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章 鋒刃初現 文 / 央然
這時一輛馬車駛過他們身邊時突然停了下來將他們的注意力暫時引了過去。
並不是如何奢華的馬車卻是處處透著精緻與貴氣。不過這第一眼時他們就已經看出這馬車的主人了。
瀲綃只是輕輕的笑了笑但笑裡確實是透著愉悅的可錦衣卻在那一瞬陰沉了臉。
馬車內緩緩伸出一隻手來五指纖長有些瘦顯得稜骨分明而且膚白如玉帶著幾分透明感所以給人的感覺透著微微的涼意。那隻手輕輕將簾子撩起一角車內光線有些暗令人無法看清楚馬車主人的樣貌。
「瀲綃錦衣你們怎麼在這呢?」語氣輕柔聲線有幾分低沉卻又給人感覺如沐春風。
錦衣雖然臉色不太好看但仍是與瀲綃一起行了禮恭敬地喚了聲:「澹皇叔。」
馬車內的主人便是當今皇上唯一的親弟弟慕澹。
先皇子嗣極少就只有他們兩兄弟。雖然論出身慕澹不及慕睿這個皇后之子但慕澹只小慕睿一歲又同樣的才華不俗可他卻意料之外的心性淡泊從未在皇位上與著兄長爭過一分一毫。不過仍是有人認為他只是韜光養晦而已終有一日會露出野心。
而當年先皇駕崩十分突然那時候慕睿尚在千里之外的鏡家而慕澹卻是近在咫尺。幾乎所有人都以為他不會錯過這麼好的機會。但也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他只是壓制著朝廷內外的浮躁一直等到兄長歸來後安然退後。
那一年十六歲的慕睿繼承了皇位十五歲的慕澹只是那淡泊世事的流雲。
瀲綃是欣賞慕澹的面對垂手可得的滔天榮華竟能依然心靜如斯。不得不說他真的是這宮廷裡的一個異數。
不過她仍是下意識地會去懷疑他到底真的是不動心還是那個時候他只是還沒有萬事俱備而已。畢竟以他的出身十五歲時不太可能積聚太大的力量。
如果真相是後者的話也許她該防備著一點了。十一年後的如今他若是有心積蓄實力早已經今非昔比了。
不過這並不妨礙瀲綃對他的欣賞宮裡幾乎所有的人包括錦衣都知道皇帝最寵愛的小公主十分喜歡這個皇叔。
但是沒有人知道其實慕澹常會讓瀲綃想起前世那個致她於死地的人想起她曾貪戀的那份溫暖。可是出生沒多久時第一次見到十九歲的慕澹同樣的性情溫和同樣的都是她的叔叔這讓她沒來由地生出警惕來。
所以只有她自己知道或許她確實是欣賞慕澹的也或許有一些喜歡可是隱藏在心裡的仍是一份戒備。
當然這些錦衣並不知道。
「上來吧我送你們回去。」許是猜出了他們逃出宮玩的事慕澹輕笑了聲。
其實慕澹是唯一讓瀲綃有幾分同齡人心境的所以他這一笑令瀲綃稍稍有幾分尷尬。回頭看了眼錦衣他卻仍是陰沉著臉。
「錦衣。」瀲綃輕喚了聲他卻未作回應只是瞥了眼馬車內的人目光竟是有幾分冷。
微微蹙了下眉頭瀲綃便由侍從扶著上了馬車。
慕澹隨手掛起了簾子微微探了探身又朝瀲綃伸出手。
此時便看清楚了慕澹的樣子。一襲素雅藍衫容色清俊眉眼細緻隱隱透著幾分出塵之氣那真的是個謫仙一樣的人物
踏上馬車時瀲綃卻沒有握住慕澹伸過來的手而是回過頭又朝錦衣看了眼輕輕地在心底歎了口氣。
「錦衣上來吧。」隱藏著幾分無奈語氣卻仍是溫和的。但瀲綃的話並沒有讓錦衣有任何動作。
氣氛稍稍有些古怪。
只是那麼僵持了一會錦衣卻突然笑著說道:「我再玩會到時候會自己回去的。」說完竟是頭也不回地走了。
瀲綃是真的長歎了口氣。
一旁的慕澹卻是微微地笑了下然後問道:「回去了嗎?」
瀲綃回頭朝他看了看又朝錦衣離去的方向望了眼而後輕輕一頷:「失禮了。」說完輕輕一躍便下了馬車。
找到錦衣的時候他正蹲在河岸邊盯著波光微瀾的河水呆。
瀲綃並沒有立刻走過去而是就那樣不遠不近地站著靜靜地看著他。時間一點一滴地過去她沒有絲毫的不耐煩甚至唇角漸漸揚起弧線。
之前那幾乎要脫口而出的秘密漸漸地往心底沉下去。
——對不起錦兒不論前路如何的艱險我都不可能放你離開我不想要一個人獨自前行。
然後便見錦衣突然地站起身來一下轉過頭來盯著她緊抿著唇蹙著眉頭一臉恨恨不已的樣子還有一些無可奈何。
瀲綃笑了。
「是不是我不轉過來的話你就打算站那一輩子了!」錦衣質問的話衝口而出。
「可你不是轉過來了嗎?」瀲綃絲毫不掩飾臉上的笑意語氣裡帶著篤定。
錦衣一臉莫可奈何的懊惱神色似乎有些生氣卻又不想生氣。
瀲綃慢慢地走到錦衣身邊側過頭去看著他臉上依舊是莫名的笑意輕聲問道:「怎麼生氣了?」
不知是想到了什麼錦衣卻是忽然之間收斂了神色略有些怔忪地看著瀲綃。
這讓她禁不住投去疑惑的一眼。
似乎是輕歎了口氣錦衣輕輕地靠過去伸手環在瀲綃的腰際頭枕上了她的肩膀。
瀲綃怔了下。
錦衣從來就不是多愁善感的性子剛才看到他轉過身來時那一臉不爽的表情她就知道他懂得放下所以那時候她笑了。
可才一會他卻又突然地情緒低落下去。
這讓瀲綃禁不住放柔了聲音問道:「錦兒怎麼了?」
似乎躊躇了許久才聽到錦衣輕聲回道:「其實姐姐才是最冷酷無情的。」清清冷冷的語氣裡帶著一些埋怨的意思。
瀲綃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回應。()
前世的經歷早已經煉就了冷漠的性情。隱藏在安靜的性子裡隱晦莫名。外人眼裡乖巧的小公主其實不過是漠然而已所以習慣了沉默。
錦衣說的很對她才是最冷酷無情的。
但也正是因為如此她不希望錦衣會如自己一般。
然後又聽到錦衣的聲音在耳邊接著說道:「姐姐別去在乎錦兒對旁人是何態度反正錦兒永遠是姐姐的錦兒。錦兒自己也是有姐姐在就夠了。」
這話讓瀲綃禁不住微微濕潤了雙眼伸出手也抱了抱錦衣輕輕的應了聲聲音裡透著絲絲縷縷的笑意。
「恩姐姐也是有錦兒就夠了。」
所以……
——錦兒永遠不要背叛我!
回宮的時候他們走的仍是西面的乾雲門不過這次卻是堂而皇之走進去的。旁邊的侍衛許是早就打過招呼了竟是不驚不動就像是壓根沒見著面前有兩人走過去一般。
錦衣的臉上是略有些調皮的笑容倒是顯出幾分小孩心性來。
可是走出稍遠一些後笑容之中卻是忽然地摻進一絲嘲諷低聲地一句:「不知道這些侍衛效忠的是誰。」
瀲綃禁不住心裡「咯登」了一下為著錦衣如此不自覺的一句話。忽然地略有些悲涼的感覺湧上心頭可是卻又有些無力感。理智告訴她這樣的錦衣才能在這宮廷裡活得更好。可是……他畢竟還只有九歲啊。
不過她又禁不住向自嘲一笑。因為那一瞬間她心裡其實有著和錦衣類似的想法:容則到底是否可以信任。
「姐姐我們先去父皇那吧。」錦衣突然說道。
瀲綃有些不明所以地看了他一眼。
「我們出宮父皇那邊肯定瞞不過的。與其等著挨罵不如先去請罪呢。」說完錦衣只是輕輕一挑眉。
這讓瀲綃禁不住笑了下。
靠近皇極殿的時候錦衣突然拉住瀲綃說道:「我們小聲點先看看父皇現在在做什麼心情如何。」
瀲綃只是無奈地笑了笑。
兩人悄悄地走進側殿只是不知為何今天都沒見著人在。錦衣與瀲綃互看了眼都有些疑惑。然後瀲綃又一下皺起了眉頭神色之間略有些凝重。
「錦衣我們先離開吧。」會摒退眾人那必定是商談什麼秘要之事若是被現了這罪名可大可小的。
瀲綃拉了拉錦衣他卻沒有動目光十分堅決說道:「放心不會被現的我常在這兒偷聽。」說完忍不住調皮地吐了吐舌。
微一猶豫瀲綃才跟著錦衣走了過去。
穿過層層幔簾走到一處靠牆的地方背後架著一座屏風雖然左右兩邊沒什麼阻隔物但不近不遠的那些幔簾卻恰好地擋住了外面的視線。
而眼前這面牆兩頭都有尺寬的金色絲幔懸掛著。他們現在站的地方便是這絲幔的前面。
當隱約聽到一些說話聲時瀲綃已經有些瞭然。
不過看到錦衣稍稍撩開絲幔露出底下那木稜格子瀲綃仍是愣了下。
另一邊應該也是有絲幔懸著的不過許是被人撩開掛了起來。所以錦衣這邊稍稍挑開些便能透過那鏤空的格子將殿內看得一清二楚。
而他們站的地方光線晦暗那邊根本不可能現這裡有兩人隱藏著。
此時瀲綃的感慨卻是虧得錦衣能現這樣的地方真不知道他平時到底在做什麼。
而那殿內除了龍椅上的皇帝慕睿外也就寥寥數人。
丞相原鴻樓他也是先皇在世時的丞相頗受倚重如今是兩朝元老了在朝廷裡說話向來有份量。他已年近六十雖然兩鬢斑白精神卻是十分的清朗。
慕澹也在依舊是那淡然如風的神色。之前會在宮外遇到看來他正好是要進宮了。
還有一位老者霜如雪低垂著目光看不懂面上神色他正是洛茗的曾祖父。雖然早已經隱退多年但畢竟是當年隨著太祖皇帝打下這江山的歷經三朝是如今這朝廷裡資格最老的人。其實當初慕睿選擇洛茗做錦衣的陪讀時聽說這位老者並不太樂意還是慕睿親自登門才讓他鬆了口。不得不說在培養錦衣方面慕睿確實是個好父親不論文武為他安排的師傅都是最好的。
殿內還有幾位也都是皇帝十分倚重的朝廷大臣。會將這些人聚集起來顯然是有什麼大事了。
而此刻殿內卻是一直沉默著氣氛略有些古怪。
「怎麼了都沒人有話說嗎?那也好朕就直接下旨了。」微冷的目光輕輕掃過殿下眾人。
「皇上大皇子畢竟還只有九歲是否還太早了些?」殿下某位大臣如此說道。
這話讓暗藏著的瀲綃和錦衣都是一愣。
然後便聽到慕睿一聲輕哼言道:「朕一出生便被封為太子了。錦衣都已經九歲了還小嗎?」
那位大臣低下了頭不敢再說話了。
而同時瀲綃也感覺到錦衣似乎稍稍顫了下她也蹙起了眉頭根本沒想到他們商議的竟然是立太子一事。
「皇上說是有事商議可這如今看皇上的意思似乎已經決定了?」整個朝廷之中敢如此跟慕睿說話的也就只有丞相原鴻樓了。
慕睿並沒有回答面色也沒露出絲毫隱芒。
這時底下突然有一人站了出來:「皇上臣認為立大皇子為太子恐怕不太妥當。」
聞言慕睿只是微微揚起嘴角晃過去一眼:「哦?」稍稍揚起的語調意味難明。
那人又接著說道:「那雙藍眸……非我族類恐怕會使得大皇子難以令四方臣服。」這人似乎也是個耿直的性子竟然提起這個當初慕睿嚴禁議論的話題。
果然慕睿輕輕地笑了起來但笑裡帶著明顯的冷意。
躲在暗處的瀲綃同樣地冷下了臉。禁不住朝錦衣看一眼時卻見他神色不動似乎並不在意。
可壓在心頭那股郁氣卻令瀲綃怎麼也緩不過去於是拉起錦衣便往外走不願在聽下去了。
錦衣被她一下拉出去一開始沒明白怎麼回事但畢竟是心思玲瓏的小傢伙沒一會便反應過來了。
於是輕輕地笑了聲。
此時他們已經出了皇極殿正走在回寢宮的路上。
錦衣的這一聲笑讓瀲綃停下了腳步輕瞥了他一眼。
然後便聽錦衣說道:「姐姐覺得錦兒的眼睛漂亮嗎?」
稍稍沉默了下瀲綃才回道:「錦兒的眼睛是這世上最漂亮的。」瀲綃並不是刻意安慰他她是真的愛極了那抹剔透如琉璃的冰藍色。
「既然姐姐喜歡那錦兒怎會去在乎旁人胡說些什麼。」錦衣舒展了眉眼笑的時候神色柔了三分淡了三分澄澈而安靜透著絲縷的暖意。
這讓瀲綃原本積壓的怒意一下便消散了可是她仍是說道:「姐姐當然喜歡正因為如此怎容得旁人如此詆毀。」怒氣消了但此時卻是滿目的冷然。
然後她便拉著錦衣又往前走去。
瀲綃與錦衣走進月凰宮的時候皇后鏡藍鳶正閒坐在廊下。庭院裡是滿枝緋紅的硃砂梅此時正是開得最盛的時候。
見到他們進來時皇后只是淺淡地一笑而後示意他們在身邊坐下。然後朝瀲綃輕瞥了眼嘴角依舊帶著笑意調侃道:「又陪著錦衣幹壞事去了?」
瀲綃只是低頭笑了笑沒有應聲。其實藍鳶大概是唯一清楚她並沒有外表看起來那樣乖巧的人。私底下陪著錦衣瞎鬧騰的事沒一件能逃得了她的眼。
抬起頭時瀲綃忽然問道:「母后錦衣將來會是太子嗎?」
在這個母后面前瀲綃從來不會刻意裝成稚嫩孩童。而藍鳶也從未疑心過什麼也許該說她不是沒有疑心過而是選擇了信任。能遇到這樣一個母親瀲綃真的覺得自己是幸運的。雖然她剛出生時鏡藍鳶也才二十歲在心理上瀲綃很難真的把她當成母親來看但這麼些年過來她真的漸漸融入了那份感情。
瀲綃的問題讓鏡藍鳶一下愣住了沉默了會才反問了句:「問這個做什麼?」
「剛才不是陪著錦衣去幹壞事嘛結果不小心偷聽到父皇與那些大臣在商議立太子一事。」瀲綃似乎只是漫不經心地說道。
藍鳶的神色稍稍有了些變化。而一直沒有說話的錦衣也禁不住朝瀲綃看了眼。
「然後呢?」藍鳶接著問道。
「鄭大人提到了錦衣的眼睛說了四個讓人很不高興的字。」輕輕地朝藍鳶瞥了眼瀲綃才接著說道「非我族類。」
輕輕地蹙起了眉頭鏡藍鳶沒再說話。過了會卻是站了起來緩緩朝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