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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章 深色暗藏 文 / 央然

    瀲綃和錦衣隨著鏡藍鳶離開了渝妃的玉瀾宮。

    走出不遠藍鳶便轉頭朝瀲綃看了眼嘴角帶著笑意。

    「你讓浮香來搬救兵。」浮香是藍鳶身邊最得心的侍女「你這分明是來找我看戲的嘛。這丫頭啊……」似乎有些忍俊不禁一聲輕笑。幾分無奈幾分寵溺的語氣輕輕搖了搖頭。

    瀲綃卻是稍稍一怔回道:「我沒讓誰去找母后啊這又不是什麼了不得的事。」

    微一沉吟藍鳶只是淺淺一笑沒再說下去。

    而瀲綃也忽然明白了讓浮香去找皇后的應該就是容則。瀲綃不知道他為什麼會這樣做比如說放任他們在宮裡隨意走動比如說察覺到可能會有麻煩時去找人知會藍鳶以防萬一。

    不過顯然藍鳶是十分清楚原因的。但瀲綃卻不能問因為她還只是個孩子。

    但是其實一直以來鏡藍鳶與瀲綃說話似乎都未將她當作孩子來看待。那樣理所當然的態度讓瀲綃一直覺得她是不是現了什麼但藍鳶從來都不問或者試探什麼所以瀲綃根本沒辦法從言行中尋出蛛絲馬跡去確定答案。但也因為她的不問讓瀲綃一直十分的安心。

    對於這個母親這個聰慧安然的女子瀲綃是真的非常喜歡的。雖然性格不太一樣但藍鳶讓她想起了前世的母親她們有一點是相同的都是真心愛護著她這個女兒。

    事實上有的時候瀲綃會覺得其實藍鳶什麼都知道只是什麼也不說而已一直如此安之若素。

    甚至有時候她會覺得藍鳶或許也知道錦衣根本就不是她的孩子。因為雖然藍鳶待錦衣也是極好的但看他的目光太過平靜了找不到本該屬於母親的那種光芒。事實上生性活潑的錦衣與鏡藍鳶並不怎麼親近至少連瀲綃這樣有些清冷的人都不如。而錦衣向來敏感不知道是不是感覺到了什麼在藍鳶面前很多時候他會沉默下來少言寡語。

    外人看來那只是因為皇帝對錦衣向來管教嚴格所以他從來都謹守禮儀但瀲綃卻覺得似乎冥冥之中有什麼阻隔著他們。

    一行人走到紫淨苑門口時便停了下來。

    剛滿七歲的時候錦衣就獨自搬進了紫淨苑。這是皇族的規矩為的是不讓皇子養成依賴的性子。而瀲綃作為公主本可以仍然與皇后住一起的但她很喜歡紫淨苑旁的蘇芳苑所以軟磨硬泡之下終於也有了屬於自己的院落。

    「錦衣下次可不許這樣胡鬧了。」溫言叮囑了句鏡藍鳶便看向瀲綃示意她隨自己一起離開。

    「母后先回吧我陪錦兒一起進去。」不知為何瀲綃總覺得有些放心不下。

    藍鳶只是隨意地笑了笑說道:「也好。一會安師傅要過來教課了別讓錦衣又亂跑了你看著點。」

    瀲綃禁不住也笑了下朝錦衣看了看。

    察覺到她的目光時錦衣也轉頭看了過來挑了下眉衝她做了個鬼臉瀲綃只當沒看見。

    而皇后離開之後果然不出所料錦衣滿臉笑容燦爛地說道:「姐姐我們……」

    「打住!」一抬手瀲綃打斷了他接下來的話「乖乖上課去小心安師傅又罰你抄書了!」

    神色不滿地抿著唇錦衣抱怨道:「為什麼姐姐不用上課啊。」不過嘴裡在抱怨腳步卻仍是朝院內走去。瀲綃既然說得那麼肯定自然表示已經沒有商量餘地了。

    而他們說的安師傅是聞名朝野的老學者了。他本已經隱居多年是皇帝為了錦衣特地請來的。這樣的人物多半有些硬脾氣所以本來他是不願出山的後來見過錦衣又考了他一下後似乎是一下喜歡上這個小傢伙了便欣然同意收了這個弟子。不過拒絕接受任何官位所以大家都喚他安師傅。

    有的時候瀲綃也會隨著錦衣一起聽安師傅講課。不過他教的大多是經史子集瀲綃實在興趣不大。更何況雖然時空不同但這些東西基本大同小異該讀的她早就在前世都讀過了也就歷史方面不熟一些而已。

    沿著白石鋪就的小路朝院內走去。沒走一會瀲綃便示意跟隨的侍女都退下去然後拉住了錦衣。

    有些疑惑地看著瀲綃錦衣不明白她為什麼突然拉住自己。

    「在想什麼?」瀲綃卻是突然如此一問。

    錦衣稍稍一怔微微笑了下搖了搖頭道:「沒想什麼啊。」轉過身又想繼續往前走去。

    這次瀲綃沒拉住他也沒說話。不過錦衣走出沒幾步便停了下來轉頭看著瀲綃。

    瀲綃知道錦衣會停下錦衣也知道瀲綃瞭解他所以沒攔著等他自己停下。

    他有些懊惱地緊抿著唇輕喚了聲:「姐姐!」語氣裡帶著幾分埋怨。錦衣其實是希望她會再拉住自己的。

    但瀲綃只是朝他輕瞥了眼眉目清冷問道:「怎麼不走了啊?」

    錦衣撇了撇嘴角帶著幾分賭氣的神色別過頭去。

    瀲綃禁不住輕歎了口氣。

    與錦衣在一起的時間她比誰都多也比誰都明白他每個神情每縷目光裡的心思。

    從踏進清墨閣的時候起他就一直不太開心雖然他掩飾得很好但瀲綃仍是看出了一點端倪。

    所以她也知道他倔強地什麼也不說只是希望她會哄哄他而已。

    畢竟還只是個孩子小小年紀便在所有人面前裝得堅強而穩重卻總會覺得累想要有個地方可以放任自己袒露所有真實的情緒。

    瀲綃很想硬起心腸不去理會他她是不希望錦衣有那麼軟弱一面的可那有些委屈的神色卻讓她微微有些心疼。

    嫡皇子的身份注定了他自出生起便被放到了所有人注目的位置上。從小父皇對他管教嚴厲母后對他則總是淡淡的那些朝廷大臣們也在時刻看著他的一言一行而周圍服侍的人又都是一副恭謹的面孔至於其他的妃嬪及皇子公主稍稍懂事起他便開始疏遠看到的只是表面的和諧。

    帝后對瀲綃都是寵愛無雙而錦衣事實上從來沒有人真正以一種寵愛的方式去對待他。

    瀲綃想起前世十歲的自己被迫一夜之間長大。所以她能明白錦衣所有的感覺那種強迫自己忘記哭泣忘記軟弱的感覺。她自己帶著前世的記憶出生卻好像忘記了他畢竟還只是個七歲的孩子再如何聰慧早熟仍只是個孩子。

    想要回憶起他上一次哭是什麼時候卻現真的記不起來了似乎已經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那股暗藏的情緒他到底隱忍了多久?

    於是心忽然地軟了下來。

    伸手輕輕撫了下他的臉頰微微一笑柔聲問道:「錦兒怎麼了?」

    這樣的語氣讓錦衣一下卸了偽裝的堅定看著瀲綃依舊緊抿著唇眼眶裡忽然地盈起淚水卻仍是倔強地不肯哭出來。即使直到眼睛輕輕一眨淚水不由自主地落了下來也仍是咬著牙一聲也不肯出。

    看他這樣瀲綃一下心痛起來很難受很難受。

    「姐姐……」輕輕地喚了聲他卻沒再說下去似乎不知道到底該說些什麼也或者是藏了太多的話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錦兒什麼也不用說姐姐都明白。」

    是的她都明白。明白他所有的委屈也明白他心裡藏了太多太多的為什麼。輕輕別過頭去她忽然覺得連自己都想哭了。

    見她如此錦衣倒是一下急了。

    「姐姐姐姐!錦兒沒事的。姐姐別難過這樣讓錦兒更不好受了。」

    稍稍緩和了下情緒壓下心底那些沉鬱的氣息瀲綃看著錦衣微笑著說道:「錦兒記著無論生什麼事無論未來會遇到什麼姐姐都是會站在錦兒身邊的。」

    「永遠嗎?」冰藍色的眼眸瑩亮幻彩。

    心微微一窒永遠這個詞太過美好也太過虛幻。

    但瀲綃仍是應道:「永遠。」直到他身邊有另一個女子與其並肩站立。那便是她該從他的生命裡退場的時候。

    「好錦兒要和姐姐永遠在一起。」

    她想大概無論多少年以後她都會記得的有那麼一個人他曾用那稚嫩的聲音堅定地說過這輩子他們要永遠在一起。也許那個時候的他還沒有完全理解永遠在一起到底是句怎樣深重而無奈的話語這樣太過美好的誓言常常都抵不過命運的波瀾。但是在後來的許許多多年月裡他確實從來沒有忘記過這年幼時的誓言。

    錦衣本就是明朗的性子又還只是個孩子情緒來得快去得也快。瀲綃的話讓他之前那些淡淡的郁色一掃而空。

    「好了先去洗把臉。眼睛紅紅的一會安師傅見了指不定要怎麼笑話你呢。」瀲綃拉過錦衣就朝紫淨苑的寢宮走去。

    錦衣只是懶懶地跟著無所謂地回道:「就說是熬夜抄書好了。」

    瀲綃聽了禁不住笑出了聲。

    錦衣實在不是個聽話的學生但又真的十分聰明所以安師傅常常奈何他不得。

    你再如何如何就罰你抄書!這已經成了安師傅的口頭禪了。

    因為唯一整治他的辦法就是抄書特別是抄那些早已經背熟了的書。錦衣最討厭這類枯燥的事兒了。

    「可是昨天安師傅罰你的那些還沒抄完吧。」瀲綃很直接的提醒顯然打擊到他了。

    錦衣一下苦了臉誇張地長歎了口氣故作老成地說道:「真是悔不當初啊。」耷拉下了腦袋接著說道「早知道那時候就裝得笨一點了也不會招來這麼個老師了。」

    瀲綃彎了彎嘴角說道:「沒有安師傅也定然有其他人反正是逃不掉了的。」

    「可其他人未必有安師傅那麼無賴。」錦衣幾乎是咬牙切齒地回道。

    這話讓瀲綃一下笑了起來。確實錦衣總有稀奇古怪的理由來逃避上課。上課的時候也愛走神或者光明正大地睡覺。但很奇怪的是每次安師傅一走近他就能立刻回過神來而且不管安師傅怎麼考他都不會出錯。

    但很不幸的是就算如此安師傅也能找出理由來罰他抄書。雖然錦衣時常是見招拆招逃了大半的懲罰但總有失手的時候。

    「身在福中不知福!」這突然出現的聲音讓瀲綃和錦衣一下停住了腳步。

    「洛茗參見兩位殿下。」

    十一二歲的少年分明是張清秀稚嫩的臉卻是神色肅穆行止嚴謹顯得十分老成。一襲暗藍更添了幾分穩重。

    瀲綃只是微笑著輕輕一頷。

    錦衣卻是瞬間收斂了所有的笑意忽然地端正了神情冷淡地開口:「免禮。」而後朝洛茗掃了眼又說道「你只是陪讀本殿下的事還容不得你來指手畫腳。」

    「不錯洛茗只是陪讀殿下其他的事洛茗不會去管但惟獨讀書一事還請殿下認真一些能拜在安師傅門下是多少人夢寐以求的事。」錦衣的話並沒有動搖洛茗絲毫神色他依舊是那樣一臉的嚴肅。

    瀲綃無聲地歎了口氣。

    錦衣不喜歡他。因為只有面對不喜歡的人錦衣才會端起皇子的架子。不過他這樣的性子也難怪錦衣不喜歡了。

    洛茗是皇帝為錦衣安排的陪讀。

    錦衣雖然早已經懂得在何種情況下該收斂玩心安分守己但那也都只是裝裝樣子而已。瞞著其他人還行但怎麼可能逃過皇帝慕睿的那雙眼。

    所以這陪讀本是想選個年齡相近的孩子但怕都是愛玩的性子根本不能安下心來讀書後來就選擇了洛茗。

    洛茗也是出身王侯之家。雖非真正的王族血脈但祖父是當年跟隨太祖皇帝打天下的謀士也是太祖皇帝親封的侯爺。而洛茗則是洛侯府正統的繼承人。許是家族教育方式的關係小小年紀卻是如此老成的性子。

    錦衣根本就沒將洛茗的話聽在耳裡輕哼了聲轉身便走了。瀲綃無奈地又歎了口氣。

    而洛茗卻似乎根本沒看見他那般神情依舊面色沉靜地說道:「安師傅已經到了請殿下更衣之後便到書閣來。」

    錦衣腳步未停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瀲綃卻是回頭朝洛茗看了眼而後便一路跟著錦衣但心裡卻思量著錦衣為何如此討厭洛茗。若僅僅是性格的關係還不至於讓錦衣如此態度的。

    「錦兒為什麼那麼討厭洛茗?」對錦衣瀲綃不會將這些疑問藏在心裡。

    聽到瀲綃的問題錦衣緩下了腳步沉默了會才回道:「說是陪讀不過是父皇派來看著我的人而已。安師傅雖然也愛管我但卻是因為真的想將所有學識傾囊相授。可洛茗的存在卻時刻在提醒我我是一個皇子提醒著我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我討厭這種感覺。」

    「錦兒不喜歡做皇子?」瀲綃輕聲問道。

    「喜歡不喜歡由得我選擇嗎?」

    那一瞬間冰藍色眼眸深處閃過的幽暗讓瀲綃禁不住蹙了下眉頭。

    「這話真該讓我家那老爺子聽聽他估計會高興的。」又來了位不之客。

    不遠處懶懶地坐在扶欄上的紅衣少年也是與洛茗相近的年紀約莫十二歲的樣子。不過顯然他與洛茗是完全不同的性子眉宇之間的痞色一覽無遺。但不得不承認他確實是個美少年而且那清亮的雙眸反而讓那抹略顯輕浮的神色為他添了幾分靈動。

    「原大公子聽洛茗說安師傅已經到了。」瀲綃加重了語氣提醒那少年。

    這被瀲綃稱作原大公子的少年便是當朝丞相原鴻樓的孫子——原琴泓同樣是皇帝為錦衣安排的陪讀。

    原琴泓與洛茗這兩個年紀相仿性格卻是天壤之別的少年分別來自如今朝廷中最大的兩股勢力。

    「大皇子殿下咱們逃課吧。」笑得一臉詭異的少年語氣裡帶著略微的調侃。不過他並不是開玩笑原琴泓逃課的次數可比錦衣多了去了。

    不過錦衣只是輕哼了聲根本沒搭理他拉起瀲綃便繼續往自己寢宮走去。身後是原琴泓暢快而戲謔的笑聲。

    其實以原琴泓的性子本來與錦衣絕對是有很多共同話題的肯定能湊到一塊花樣百出整天闖禍的。

    可是只怪當初第一次見面時兩人結下了不小的梁子確切地說是錦衣單方面討厭他。

    因為那時候見錦衣總是粘著瀲綃他似乎是開玩笑地說了句將來定要將瀲綃娶了去看他還能如何整天纏著她。

    當時瀲綃是哭笑不得錦衣卻是第一次徹底陰沉下了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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