，只是缺少父母教育，就變成那樣子了，如果能好好管教，這倒是一個忠心耿耿又知恩圖報的好夥伴。
莫小茜猶記得，他之所以用生命去維護那瞎眼婆婆，只因為瞎眼婆婆給他一頓飯，沒有輕視他。世上人分個千百種，有些人表現得冷漠頑固，其實最是重情重義。
「說得對，這種禍害，早就該送公安局，真真氣死我了！」莫江強應道，提著王二憨往外走。
莫小茜看著王二憨，那傢伙也看她，漆黑的眼珠子在夜色中驚慌閃爍，水珠從他頭上劃過沒有血色的臉，滴入貼在身上的粗衣裡，很是滑稽。
「咳咳咳……咳咳咳咳」一邊嗆水一邊大力吸氣，見到莫小茜後，倒是不求饒了，估計是覺得在女人面前示弱，很丟臉。
王二憨不會鳧水，不然衝他那身蠻力，兩個莫江強也捉不到他。
莫小茜唇邊的笑意逐漸放大，映襯著頭頂的月芽，週身恍如鍍上一層月白的光暈，如一朵緩緩綻放的白蓮，竟讓人無法移開視線。「爸，先回家換身衣服再說，小心風寒。」
「也對，不值得為這小子傷了身子。」莫江強哼著，把鑰匙丟給莫小茜，氣呼呼拖著人往家的方向走去，「你在後面關門。」
莫小茜點頭，見王二憨一邊被拖走一邊看她，愣了愣，忍不住笑出聲來。那人還年輕，當然不願意進公安局吃牢飯，剛才定是想求她說幾句好話勸勸父親，可又覺得求一個女人太丟臉，所以一直開不口……傳統的大男人主義，笑死她了！
鎖門離開，回家。
年代在發展，在嘗到電燈明亮且實用的功能後，村裡已開始捨棄昏黃的煤油燈，接受鄉里搭建的電纜觀念，當電線貫穿到家家戶戶後，夜晚裡，不再是對著黑暗早早入眠。
當然，有時候飯都吃不飽，誰有心思奢侈？村裡也不乏為了省電費，而繼續沿用煤油燈的村戶。站在高處望著村裡，幾處昏暗幾處有光，分外詭異……當然，新思想的運輸總需要一個過程，鄉下人文化低，接受新事物比城裡人更慢，也不奇怪。
莫江強和穆春華都讀過初中，知識文化相對高，思想也比常人開明，家裡用的就是電燈。本來家裡太窮，穆春華是不捨得用電燈的，有天蘇溫禮來看池塘，借宿一晚，被艱苦的條件折服，支給他們一百元做家用，所以就用上了。
而莫江強從此更感激他，對那池塘的看護，簡直都當做命根子。
莫小茜揉揉額頭，她已經有一個學期不見此人，除了當初對她扔下貌似調戲加威脅的話，他真沒對莫家做過什麼壞事。不過莫小茜也不會因此對他放鬆警戒，當看到父母對他越來越折服，心中的擔憂越甚。
「小茜他爸，這麼早就回來了？」穆春華才把莫宇哄睡覺，看到渾身濕噠噠的莫江強，眉頭蹙起，「怎麼都濕了，外面下雨？」
「捉到一個賊！」莫江強沒好氣地將同樣濕透的人扔到角落，對穆春華道，「我早說這傢伙不是什麼好東西，果然這樣，你幫我想想，送去公安局之前，用什麼法子才舒緩我們這口氣！」
莫江強去裡間換衣服，穆春華沉著臉坐在一邊，沒有看地上的人一眼。
「嬸子……」王二憨訥訥喊了聲，聲線慢慢變弱，直到消失。他對女人真的拉不下臉皮。
「別喊我嬸子。」穆春華臉都青了，現在用的電燈光亮程度遠遠不是十幾年後的技術可比，昏黃的光線灑在她側臉，投落幾分黯淡的陰影，「你知道，這大半年，因為你魚塘損失多少錢嗎？」
王二憨腦袋頓時垂下去。
每個人有每個人的難處，他為了生存去偷竊，他是迫不得已，卻不能否認主人家因為他造成了損失。如果莫家很富有，他還可以寬慰自己是竊富濟貧，可莫家的窘境，他又不是沒放在眼裡。
這四口人，一個比一個過得還苦，魚塘賠了，更會欠下一屁股債……不過人性本自私，在自己和別人的利益面前，自然先顧及自己。只是王二憨本性並不壞，所以他的良心還在被譴責。
「其實送你去監獄，對我們並沒有好處。大家鄰里鄉親的，你只要把這大年因為你造成的損失賠給我們，我們可以不追究今晚的事情。」穆春華是女人，終究比男人更實際。
相比那些所謂冠冕堂皇的伸張正義打擊盜竊**分子，她只需要最現實的東西。
損失了的是錢，她目前最需要的拿錢去填補那些虧損，送人去監獄是否，排在其次。
王二憨心中打鼓，脖子微仰起來。「二嬸子，大概多少？」
穆春華抬頭望過來，眼中滿是無奈的悲憤。「不值錢的東西你不會偷，價格多少你心中也有數吧？多的我不說，你把那魚苗的成本還給我就成，八百。」
莫小茜仰頭望天，她老媽真的很精明，讓她太佩服了。
「……二嬸子，」王二憨沉默半天，躊躇開口，「你還是送我去監獄蹲吧。」
在農村，幾十元就能挨過幾個月，幾百元，那得掙多少年？興許一輩子都還不上！再說他要是有錢，還用得著偷？
其實他要是偷別人的東西，興許不會欠太多，偏偏莫江強是做生意的，那魚，可都金貴著！偷的時候開心，還的時候就得哭了。
這下子，連穆春華都沒話說了。
王二憨太窮，窮得除了只剩那條命，還真沒其他拿得出來，而這波皮無賴好吃懶做的混混的命，想來送給人人都嫌棄。
對於比自己家還沒油水的死豬，她還能怎麼辦？
牙齒一咬！「你真沒辦法？」知道王二憨窮，那八百她還真沒獅子大開口。只是王二憨若還不上，這筆債就得自家來承擔。自家條件，又比他的好多少？
「真沒法子，就算二嬸子你將我剁碎稱斤賣，也不夠一點邊。」王二憨後悔了，可他也無奈。
「那你就去蹲監獄吧！」至少幫他背負損失的時候，心裡氣能消一點。
「行。」王二憨自知理虧，沒有反對。
莫江強換了衣服來到外屋，鼻子裡哼了一聲，對著人說算不上恨得牙癢癢，那是假的，就算送到監獄，都不解氣！
「爸，媽。」莫小茜見空氣太凝滯，清清嗓子。
「你有法子？」不知什麼時候起，穆春華就沒再把自家女兒當成不懂事的小孩子看，她本就細心，知母莫若女，雖不知道女兒為何忽然間變化那麼大，但總歸不是壞事。
一句話，頓時三雙眼睛都落在莫小茜身上。
莫小茜唇角一彎，眉眼溫和如月，淡淡開口：「我覺得鄉里鄉親的，送去監獄並不是件好事，而且也不能挽回我們的損失。」
這大家都知道！穆春華蹙眉，莫江強切齒：「不付出點代價，老子氣不過！」八百左右的損失啊，對他們而言，又何嘗不是天文數字？前景看得再樂觀，也不過是鏡花水月，在沒有真正的發達前，他莫江強依然是窮光蛋。
「我有個辦法。」莫小茜看著父母，又看看王二憨，在眾人期待的目光裡，輕齒朱唇，「他沒錢，但有的是力氣啊，讓他用力氣來打工還債，可比送到監獄划算多了！」
「我們不需要請……」員工，因為還要包食宿，怎麼看怎麼虧。只是那後面的話，在媳婦的一掐之下，戛然而止。
論氣力論抱負，媳婦比不上他；但論細心謀略，他就算再不願意面對也得承認，媳婦能把他甩掉好幾條街。
「小茜，說下去。」穆春華無條件相信自己的女兒，莫小茜既然敢那麼說，心中定然有數，不會盲目開口。再說就算她亂扯，不是有自己最後把關嗎？
「池塘太大，老爸一個人也忙不過來；媽，你帶孩子還要做事，也不方便。我們家的確需要一個人幫忙，如果王大哥願意用他的力氣來還債，我們包吃包住，每個月算他十元的工資，突出貢獻還有額外獎，直到他把欠我們的還清為止。」莫小茜笑盈盈看著王二憨，一股自信的光芒展露眉眼，無端讓人覺得有種信服的力量。
王二憨怔然，目光一瞬不瞬，良久點頭。「我願意。」這樣子算來，大概六七年他就還清了債，不用背負良心的折磨，最重要的是，包吃包住！
包吃包住啊，那他以後不就是不用擔心餓死了？這哪裡是恨，分明是在幫他！
莫江強轉開頭，氣得話都說不出來。家裡條件本來就不好，還添一口人的飯，她還真是年幼無知，不知油鹽柴米貴，站著說話不腰疼！
穆春華眼中思緒流轉，似在思考這話的可行性。望著閨女，「你有信心嗎？」興許是女兒方才身上那股自信，竟讓她盲目的想賭一回！
「嗯。」莫小茜點點頭，她現在可不是那個正值豆蔻年華天真無邪不解世事的少女，凡事當然是三思才說出口來。
「那就依著你的主意辦吧。」穆春華揉揉額頭，淡淡說道。
「不行，我信不過他的人品！」莫江強實在忍不住，話還是飆出來！
提到人品，穆春華的眼神也閃爍起來，別的不說，這混混的人品，大家有目共知，好不到哪裡去！
「我發誓，我一定改，好好做人！」王二憨不再看莫小茜，對著莫江強和穆春華鄭重承諾，「如果我再偷竊再做沒良心的壞事，就讓老天爺打雷劈死我！」
在思想保守的農村，迷信還是廣為流傳的。沒有比發誓更為重的承諾，因為他們堅信，人在做，天在看，蒼天有眼，若違反誓言，老天定然第一個不放過！
「浪子回頭金不換，既然這樣，就姑且信他一回。」莫江強歎口氣，他心腸就是軟，鄉里鄉親的，還沾點算盤都打不響的親，總不好做得太絕。
穆春華表情埋在陰影中，看不清楚什麼狀態，只是聲音悠悠。「小茜，你看著辦吧。」
傻子也看得出來，莫江強和穆春華都不怎麼相信王二憨會改性子，就連王二憨，也不能十分確定自己能做到。
莫小茜唇角一勾，走到桌邊提筆刷刷刷認真寫了幾行字，兩式一份拿在手裡，走近王二憨，彎下腰，淡淡笑著看他的眼睛，道：「這是保證書，你我各一份，我們承諾包你吃住給你工資直到你還清債務，你也保證老實幹活，本分做人，不再亂來。下面我讀給你聽，等會兒找個公證人，如果你願意，就在上面摁個印子。」
「不用了，我信你。」王二憨抓過她手中的圓珠筆，在大拇指處劃得都是筆墨，然後直接在兩張紙上摁下。
「我……」摁錯地方了，是右下角才對！還有，不要那麼盲目相信人……
莫小茜張張嘴，看著已經摁好手印的紙張，話到舌尖，又吞回去。對上王二憨清明漆黑的眼珠子，點頭一笑，拿著兩張紙遞給莫江強，「爸，簽名吧。」
管你們適不適應這種風格，她就是只信白紙黑字！
莫江強和穆春華都識字，自然看得出來那紙上寫的東西對己方無害，也沒有懸念簽下名。兩張紙，一張給王二憨，一張給莫江強，就這樣，勞工合同生成。
「先換上我爸的衣服吧，小心著涼。」目的已達到，莫小茜這才從屋子裡抱出莫江強的衣服給王二憨。她必須得承認，她很無良，在不是自己人之前，事不關己高高掛起。但已經站在同一條船上，就趕緊收買人心。
王二憨接過衣服，轉身出門，跑了。
「他……」莫江強有些擔心。
「放心吧，他說到做到，會回來的。」莫小茜嘻嘻笑著，心想那王二憨肯定抱著衣服去河邊洗澡了。鄉村的風俗沒有城市的彪悍，天一黑足不出戶，男人們到河邊洗澡很正常，才不怕春光大洩。
「哦，你為什麼那麼肯定？」穆春華見人走了，緊繃的臉色也緩下來。
「直覺。」總不能說自己已經活過一次，知道人家的人品吧，那還不得把父母嚇壞。
穆春華知道她沒說實話，想了想，沒有追根究底，只是看著她問道：「你老實交代，死命往家裡拖一個人，是為什麼？」
莫江強一驚，馬上轉頭瞪她，青了臉：「小茜我告訴你，要想讀書就不能早戀，就算早戀也不能是那傢伙！」
「噗！」莫小茜差點沒被自己口水嗆死，她沒那麼重口味好不好。「爸媽，我目前還是比較喜歡讀書，對談戀愛沒興趣。」
「那就好。」莫江強鬆口氣，幸好不是他猜的那樣子，不然還不被她氣死。其實王二憨身世很可憐，如果能改邪歸正，他還是願意給他機會的，但前提是，別跟女兒扯上關係。
莫小茜滿頭黑線，但父母的疑問總還要回答。笑盈盈從衣服袋裡摸出兩包種子和合同，「媽，我在城裡認識了一個飯店的老闆，她需要一個能夠提供長期貨源的客戶，而所謂貨源，就是我們農村自己種的無化肥蔬菜。人家出的可是市場價格的一倍半呢！」
穆春華看了看合同，又看那兩包蔬菜，愕然：「你想要我接這筆生意？」天降餡餅了？老公有機遇，她也有？
「不是想，而是必須。」莫小茜訕笑，「我覺得老媽你應該需要，所以已經自作主張簽約了。媽，你可不能讓我失約啊！對了，人家還給了我們一百的訂金呢。」寞小茜知道家裡需要錢，這時候一百很實用。
穆春華恍然大悟：「難怪你方纔那麼推薦人留下，原來心裡打著小九九。」如果再接這筆生意，那麼人手的確是不夠的，王二憨別的本事沒有，就有一身力氣，幫著幹活最好不過了。
「話可不能這樣說，我這是雙贏，為自己爭取利益，也想幫幫王二憨。」前世一路混過來，莫小茜深諳一個道理，對於同一個道上的朋友，不論什麼時候都別說背後話，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小心別被別人穿小鞋。
「你倒是鬼精靈。」穆春華欣慰不已，「看來以後我有得忙了。」穆春華其實很要強，以前莫江強在外打工，她還不是一邊照料孩子一邊包攬地裡家裡所有的活計，如今莫江強看守魚塘她每天就只是看孩子也閒不住，種種菜，還能有收入，剛好。
「我們都老了。」莫江強既高興又悵然，「比起小茜，我是越來越不成器，小小一個魚塘也看管不好，真對不住蘇老闆。」
「桃園村的沈祥虎也搞池塘養殖，爸有空就去竄竄門，跟人家多交流交流技術，不比自己一人埋頭鑽研來得強？」沈祥虎那是著名的池塘養殖戶，莫小茜這麼提出，名義上是交流，實際是偷師。
「也對。」莫江強恍然大悟，抬手一拍莫小茜肩膀，「還是你聰明！」
莫小茜呲牙咧嘴，仰頭望天。能不能別把她想得太厲害，那巴掌，力道真的很重啊！
忙碌一晚上，一躺在床上閉上眼睛，就睡到天亮。不上班不上課的時光就是幸福，能夠睡到自然醒。
「早。」爬起來在家門口轉了兩圈，只看到王二憨在院子裡挖土，便笑著過去打招呼。
「……早。」王二憨愣了愣，抬眼瞅她，又快速垂下，忙碌著手邊的動作，「二嬸說，鍋裡的飯煮好了，你吃完就該去學校了。」
「哦。」可憐這孩子，一大早就被拉來干苦力。莫小茜揉揉脖子，忽然一傻，「我去學校幹什麼？」不都中考了嗎？
「今天填寫志願啊！」
莫小茜眼睛一亮。「分數出來了，今天填志願，我來得真是時候。」就像掐著時間一樣，哈哈哈！
才要去換衣服，王二憨驀地喊住她。「小茜。」
「幹嘛？」莫小茜回頭，現在算是一家人了，只要他改掉那些壞習慣，她也沒歧視的想法。一家人嘛，有需要自然會互相幫助的。
王二憨頭也不抬，手中鋤頭慌亂地耙著地。「謝謝。」
「不用，希望你能振作起來，有手有腳有力氣，一定會有出頭的那一天。」她也不算完全幫他的。
「嗯，你……相信我？」王二憨低垂著頭，語氣中帶著幾分自卑和忐忑。
「為什麼不信？」莫小茜聳聳肩，她從不懷疑自己用人的眼光，打個哈欠，不知為什麼，最近老是睡眠不足，「我去學校了，你忙。」王二憨畢竟是那樣的身份過來，多年來既邋遢又行為不端，沒人看得起他，不自卑沒道理，不過總會適應的。
莫小茜說走就走，王二憨看著她的背影，眼中的迷茫盡散，緊緊握住鋤頭。喃喃道：「多謝！」
這多年來放浪不羈，其實他最需要的不過是一句關懷，一個肯定。
她沒有猶豫的那句「為什麼不信」，竟讓那顆死寂的心又漸漸活起來！對啊，他有手有腳有力氣，事在人為，又有什麼做不到的？
中考成績出來，學校裡面也頗為熱鬧，這年代的高中，跟十幾年後的大學一樣，都極為注重分數。分數線以下的，就等於名落孫山了，分數一宣佈，有人喜有人憂，各種情緒通過尖叫發洩出來，整個校園堪比菜市場。
「小茜，我的分數能考鄭州高中呢雖然是二流高中，我還是想去混個文憑！」眼尖的高月瞄到人群中的莫小茜，頓時樂顛顛跑過來分享喜悅。「你平時的成績不錯，應該能考懷義高中或者丹桂高中吧？」
「我不知道，我還不知道我的分數。」如果只能靠上懷義高中，她就撞牆算了。她去裡面混了一個多月，甚至裡面水有多深。
「唐曉染和孟吉吉分數居然也才剛好考上鄭州高中，華麗一最慘，連鄭州高中都上不了。」高月直歎可惜，這畢竟是學校的前三甲啊，居然集體考試失利。
她自己……算是超常發揮吧，能有這樣成績，她樂得不行。
「我想我應該能考上一所高中。」人那所謂自信，通常會被被旁邊的人打擊得七零八落。莫小茜癟癟嘴，發現自己並不像先前來學校是那麼自信了。
好吧，記憶中的學校第一名唐曉染都才那分數，她還指望啥？重生帶來的蝴蝶效應，真是讓人頭疼。
「那我事先恭喜你啦，對了，老班讓你去校長辦公室找他！」
她不是遲到了而已，都中考了，至於還找她麻煩？莫小茜謝過高月，硬著頭皮去校長辦公室。今天在學校裡，沒有看到宋然和雲楓，也沒有看到江若雪，雖然早就料到他們不會是這小地方的菜，心中還是不免悵然。
校長辦公室坐著幾個人，張民和校長就坐在中間，臉上的笑容洋溢著說不出的喜悅。莫小茜眼神一閃，情緒不算糟糕，那找她應該就不會是麻煩事情。
「咚咚咚」敲門，是最基本的禮貌。
「莫小茜，你來了！」張民看到她，站起身，「過來這邊坐。」
莫小茜垂著眉眼走到張民身側，辦公室裡那兩男一女待價而沽的視線緊緊纏繞在她身上，讓她分外不自在。
「莫小茜，恭喜你。」校長笑得臉上多餘的肥肉使勁往邊緣擠開，明明想要裝和藹卻變成諂媚，「你的成績出來了。」
莫小茜心一寬，看這架勢，她的成績一定不差。
「除了語文作文被扣五分，數學答錯一道判斷，你的其他幾門功課都是滿分。」校長繼續笑著說，眼中那洋洋得意分外刺眼。「總分數全區第一，全國第三。」
莫小茜有些傻眼，全國第三？這這這，這也太幸福了，她是想過自己成績能輕鬆考知名高中，不曾想連全國都排得上名。
「咳。」張民眼中含笑，手握成拳在唇邊輕咳一聲。
校長激動的神態立馬收復，整整表情，指著左邊那神情倨傲的婦女，「我給你介紹一下，這是h市羅瀾高中的張莉主任。」對著那戴眼鏡的斯文男人，「這是c市聖代高中的沈洛副校長，」清瘦的中年男人，「欣榮高中的海耽越海校長。」
莫小茜一一問好，儘管心中很是震驚，依然沒表現出來。她何德何能，這在全國都數一數二的高校重量級人物都跑來找她？
不過高校注重升學率，注重分數注重天賦，為了搶優秀學生大老遠跑來，也在情理之中。
「我就不多說，如果你讀羅瀾高中，三年學費全免，還有三千獎學金。羅瀾高中的名氣，你該是知道的，升學率百分之九十，只要進入羅瀾高中，就不愁考上大學！」張莉翹著二郎腿，一臉倨傲，作為全國有名的高校，她自然有囂張的本錢。
莫小茜垂著頭，她很不喜歡這女人的態度，雖然羅瀾高中在全國的高中裡面，能排進前五。
「學費全免那是自然的，一次性獎勵三萬獎學金，而且每個月會有一百的生活補助。」清瘦的中年男人笑笑，「如果你覺得條件還可以，歡迎你來就讀欣榮高中。」私立高中就是大手筆。
斯文男人見大家都發完言，推推鼻樑上的眼鏡，笑瞇瞇地說道：「本來學校給我的底線是一萬獎學金，鑒於我很喜歡你這丫頭，多給你添一萬，至於生活補助，我可以給你申請每月一百。」
莫小茜眼角不經意抽了抽，這三人代表了三個不同的學校，其中最讓她深刻的是沈洛，以及他代表的聖代貴族中學。記住沈洛很簡單，那一身狐狸般的狡猾氣質似曾相識，最讓她忌諱，而聖代高中則是她跟常翠玉的賭碼，自然得多注意。
這三個學校中，聖代高中的升學率是中等，獎學金也中等，代表也低調，看上去非常的不顯眼，卻有一種讓人不得不關注的魅力；羅瀾高中升學率最高，名氣也最高，獎學金卻很吝嗇；而欣榮高中升學率本不差，在三者中卻是最低的，可是人家那獎勵誰也不能否認，最誘人！
三萬元啊，那得是多少錢？嗯，貌似她重生過來，存這麼久了都沒存到它的五分之一？對於窮人家庭的學生，無異於天文數字，而且人家還有每月的生活補助！
這裡都是高校舉足輕重的人物，這裡的學校都是讓人擠破頭都想爬進去的地方！當面臨這情況時，左右難以取捨，別說莫小茜，就連校長和張民，也都難以抉擇。
後面還是張民解圍，提出讓莫小茜五天時間考慮。張莉當場哼一聲，不過最後還是和兩人一起留下各自學校的錄取通知書。
「小茜，你要好好考慮，這三個學校都是全國知名的院校。」張民也不好抉擇，幫她分析一番形式，就把難題扔給她自己解決。
「嗯。」莫小茜受寵若驚，就算重生，她依然對恩師心懷一種敬重。小時候莫江強常年在外打工，穆春華一心撲在兒子身上，又操勞家裡家事，她幾乎感受不到什麼疼愛，也接受不到教育。
人生的道理，以及人生中面臨困難的是非觀，大都是張民教的。這個愛學生如子的嚴厲班主任，將是她永遠的班主任。
校長嘴巴動了動，好半天才訕訕補充一句話。「這樣的佳績，大大給學校長臉，教育局決定給你獎一千元，以資鼓勵。」方纔那三個高校名人的話他自然也聽到了，這筆錢一比之下，自然顯得非常少，很虛榮心的校長都不想說出來了。
「謝謝校長，謝謝老班。」應該是這兩人申請的吧，說聲謝不為過。
離開校長辦公室，莫小茜興奮得差點失聲吶喊！本來對讀書沒多大興趣，沒想到她竟然也有這樣輝煌的一天，怎能不驕傲，怎能不自豪！
全校學生在八卦的流傳下很快就知道她的成績，羨慕的有，嫉妒的有，嫉恨的有，祝福的有，恭喜的有，她還沒從這些高漲情緒中回神，便看到一個平生最不想見的人。
「恭喜你。」林柔人如其名，一直都那麼柔柔弱弱，總讓人有種想保護的衝動。「現在成了各大名校爭奪的香饃饃，得意吧？」
「不敢當。」莫小茜輕笑，淡漠而疏遠。她就是得意怎麼的，誰讓她有那資本！
「可我看見你的尾巴都翹起來了！」一縷嫉妒迅速劃過眸底深處，面上還是開心的虛偽笑容，「報考哪間學校？」
「……」莫小茜不打算理她，錯身而過。這丫一看就知道來者不善。
「別忘了，只有報考聖代高中，你那賭局才會贏！」林柔溫言巧笑，「我很期待你去考呢，就是不知道人家要不要你！」
剛剛人家副校長都來了，怎會不要她？莫小茜啞然失笑。「你到底想說什麼？」自從上次鬧翻後，這女孩子似乎已沒打算再掩飾自己的嘴臉，這樣也未必不好。
「你永遠贏不了我。」林柔幽幽然，「你一定考不上。」
現在才來說這話有意義嗎？沒打算跟她置氣，也沒想讀聖代高中，但沖這女人的話，她真得好好考慮了。
她就是一打不死的小強，別人越打，她就越精神。
「莫小茜，你到底有沒有聽到我說話！」林柔對莫小茜的淡漠，簡直是氣得要命。
「您自便，我還有事情。」莫小茜是真的討厭她，不管是前世還是今生，不再理會，大步衝出校門。
「莫小茜！」身後林柔依然抓狂。
莫小茜忽然發現，她性子越來越惡劣了，林柔越是生氣，她就越是開心。
「小茜。」聲音近在咫尺，就好像在耳邊呼喚一樣。
沒道理林柔跑得比她還快，她可是天天練習跑步的。莫小茜不耐煩抬頭，看到面前站立的是個熟悉而陌生的年輕男孩子，腦子當即一陣死機，愣了一會兒，才問。「你是誰？」
他的樣子很熟悉，但就是記不得在哪裡見過。
「我是陳浩，你小時候的鄰居啊，你不記得了？」男孩子迎風揚起眉眼，分外俊朗。
莫小茜滿臉表情瞬間消失，空白如一張白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