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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 三、鳳唳枝頭 第二十章 、傷情 文 / 一念飛雪

    莫小茜錯愕,倒吸口氣,仰望著天,半響,淡淡說道:「也許情況沒有那麼糟糕,走一步看一步吧。」

    飄雲家族?是傳說中那個擁有神秘異能的古老家族,他們想幹什麼?

    手指緊緊捏著,心頭一片沉澱,她果然還是太弱了。

    須臾間,已經來到目的地。

    夜晚的景行山山勢陡峭,陣陣冷風刮過無人的樹梢,響起沙啦啦的怪聲,猶如鬼魅低吟。遠處青山連成一片,暗影幢幢,看不出白天的美麗,風從石壁刮過,拂過肌膚,就像有隻手,在慢慢摸著自己。

    這裡,曾經是一片墳地,收錄了無數的孤魂野鬼,平時被傳得邪乎其邪,白天都尚且少人來,到了晚上,更不必說。敢逗留這裡的,一般都被野鬼生食了靈魂軀體,再也見不到明天的太陽。

    關於這些傳說,莫小茜自是不信的,她平時總算還是個唯物主義者。

    可是陰風陣陣,看著不遠處鬼火妖嬈躍飛,聽著各種邪異的怪聲層疊響起,她還是用一隻手撫著胳膊,感覺週身的雞皮疙瘩鬥起來了。

    「把錢箱放在離你前面五十米的桂樹下,你就可以走了。」電話乍響,那頭男人嘶啞的聲音,響在這沉寂的山野,不知怎麼就讓人特別發寒。

    莫小茜遲疑了下,邁著步子走過去。暗中問鈴鐺:「看到什麼沒有?」

    叮噹搖頭,說道:「是人。」

    莫小茜無語,不是人難道鬼還會跟你勒索錢財不成。「多少人?」

    「大概四五個。」叮噹道,「那麼晚的夜,我也看不清楚啦,他們穿著黑衣服,融入暮色……唔,主人你要小心了,他們手中有槍,會走火的!」

    莫小茜眼神一閃。「有沒有嗅到我爸媽的存在?」帶槍,四五個人,他們還真是……打什麼主意?

    叮噹頓了頓,肯定說道:「主人,你還是走吧,這裡陰氣太重,你爸媽真不在這兒。」

    「真的假的,」莫小茜有點信不過這個小東西,「你不會算錯了?」

    叮噹怒:「以我自尊保證,絕對沒有!再說你現在不信我,還能信誰?!」

    好傢伙,還會發脾氣了!莫小茜抿唇,轉身。

    既然沒有帶人來,她何必白白把錢給了,要知道這些錢,可都是她辛苦賺的。

    「怎麼不走了?」五十米的距離,真心不遠,幾步都到了,她卻還沒落腳點就回頭,那幫人淡定不了了。

    「你們沒有遵守信用!」莫小茜掛掉電話,面上一片冰寒。

    轉身,看到一抹白衣就站在身前兩米處,看不清楚容貌,那長長的獠牙以及綠色的眼光,卻是分外明顯,伸出雙手對著她,聲音陰森森的,宛若地府修羅。「來了哪有那麼容易走,就留下來跟我作伴吧。」

    莫小茜彎腰,撿起一塊大石頭,掄起胳膊就朝他狠狠砸過去,那麼近的距離,自然百分百中率。那傢伙發出一聲慘叫,倒下去。

    莫小茜幾步走過去,一腳踩在他胸脯上,眼神也分外冰冷:「你應該知道我是誰,卻應該還不知道,我也不是任由你們戲耍的羔羊!說,把我爸媽藏到哪裡去了!」

    那傢伙們悶哼一聲,兩手猛然一伸,欲抱住她的大腿,莫小茜腳上力氣一重,猛然一踩,只踩得他五臟六腑震動,嘴角溢血。

    這時候,周邊幾縷黑影竄起,快速穿梭山林間,猶如鬼魅。並不時發出幾聲尖銳的怪叫,若是膽小的人,應該早就被嚇死了。

    「裝鬼啊,我連活人都不怕,還怕鬼不成?」莫小茜冷笑,她當然不會不知道這裡是什麼地方,要是怕的話,她絕對不敢上山了!都說鬼也怕惡人,她連惡人都不敢得罪,這些莫說是人,就算是鬼,她也非滅了不可!

    說話間,那幾條黑影已經來到她身側,或面目猙獰,或青面獠牙,聽到她的話,有的陰森森笑了。

    「本來正主兒說別讓你活著回去,我們還有些不忍,看來是真的不能不動手了!」

    「主人,正前方兩米下,左側胸口!」莫小茜尚未反應,叮噹已經提醒道。

    莫小茜眼神一閃,快速一側身,往前一竄,長腿漂亮飛出,只踹那人喉嚨。

    「啪」槍聲落地,在黑暗的山谷裡,分外懾人。

    「正後面偏二五公分,一米!」叮噹的視線在黑夜裡,自是比她好得多,就負責當起了指揮員。

    莫小茜頭也不回,腳往後一踢,將一顆石頭踹起,只聽得鏗鏘一聲,那馬刀落地,她再轉身旋腿,將那襲擊的人踢飛出去。

    「左偏三公分打膝蓋骨,子彈!」

    莫小茜一扭腰,踩在躺在地上那倒霉的傢伙身上一躍,子彈從她腳底下掠過,鑲入一邊的墓碑裡,偌大的墓碑轟然倒地。

    不過眨眼間,已經鬥在一起。這些不知人不知鬼的東西,身手不見得有多好,但貴在動作神速,身上又有冷武器,她本來就身上有傷,一時之間也難以贏出。但她知道,她必須在短時間內勝出,她的體力撐不了多久!

    而那些也似乎也知道她的想法,一邊用快速的移動避開她的攻擊,一邊冷不丁偷襲,輪流而上,大抵是使用車輪戰。

    這是人多的優勢,而車輪戰,卻是最能損耗人的體力,當體力被耗盡的時候,那被襲擊的那方,也就完了。

    莫小茜也是明白了,這些人,不只只是圖財,根本就是要她的命!

    是誰那麼恨她,恨到非要她的命?!

    當下加快動作,突然的發力讓她殺傷力更上一層樓,直把人都揣在地上,然後卡住一人的脖子,怒道:「你說不說,我爸媽在哪裡!」惹火了她,也沒好果子吃!

    那人哼笑:「既然沒帶來,自然是結果了……」然後低頭一撞!

    莫小茜神色一晃,被他猛然腦袋一撞,冷不丁被撞倒地上。還未站起身,耳邊風聲乍過,有物體沒入她的背後,穿透而出。

    咬牙雙手肘反撞過去,把那人撞退,踉踉蹌蹌站起來。

    低頭看著胸口,一道血窟窿破出,殷紅的液體,染透了她碧色的襯衫。空氣中瀰漫著的血腥的味道,痛楚中居然讓她感覺到了幾分快意,那種暢快淋漓的感覺流竄週身,勾起了心底殺戮的**。

    雙頭捏成拳,緩緩抬頭,眼珠子被罩上幾分紅色。緩聲道:「想要我的命,那就得先付出代價!」

    夜色濃重,莫小茜身子越來越疲軟,但精神越來越亢奮。她孤身站在荒地裡,周邊除了她,沒有一個站著的活物。

    深重的血腥味,被風吹起,讓她激靈靈打個顫,眼中紅色漸退,看著周邊的環境,頓時面容血色盡失。

    她方纔的動作,根本就不是出自自己的本心,神智明明在清醒著,身體的動作卻不由自主,她親眼看到,自己是怎樣控制不住,一步步了結對方的性命,那種喋血的快感,讓她心中的恐懼更上一層樓!

    不由仰頭望天,發出一聲痛苦的悲鳴!「啊啊啊啊啊——」

    她到底怎麼了,那人是她,是她嗎?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子!

    「你清楚看到了吧,你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魔性。」溫和的女聲從身後傳來,卻莫名的讓空氣的氣流更冷幾分,森然不帶幾分人氣,「遲早有一天,你會變成一個殺人狂魔,然後,一步步走向滅亡,然後,永不超生!」

    莫小茜轉頭,只看到一個帶著紗帽的影子,那窈窕的身段,依稀可以看得出來,是個女人。

    捂胸皺眉:「你到底是誰,目的是什麼!」這女人,雖然看不清楚面目,那氣質卻太像了,她曾在蘇溫禮的夢中見過!

    「我是誰並不重要。」那女人背著她緩緩走進,聲音低沉帶著幾分引誘,「你殺了他們,你活罪難逃,與其一輩子生活在陰影裡,何不如及早解脫,永生對你而言,只會是痛苦。來吧,把力量給我,把性命給我,我會讓你幸福,再也感覺不到一絲痛苦……」

    那聲音慢慢地魅惑起來,就像媽媽溫和的催眠曲,有一種神奇的魔力,讓整個人所有的防備漸漸低緩。如同媽媽溫和的手,撫平內心的每一道疤,每一份恐懼,每一分憂傷。恍然間,就像天邊初曉的太陽,迎著晨曦,那麼美麗,那麼迷人。

    她被迷惑了,被那種不帶任何喧囂和痛苦的氣息所吸引,眼中神采慢慢散開,週身魂魄蕩漾,張開嘴巴,就想應了她的要求,跟她一起走。「好……」

    話音還沒落,一道清冷不帶溫度的聲音驀然傳入耳中,宛若平地一道驚雷:「飄雲絮,你說過不動她的!」

    一巴掌重重拍上她的肩膀,莫小茜被那清冷的聲音一攝,身子一顫,眼中迷茫頓去,扭頭,月黑風高的夜裡,蘇溫禮一身白色的西裝,那麼高大如神祇。心中一道暖流劃過,精神一鬆懈,整個人就軟下來,根本站不住,就往他身上倒去。

    「你真該死!」蘇溫禮伸手接住她軟軟的身子,對著那背影冷聲道,「你敢胡來,我斷不會放過你!」

    「你撕毀約定,就不怕她……」那女人的聲音還是很溫和,卻莫名地有一種強大的殺傷力。

    蘇溫禮臉色一沉,手中的槍毫不猶豫指過去。「砰!」子彈呼嘯著,迅如閃電朝那女人奔去。

    「你傷不到我的!」女人狂笑著,身子一扭,眨眼如一團白霧向遠處閃去,子彈打在石頭上,灰塵瀰漫。

    「她就交給你了。」蘇溫禮看了莫小茜一眼,將她往身後一丟,就朝那團白霧追去!

    被丟出去的瞬間,莫小茜感覺到,她的靈魂也整個飛起來了,驚恐地睜大眼睛,壓抑的尖鳴停滯喉嚨裡,發不出來。

    「小茜,沒事的!」清爽的聲音說道,有人接住她的身子,寬聲道,「有我在,沒人能夠傷害你!」

    怔愣抬眼,那愈發明朗起來的輪廓,尖尖的下巴,明亮堅定的瞳孔,那溫和的聲音,融化了她所有尖銳。靠在他懷裡,身子癱軟的沒有一絲力氣。閉上眼睛,喃喃道。「楓,我知道,你會來的,永遠在我需要你的時候。」

    她想,她是寂寞的吧,是需要溫暖的吧,他的出現就如同那三月的陽光,暖和了她心裡所有的陰霾。

    他那麼溫柔,那麼細膩,那麼體貼,那麼為她著想。在她需要的時候,他會出現,在她危險的時候,他會出頭,在她悲傷的時候,他永遠在她身邊默默陪伴。

    這樣的一個男人,叫她如何不去迷戀,如何不去深愛!

    渾身的血液都降回原來的溫度,現在的她,只想好好抱著他,就這樣抱著,什麼都不想,什麼都不考慮,哪怕走不出這裡。

    能這麼溫柔死在他的懷裡,嗅著屬於他的氣息,她也滿足了。

    感情是在平凡的日子裡日積月累而成,在喜歡裡習慣,在習慣裡沉迷。

    不知道誰說過,習慣也是一種愛,依賴也是一種愛,愛的最高境界,是深深的習慣和依賴。

    當一切行為活動都成了習慣時,愛已融入骨裡,再也割捨不掉。就像那些老夫妻,不是不愛,而是已成習慣。

    忽然間,她才發現,原來她對他,是那麼的依戀,那麼的難以割捨!

    他的身子猛然一僵,將她拉開,清朗的聲音裡有壓抑不住的憤怒!「莫小茜,你看清楚了,我不是誰的替身,我是宋然!」

    莫小茜抬眼,正好對上他的眼睛,那麼濃的夜,那麼濃的悲,他目光所及,那波動裡,只倒映出她的影子。

    那麼孤寂。

    嘴角一扯,心涼入谷底,站立不穩,往地上跌去。

    宋然急忙扶住她,一張臉因為擔憂而緩了下來,看著她衣服上的紅色。急忙將她攔腰抱起匆匆往山下走:「你別怕,不會有事的!」

    莫小茜感覺到自己的身體,越發的冰涼,似乎身上的溫度在一點點散去,靠在他懷裡,抬起頭的時候,眼中便滿滿都是他。

    是宋然,縱然身上那光圈那麼像,那麼像,他,依然不是他。

    手緩緩摸上他的臉,淡淡說道。「對不起。」

    忽然覺得好累好累,眼皮如千斤重,心中自嘲地想,或許吧,她挨不住今晚了。

    深深看著他,心中疼得已經麻木,摸著手下的肌膚,眼神又開始了恍惚。

    嘴角上扯,自嘲,淡淡的聲音宛若蚊子低鳴,隨風散開,如果不凝神,根本聽不到。

    「其實我很愛,愛到可以不介意世俗。」喃喃著,只是可惜,就算走,也見不到他最後一面。

    「我知道。」他聲音澀然,抱緊了她。

    她身體越發的冷,他週身的溫度也愈發涼,腳下生風,忽然沒命奔跑起來,豆大的汗珠從額頭上滑落,順著面頰流下,胡亂滴在她臉上。嘴角品嚐到,冰涼冰涼的液體,那苦澀,黃連都比不上。

    莫小茜努力睜開著眼睛,卻只看到他眼角的亮晶晶的黯然,手緩緩落下。

    「對不起。」他要的,她給不起,所以他注定是好人,而她,是壞人。

    「我不要你的對不起,真怕對不起我,就不許睡著!」宋然慌了,亂了,腳步更加加快,踩到石頭踉蹌,樹木刮過面頰生疼,竟然都無所謂了,只是緊緊抱著她,怕一鬆手,人就不見了。

    眼中的神采終究還是暗淡下來,就算她努力想睜開眼睛,卻還是什麼都沒看到。黑暗如潮水覆蓋上來,感覺到身子沒有一點知覺,想要說兩聲安慰,卻沒那力氣,手無奈垂下去,再沒有神智。

    「小茜,你別嚇我,撐住,沒事的!」宋然更加快速跑著,兩眼直視前方無神不看路,驀然撞在堅硬的牆上。

    身子不能前進,手狠狠往牆上用力捶了捶,歇斯底地吼道:「不——」

    手在牆上捶出了血,皮開肉綻,卻怎麼也不覺得疼痛,看著懷中沒有一絲溫度,沒有一點生命氣息的女人,身子頹然一滑,靠著牆角無力坐下,閉上眼睛。

    強忍許久的感情氾濫,冰涼的液體滴落在她蒼白的臉上,悄無聲息,氤氳濕潤了一片,卻再也換不回她一個鄙視。

    頭輕輕靠上去,臉枕上她的臉,冰冷的肌膚沒有給他一點溫暖,嘴角的笑容卻慢慢瀰漫開來。「這樣,也好。」

    也只有這樣子,她這麼乖巧的,才不會說出那殘忍的話,將他遠遠拒絕。

    也只有這樣子,她這麼安靜的,他才敢這麼摟著她,將心底的話字字吐出,不怕嘲笑。

    這樣,也好。

    牆角的另一頭,一人長身而立,俊朗的面容失卻往日溫潤的顏色,夜深露中,打在身上,絲毫未覺。他癡癡看著蜷縮在一起的兩人,目光一瞬不瞬,呆了。

    良久,顧不上臉上的濕潤,驀然轉身,走幾步,猛地衝入夜色裡,沒命狂奔起來。

    「啊啊啊啊!」痛苦的嘶嚎撕心裂肺,聞者動容。

    卻再也換不得她一次回眸。

    好悔好悔,若是可以重來,他什麼都願意了,痛苦算什麼,難受算什麼,只要她好好的!

    可惜,這世上,最不能倒流的,是時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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