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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 節目錄 第四章 如此母女 文 / 白容華

    此刻雨停雲歇,桐花香味沁涼,空氣尤為清爽。

    顧綺年見銀娟依舊不忘彎身拿傘,視線落在那把淡粉畫梅的紙傘上,蹙眉問道:「這把傘不是我屋裡的吧?」

    她記得,前日正午時李蓮來找自己,打的就是這把傘。

    顧綺年別的本事沒有,但記性卻極好,是斷不可能記錯的。

    銀娟答話道:「回小姐,是奴婢方才來的路上太著急,經過浮波亭西邊的鵝石道滑了腳,在磐石後發現的。

    奴婢想著少爺的傘在藍蘇那,我手中也就一把,擔心再下雨便順手取了過來。」

    她是打算,將這把傘留給顧南華備用的。

    顧綺年想起早先的懷疑,交代道:「你把我屋裡的留給哥哥,將粉色的帶上。」

    雖不明所以,但銀娟擔心著藍蘇亦沒有心思多問,只依言辦了。

    顧綺年主僕趕到花園時,周邊已圍了不少人,見到她紛紛行禮退開。

    李蓮抱著已經醒了正哭著的孩子蹲在潮濕的徑道上,不停道:「……藍蘇,我不過就與你拌了幾句嘴,你便嫌我給你的差事增了負擔。你私下如何侮辱我都不打緊,但怎麼能害我的孩子呢?」

    被控訴的藍蘇不停擺手,見到顧綺年忙跪行過去,「小姐,奴婢沒有、奴婢真的不是存心把孩子摔出去的。」

    她是有口難辯,若說是李蓮故意絆了自己使她摔倒,怕都沒人相信吧?

    銀娟四周尋看了下,低聲道:「小姐,夫人沒來。」

    顧綺年點頭,心中暗想道,這府裡怕是只有自己知曉人前衣光鮮亮、端莊萬分的顧夫人私下裡到底有多懶散。

    現在的母親最討厭的就是操勞,但凡出現點事,就總把「為娘的過去替這家已操碎了心,如今兒女大了就該享享清福」等話掛在嘴上,說的好似顧綺年不替她處理就成了不孝女。

    而每當顧綺年猶豫不決去問她拿主意時,顧夫人總義正言辭的說這是培養她的獨立處事能力。

    如現在這種小事,又是李蓮這等無關緊要的人,母親能過來才是奇跡。

    「都散了吧。」

    她開口潛退眾人,並讓藍蘇起身,又使銀娟去將李蓮攙扶起來。

    李蓮卻不肯輕易起來,見到人群散去,似乎很是著急,連喊了好幾聲「大小姐」緊張道:「小姐,你不能因為藍蘇是你屋裡的人就徇私。要知道遠兒可是你兄弟,你不能因為個婢子就對我們娘倆不管不顧啊!」

    引得本離開的眾人紛紛轉身側目。

    顧綺年的眼底飛快閃過抹不耐,又看向止步的眾人。

    等他們離開後,取過粉色紙傘遞到李蓮眼前,言道:「蓮姑娘,回屋再說吧。」

    後者面色微白,瞳中閃過幾分焦慮。

    顧綺年的視線則落在她懷中膚色正常的孩子身上,輕飄飄的續道:「瞧蓮姑娘這路上只顧著孩子,竟連傘都丟了。倒叫我以為你是冒雨前去桐涼閣讓我給請大夫,心中好生愧疚,還以為是府裡的奴才不懂事怠慢了你們。」

    李蓮瞬時止了聲,欲蓋彌彰的將孩子按在身前不讓人窺探。

    顧綺年微微一笑,隨著去了東廂房。

    李蓮用水替兒子擦身時總覺得不自在,餘光瞄向旁邊面無波瀾的大小姐,心中思量著方才園裡她說的話。

    難道被發現了?

    不由出聲道:「遠兒身上沒那麼燙了,像是好了不少,大小姐您可真是他的貴人。」

    顧綺年展笑,「你這話倒是有趣,我如何就成了你兒子的貴人?

    孩子本就不打緊,蓮姑娘愛子心切過於緊張了些,你瞧他氣色不是挺好?倒看不出生病的跡象。

    不過你莫要擔心,我已讓人去請了大夫。摔著了總是得詳細檢查下,再說風寒這事可大可小,落下病根就不好了,你說是不是?」

    她的聲音不重,但聽在李蓮耳中卻似警告。

    「請、請了哪個大夫?」

    「我們家慣請的梁大夫。」

    顧綺年抿唇,添道:「蓮姑娘放心,他的醫術你不必擔心,這有沒有病,他一脈便知。」

    「不、只是擦傷,塗點藥就可以了,不用麻煩。」

    李蓮心虛的低下腦袋,心中疑惑著顧家最常請的不是濟世堂裡的方郎中嗎?

    「這怎麼可以?蓮姑娘尋到我那去,不就是要請大夫的嗎?再且,不過就請個大夫,又不是多麻煩的事。」

    而這時,前院顧正身邊的小廝原平過來傳話,表示李蓮母子的事老爺知曉了,道孩子無礙就好,讓大小姐請個大夫照看下。

    是放任將李蓮母子交給顧綺年了。

    李蓮有些驚訝,這也太荒唐了些吧?

    孩子都被摔著了,顧正還不過來?怎麼也得在床前陪著吧?

    她心慌意亂時,顧綺年已讓人都退了出去。

    銀娟陪著藍蘇站在屋外,邊用帕子替她擦身上沾著的泥污邊輕責道:「小姐早就交代過,和這女人私下相處時得多留個心眼,偏你還給她逮著把柄。」

    「我也不想的,現在可怎麼辦?」

    藍蘇心中委屈,又因給主子添了麻煩而愧疚,沉默片刻突然咬了咬唇直言道:「我算是小看了這女人,小姐若是要罰我我也認了。

    但蓮姑娘說是小姐不待見她們母子交代我故意下的毒手,這個卻是萬萬不能認的。」

    「她真這麼說?」

    銀娟亦皺眉,她雖鮮少將情緒表露出來,但此刻同樣面露不快。

    「可不是?別見她在小姐跟前是副楚楚可憐的模樣,暗地裡可不是省油的燈。」藍蘇語氣忿忿。

    「你不必激動,萬事有小姐,我也沒覺得這位蓮姑娘是個善茬。」

    兩人在外面擔憂焦躁了半天,顧綺年出來時卻笑容滿面,令她們好生奇怪。

    銀娟率先開口,「小姐?」又望了眼安靜的屋內。

    「藍蘇,花園裡的事是蓮姑娘誤會了你,她會跟大家解釋清楚的。今日她孩子病了,道改日自會來跟你道歉,你亦莫放在心上了。」

    藍蘇自然是驚喜,卻又不敢置信道:「小姐?她真的不追究我?」

    顧綺年點了點頭,帶她們出了東院。

    而沒走幾步,就見乳娘齊媽媽迎了過來。

    她先是請安,後又問藍蘇有沒有怎樣,之後對顧綺年又道謝又磕頭的。

    「媽媽,咱們間還行這些虛禮?」

    顧綺年親自扶住了她,對於乳娘她是從小就敬重的。

    齊媽媽亦不過三十多歲的年紀,本就是京城延慶侯府裡的家生奴僕,年輕時跟著顧家四房離開,是顧綺年身邊較為親近的人。

    她八年前丈夫病故,前年兒子亦發生意外,身邊就僅有藍蘇這個乾女兒,指望著她養老送終,自是緊張。

    聽到顧綺年這樣說,齊媽媽跟著笑,接了幾句「小姐的恩德必定銘記在心」的話。

    顧綺年則熱切的回道:「媽媽放心,你們都是我身邊的人,哪容得旁人給你們委屈受?藍蘇,你先隨齊媽媽回院子,我去趟母親那。」

    「是,小姐。」

    藍蘇長吁了口氣,如釋重負。

    主院內外靜謐,庭院裡種了兩株石榴,此刻綠葉如雲,花香四溢。

    五月正是榴花照眼明的時期,有的花已結子,隱約枝頭,雨後蒼苔斑駁,滿地落紅繽紛。

    顧綺年剛進院便注意到了那猩紅的花團,如火似霞,耀眼奪目,若火焰般躍聳在枝頭。

    這是母親去年親手種植的,說是為了院子添點熱情。

    顧綺年早已是見怪不怪,自那場水災後,爹娘的言行跟過去簡直是判若兩人,連喜好都大為改之。

    若是以前,娘極少會穿明艷的衣裳,但現在不同,衣飾服裝都格外講究。

    何媽媽早聽了小丫鬟通傳,從內迎了出來,屈身行禮後喚了聲「小姐」。

    顧綺年頷首,提步便往主屋而去。

    何媽媽是從屋裡出來的,便說明爹還沒有回內院。

    何媽媽卻伸手攔道:「小姐,夫人正午睡呢,吩咐了您不要去打攪。」

    「我有事找母親。」

    顧綺年抬頭望了望天,這都快酉時了,還在午睡?

    「蓮姑娘那邊的事,夫人都知曉,她說這種事您處理就可,她不想聽。」

    何媽媽忙賠笑,夫人醋勁大,可不喜歡聽李蓮母子的事。

    若顧綺年還是以前那個中規中矩的深宅小姐,自然是不敢違逆母意。但她如今摸透了親娘的脾氣,知曉她是借口偷閒,便隨心朝門口走去。

    何媽媽不停相攔。

    屋裡就傳出婦人慵懶倦倦的聲音,「讓綺年起來吧。」

    見眼前人撤手,顧綺年挑了簾子進內。

    顧夫人何氏果真半寐在床頭,烏髮披在肩上,見到來人斜了眼便抱怨道:「你這個不孝女,沒見我正困著,還不讓我好好歇息。」

    「娘,您今兒這午覺睡很久了吧?」

    顧綺年走過去,實在忍不住嘀咕,「爹和哥哥都從外面回來了,你還在睡,真是悠哉。」

    「你這丫頭,別以為躲在桐涼閣裡我就不知道你偷懶。為娘的這麼疼你,你替我分擔下府裡的事能怎樣?」

    顧綺年凝噎。

    何氏扯了扯薄衾,望向窗外又問道:「下雨了?」

    「嗯。」

    顧綺年點頭,接著滿含深意道:「娘您睡得可真是好,連雨聲都沒將您吵醒。」

    何氏則故意忽略了她話中的酸意,閉著眼不緊不慢的接道:「你若是羨慕,就早點長大,娘給你挑個夫婿,往後生個女兒你將她拉扯大也能跟娘這樣過日子。」

    這類話聽得多了,顧綺年早前還會臉紅嬌嗔,如今卻明白對方的話中深意。

    她很乖巧的應道:「娘,是女兒錯了。您拉扯我這麼大不容易,我不該再拿那些煩心事來讓您操心。」

    「嗯,這就乖了。」

    何氏滿意的望著女兒,伸手摸了摸她腦袋。

    隨後,還是聊到了李蓮母子。

    何氏卻只是漫不經心的愁道:「真麻煩,如果有個親子鑒定就好了,唉!」

    顧綺年聽不懂,總覺得娘親有時說得詞語太高深。

    而就是因為顧夫人心態太好,並不如何搭理李蓮母子,府中人都道主母識大體寬容,卻只有顧綺年兄妹知曉母親那是懶得插手。

    她從不會為外人花心思。

    因此,李蓮母子雖暫住在府中,卻並沒有給顧家的生活掀起太大的風波。

    然而,沒過幾日,素來只有年關大節時方會有聯絡的京城,突然來了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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