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四章 妄念無終 文 / 央然
瀲綃並不是行事莽撞的人。
在決定兵行險招的時候她已經考慮了所有的危險因素。
如果跳過去手該抓住哪裡腳下又有什麼可以踩的這些早已經觀察清楚了。同樣也考慮到了如果沒有辦法穩住身形若是掉了下去下面便有錦衣在他是定會抓住她的。
可若是萬一沒抓住真的落下崖去那也不會有什麼生命危險。下面的那潭泉水她早已經潛下去過許多次了。在水下的那部分山壁上也有不少寶貝的。那泉水雖然有些寒但只要別停留太久是不會有什麼問題的。更何況有錦衣在他是一定會下水來找她的。所以就算在水下出了什麼意外錦衣也會將她救上去。
所以當錦衣握住她的手但手掌間傳來的那種無處用力的感覺告訴她恐怕仍是會掉下去時那一瞬間她已經做好了落水的準備。
那轉瞬之間生的一切並沒有給瀲綃帶來太大的不安。可是那一刻錦衣的表情卻是讓她忽然地後悔了。蒼白的臉色驚懼的神情還有目光裡的絕望。
瀲綃立刻明白若是易地相處面對這樣的情境她的心怕是也難以保持平靜安然的。
「姐姐!」然後便聽到了這熟悉的稱呼一瞬間竟有種恍若隔世的感覺。
然後便見到錦衣鬆開了手追著她落了下來。
風從身邊呼嘯而過那一刻心卻是亂了。
可是錦衣終究是遲了她一步即使刻意身形一沉依舊沒能在落水前抓住她。
瀲綃感覺到身體突然地沉入一片冰冷之中。一落入水中光線便暗了許多。
順著下落之勢漸漸往水下沉去周圍也越來越暗。這下落的力道似乎比她估計得還要大。
可是心卻是奇異的平靜看著頭頂的光漸漸暈暗模糊下來恍惚間似乎要到達另一個世界。
然後那依稀的光芒之中熟悉的身影漸漸在靠近。
他的頭不知道是什麼時候散開了從這裡看去落下的光芒似乎在他週身際綴上了一層薄薄的微光似青似藍的色澤映得他整個人越得清冷了。
心神恍惚間下意識地想要微笑。
一張嘴水突然地灌進來心一驚突如其來的窒息感湧了上來。
幾乎是同一時刻手被拽住一拉腰間被手臂環住靠近那個熟悉的身影時冰冷的唇上突然傳來的觸感令她禁不住一怔。
這算是吻嗎?不算吧……
彼此冰冷的雙唇氣息是那樣的熟悉而陌生。
唇離開時窒息感也漸漸散去。
昏暗的水底身旁的人一臉的焦急他們也在慢慢朝水面上浮去。
終於浮出水面的那一瞬間所有的光芒忽然地回來了。
她可以感覺到全身無力然後意識漸漸沉入了黑暗之中
瀲綃醒來的時候睜開眼便看到那張神情焦急的臉。
可是一瞬間焦急之色褪去目光裡神色變幻那裡似乎藏著太多瀲綃看不懂的光芒。
錦衣拽著她的手臂拽得很緊似乎輕輕顫著。
過了會才緩緩鬆了勁伸出手掌心輕輕貼上她的臉頰。
他的動作很輕柔可是瀲綃卻從那雙藍眸裡看到了隱隱的怒意。
他似乎想說什麼卻仍是沉默著沒有開口。
瀲綃也沒有說話只是任他這樣靜靜地看著。此時的錦衣熟悉卻又是陌生的。
眼裡的怒氣漸漸被他壓了下去但卻仍是目光灼灼透著異樣的情緒。
突然地唇落了下來。
與水底的冰冷不同這一刻他的唇是那樣的熾熱似乎能將人灼燒起來。她仍可以隱隱感覺到壓抑的怒氣。
只是漸漸地唇間傳來的氣息柔和下來繾綣懷香拂亂了她的心。心神竟是恍惚起來似乎有層層疊疊的迷濛輕霧攏在心上。
可是仍可以感覺到唇間暗藏的一分小心翼翼這令心沒來由地疼了起來窒息一般的疼。
其實這一切只是轉瞬之間的事。下一刻便被緊緊地擁在了懷裡環繞著的手臂漸漸收緊幾乎讓她感覺到了疼痛。
只是那一吻仍是讓她有些回不過神來。
除了怔怔地任他擁著除了沉默瀲綃完全不知道該做什麼樣的反應。
她不是情思懵懂的小女生若是這樣還看不出錦衣的心思那可真是白活了這麼多年了。
可是心緒凌亂一時間怎麼也理不清思路。
這樣的錦衣於她而言真的太過陌生了。
「錦兒……」無意識地喚了聲卻沒了下文。
只是當喚出聲那一瞬她可以感覺到錦衣輕輕地一顫。
他在害怕。
害怕什麼?這並不難猜。
然後她還在心思糾結中時錦衣卻突然鬆開了手頭也不回地衝出門去。
門「啪」地一聲被用力地關上了。
但是錦衣並沒有離開。
門上映出那隱約的身影可以知道他正站在門外。
恐怕錦衣此刻同樣心亂著吧。
片刻之後門又被輕輕地推開了他站在門口只是靜靜地看著她。
各自的目光裡藏著什麼一瞬間彼此瞭然。
然後她看到錦衣的目光漸漸暗下去隨後他只是背過身去不再看她。
那個背影竟是那樣的單薄。
瀲綃收回目光伸手輕輕撫上心臟的位置那裡很疼。
那並不是一種尖銳的痛緩慢而漫長能感覺到那裡面無盡的壓抑與沉悶。
伸出手掌遮住了雙眼掌心傳來溫熱的濕意。
明白了錦衣的心思漸漸靜下心來時先感覺到的卻是難受。
那只是一場虛無而灰暗的妄念
瀲綃仰天躺在床上手掌仍是遮著雙眼。
她沒有聽到關門的聲音她也知道錦衣仍站在門外仍是背對著她。
她早已經不懂得何為年少輕狂了以那樣尊貴卻惹來無數嫉恨的身份出生在那個皇宮裡即便擁有著皇帝的無上寵愛她也從來都是冷靜而理智的。
這一次的出走真的是一次意外。她不後悔離開但仍是立刻就做好了應對的安排。這樣的意外她的理智不允許出現第二次那太過危險了。
可是此刻這種令人異常焦躁的靜默卻彷彿在一寸寸地將她的冷靜和理智磨去。
忽然地坐起身轉頭看著依舊背對著她的錦衣想說什麼可卻又感覺就像是突然失了聲一般怎麼也說不出話來。
「姐姐無需顧慮太多。」這時錦衣卻是突然開口了但仍是沒有轉過身來「姐姐應該明白錦兒是絕不願姐姐受一分一毫委屈的更不可能勉強姐姐去做什麼選擇。」
這讓瀲綃更加不知道說什麼了漸漸地心開始有些不忍。然後不自覺地會去想若是接受了錦衣也許一切都會好起來。
這時錦衣卻是突然地一聲輕笑他彷彿是知道瀲綃心中所想一般說道:「錦兒要的是完完全全心甘情願的感情沒有丁點的猶豫與顧忌。選擇了我便是我心再也不會被任何人任何事動搖半分。我不要深思熟慮之後的成全我寧願什麼都不要!」最後那一句他的語氣是那樣的堅定而決絕可隨即卻又輕喃了聲「我寧願什麼都不要。」聲音裡已經漸漸泛起了哽咽。
這一次瀲綃再也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沉默許久之後她才輕輕地說了句:「我知道了。」
錦衣還是離開了沒有回頭。
一直到天色漸漸暗下來也沒見他回來。
瀲綃只是靜靜地躺著但總覺得整個世界異常地沉寂。
夜已經深了瀲綃禁不住又朝門口看了眼卻仍是失望地輕歎了聲。
她體質本就偏冷不知是因為今日落了水還是夜裡太涼的緣故或者是別的什麼原因一直覺得整個人異常的冰冷。
等到終於漸漸疲憊隱約有了睡意時卻恍惚間感覺到有人握著她的手然後一陣陣暖流傳遞過來。
瀲綃並沒有讓自己清醒過來她知道那是錦衣耗了內力為她取暖。
一時間心裡不知是酸是澀說不清道不明。
她終究還是睜開了眼。
錦衣似乎並沒有覺得意外只是淺若無痕地一笑輕輕地說了句:「睡吧。」
可是他始終避開了她的目光。
瀲綃禁不住一陣煩躁本就被他握著的手掌漸漸收緊似乎有一種感覺這一放開便會永遠失去什麼。
卻聽得錦衣輕輕一歎道:「錦兒還是錦兒無論生什麼事都不會變的。」
瀲綃忽然間覺得她真的太過貪心也太過自私了。
可是無論如何錦衣的這句話仍是讓她放下了心漸漸意識模糊起來沉沉地睡去了。
早上醒來的時候並沒有見到錦衣他該是如往常那般在外面練劍吧。這已經是他很多年的習慣了。
推開門才現外面籠著沉沉的霧色一切顯得迷濛而模糊。
走過庭院經過客廳到了外面的院子裡辨著聲音的方向望過去時便見到霧裡隱約的身影。
衣袂翻飛素衫清歌劍光鋒芒間漫聲長吟:
水瀲青綃錦衣染
深暖紅蕖盈袖香。
隱山晴晚梔花蔓
劍吟長聲無音弦。
天痕盡處東籬下
紅顏空色傾城黯。
流雲漠漠歸去來
夏夢無端終是幻。
吟聲停息時劍勢也收了。他只是靜靜地站在原地不知在思索著什麼或僅僅只是怔愣在那而已。
不知道過了多久瀲綃回過神來時霧竟已經漸漸散去。
然後看到那清晰的身影時竟不住輕喚了聲:「錦兒……」
他似乎一直陷在自己的沉思裡並沒有現瀲綃直到這一聲才突然地醒過來。
稍稍側過身看著瀲綃只是輕輕地一笑。那笑裡依舊是柔和而溫暖的氣息卻終究少了那份肆無忌憚的親暱。
然後便聽到他突然地一句:「姐姐這詩寫得實在不討人喜歡。」
「你又偷看我的東西!」瀲綃禁不住輕斥了句。
錦衣只是一挑眉並沒有分辨什麼。
收了劍走回來時似乎突然想起了什麼一聲輕笑道:「姐姐那密室的門我打開了!」
「什麼時候?」瀲綃只是下意識地跟了句。
卻不料錦衣沒來由地一怔隨即輕描淡寫地答道:「昨晚啊好不容易解開的。我得去睡會了!」
「真是的!」瀲綃微微嗔怒地瞥了他一眼。
錦衣只是嘿嘿一笑把劍往瀲綃懷裡一丟便朝屋裡面走去了。
下一刻瀲綃忽然地收斂了所有神色目光沉沉一黯。
只是她沒有注意到本已經往裡走的錦衣回過頭來看過她一眼眉頭一皺輕輕地垂下了眼瞼藏進了眼底那淺淺的傷色
從早晨起瀲綃就在藥房裡進進出出但是路過臥室的時候會忍不住看一眼。
門關著錦衣說他去睡會不過一直沒有聲息該是真的累了。
到了中午的時候仍沒見錦衣出來。瀲綃本是想等他起來了再吃飯也一樣但猶豫了下還是推門走了進去。
可是門一開卻見錦衣只是愣愣地坐在床邊衣衫整齊。
「錦兒?」瀲綃禁不住疑惑地喚了聲。
「啊!」錦衣似乎也沒料到瀲綃會突然進來「我剛起來!」
瀲綃卻是忍不住笑了下道:「你當我幾歲啊?」哪裡是剛起來分明就沒有睡過嘛!
錦衣也覺得自己的理由有些牽強略有些尷尬地笑了笑起身脫了外衣便往床上一躺一邊嘴裡說道:「睡了睡了。」
瀲綃走過去在床邊坐下有些無奈地問道:「你不會是就那樣坐了一上午吧?」
錦衣沒有出聲算是默認了。
瀲綃禁不住一歎隨後卻突然說道:「昨晚沒睡好我也有些累想睡會。」
她話說完錦衣倒是很自覺地讓出了半邊床鋪。
窩進被子裡瀲綃倒是真的忽然覺得有些困了。
這時錦衣卻忽然伸手摟住她的腰頭輕輕靠過來。
這在以前也許算是十分平常的舉動此刻瀲綃卻是不自覺地僵了下但隨即便放鬆了下來。正如錦衣所說錦兒還是錦兒沒有變的。
可是即便只是一瞬間的僵了下錦衣仍是察覺了。
他俯在她耳邊輕喃地喚了聲:「姐姐。」沉默了下才接著道「昨天晚上一直睡不著。所以就乾脆去研究那密室的門了想轉移注意力。可是偏偏才一個時辰就解開了。然後又開始煩惱起來。從昨天開始我就一直在想要怎麼樣才能讓姐姐將昨天的事忘記掉可同時卻又不甘心想要讓姐姐知道我的心思但又不願姐姐為此煩心。思來想去根本不知道怎麼辦才好。」
這讓瀲綃又是輕輕一歎道:「然後一晚上沒睡又了一上午的呆?」
錦衣沒有應聲只是手臂漸漸收緊聲音有些暗沉沉地說道:「其實我曾想過若是就此放棄也許對大家來說都會輕鬆一些。可是……可是我不甘心我真的不甘心就這樣放棄!一想到要放棄真的會很難受很難受真的很難受。」
錦衣此時本就與瀲綃靠得很近頭枕在她的頸項間說話時溫熱地氣息徐徐地拂過耳際這樣有些曖昧的親暱像是迷人入幻的草藥能惑了心神。再加上錦衣那透著黯色的語氣瀲綃哪裡硬得起半分心腸來。
耳邊的輕吻輕柔得似乎是那春天裡最和煦的微風就那樣拂進了心裡久久不散。
瀲綃沒有避開或者該說避不開。整顆心軟了下來根本說不出拒絕的話更沒辦法推開他。最後只能無奈地歎了口氣。
可這一歎卻令錦衣身體一僵鬆開了摟在她腰間的手漸漸遠離。
瀲綃忽然覺得有些冷。
事實上她知道錦衣誤會了她那一歎的意思。
沉默了會她才緩緩開口問道:「錦兒你就那樣篤定了我不可能動心嗎?」她看著他長大比任何人都瞭解他更比任何人都明白他的好。
很明顯她這話讓錦衣一下愣住了。
然後他突然地翻身而起半撐著手臂就那樣目不轉睛地看著她急急地問道:「什麼意思?」目光裡是那樣灼灼耀眼的輝芒。
瀲綃反而是愣住了她不知道自己只是這樣一句竟能讓他歡悅至此心禁不住一顫。
讓心漸漸靜下來後她才輕聲說道:「這於你而言也許是經年歷久漸漸埋下的心思。可對我來說太突然了。除了用理智告訴自己這是不可以的根本來不及去細細思量。你完全把我給弄懵了。你說你不要深思熟慮之後的成全但你又怎知深思熟慮之後的就一定是成全呢?更何況情之一字不是簡單的是與否。錦兒你將感情看得太過純粹了過剛易折的道理你應該明白的。」
錦衣許久沒有出聲只是怔怔地看著她。最後俯下身輕輕地抱著瀲綃低聲埋怨了句:「說得好像比我大了多少歲似的分明一樣大的嘛!」
瀲綃只是彎了彎嘴角柔柔地一笑。
雖是略帶賭氣的話卻可以感覺到他心神已經放鬆了下來然後漸漸地陷入了沉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