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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五章 虛妄暖顏 文 / 央然

    二樓的廂房佈置得十分雅致。瀲綃倒確實有心欣賞起來暗自讚歎著。

    不過錦衣的注意力顯然不在此處那紫衣男子也進來後他突然地面色一沉冷眼一瞥說道:「青老闆還真是膽子不小啊。」

    錦衣口中稱呼的青老闆自然是指屋內唯一的外人那個紫衣男子了。

    但他像是完全不明白錦衣這話的意思有些疑惑地朝錦衣看了看只是那眼底隱藏的略帶諷意的笑洩露了情緒他問道:「小公子這話什麼意思?」

    「若沒有那顆珠子那刀也不會往我們桌上飛我只是想問問青老闆有何指教!」九歲的孩子神色間卻是不見稚氣。不過難得見錦衣說話如此直白甚至帶著明顯的驕縱。

    「小公子想給青某安個什麼罪名呢?」他對錦衣的話似乎混不在意。

    「隨便找那麼一兩個也能讓你這茶樓給封了吧。」真的很少見到錦衣會如此略有些跋扈的說話方式。

    「小公子是在提醒我也許應該滅口嗎?」說完卻是輕輕地笑了起來。

    錦衣只是稍稍一挑眉目光微微一側忽然地說道:「容則不覺得這時候你應該現身了嗎?」

    這話並沒讓那位青老闆的神色有絲毫變化瀲綃卻是微微地笑了下。

    「原來不過是狐假虎威罷了啊。」那紫衣男子略有些嘲諷的語氣並沒有令錦衣有什麼不悅相反他卻是淺淺地笑了。

    瀲綃更是彎起了嘴角笑意分明。

    所謂帝王之術其實不過就是「利用」二字而已。

    對此錦衣向來學得不錯。

    若是他知道了容則就隱在暗處怎麼可能不物盡其用呢?

    容則出現的時候先是朝那紫衣男子瞥了眼神色不動。

    然後向瀲綃和錦衣稍稍一躬身依舊是慣常那凜冽如鋒、淡泊傲然的眼神說道:「請兩位殿下先行回宮。」絲毫沒有避諱旁人的存在。

    「不。」錦衣很乾脆地拒絕了目光裡略帶挑釁。

    容則只是稍稍一皺眉。

    然後便聽到那紫衣男子一聲輕嗤語帶調侃地說道:「真沒想到當年名滿江湖的銀霜劍居然也入了那名利場。」但話裡倒並沒有輕視的成分。

    容則瞥了他一眼冷淡地回道:「彼此彼此。」

    不管是容則的出現還是他揭開瀲綃與錦衣的身份這紫衣男子的神色都未見絲毫變化顯然是一切都已瞭然於心。但容則這平淡的四個字卻是令他稍稍地愣了下神。

    「你知道?」問這話時神色間透著一些訝然一些恍惚。

    容則只是輕輕一頷。

    而後便聽到那紫衣男子略帶嘲諷地笑了笑。

    「她……還好嗎?」容則問得似乎有些遲疑。

    但那紫衣男子並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只是一聲冷笑。

    容則倒沒再追問下去而是又看向瀲綃和錦衣還是那一句:「請兩位殿下回宮。」

    錦衣只是一挑眉沒有回應什麼。但看這態度明顯是不願合作了。

    此時瀲綃卻是淺笑地說道:「難得出來我也想四處走走。容侍衛應該不是獨自出宮的吧讓那些侍衛暗中跟著就行了。申時以前我們會回去的。有容侍衛暗中保護也不必急著回宮父皇那邊回頭也不會說什麼。」

    略有些矛盾的話讓容則與那紫衣男子都是若有所思地朝她看了眼。目光裡沒有疑惑反而是稍稍有些驚訝的感覺。

    不過瀲綃並沒有回應什麼只是看著容則等他的回復。

    而顯然瀲綃的信用度比錦衣要高得多。容則沒什麼猶豫便點了點頭。

    她微微一笑便拉著錦衣走出了門外隨後關上門隔斷了那道略帶探究的目光。

    走出茶樓時錦衣輕輕地笑了起來。

    「還是姐姐說話有用。」

    瀲綃只是嗔了他一眼也是笑了笑。

    「不過姐姐何必幫容則遮掩呢。」

    「他與那位老闆似乎也是舊識自然有些話需要說我這麼做也就只是一個順水人情而已。」瀲綃無所謂地說道。

    錦衣卻是忽然地沉默了下來而後轉頭朝身後的茶樓看了眼。

    許久之後才緩緩說道:「他叫青紫傳說富可敵國但沒人知道他到底擁有多少財富。不過這王都的茶樓酒館客棧明的暗的有三分之一是他的。」微一沉吟又接著說道「恐怕一入那茶樓他就已經知道了我們的身份。只是我想不明白他剛才分明是故意招惹我們的似乎是想試探什麼。還有他居然與容則認識而且看似交情不淺。不過他該沒有什麼惡意不然反而不會那樣明目張膽地招惹我們還對與容則的關係毫不遮掩。」

    錦衣似乎只是自言自語但瀲綃知道他其實是在告訴她也想聽聽她的意見。

    目光輕輕一晃瀲綃握了握錦衣的手叮囑道:「今天遇到青紫的事容則自然是不會說你也記得不要透露出去特別是父皇。」

    瀲綃最後那話讓錦衣稍稍有些驚訝地朝她看了看但仍是毫無質疑地點了點頭然後嘴角一撇回道:「難道姐姐覺得錦兒那麼笨嗎?這點都看不出來。」

    禁不住笑了笑瀲綃抬手便要朝他腦袋上敲一記不過可惜被錦衣敏捷地躲了過去而後便是一串笑聲。

    停下來時錦衣突然說道:「對了父皇跟我提起過青紫當時父皇只說若是哪一天國庫空虛但到處需要用錢卻怎麼也湊不出錢來時就找個罪名抄了他的家當吧。」

    瀲綃並沒有覺得驚訝她甚至可以想像說這些話時慕睿臉上那輕描淡寫的神色。

    所謂帝王無情慕睿是個很好的例子。()

    有的時候瀲綃會想以現在看來錦衣總有一日會登上那御極之位。但是那真的是她希望看到的嗎?而且那真的是錦衣想要的嗎?

    不過他們有退路嗎?

    喧鬧的集市上錦衣東看看西逛逛地興致極高。瀲綃卻是懶懶散散地走著一副意興闌珊的模樣。一直到突然現一個小攤子賣的都是些木簪感覺挺素雅的才禁不住多看了兩眼。

    「姐姐喜歡這些?」錦衣眼睛倒挺尖的瀲綃還沒往那走他就已經先一步到了攤位前。

    「姐姐喜歡哪個?」等她也走到攤位邊時錦衣已經挑了個遍了舉起手中拿著的五個大概是他看起來還不錯的木簪讓瀲綃來挑。

    瀲綃只是斜睨了他一眼抓過他手裡的簪子就放回了攤位而後便自顧著細細地將那些木簪子一個個看過去。

    擺攤的是個有些年紀的大爺本來大概以為他們兩個小孩只是隨便看看但此時看來確實是有心想買的了剛想開口招呼瀲綃已經先一步出聲了:「我可以自己看。」

    那位大爺愣了下然後只是沒所謂地笑笑但也確實沒說話了。

    不過這位大爺沒說話那邊的「小爺」倒是一直說個不停。

    錦衣拿起一根就問下:「這個怎麼樣?」

    見瀲綃沒理會他便放了回去然後又挑了另一根還硬是擋到她眼前問著:「那這個呢?」

    瀲綃只是將他擋住視線的手推了開去。可她手還沒收回來錦衣的另只手又拿起一根簪子問過來了。

    她抬起頭有些懊惱地一眼瞪過去。錦衣只是樂呵呵地笑了起來。

    興許一開始他確實是想幫她挑的可之後絕對是故意搗亂。

    「姐姐為什麼喜歡這些啊?想要什麼沒有卻偏喜歡這個。」錦衣倒也不是真的問瀲綃只是輕喃著自言自語而已。

    「又沒叫你付錢急什麼。」瀲綃只是似笑非笑地嗔怪了句話裡的調侃意味卻是明顯得很。

    錦衣一下拉下了臉。

    嘴角微揚她低下頭又繼續挑起簪子來臉上隱約的笑意卻是始終沒有散去。

    直到目光瞥見一支淺茶色的木簪手掌長的簪子只在削圓了的末端刻上一朵清蓮枝葉慢慢延伸下來蜿蜒纏繞著整個簪子。沒有著上其他色澤只用墨色隱約染出了形狀。

    似笑非笑的表情褪去舒展了眉眼透出絲絲縷縷的喜悅。

    但下一瞬簪子卻被錦衣劈手搶了過去。

    「我買給姐姐!」

    疑惑的眼神還未及出現錦衣的話讓瀲綃忍不住笑出了聲問道:「你有錢嗎?」

    錦衣緊抿著唇神色倔強回答道:「姐姐借給我啊。」

    輕輕一挑眉橫了他一眼瀲綃伸手就想拿回來口中說道:「誰要你弄那麼麻煩給我我自己買就好。」

    「不要!」他只是掌一沉便避開了瀲綃探過來的手。

    其實在前世瀲綃也是學過一些防身功夫的雖然只是粗淺的招式但也練就了滿快的身手。學點功夫護身總是好的所以這一世她雖然以公主的身份不太適合去學武但有前世的記憶在身手也還算不錯的。

    不過與這個世界所謂的武學比起來她那點微末功夫實在不值一提更別說要從錦衣手裡奪回東西。

    然後下一刻原本還握在手裡的錢袋又被錦衣給搶了過去。

    看著空空如也的雙手瀲綃一時間真是有些哭笑不得禁不住感慨也許她也該去學點功夫不然指不定哪天被錦衣欺負呢。

    那邊錦衣倒是開開心心地付了錢而後便把那簪子遞回了瀲綃至於那錢袋被他不小心給忘記還了。

    「有你這麼無賴的嗎?」瀲綃還真是不知道該生氣還是該笑了。

    「真小氣回去還你就是了!」錦衣倒好居然還有模有樣地抱怨起來了。

    即使瀲綃明知道他故意這麼說的可被他話這麼一堵仍是氣不打一處來。而後突然地瞇起眼詭異地一笑下一刻便是狠狠地踩了他一腳。

    「啊!」許是沒想到瀲綃會來這麼一招錦衣沒來得及避開驚叫了聲臉上卻是追悔莫及的表情「安師傅說的對寧可得罪小人莫要得罪女人。」

    瀲綃一下怔住了有些驚訝又有些哭笑不得說道:「安師傅教你些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

    「教我學會這世間所有的真理。」錦衣回答得倒挺順的。

    「你倒還理直氣壯了!」瀲綃忽然地覺得有些無可奈何。而後只是嗔怒地斜睨了他一眼也懶得理會他了轉身便自己走了。

    「呀姐姐等等啊。」錦衣趕緊追了上去。

    並肩而行時他的臉上是一種十分舒心的笑容似乎是遇到了什麼高興的事情。

    這樣的笑容卻讓瀲綃忽然地想起錦衣很多時候那有些淡漠的神情。不是強裝的淡漠而是在無知無覺間自然流露的神情。

    作為將來要繼承皇位的人確實是該冷酷一些那樣無論是對他自己還是對整個王朝來說都是好的。

    可是……

    瀲綃忽然地想要歎氣。

    瀲綃的錦衣該是溫暖的該是一個擁有著安靜笑顏的溫潤少年。

    也許他終有一日會學會用笑去偽裝所有的一切可心的淡漠不是輕易可以隱藏的。那樣的錦衣不是她願意看到的。

    「姐姐怎麼了?」錦衣略有些疑惑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時瀲綃只是微微一笑輕輕搖了搖頭。

    但錦衣並沒有因為她的否定而緩和臉色眉頭漸漸擰了起來。

    「為什麼姐姐從來都不說?什麼事情都藏在心裡不肯告訴錦兒。為什麼每次都要我時刻注意著姐姐的神色變化才能看出一點異樣來?姐姐你知道嗎?你比宮裡任何人都懂得隱藏心思。別說要看清楚你到底在想些什麼只是察覺一些粗淺的心思也需要耗費我全部的注意力。姐姐對錦兒還需要隱瞞什麼嗎?從剛才茶樓裡出來之後姐姐就一直藏著什麼到底有什麼是不能對錦兒說的?」

    錦衣突如其來的一席話讓瀲綃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反應只能怔怔地看著他。

    而說完之後錦衣只是注視著她看起來有些生氣的樣子也似乎在等著什麼。

    許久之後瀲綃才輕歎了聲語氣有些無奈地說道:「我只是害怕……這樣下去你將來會太過冷血無情。」

    錦衣一下愣住了過了會才問道:「是因為剛才我提到的父皇說過的關於青紫的事情?」

    瀲綃輕輕點了點頭。

    然後錦衣忽然地沉默了下來。

    他們本已經漸漸遠離集市此處的街道上稀落落地人來人往而這一切也似乎因為錦衣的沉默而突然地安靜了下來。

    原本並肩而行的兩人因為錦衣漸漸慢下腳步而拉開了距離最後錦衣停下了腳步。

    過了會瀲綃才同樣停了下來回過頭來有些無奈地問道:「怎麼不走了?」

    「我以為姐姐不會停下來不會回過頭來找我。」這樣說時錦衣的臉上沒什麼表情。

    瀲綃聽了卻是突然地感覺心口一陣胸悶有些難受。

    「傻瓜胡說八道什麼呢!」走到錦衣面前瀲綃只是在他頭上輕敲了記以示懲罰。

    稍稍抬了抬頭錦衣露出一抹笑顏輕聲說道:「姐姐不要討厭錦兒。」

    有些不確定的語氣讓瀲綃怔了下之後突然便後悔剛才說出口的話了。即使將來他作為帝王真的變得無情了但屬於瀲綃的錦兒永遠會是那個如水的少年溫暖而清澈。也許是她太過貪心了。

    而下一刻錦衣一下換了語氣突然地改口道:「姐姐不能討厭錦兒。」話微頓「這宮裡除了姐姐錦兒什麼都沒有。」

    心像是被突然地刺了下瀲綃一時間不知該如何回應。

    她本想說還有父皇和母后的。可是在慕睿心裡江山永遠是第一的。若是哪天錦衣成了那條路上的絆腳石他絕對會毫不猶豫地踢開。慕睿遠不如他外表看起來的那樣溫雅。至於藍鳶這麼多年來她對錦衣是何態度瀲綃自然是看得最清楚的。他們之間始終缺了母子時間的親暱感。

    可是瀲綃在想若是哪一天錦衣知道其實他本就不屬於那個宮廷那一切本就是不需要他來背負的那個時候他又會不會責怪她這個一直隱瞞事實的人?或者當他知道他們之間本就沒有血緣時又會做何感想?

    忽然湧上心頭的紛亂心思讓瀲綃一下失去了語言。有那麼一瞬間的念頭讓她想要放手想要趁著還未深陷泥沼放這個孩子離開。

    隱藏了多年的秘密幾乎想要脫口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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