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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九章 萬劫不死 文 / 牛語者

    小蛋走後盛年拂袖將屋門虛掩低聲道:「小蛋從來不會說謊。」

    無涯方丈道:「老衲信得過。剛才他所描述的那些細節絕無可能憑空捏造。」

    盛年目光一動道:「方丈你覺得依照小蛋的描繪一執大師是中了什麼邪功?」

    無涯方丈沉思良久道:「敝寺秘藏的《波若業書》第七篇有記載一種邪術名為**真印。

    「一旦中招傷者表面並無任何痕跡但不出三日便會神志喪失成為施術者的另一分身與俗話所說的借屍還魂頗有幾分相似。」

    盛年點頭道:「不瞞方丈敝派的典藏裡也有類似的記載。不過這種邪功非散仙一流不能施展這也解釋了以一執大師的凡修為為何還會著道。」

    他皺起眉頭道:「方丈注意到小蛋曾提及一執大師眼眸裡映射出另一個人的身影?這正是中了**真印後的症狀之一而那人才是真正的兇手。」

    無涯方丈對視著盛年的眼睛一字一頓重複道:「天上地下惟我獨尊;千秋百世萬劫不死!」

    屋裡突然安靜得近乎壓抑空氣沉悶而凝滯像千鈞巨石壓在了兩人的心口。

    盛年神情似悲似怒徐徐道:「當年我與丁師弟他們捨命下潛龍淵一場惡戰九死一生親眼目睹一慟大師以金書玉牒將他封印雙雙融入血海消失無蹤??」說著時胸中酸痛卻是記起了悲壯戰死的愛侶墨晶。

    當年他束出家也是源於此禍而看破塵緣。事隔多年念及伊人卻依舊不能釋懷。

    抑鬱之下盛年一掌拍開座邊酒罈咕嘟咕嘟鯨吞一口火辣辣的感覺直刺腸胃這才好受了一點。

    無涯方丈自然聽說過這段舊事卻無從安慰待盛年放下酒罈說道:「由此說來他的確有可能還活著。」

    盛年皺眉道:「在下不敢輕易斷言可臥靈山淡家村??」他猛又灌了口酒臉膛變得亮紅沉聲道:「十七年前那裡曾生過一件血案全村百姓一夜間俱都暴死幾乎無一倖免。每個人肌膚都泛靛青色七竅流血。」

    無涯方丈驚訝道:「盛掌門曾經到過臥靈山?」

    盛年一歎道:「非但我去過羅師弟、丁師弟他們都曾去過。這是本門的一個絕大秘密如今時隔多年盛某也無需隱瞞。當年家師淡言真人仙逝後先掌門淡一真人曾以無上法力將他的魂魄投胎轉生到淡家村。」

    無涯方丈驚愕道:「竟有此事?阿彌陀佛善哉善哉。」

    盛年道:「每年我們師兄弟三人都會在祭拜過家師後前往淡家村探望。可到了第三年上赫然現那裡已成一座死村。

    我們掘地三尺翻遍整座村莊獨獨不見轉世後的恩師遺體。」

    無涯方丈忙問道:「後來盛掌門是否有繼續找尋?」

    盛年苦澀一笑道:「我們師兄弟三個整整找了五年才慢慢死心。淡一師伯羽化登仙前曾留下四句偈語道:去就去了來就來了;何須尋他何須彷徨?「初時我以為是指他自己後來用心咀嚼參悟多半說的還是家師。想來他在飛天前早已算到會有此劫。」

    無涯方丈慨歎道:「這麼說來如今轉世後的令師仍有活著的可能?」

    盛年點了點頭喝了口烈酒道:「但願如此只是茫茫人海卻教我何處去找?」

    他說到這裡念及師恩已是虎目映淚。

    無涯方丈黯然無語。畢竟當年淡言真人之死雲林禪寺難辭其咎。更曾激得丁原單槍匹馬堵住山門要為恩師報仇一時轟動天下。

    他唏噓道:「盛掌門不必太過煩惱。在佛家而言萬事皆需憑緣因果早種非我等凡夫俗子所能企及。也許冥冥中早有天意。也說不定哪一天轉世後的令師就會突然現身??」

    盛年道:「所以我一定要再去次淡家村到小蛋所說的百年古井下探上一探。不弄個水落石出絕不罷手。」

    無涯方丈一震道:「你是懷疑ii」

    盛年默默頷將剩餘的烈酒一口灌盡道:「最怕的就是家師的轉世之身被那魔頭據為己有!」說到這裡他的眉頭皺了皺卻是無意間咬破了嘴唇。

    無涯方丈慨然道:「令師之事敝寺深為愧疚。老衲責無旁貸便隨盛掌門前往淡家村探個究竟。」

    盛年道:「大師不必如此畢竟這些僅僅是在下的一些揣測。」

    無涯方丈微笑道:「盛掌門你莫要忘了敝寺的一慟、一執兩位師叔皆因此而死老衲身為方丈焉能袖手旁觀?」

    盛年心下感激抱拳道:「在下謝過大師!」

    無涯方丈問道:「盛掌門此事要不要告訴你的兩位師弟?」

    盛年沉吟了一下道:「咱們不過是先去探查一番就不必告訴他們了。」

    無涯方丈明白盛年用意是擔心此行兇多吉少不願無端再把別人牽扯進來。假如那魔頭真的沒死去再多的人恐怕也都沒用。

    他既決意隨盛年同行業已將生死置之度外說道:「好待老衲回寺主持過一執師叔的大禮咱們便悄悄動身。」

    盛年道:「就這麼說。不過咱們還是要預先留下書信寫明內情。若當真一去不回也不至於讓門下亂作一團。」

    無涯方丈曉得他說得委婉其實這書信就是遺囑洒然一笑道:「老衲省得多謝盛掌門提醒。」

    兩人再商量了一會兒細節窗外天色漸明一縷晨曦透入屋中。

    盛年舒展身軀笑道:「又是一夜無眠。」起身推窗開門。

    衛驚蟄迎上前道:「師父香燭祭品都準備停當。羅師叔和丁師叔正在等您。」

    當下盛年進入林內與兩位師弟並排肅立在淡言真人的墳前。

    丁原居右羅牛居左盛年站在正中手持香火恭恭敬敬跪拜下身沉聲道:「師父今日我和羅師弟、丁師弟又一起來祭拜您若有知想必也會欣慰ii」

    語至此處聲音哽咽與丁原、羅牛連叩九頭久久俯身不起。

    在外圈默立的眾人包括從碧瀾山莊回返的楊摯、周陌煙一瞬間無不在心頭泛起同樣的念頭。

    「當世能讓他們師兄弟三個一起下拜的也惟有長眠於此墳裡的淡言真人!」

    墳前的師兄弟三人各有所思心情激盪想到的卻還是那些銘刻肺腑、永遠也難以忘懷的師門舊事。

    盛年記起自己昔日蒙受不白之冤九刃穿身以證清白。是墳塚裡的恩師奪過自己手中的石中劍連穿兩刃代他受刑。

    羅牛想到的是師父祭出元神拚死救護自己衝出重圍因油盡燈枯長逝於無名荒崗之上令他永世抱憾。

    而丁原回憶起的竟是老道士一字字歷數自己的十大罪狀將他逐出門牆的一幕。

    當自己憤然仰天吼出一聲「我不服」時怎也料想不到那竟是他和老道士生前的最後一面。

    雖然已是很久但周圍的人誰也沒有上前去打擾甚至有意識地保持著肅靜連呼吸都放到最低。

    驀地腳步紛沓眾人忍不住回相望卻見兩名巡山的翠霞派守值弟子押著一位面蒙薄紗的少女行來。

    常彥梧低咦道:「楚兒姑娘?」

    姬欖瞧了瞧兀自跪拜在墳前的盛年、羅牛和丁原皺起眉頭走上前去低聲道:「怎麼回事?」

    這兩名弟子剛好是碧瀾山莊門下忙稟報道:「師伯這小妖女闖上山來說要見丁師叔。」

    姬欖眉頭皺的更緊了他功透雙目業已認出楚兒心裡油然翻起舊恨冷冷道:「丁原沒空有事就和老夫說。」

    楚兒漠然道:「我等他。」

    姬欖嘿了聲道:「妳可曉得老夫是誰?」

    楚兒一言不將臉扭開竟將姬欖干撂在那裡。

    好在這時小蛋和衛驚蟄走了過來說道:「楚兒師姐妳不是回東海了麼?小寂呢他沒來嗎?」

    楚兒看到小蛋柔聲回答道:「我就是為丁寂的事而來。」

    姬欖一驚他是小寂的外公自然不能不關心所謂後輩子孫無小事自己的面子倒是無所謂搶先問道:「小寂怎麼了?」

    姬雪雁聞言也微微色變走近問道:「楚兒姑娘小寂出了什麼事?」

    楚兒從袖口裡取出一封信箋遞向姬雪雁。

    姬雪雁接過匆匆掃過歎口氣道:「這孩子ii」

    姬欖站在旁邊眼光拂視過信箋只見上面是丁寂的字跡草草寫道:「北海一行不日即歸勿告旁人;若一月之後仍不見我歸還請將此信交與家父ii小寂。」

    再看落款的日期距離今日已過去了一個月零一天。

    姬欖疑惑道:「雪兒小寂去北海做什麼?」

    姬雪雁搖頭道:「我不知道。」

    姬欖正遲疑著要不要再問楚兒卻聽丁原緩步走近道:「我猜他是去取樣東西卻不願告訴咱們。」

    姬雪雁問道:「是什麼?」

    農冰衣道:「我聽爺爺說過那裡有一種捲心竹有生肌養顏、白骨生肉的奇效。」

    楚兒的心陡然一顫默默將頭垂下。

    眾人看了看遮蓋在她臉上隨風飄揚的面紗立刻明白了小寂前往北海的真實意圖。

    姬欖暗自慍怒道:「這孩子竟為了一個仇敵孤身涉險真是昏頭了。不曉得雪兒是如何管教的!」

    姬雪雁怔怔盯著信箋上的日期喃喃道:「一個月??他也該回來了。」

    常彥梧曾久居北海自不肯放過這出頭露臉的機會說道:「假如御劍飛行不算尋找的時間到北海一個來回也就十多天的工夫罷?」

    農冰衣狠狠瞪了他一眼見姬雪雁面色越焦灼安慰道:「也許小寂還沒找到捲心竹所以耽擱了歸期。」

    姬欖終於忍不住怒道:「好端端去北海做什麼!」

    常彥梧一聽不樂意了兩眼一翻道:「北海怎麼了怎麼就不能去了?」

    姬欖本就心情不好再被他一頂火氣就要作。

    盛年見勢搶先道:「常兄在下對北海素來只有隱約耳聞並不熟悉可否請你為大夥兒介紹一下?」

    常彥梧捋捋鬍子道:「既然盛兄相問老夫自然知無不言。此去北海御劍也需六七天如果碰上天氣糟糕走上十天也不一定。整個北海方圓數萬里直達北極冰天和天陸中土的面積也差不了多少。」

    姬雪雁憂道:「偌大的地方譬如大海撈針咱們這可到哪兒去找他?」

    常彥梧歎道:「丁夫人說得不錯。怕就怕咱們現在去找也已經晚了。」

    楚兒腦海裡靈光一閃豁然醒悟到小寂留書的目的。他並非是指望萬一遇險丁原可以前往救援而是希望他爹爹能體會自己的心意將捲心竹尋到好治癒自己臉上的傷。

    一念至此心神俱震恨不能馬上就飛往北海尋到小寂。

    只聽常彥梧繼續說道:「北海上漂浮的冰山數以萬計今年在這兒明年就不曉得漂去了哪裡。到處冰天雪地荒無人煙卻又藏龍臥虎隱匿著許多世外高手聽說還有散仙也在那兒隱居修煉。」

    農冰衣聽他搖頭晃腦說什麼世外高手本想頂他一下可心懸小寂也沒了這個興致問道:「有沒有知名的門派?」

    常彥梧哼道:「妳當那兒是天陸中土動不動就走門串家自報名號?那裡各門各派都是深居簡出潛心修煉老死不相往來。

    「就像咱們北海八仙在那裡待了幾十年也沒見過幾個外人。也正因為如此才少有人來令它幾乎與世隔絕。所謂的北地冰原和它一比根本不值一提。」

    羅牛犯愁道:「這麼一來咱們到哪兒去找小寂?」

    丁原道:「不要緊他是為找捲心竹去的這就是最好的線索。」

    姬雪雁道:「丁原咱們這就動身去找小寂。」

    丁原道:「別急咱們這兒還有一個現成的嚮導。常兄你說對不對?」

    常彥梧聽丁原點自己的名心頭敲鼓幾分得意幾分擔憂道:「他不會是藉這機會搶老子的貫海冰劍罷?」臉上卻作出爽快笑容說道:「沒問題我別的做不了要說到北海指路還不是小菜一碟?」

    羅牛道:「我沒事也是閒著也陪你們一塊去。」

    丁原搖頭道:「不必!小寂不會有事的否則我靈台早該有了不祥感應。」

    大夥兒都知丁原修為通神既如此說想來小寂真的不會有什麼大事俱都稍稍將懸起的心放下。

    忽聽旁邊的人群裡有一越秀弟子道:「怎麼鬼鋒還沒來?」

    旁邊有知情的低笑道:「你還不曉得罷他已被丁原打得夾著尾巴逃回老家去啦哪裡還敢到這兒來找死。」

    那越秀弟子不屑道:「敢情這傢伙也是個軟蛋可惜沒殺了他好為屈師伯出口惡氣。」

    他們交頭接耳的聲音雖輕但也逃不過丁原的耳朵。他眼裡寒光乍現如出鞘利刃射向那兩個弟子冷笑道:「兩位英勇神武當日怎不見你們奮勇上前將鬼鋒留在越秀山?」

    兩人被丁原的眼神懾得一寒沒想到馬屁拍錯了地方既羞且懼低下頭去。

    楊摯見丁原當著自己這個掌門的面毫不留情地訓斥越秀弟子心中多少生出不快暗道:「就算他們話有不妥你自己因為兒子失蹤窩了一肚子邪火也不該洩到我越秀劍派的頭上。」

    他乾咳了聲拱手道:「盛掌門既然鬼鋒已主動毀約在下也不便在此久留這就告辭。」

    盛年清楚楊摯是和丁原賭氣含笑還禮道:「楊兄何須如此匆忙?敝派有招待不周之處尚請見諒。」

    這話就等若是婉轉地替丁原道歉楊摯心氣一平笑笑道:「盛掌門客氣了。待來日有暇請到越秀一行在下掃榻相迎。」

    他回過頭望著人群裡的屈翠楓問道:「翠楓你也跟我一起回山罷正可祭拜一下你爹娘。」

    誰知屈翠楓搖頭道:「我暫時還不想回越秀山。」

    楊摯大感意外問道:「那你打算去哪裡?」

    屈翠楓遲疑了下咬牙答道:「那綠袍妖婦雖死可歐陽修宏仍逍遙在外。不殺他翠楓枉為人子!」

    楊摯釋然笑道:「難得你存有此心那更該隨我回返越秀潛心修煉也好來日手刃強仇為你父母報仇。」

    屈翠楓還是搖頭低聲道:「弟子想拜入羅叔叔門下求他賜贈天道絕學以期早日復仇。」

    楊摯面色尷尬強笑道:「不錯羅兄的天道星圖乃曠世絕學若能參悟此功確能事半功倍。」

    羅牛傻了眼沒想到這事情轉了一圈會繞到自己頭上來。他本就不善言詞正想著如何回答屈翠楓已逕自來到面前撲通跪倒懇求道:「羅叔叔求你看在我爹娘面上收小侄為徒!」

    楊摯鐵青著臉在旁一聲不吭。需知改投門派乃各家的大忌更何況屈翠楓曾是越秀劍派視之為未來掌門人選的傑出弟子?

    可轉念想到若非他父母雙亡自己又應勢接掌了越秀屈翠楓又何必做此抉擇?心裡一聲長歎別過了臉。

    羅牛見屈翠楓跪地相求忙伸手相扶道:「你快起來這事咱們慢慢商量。」

    屈翠楓運力沉身語氣低沉倔強道:「求羅叔叔成全!」

    羅牛手足無措看看盛年和丁原又望了望決意置身事外的楊摯苦笑道:「我傳你星圖就是可這個師父卻萬萬不能的。」

    屈翠楓面露喜色道:「羅叔叔!」語聲顫抖目中隱現淚光。

    羅牛念及他的遭遇和屈箭南夫婦的情誼也不禁感慨萬千扶起他道:「只要你肯學羅叔叔必定傾囊相授。」

    姬雪雁上前向羅牛深深一禮道:「阿牛我也代箭南謝謝你。想來他九泉之下有知也會感激你。」

    小蛋見屈翠楓有了著落且羅牛當眾承諾要傳他天道星圖不由喜慰異常為他高興卻又情難自禁悄悄向站在羅牛身後的羅羽杉望去。

    羅羽杉似有所覺正迎上他的眼神。兩人的視線一觸又各自迅轉移望向地面再不向對方瞧上一眼。

    這情形只有丁原看在眼裡心知肚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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